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古代架空]——BY:福蝶

作者:福蝶  录入:05-18

  怎料,翌日,红榜上醒目的青君二字已然不见了,询问学正,学正只说判错了卷,我要求看上一看太子的案卷,学正却百般推辞,一时说案卷丢了,一时说找不见。
  我当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头名。
  我心比比干多一窍,很快想清楚了其中暗藏的玄机。雍朝需要一个傀儡太子,无论太子究竟有没有才能,对外他都只能是一个草包。
  不可锋芒毕露,不可才学出众。
  日后,红榜头名只会出现亓官微的名字。我不需要名不正言不顺的头名,虚假的头名于我而言与羞辱无异。
  我受够了沛都龌龊,自请远行戍边。
  一去三年整,闲暇时我会想沛都那位不懂藏拙的太子,想到他拼命证明自己的模样。
  现在他是什么样子?是否被束缚了羽翼?是否被折断一身逆骨?是否成为了“合格”的太子?
  想着,我突然很想见一见素未谋面的太子,唯一有趣的人。
  很快,亓官笃传信让他返沛,这次我没拒绝,和我一道返沛的除了家奴还有流落到边疆的姨母的儿子。我救他的理由很简单,他身上流着和我生母相似的血脉,但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让我大费周章,真正让我伸出援手的决定性因素是他眼里闪烁的野心,我欣赏有野心的人。
  “快些快些!你动作快些!有好戏看,那位和人闹起来了,要让脱衣服呢!”
  刚进太学,我便听到两位学子兴冲冲的窃窃私语,我很快捕捉到重点——那位。
  “劳驾,二位长兄,那位是?”我拦住二人,讶然道。
  两位学子一见是他立刻回礼,热切道:“还能是谁……”其中一人朝天上努了努嘴。
  另一人急不可耐,“长兄回来得巧,正好赶上三大绝景之一——太子作法。”
  我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转过片杏花林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在威胁人:“你的保举人,你的人际关系,和谁交好,和谁交恶,珍惜谁,看重谁,想维护谁,我都能查到,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重外三重。
  我失笑,小太子没被沛都龌龊磋磨成循规蹈矩的木偶,他依然不可一世。
  “住手!”我大喝一声,分开人群走到太子身前和他对视。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看不惯太子张牙舞爪地欺负人,但他们谁都不知道,我真正想接近的人是太子。
  我终于看清了,唯一赢过我一次的人,穿了身亮眼的嫩绿色长袖袍,袍边用银线细细裹着,衣服上绣的迎春花,用深深浅浅的孔雀毛绣成充满层又次活灵活现的叶片。
  眉毛张扬地飞入鬓角,眼似剑,鼻悬胆,恨不得把我不服三个大字刻脑门上。
  我和太子的孽缘始于一次不公正的季考,从此纠缠一生。
  我自负,小太子天真,两人凑到一处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似只有我们才能拯救雍朝。
  唯有一点不同,我是觉得自己有能力不该被埋没,必须要做一番匡扶社稷的大事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但我不蠢,发现事情不可为后能理智地思考退路。
  而小太子把自己当英雄,他和雍朝绑在一起,倘若不可救便一道毁灭。
  太子登基前,他的生母泫和夫人被赐三尺白绫,理由是少主年幼,唯恐外戚霍乱朝纲。
  待我们赶到皇宫,只见到泫和夫人的尸首,我看不上的姜行正因为想带泫和夫人杀出后宫,不慎被内侍斩断一臂。
  太子当时是什么表情?我记不太清了,他好像哭了,好像没哭。太子沉默地穿上皇袍,沉默地坐上王位,沉默地开始他的第一次朝会。
  朝会上没人顾及新帝丧父丧母的悲痛,他们为了泫和夫人的追封和墓地选址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泫和夫人生前不修功德,亦不是先帝皇后,不可入皇陵与先帝同葬,应该在宫外另寻风水宝地。
  有人又说,泫和夫人是当今生母,理应加封圣德太后之名。
  最后新帝发话,不必加封,不必入皇陵,把泫和夫人葬在她的故土。
  过去数日,宫中传来旨意让我进宫,领路的宫女带着我来到宫里最角落的楼群,她指了指其中一座,示意我陛下在那里,我抬头看向匾额——卉楼。
  我的小太子坐在硕果满挂的枣树下,他清减许多,两颊深深向内凹陷,总是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显得黯淡无光,他身上穿的是我们初见时的绿袍子。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的袍子,于是指着衣服和我说:“我娘做的。”
  简单的一句话我竟听出哭腔。他哭了才好,我怕他强撑着不哭。
  我走近他,替他取下挂在头发上的落叶,掸了掸他肩膀上的灰,“我们出宫走走罢,都里新来了家梅戏班子,嗓子一等一的好。您最爱的春江夜收了位女先生,会跳西域来的胡旋舞,您不想去看吗?”
