不,这还不过是个小孩儿,不可能会是给她下蛊的那个男人的!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随后缓步走向谢抉,淡淡一笑,“不知三年前那块玉佩殿下可还收着?”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看向谢抉,原来这两人三年前就已经赠了定情信物了啊!
谢抉有些为难,若是说留着那他肯定就与北嬅脱不了关系了,若是说丢了,那就是伤了北嬅的面子。
真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第三十七章 变
再说这边,林业寒也带着北霎来到了农田中。
两人走在田埂上,不远处是一片片连成排的白色大棚,许多农民在其中耕种打理,见到他皆是笑着打招呼。
北霎从小身份尊贵,那些百姓见到他皆是连头都不敢抬,何曾见到过这般真挚祥和的笑容。百姓对于他们这种权贵向来是恐惧或者敬畏的,别说笑容,眼睛也不敢乱瞟一眼。
他瞬间便更加觉得林业寒真的是个宝贝。
两人沿着脚下的小路一直走着,待到人少的地方时,北霎突然开口道,“国师,你跟我回南疆吧!”
“王子说笑了,我既是元平国师,怎可能同你回南疆。”林业寒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这南疆王子果真有不轨居心。
北霎笑了下,“是我失礼了,但我很喜欢国师,若是国师愿意来南疆,我必以最上宾之礼相待。”
“林业寒生为元平人,死了之后也要以灵魂为祭保全国百姓平安祥福。这些话殿下切莫再说,当心被有心人听去。”
说完,他转身便走,北霎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毫无顾忌,“我这些年来从未怕过什么,今日哪怕让我大声说,我也敢告诉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
谢抉最终还是开口道,“抱歉公主,当年不过是年少不知事,那块玉佩本殿也早已寻不到踪迹了。”
“真的吗?”北嬅没想到谢抉真的不给她面子,最后还是做出一副叹息之色,“当初那块玉佩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想给殿下留个念想罢了,想来殿下也不是故意弄丢的,这样吧!我这次特意再去给殿下选一块更好的。”
北嬅这番话的意思众人都懂,这算是选上谢抉了。
谢抉只觉得她烦人,这次可不能再拖着,否则等父皇一下旨就什么都定下了。
他只得坚决道,“不必了公主,本殿已有心仪之人。”
他这话一出,不仅北嬅,就连众位皇子与皇帝也惊了。
谢抉,这么多年来只痴迷练武读书,许多皇子都已经开荤他却还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谢抉,竟然有了心仪之人!
率先开口的是皇帝,“何时的事,朕为何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回父皇,儿臣也想说,不过现在还不行。待一切顺利之后,儿臣一定将他带给父皇亲自过目。”谢抉回道。
北嬅直觉他是为了躲过自己才故意编纂出的这个人,可她没证据,自然不能反驳谢抉的话。
不行,为了王兄的计划,一定要尽全力让自己站在谢抉的旁边!
她的声音有些轻微的焦虑,“就算殿下有心上人,我也愿意同她共侍一夫。”
“公主若是来,我怕会委屈。”谢抉见她还不肯放手,不禁眉头微皱。
她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连忙道,“我不委屈的。”
“公主错了。”谢抉笑了下,“我是担心我的心上人会觉得委屈。”
他这话一出,算是把路彻底堵死了。
北嬅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公主,今日愿意说出共侍一夫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
谢抉的拒绝意味这么明显,若是她还执意缠着,就是太丢公主的身价了。
今日北嬅的样子明显是对谢抉更为看重,其他皇子此时也不想去掺和什么,总有种自己在捡别的不要的东西的错觉。
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着了。
北霎今日心情并不明朗,又见北嬅失败,不免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两人这次没什么收获,只呆几日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谢抉与林业寒便亲自押送赈灾银前往安合城。
“国师,我听闻这路上总容易出现盗匪,我们不会碰到吧?”谢抉坐在马上,问向旁边马上的林业寒。
“殿下说笑了,这是官道,何来匪盗。殿下需得多看些治国之道,至于那些民间画本,还是扔了吧。”林业寒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谢抉摸了摸鼻子,他是喜欢看民间画本,可只喜欢看些志异故事与行侠江湖之类的,从不看那些情情爱爱的类型。
他又问道,“那国师以后的日子打算怎么过?”
