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槿听到这话,猛地一顿。
这才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了一般,看着付臻红道:“你是想用我的外衣遮挡自己?”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不然呢?”
楼槿尴尬得大力咳嗽了好几下,眼神游移的干笑着:“原来是这样呀,哈哈……”付臻红看着他,也不说话。
楼焱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楼槿迅速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
付臻红接过外衫,直接披在了自己身上。
楼槿的身高比付臻红高上许多,体型也更宽上许多,他的外衫披在付臻红的身上,显得有些大。
付臻红将衣衫收拢了一下。
楼槿见状,脸上刚刚散下去的红晕,又弥漫了出来。看着将自己衣衫披在身上的潘金莲,属于他的味道贴合着对方,楼槿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仿佛是自己将他抱在怀里的错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发热。
而楼焱,他看着将自家弟弟的外衫裹在身上的潘金莲,脸上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他紧闭着薄唇,漆黑浓长的眼睫自然的垂在眼帘,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思绪。
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扒开围观的人群,大步跑了过来,他来到付臻红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落的同时,付臻红和楼家两兄弟还没有说话,周围的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了原因。
武松闻言,看了一眼付臻红身上所披着的外衫,随即又看了一眼脸部泛红的楼槿,英挺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付臻红看向面前这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说付臻红知晓,既然他和武植来到了汴京城,那必然就会遇到武松,区别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他到是有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武松嘴唇翕动,回道:“我碰巧路过。”说完这话之后,武松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然后将付臻红身上的那属于楼槿的外衫扔给了楼槿,接着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付臻红的身上。
楼槿看着自己手中被扔回来的外衫,有些不爽的看向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正欲说话,突然想起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看武松的眉眼。
楼槿半眯起眼眸道:“你不是武植吧。”
武松回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楼槿轻啧了一声,“你这眉眼和那药铺大夫有几分相似,你是他兄弟武松吧。”
被点出了身份,武松神色不变,他没有再理会楼槿,转而对付臻红说道:“先回去吧。”说着从付臻红的手中接过了书册。
两人离开之后,楼槿看着武松和潘金莲的背影,一手拿着衣衫,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我怎么觉得这武松对潘金莲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大兄,你觉……”
楼槿的话还没有说完,楼焱就已经走进了得到楼槿的消息后,就从半路返回的马车内。
楼槿看了看自家马车的方向,又看了看潘金莲和武松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随即也上了马车。
在潘金莲去救人的时候,他就花钱让人带去了消息,所幸车夫并未走多远,所以这会儿他们才能坐上马车。
楼焱对车夫说道:“先回府。”
在马车返回楼家的路上,楼槿看着一旁正在用毛巾擦拭水的楼槿,“大兄,我方才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呀,那武松和潘金莲……”
楼焱拿着毛巾的手一紧,直接厉声打断了楼槿:“楼槿,不可妄议他人。”他的声音冷冽,语气比平日里更加让人觉得冷寒。
楼槿轻轻抖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马车内的空气都突然降了几度。
而且,虽然从大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感觉到,大兄现在很不高兴。
这么想着,楼槿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往远离楼焱的方向挪动了。
第62章
楼焱和楼槿两兄弟返回楼家的路上,付臻红和武松也朝着小宅院前行。
武松不知道大哥和潘金莲在汴京的住所,此刻便是由潘金莲在带路,他随着潘金莲的脚步而行。
虽说方才武松在楼家两兄弟面前,要带走潘金莲时的态度,表现得非常的干脆和冷硬,但是眼下,他和潘金莲走在一起,却相对无言。
或者更确切一点得说,是他沉默无言,纠结着一些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口。至于潘金莲,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始终是漫不经心的。
两人并排的走着,彼此之间隔得一个手臂的距离。武松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男子,想说点什么,然而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却又什么也没有发出。
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萦绕。
武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接着又收紧了,如此往复几次之后,似乎才做好了心里建设。武松很清楚,若是眼下他不主动开口说话,身旁这个男子他名义上的嫂嫂,也绝对不会打破这沉寂的氛围。
想了想,武松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最适合的话题,开口道:“大哥,他还好吗?”