  小太子哼了声,“找你来是有正事,孤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哪来的闲工夫寻花问柳。”
  他指了指头顶的枣树,“枣熟了。”
  “要吃枣糕吗?”


第38章 【亓官微】
  如何会走到那般田地,我无数次叩问自己。
  最终我寻到答案,一切皆因我和小太子在性格上的决定性不同,致使我二人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上天给雍朝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代代皇帝贪图享乐,却在破亡之际给雍朝送来了小太子。青阳一族缺失的使命感竟全长在了小太子身上,他天真又极端,热烈又纯粹,他是炽烈烈火焰,注定在不见天光的夜里燃烧殆尽。
  而我和小太子截然相反。
  承自亓官笃的血脉让我生来以己为中心,和小太子胡闹,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做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比谁都好,比谁都出色,全天下都能看见我的能力。
  这是我一开始的目的,但随着和小太子的相处,我想要的逐渐变了,我觊觎那团火,我想要那团火属于我。
  哪怕会被火焰的温度灼得体无完肤。
  “少游,北边檀香县铁矿屡屡失窃,当地父母官不作为,铁矿是国之重器,万万不可失,你亲自去走一趟吧,查出是谁在暗中作祟。”小太子揉着额心对我说。
  小太子披着外衫坐在椅子上,他一日比一日更憔悴,我被他额角的斑白刺了眼。心痛的同时我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死而不僵的雍朝长出触手将小太子捆绑,要吸干他最后一滴血才罢休。
  我答应下来,又嘱咐青萍好好照顾小太子,四日之后我启程前往檀香。
  当地父母官热切的在县里大摆筵席热情地接待我这位从朝廷来的钦差大臣,一番寒暄后县丞将我带到隔间单独说话。
  “有位大人物想要拜谒亓官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得闲?下官保证不会让您失望。”他视线飘往山上矿洞所在的位置。
  和铁矿失窃有关?我心念一动,同意见一见他口中的“大人物”。
  是日,三更天,“大人物”打着灯笼拜访了我暂住的宅院。
  “大人物”我居然见过,甚至能说得上熟悉。
  “纪荨?”我看着门外狐裘加身的贵气公子,讶然道。
  当年小太子遇刺,纪荨也因刺杀失踪了,殿下虽托我找他,由于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象征性地寻了几天后便将此事忘了。
  造化弄人,数年后居然能在此处遇见。
  此时的他和曾经那个全族遭难沦为伶人的小可怜几乎不能相提并论,如今仅能从眉眼找到依稀熟悉痕迹。
  他没带随从,引着灯笼站在檐下,不卑不亢地向我行平辈礼,“亓官大人,小弟突来叨扰,大人勿怪。”
  我回礼,接过他手里的灯笼,领着人进宅院,我们熟悉地攀谈,彼此很有默契的没去提失踪一事,任何有骨气要脸子的人都不会愿意有人知道他曾经的不堪经历。
  我把他当全新的人,给予应有的尊重,面子功做来没甚么难的。
  品完一壶好茶,话题终于切入正题,他直接开门见山对我说,希望我能对檀香县铁矿失窃事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含笑不语,“敢问纪大人如今在何处高就?”
  “不敢当谬赞,因缘际会之下,小弟恰添为礼朝一闲人尔。”纪荨理了理身上狐裘。
  我笑意不减,纪荨这种人好似狼崽,骨子里带来的对权势的渴望,我清楚地知道,只要他不死,哪怕卑贱就泥里,他也会用尽所有手段往上爬,去做那人上之人。
  这也是我在边疆救他的理由。
  世上恐怕只有小太子才会他认为他性子敦厚,柔弱不能自理。
  “我要见你身后的人,和我说话你还不够资格。”我没了装样子的兴致,冷声道。
  纪荨指尖沿着琉璃杯沿打圈,嗤笑道:“小弟自知不够资格,今日仅是来探长兄态度,自有他人来和像兄相谈。”
  他顿了顿,拿眼睛斜睨我,“不过,长兄真是半点没变。”
  “曾经能攀上殿下,眼瞧着雍朝将亡便迫不及待另择高枝,哪怕小弟今日不来见长兄。想必长兄也会想方设法联系里礼朝吧?”