“以后?”林业寒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以后,大概就是娶妻生子,尽自己所能保佑元平。
只是谢抉现在突然这样一问,不知为何,他竟是不能将之前的答案说出口了。
“大概就是为元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国师难道就没有想过好一些的?比如以后开家酒楼客栈什么的,也可以开家茶馆,做生意的时候也能自己煮壶茶,听先生说故事。”
“这倒是没想过。”林业寒摇了摇头。
其实谢抉说的这种生活很美好,很安静。
可他却不想,为什么呢?
似乎是因为这样做的话,就没办法看到谢抉了。
“国师你怎么了?”谢抉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不喜欢这种生活吗?”
“不喜欢,比起这种安逸的生活,我更想为百姓们创造出跟这个一样安逸的环境。”
“国师……”谢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不经意间一转头,却眼睛一亮,“诶,有柿子!”
只见不远处的矮坡旁有一座竹屋,竹屋后还种着棵柿子树,黑色的枝干向四周伸展,上面缀满了红澄澄的柿子。
“走吧,去问问能否买几个。”林业寒驾马向那处走去,谢抉紧随其后。
“有人吗?”林业寒喊了声,又翻身下马,走到竹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来了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竹门随后被打开,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住着拐棍,“你们有什么事啊?”
“阿婆,我们想买你的柿子,可以吗?”林业寒轻声问道。
“啊?柿子。”老妇人回头看了看那棵柿子树,一笑,脸上的皱纹便更深了,看着格外和蔼。
“你们去摘吧!不要钱,我老了,也摘不到了,没人吃也得烂在地里。”
“多谢阿婆,只是这钱必须得收,我们不能白吃您的东西。”林业寒拿出一袋银子想放到她手中,却被拒绝了。
“我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了,那这么多钱没用,你们帮我也摘几个柿子下来吧,许多年没尝到新鲜柿子的味道了。”
“好。”两人都有武功,只是不能都上柿子树,故最后还是林业寒上去摘,谢抉则在下方等着。
“这棵树是最好吃的柿子种子种出来的,是我的老伴给我的种子,我亲手种下的,都长了得有七十年了。”老太太坐在旁边的地上,看着手中的柿子不禁露出笑容。
柿子已经有些瘪了,上面有被太阳晒出来的糖霜,吃起来格外甜。
“那您的老伴呢?”谢抉也走到她身边坐下。
“没有,我独自在这里过了好多年。”老奶奶眼中没有悲伤,反而很平静,在她这个年龄,早已看透了所有。
“他是买柿子的,很穷,当初跟我爹求亲,我爹不同意。他知道我爱吃柿子,特意去了好多地方,寻了这个种子。可是我当时没勇气,没有跟他一起走,我也不愿意与我爹介绍的人成亲。最后我独自出来,在这里定居,种下了这棵柿子树。”
她又问,“公子,你有心悦之人了吗?”
“有。”谢抉看了眼树上林业寒的身影,“可我不能说。”
“心悦便是心悦,有何不能说。”老妇人笑着问他。
谢抉看向她,“若这份情注定是会被世俗不允的呢?”
“这是你与心悦之人的事,不是你与世俗的事。太过在意世俗的眼光,你便不是真的爱他。”老妇人声音轻而肯定,“你若是真的爱他,却没有告诉他,那几十年后哪怕子孙成群,也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似乎一下清明了起来,是蓄满了泪,“千万,别像我一样,心苦了一辈子。”
林业寒摘好柿子跳下树,却见两人并排坐在一起。
他见谢抉向他看来,便将手中的柿子随意地擦了一下,递向谢抉,“吃吧!”
谢抉接过了柿子,细细摸索着,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告别老妇人后,又踏上了前往安合城的路上。
又过了几天,越靠近安合城,他们都能看到越来越浑浊迅猛的水流。
路过最后一道山口便能渡过这一段地势最险要的地方,到时候山口那边会有人来接。
山道不窄却也不宽,最多能容两人骑马并排而过。昨晚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都是泥腥味。
山道下方的迅猛的水流,所以一行人过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山道已经行了一半,在一行人都松口气时,意外却在这一刻发生了!
