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的观察,一般人看到奇怪的家伙是要报警的吧?”
孩子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了,波本一边欣慰,一边忍不住吐槽:“如果说奇怪,我们两个更奇怪吧?”
如果不是因为有易容,波本打死也不会穿成这个样子来游乐园玩。
“欸,很奇怪吗?”某夏威夷花衬衫男毫无自觉。
云霄飞车升至顶点,急速俯冲而下,同车的人都在尖叫,樱桃也模仿他们的语气啊来啊去。
波本被他笑得肩膀微颤。
被模仿的一个女孩子下了车,恼怒地瞪了樱桃一眼,气呼呼拉着男友的手扬长而去。
樱桃疑惑地摸摸脑袋,无辜地看着波本,“她怎么了?难道她的实验数据也出错了?”
波本的笑容僵了下,沉默过后,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樱桃摇摇头,又点点头,“不饿,但我想吃棒棒糖。”
路边就有一家小型糖果店。樱桃咬着棒棒糖和波本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两人玩了将近一整天,此刻日渐西斜,阳光染开一片橙色云霞。
“波本,”周围没有旁人,樱桃轻轻叫了这个名字,“你今天开心吗?”
波本放松地靠上长椅的椅背,给了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樱桃目光闪烁着,舌头和牙齿不断地撞到棒棒糖的表面,他含糊着说:“我也很开心。”
乐园里有照相师四处闲逛,寻找有缘人做生意。路过长椅,照相师随口问两个黑发男人:“有兴趣拍照吗?5张以上可以打折。”
波本看了他一眼,同意了,“相片能马上拿到吗?”
照相师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个拍立得,“你想马上拿到那也没问题!”
“这个时候的阳光正好。来,两位笑一笑,可以做一些pose,照片的效果会更好。”
“pose?那是什么?要怎么做?”第一次拍照的樱桃表现出了他应有的茫然,他好似下意识地看向波本。
快门在此时被按下。
相片中,其中一个男人望向另一个,阳光照在他眼底,燃起一簇灼烫的火光。另一个望着镜头,目光凝重,像在沉思。
樱桃奏着实不大理解波本为什么要拍这么一张照片,明知道两人都戴着虚假的面具。
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两人此刻没有戴着面具,反而不能一起拍照。
那样会带来太多潜在的危险。
波本对照片还算满意,看了两眼,把它收起来。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的两人没有再继续玩其他项目,他们打算把越野卡丁车留给下次。有了遗憾与期待,下一次才会被人放在心上。
他们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散步消食,暖黄色的路灯灯光一路延伸到远处,尽头摩天轮的光更加绚烂。
到了晚上,多罗碧加的游客多了不少。
“要回去吗?”樱桃奏主动问道。
“再等一等吧。累了吗?”波本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感觉得不是很清晰。如果你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
“没事的。”
既然波本想走一走,樱桃奏当然会陪他。
“抱歉,”波本忽然说:“你的身体不好,我却不能让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我没事的。组织和FBI在我身上做实验所造成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没有了快速痊愈能力,我的恢复能力还是远胜常人许多。这点小伤我可是完全不放在眼里哦。”
波本忽然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总感觉樱桃最近的气色越来越差,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脸色都苍白得吓人,为此,波本特意学了很多补血补营养的粥类熬法,可惜效果似乎不怎么明显。
但是樱桃今天在游乐园各地闹得鸡飞狗跳的飒爽英姿历历在目,波本觉得对方不像是中气不足的样子,于是放下心,不过还是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让樱桃去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
两人停在了一处广场上。
“马上要到时间了。”波本看着手表。
“什么?”樱桃奏好奇地歪了下脑袋。
他是真的不大清楚波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僵尸打开波本的大脑,估计也会迷失在他的脑回路中。
樱桃奏早就放弃揣测他的想法了。
但这次波本的想法意外的简单。
“到时间了。”
远处的整点钟声敲响,以二人为圆心,一圈圈喷泉的水柱像一曲突然被奏响的乐章似的由里及外波荡开。
凉凉的水珠被微风吹着扑上脸颊,樱桃听到旁边的波本说:“这是多罗碧加乐园的固定节目,这个喷水池到了特定时间就会喷出喷泉。我猜你会喜欢。”
水柱的顶端托举着月光,晶莹的水珠折射出游乐园五光十色的华光。白幕隔绝了世界,圆圈的中心只剩下最后两道交错的呼吸。
“Cherry——”波本在樱桃身后叫他,后者顿了顿,回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波本吐出一口气,用还未止歇的喷泉作为背景音,慢慢说:“新闻报道说,议员鸠山太郎今早被发现死于自家公寓,现场除了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外,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
“尸检报告显示,他是被人一下扭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这是你干的,对吗?”