  我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他在我眼里宛如一只暂时得势的疯狗。
  迫不及待反咬旧主了吗?
  我开口送客,纪荨不为所动,他苦笑,端起琉璃杯一饮而尽,“殿下可有派人来寻过我。”
  他眼里一闪即逝的温情让我瞬间警觉起来,冷声道:“无可奉告。”
  他盯了我半晌,“殿下一定会让人来找过我。”肯定的语气。
  “殿下和你不一样,只有殿下把我当人看,他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却能平等的待我,赐我纪姓。”
  “人人轻我贱我,唯有殿下,唯有殿下……”他朝我得意一笑:“你背弃雍朝,殿下永远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瞳孔骤然紧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扼住纪荨咽喉,“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和殿下之间轮不到你来置喙。荨奴,你最好清楚我能轻而易举地把你打回原形。”
  他眼里拉让红血丝,笑得直咳嗽,“我有姓,我叫纪荨。”
  “亓官微,你可怜可笑。”
  谁可怜?谁可笑?
  我强行拉回最后一丝理智没把纪荨掐死,我松开手,看着匍匐在地的纪荨,拂袖道:“让你主子来见我。”
  七日后,我见到了礼朝派来的话事人。
  这人很特别,是神巫山奉天一脉的大巫。
  据史书记载,神巫山与第一代人皇属于同一时代。她们被称为侍奉上天的使女,王朝交替时,天命之子降生于世,神巫山当代大巫会下山追随天命之子。
  传说,雍朝开国之君亦曾被大巫追随。
  我本不信命,认为命数二字是无能者的借口。但当见到面前这位身高八尺余,头裹襄带,项挂用历代铜钱穿成的项圈,身穿御神服,赤脚的女性时,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天命难违之感。
  命数啊,真真弄人。
  倘若殿下早生二百年,他一定能成为自己追求的明君圣主,倘若殿下没有生在帝王家,他一定会是肆意玩笑纵马江湖的郎君。
  雍朝结局已定,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殿下被雍朝拖致油尽灯枯,我要亲手斩断雍朝命数,就由我亲手斩断殿下痴念。
  “先生可听说过神巫山一脉代代传承的秘法——转生之术?”大巫的声音听起来厚重,古拙,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我有些不明白大巫的意思,反问道:“什么?”
  大巫周围萦绕着一圈乳白色光晕,“我有秘法能将活人灵真抽出,同时保留其记忆,让其重入轮回之道。”
  我觉得荒谬,尽管民间将神巫山传得神乎其技,但在我眼里神巫山仅是一群招摇撞骗的神棍。
  大巫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平稳道:“先生不妨试试。”
  如何试?我惊觉自己居然真的在想大巫话里的可信度。
  我无比渴望能和殿下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乱世,没有雍朝,不会让我们如此绝望的新世界。
  这些渴望压过了我心头的猜疑,我忍不住想去相信。
  我抽出佩剑,眼也不眨挥剑朝自己小臂斩下。
  伴随令人牙酸的皮肉切割声和骨头断裂声,一截小臂伴随着血浆掉落在地。
  我按着伤口,“大巫既有让人投生的能力,你不妨先替我将断臂复原。”
  赌赢了,我和殿下能有新的开始,赌输了,不过一条小臂罢了。
  大巫看着掉在地上的断臂,伸手捻了捻脖子上挂的铜钱,下一刻,断臂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伤口处的血也已经止住。
  我眼前一晕,下一刻,我怔愣愣举起小臂察看,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时间仿佛倒流。
  但我这人生来疑心深重,又辗转不同地方试了数次才暂且相信大巫。
  大巫告诉我,神巫山神秘力量的来源正是王朝国运之气,一代王朝末路时国运消散,神巫山只能另寻天命之人建立新王朝,周而复始。
  同时,神巫山还有诸多苛刻条例用来限制历代大巫,非乱世不得下山,非人主不得襄助。
  我和大巫约定,我帮礼朝从内部瓦解雍朝,雍朝破灭之日,大巫会作法让我和殿下转生。
  雍朝我不在乎,爵位我不在乎,亓官一族我亦不在乎,我想要的只有王座上的殿下。
  四年后,礼朝重兵威压沛都,我从宫内得到消息,殿下烧了劝降书,领着他麾下近卫打算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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