付臻红说道:“挺好。”付臻红回得简短,语气也不冷不热,让人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余的信息。
武松闻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听闻你们开了一家药铺。”
付臻红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回了面具,武松无法窥探到付臻红此时的表情。
这时,有路过的人看向付臻红和武松后,开始窃窃私语着:“这两人……”
后面的话武松并没有听清,因为说话的人将声音放得格外轻。
不过这后面的话虽然是没有听清楚,但是看向他与潘金莲对方的眼神,却让武松猛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外衫还在潘金莲的身上披着。
思及此,武松又不禁用余光看向了身旁这个男子。
对方那清瘦高挑的身躯,被他的外衫完全遮挡住了。这样的画面,恍然之间有那么一瞬让武松产生了一种非常荒谬的错觉,那就是仿佛是潘金莲被自己抱在了怀里。
一想到自己的衣衫被潘金莲披着。自己衣衫上的气息,与潘金莲身上的气息交融。对方身上的水汽,更是会渐渐氤氲到他的衣衫上。
武松的心跳突然就开始变快,一种似羞耻又似隐秘喜悦的情绪,也渐渐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开来。
武松的耳根开始发烫,连带着思绪都开始不平静起来。为了掩饰这份不该有的情绪,他伸出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试着找一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然而武松发现,平日里还算是健谈的他,此刻竟然想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话题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武松才深刻的意识到,他和潘金莲之间,除了有大哥武植作为一个纽带之外,就别无干系。
而关于大哥的话题,他已经提及过了。
最终,武松还是选择了沉默。
沉默的跟着潘金莲一起,走过街巷,来到了潘金莲和大哥在汴京租下的小宅院。
小宅院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武松还看到了一个秋千,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由大哥亲手所搭。在潘金莲出现之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大哥在这方面和厨艺方面的精湛。
院内的花开得很漂亮,嫩绿的青草里飘散着一种清香。
武松能感觉得出来,大哥和潘金莲在这个小宅院内过得很愉快和温馨。虽然他是大哥的亲弟弟,但是从大哥与潘金莲成了亲之后,他们才是一家人。
眼下,他跟随着潘金莲一起,更像是一个来拜访的客人。
武松说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有些微微酸涩,有些时事过迁的怅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至于酸涩和遗憾具体为何而生,武松自己也说不明白。
此时,婢女已经去烧热水了,付臻红将身上的外衫递给武松之后,便让小厮引着武松去客堂先坐着。
小宅院里的婢女和小厮一共就四个,两女两男,是武植挑选的。武松坐在客堂的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杯清茶,却并未喝,只是微垂着漆黑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杯中的倒影。
他在想大哥和潘金莲的事,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是在想潘金莲的事。并不是他的错觉,这次重逢,他明显感觉到潘金莲对他态度变了。
好似那种兴趣散去之后的平静。
如果说之前在清河县的时候,武松能从潘金莲的身上感觉出某种不安定的因子,这种因子似最蛊惑人心的花,散发出的香气浸染他的神经。
那么现在,潘金莲好似将他踢出了感兴趣的范畴,对他的态度是冷淡的,就像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了那种若即若离的缱绻,也丝毫不见暧|昧。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武松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产生了一种更加酸涩的情感。
按理说他该高兴的,但是此刻,他的情绪却莫名的有些不佳。就像是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武松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事实上,此刻,武松其实该离开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留了下来。
等大哥回来这里,一起吃一顿晚膳。
武松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
至于究竟这个理由的背后,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心思,武松不愿去细想。
没多久,付臻红便沐浴完,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他的头发还没干,此刻,正侧躺在软榻上,任由圆脸的可爱小婢女,跪坐在软榻上替他擦拭头发。
付臻红慢条斯理的问道:“他走了没?”
他指得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毕竟这个宅院里,就只有待在正堂的武松这一位客人。
婢女刚满十五岁,小名秀秀,年龄不大,却十分机灵。听到付臻红这话,她手中擦拭的动作未停,乖乖巧巧的回答着付臻红:“还在正堂。”
付臻红嗯了一声,随后说道:“今晚应是要多加一份碗筷。”
秀秀闻言,想着那位男子与主子那有些相似的眉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出声问道:“公子,那位正堂的客人和主子是兄弟吗?”
付臻红回道:“他是武植的弟弟。”
秀秀轻笑:“怪不得有些像。”话落,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还是主子更好看。”这话并非是秀秀在拍马屁。她是确实觉得自家主子更好看一些。
客堂的那位,五官线条更硬朗,是一种很周正的帅气。但是她家主子,皮肤更白,面容也更俊美,最重要的一点是,和公子一样,身上都有着一种让人觉得很神秘的气质。
一眼看去,便会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付臻红挑了挑眼眸,“你到是挺会说的。”
秀秀轻轻一笑,直接而纯粹说道:“嘴甜一点,才能更讨公子欢心。”
付臻红和秀秀说话间,位于正堂的武松,已经是杯清茶下肚。在小厮准备给武松满上第四杯的时候,武松抬手制止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估算着时间,然后说道:“我四处逛逛。”话落之后,便站起身,出了客堂,朝着进来时,在小花园内看到的那一架秋千走去。
他走到这秋千旁,用手触摸着这秋千上的绳子,脑海里也不自觉回忆起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大哥为他搭建的秋千。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大哥已成家立业,曾经为他搭建秋千的大哥,为他的嫂嫂搭建了。武松垂下眼眸,轻抿着双唇。
这一刻,武松不知道自己是在感伤大哥离他越来越远,还是在惋惜着那因潘金莲而起的一丝怅然。
武松有一种预感,他和大哥关系会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仿佛最终两人的关系归于一种彻底的平淡,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武松轻轻摇头,将脑海中这种怪异的想法剔除。他看了一眼这秋千,随后挪动脚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坐上秋千。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好听男声在他的身后不急不慢的响起:“不行哦。”
这声音极其的悦耳,似黑夜里山间吹拂的晚风,清泠泠之中透着一种醉人的慵懒。
武松回头,看向换好衣衫的潘金莲朝着他这边走来。
付臻红走到武松面前之后,看了一眼这个秋千,重复着方才的话:“不行哦,这个秋千。”
付臻红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像是在随口一说,但是他的眼神却在告诉武松,这个秋千武松不能坐,那是只属于他的。
武松微微顿了一下,收回了触碰秋千的手。
付臻红见状,轻轻笑了笑,自己走到秋千上坐了下来:“算算时间,武植应该快回来了,你们兄弟应是有许多话要说。”
武松不知如何回答,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付臻红闻言,看向站在秋千旁的武松,他的目光落到武松的侧脸轮廓上,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和武植,侧脸看起来,比正脸更相像。”
武松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潘金莲说出这句话的深意,对方就已经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了一句:“你来,在后面帮我推一下这秋千。”
武松看向说话的这个男子,剑眉深刻,眼眸里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付臻红抬了抬眼皮:“怎么?”他问道:“不愿?”
武松没有说话。
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