“我可以解释的。”樱桃奏不怎么有底气地低下头小声说。
第89章 人造兵器25
经过怪盗基德一番成功的劝导, 樱桃奏现在完全不想再让波本讨厌他,他憋红了脸, 狡辩的说辞在胸腹中打了好几个转, 将要吐出时,触及安室透的目光,又熄了火。
那里面似乎并没有愤怒和怨恨。
这时候喷水池的喷泉再度归于寂静, 绚丽的霓虹和漫天的星光重新覆盖了整片夜色。
安室透站在原地,抬眸望向那片星空,金色的碎发扫过眉眼, 又路过鬓角,些微未散的水汽湿润了那双紫灰色眼睛。
他身上那身太过浮夸的夏威夷衬衫奇异地融于夜色, 仿佛是散了场的小丑演员正对着黑暗谢幕。
樱桃奏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像是一个梦被惊碎了, 安室透的睫毛轻轻颤动,再度把目光落回他身上。
广场上人群三三两两地路过。
“对不起。”樱桃奏小声说。
安室透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我们先回去吧。”
这种仿佛被判了死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樱桃奏忐忑地跟着安室透回到安全屋,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哈罗像往常似的扑上来咬樱桃奏的裤脚, 他也没顾上再编上一首新歌嘲讽它。
慢慢的, 哈罗似乎也感觉气氛不大对,缩回惹事的爪子和牙齿。
安室透把樱桃按着坐在沙发上,没有顾及对方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眼神,慢条斯理倒了一杯水,拿出药箱, 把樱桃该吃的药拿出来, 盯着对方把药吃下去。
整个过程, 他的表情都非常平静。
这样更可怕了啊!樱桃奏无声哀嚎。
“知道错了吗?”这一切都弄完后, 波本终于缓缓开口。
樱桃奏反倒松了口气,赶忙说:“知道了。”
波本掀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扯动嘴角:“错哪儿了?”
“……不该杀人。”樱桃奏一看波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恐怕回答错了,起码不是全部正确,他硬着头皮找补,“……但是、但是那是组织给波本的任务,是必须要做的,可是波本不喜欢杀人……”
波本愣怔了下,“你是因为这个才杀了他?”
因为发现他不喜欢,所以替他做了不喜欢的事。
金发青年闭了闭眼,浑身的气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瘪下去,“……笨蛋。”
樱桃奏乘胜追击,扯了扯波本的衣袖,“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波本无奈,“我并不全是在生气你杀了他……”
在组织卧底多年,安室透在某些方面的三观早已慢慢步入灰色地段,他早就查到鸠山太郎背后所做的数不胜数的违法勾当,因为许多不能说的原因,公安对他的违法犯罪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安室透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人的死而怪罪樱桃。
他只是担心樱桃被组织污染得戒不掉杀人的习惯,然而这样的顾虑也在对方给出的理由中烟消云散。
他顿了下,揉了揉樱桃的头发,缓解对方的不安与忐忑,“我更多的是在担心你……你的杀人手法太有标志性,一旦被组织的人发现,你就会再度陷入危险。你知道到时候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吗?”
“你很可能会被抓回组织,作为实验室被再度关进研究所,被更严密地看管。”
樱桃一脸的不在乎,“我已经不怕这个了。”
波本一噎,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回答,“什么?”