旁边的山坡泥土突然滑落,谢抉急忙将林业寒推向对面,自己却因踩上了湿滑的山道边而坠了下去!
林业寒想拉他,大块的土石却滚落下来将之阻断,两人的指尖只差一瞬就能触到。
“谢抉!”林业寒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躲过了又一波滑落的土石。
待他再去看时,下方只剩昏黄的水流湍急,哪里还有谢抉的身影!
雨,又下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挥手
“国师大人——”雨声中有呼唤声响起,安合城接他们的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泥土过来,“国师大人,下官带人来接您与殿下了,咦,殿下呢?”
“你立即吩咐下去,让人看着下游,马上!”林业寒说完,便直接沿着狭窄的山路往山道下而去。
“这,这……”那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又看向湍急的河面,最后连忙带着人往河下游去了。
虽然知道水流迅疾,谢抉可能早已被冲走了,可他还是得找。
谢抉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雨越下越大,河水溢上岸,林业寒全身早已被雨淋湿,他像是突然发现什么,立即抬步往河边走去。
只见那处有棵枯木,上面还缠绕着一根白色的发带,被水流不断冲刷后,也染上了泥黄。
他连忙将发带扯下,走到水中寻找,却任旧没发现谢抉的身影。
他不禁看向了下游——难道真的被冲走了吗?
雨幕越来越大,大到就连身旁的景象都快看不清了,大到连雨珠砸到身上都能感到疼。
他却不能看到,后方山坡旁的洞中,一个中年男人缓缓地将谢抉放到地上,“这人衣着也不差,大暴雨的天怎么来这些地方呢?唉!幸亏我给拦住了。”
——
第三天了,谢抉仍未找到。
赈灾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林业寒这几日两方跑,每日闭眼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三日前的暴雨让他有些着凉了,此刻只觉得后背冰凉,额上冒着冷汗。
“大人,您休息一会儿吧!”下属将熬好的药汤端到他面前放下,“殿下那方属下亲自带人去寻,一定能找到殿下的。”
“咳咳咳——”林业寒摇了摇手,“不行,我必须亲自去。对了,附近的村庄有消息了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下属刚把话说完,便有人进来禀报,“禀国师大人,有人说牛家村近两日救回个男子,跟殿下差不多的年纪。”
“快,快走。”林业寒取下身上的披风,连药也没顾得喝,便径直往外走。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谢抉,他都必须亲自去查看!
“阿抉,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粗布衣的妇人正在晒着草药,“这天渐渐冷了,你虽然年轻,也得小心些。可别落下什么不好医的病根。”
“放心吧,已经好了许多了。”回答的男子也是一身布衣,只是脸长得好,穿布衣看起来也如同锦服一般好看。
“阿抉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嗯。”谢抉点了点头,又问,“婶子你们在救我的时候可有发现些什么吗?”
妇人想了想,“我只记得孩儿他爹将你背回来时你已经昏迷了,身上还有好多道口子。流血的样子可吓人了呢!身上倒是除了那套衣服就只有你手腕上的那跟绳子,我男人以前读过点书,认出珠子上刻着个‘抉’字。”
“等等。”妇人像是想起什么,“我以前跟一个南疆来的老婆婆买药材时,她手腕上似乎也戴着这么一根五色绳,只是没有珠子。”
“真的吗?”谢抉眼露惊喜。
“真的,我不会记错的。她当时还说那是她们南疆特有的丝线,别的地方都不会有的。阿抉你可以去南疆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妇人提议道。
“这真是太好了。”谢抉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就只剩那根五色绳,便将之解下来递给妇人,“婶子,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就将这跟五色绳给你们吧!多谢你与大叔的救命之恩。”
“救人是应该的,哪里能要你的东西。”妇人不愿收。
谢抉却是执意将绳子给她,“你就当先帮我保存一下,等我想起来,就回来找你们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