樱桃的一双长腿搭在沙发沿上轻晃,他悄悄把快要睡着的哈罗踢醒。被扰了清梦的哈罗气呼呼地跳上沙发与他战成一团。
樱桃咯咯笑着,抽空回答波本:“因为我已经有了小王子,我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小王子?
是说童话故事给了他勇气吗?
波本了然,难怪樱桃最近这么喜欢念童话故事。
波本把落在下风的哈罗从樱桃手中解救出来,“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一声不吭地离开安全屋……作为惩罚——”
樱桃奏接道:“你可以揍我一顿。”
“这个月我都不会再给你做饭——包括乌冬面。”
樱桃奏:“!”
波本,你何至于如此狠心!
波本对樱桃奏声泪俱下的求饶充耳不闻,哈罗扬眉吐气地回到小窝进入梦乡。樱桃奏不死心地一直追着波本洗脸刷牙上了床,波本被他嗡嗡嗡地弄烦了,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我是公安卧底?”
“蓝橙酒死掉之前,”樱桃奏半真半假地说:“他发邮件告诉我你要小心波本,他是公安卧底。”
完全是出乎意料的答案,靠在床头打算看会儿书的波本愣住,“……蓝橙酒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你和他关系很好?”
樱桃奏牵起嘴角,他趴在波本身旁,两只手交叠着垫起下巴,“他总是来研究所看我,给我带很多好吃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魔方,就是他送的哦,他还教我怎么玩。”
反正死无对证了,魔方到底是怎么来的谁都不知道。
想到蓝橙酒,那时候被波本坑惨了的记忆跟着复苏,秋山奏决定小小地报复一下,他故意叹了口气,“在波本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蓝橙酒。”
波本垂眸看着他,为他把眼前挡着视线的发丝拨开,然后他慢慢把五指插进樱桃奏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顺着发。樱桃奏舒服地唔了声,很久之后,才听见波本问:“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你明知道是我杀了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话音间干涩得像是干枯的河床,又像是一团凝结着大雨的风暴。
樱桃奏敏锐地察觉到波本的情绪好像不大对,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不小心说错话了,触到了波本心底一个无人踏足的禁区。
他抬了抬眼睛,和波本四目相对,对方轻轻“嗯?”了声表示反问。
樱桃奏想了一个回答:“那不是你的错,波本是公安嘛,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信仰。”
好像又说错话了。
他刚开了个头,安室透就自嘲似地笑了,“……那不是你的错。”
金发青年的目光变得空茫。
“这样的话我听过很多次。”他手下仍在无意识地为樱桃顺发,像是说给房间里唯一的听众,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七年前,从警校毕业的时候我曾经在心里发誓,我要带着荣耀和使命感去保护这个国家——我要成为这样的警察。”
“那不是很好吗?”樱桃奏眨眨眼,在波本手心拱了拱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波本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努力践行誓言,但有时候仍会觉得,世界就是一场巨大的谎言。”
“是一场没有明码标价的等价交换。”
樱桃奏安静地听着。
“七年前,我因为意外发现了一场地下炸.弹交易,在追踪犯人的过程中对方出了交通事故。我半跪在血泊中凑近他的耳朵,从他口中,我第一次得知组织的存在。他很快就死在了我眼前,这是为了我的使命,死在我面前的第一人。”
“那之后不久,我的第一位好友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因为身处爆.炸的中心,尸骨无存。”
“五年前,我挖出了组织失窃的炸.弹流向,过程中被组织的叛徒察觉,我杀了他,凭借这份功绩成功获得代号。”
“一个月后,曾资助我上学的一位老师因为癌症去世。”
“三年前,我在组织内发展的一个下线暴露,被琴酒抓住。他叫我一起参与审讯,我一枪打中了下线的心口。”
“三个月后,我的第二位好友——和我一起长大的、仿佛我的影子一般存在着的好友死于……自杀。他是公安在组织的卧底,因为身份暴露,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我,而自杀。”
“一年前,在一次和科恩、基安蒂一起执行的任务中,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杀死了无意间闯进现场的一个孩子,他是目标人物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