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奏无视了这条消息。
无论琴酒为什么至今还在效忠组织, 作为秋山奏和黑泽瞬的自己也一定会将他从那滩泥沼中拽出来。
今晚的月亮很圆。黑泽奏走在霓虹灯下, 他没有像哥哥那样黑帽子低低地压着半张脸,长长的刘海遮住眉眼,只是随意地任银发散落。
装扮成琴酒, 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组织情报,黑泽奏也希望能处在对方的位置更加了解黑泽阵的心理。
当一个晚上, 琴酒独自走在霓虹灯下时,他到底会想什么呢?
解决掉一个偷袭者, 黑泽奏在米花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歇息。
成为琴酒以后,他才知道这家伙的敌人真不是一般多, 毕竟是组织的银色杀手, 什么脏活累活都冲在第一线, 自然遭人记恨。难怪他总是在夜间行动,大白天的一身黑衣银发到哪儿都是活靶子。
这么说的话哥哥把伏特加带在身边也不难理解。
……因为作为盾牌来说,他的体型真的很够格。
黑泽奏被这个笑话冷得哆嗦了下。
到了秋天,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一个罐头丁零当啷地滚到了脚下,正闭目养神的黑泽奏睁开眼往地面瞧了瞧。
一只眼熟到不行的粗眉毛小白狗朝他的方向一歪头,叼着嘴里的牵绳就往他手里塞。
黑泽奏左右看了看,没瞅见这家伙的主人。他低头,露出阴笑,“你这家伙终于犯到我手里了,给爷受死吧!我家里有的是芹菜!”
安室哈罗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被那个男人支配的恐惧,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遛狗途中遇到拦路抢劫于是日行一善,将犯人扭送给警察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狗的公安先生折返回米花公园,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白毛的安室哈罗被银发的琴酒扼住后脖颈,口中嗷呜乱叫,四脚不停扑腾,后者满身小白毛,脸上狞笑着:“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
安室透不确定地揉了揉眼。
琴酒抓着安室哈罗的脖子,阴沉地望过来,“你的狗?”
这个味儿对了。
金发青年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还有抢别人狗的习惯。”
琴酒把安室哈罗放到地上,后者绕着他的腿跑了几圈,还拱了拱,一副大度、且不计前嫌的做派。
安室透瞪了这只没骨气的狗一眼,它反倒还缩到了琴酒身后。
……活该你被抓脖子。
黑泽奏看到了安室透瞪哈罗,心里有些好笑。
以前哈罗和樱桃吵架的时候,这家伙可总是一碗水端平,两边都要摸摸头的。
啊,他差点忘了。
对方现在已经不记得樱桃这个人了吧。
金发青年刚刚不知道去做了些什么,额头被薄汗浸湿了,衬衫下的肌肉若隐若现,身体在月光下蒸发出一种热气腾腾的活力,脸上的表情却是与之相反的阴沉、神秘。
大概是他还没来得及把降谷零藏好,又不得不把波本放出来,于是形成了这种奇特的融合感。
黑泽奏忽然有了个主意,轻咳了声,“这几天有个任务需要你配合一下,明天下午两点在这里碰面。”他顿了下,补充道:“记得打扮得好看点。”
安室透点头应下,看到琴酒没理会脚下一直在蹭他的安室哈罗径直离开,心口的石头才落了地。他点点还一脸不舍的安室哈罗,“小叛徒。”
打扮好看点……是和女性有关的任务吗?
为了达成目标,偶尔需要利用长相的便利,这是情报人员的必修课。
……尽管如此,安室透也没想到琴酒带他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家牛郎店。
瘦高个子,眉目清秀,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见他眼睛一亮,“是这位吗?”
这大概就是老板了。
琴酒似乎对这个环境一秒也忍不了了,皱紧眉头应了声是后,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安室透压低声音道:“想办法成为这里的头牌。”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吗?
需要成为头牌才可能接触到的任务目标,看来是一位大人物。安室透点点头,在和琴酒擦肩而过时,轻声说:“当然没问题。”
……老实说,最后安室透忽然说话时,黑泽奏被吓了一跳。还好他的职业素养让他稳住了身体。
一瞬间脑子划过无数弹幕。
他是不是看出自己只是想让他帮忙拉业绩了?
要打起来吗?
要现在就摊牌吗?
幸好虚惊一场。
走出牛郎店,黑泽奏跟次屋晃打电话,信心满满:“你放心,牛郎店的业绩马上就会蹭蹭上涨。”
他叉起腰,“我给你找了个绝赞头牌!”
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装扮冷酷、容貌冷酷、发型冷酷、帽子冷酷的冷酷黑衣男人幼稚地叉腰挺胸,默默路过。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次屋晃清清嗓子:“我知道了,那只是件小事。boss,我想您需要回去看看哥哥大人了。”
“他怎么了?”黑泽奏好奇地问。
“他绝食了。”
噫,还玩绝食这一招。
哥哥好幼稚。
第114章 杀了我15
从别墅的窗口能望见连绵的青山。
“哥哥。”
身后的人叫了好几声, 琴酒才扭头朝他看去。银发青年站在屋子里,光影恰好在他身前分界,暗处的脸庞浮着轻柔的微笑。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琴酒微微皱了下眉。
往常这种时候弟弟一定会黏糊糊地贴上来, 等他不耐烦了才放手。
“哥哥,该吃晚饭了。”
琴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的双手依然铐着镣铐, 限制着他的行动。这让琴酒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被羞辱的状态。
像一只被羊圈养的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青年低低一笑,他招招手, “哥哥, 听话, 别逼我哦。”
那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琴酒冷冷地吐出一口气,将胸腔的烦躁压下去。
他走到弟弟面前。
黑泽瞬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 语气也轻轻的,含着笑意,“哥哥是不是想出去?可以哦。”
琴酒马上看了他一眼,又掩饰性地收回去。
“只要哥哥乖乖听话, 让我开心了, 我就可以放你出去。”琴酒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扭转方向,对上一双生动而碧绿的眼睛, “我从不骗人。”
琴酒并不相信弟弟的话,但他仍然决定听从。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此时确实不是弟弟的对手。
这个时候, 他已经被关进别墅将近两个月了。
别墅里没有任何和时间相关的东西, 无论是挂钟还是日历都不存在, 琴酒用自己的方式粗略地计算着时间,来保持清醒。
房间的落地穿衣镜里琴酒能看到身后弟弟脸上的表情。
他勾着唇角,目光越过玻璃盯上来。
做出口型——抓到你了,哥哥。
琴酒移开目光。
黑泽瞬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别墅,往往一周才能看见他一两次。他把别墅打造成了华丽的金丝笼。琴酒曾看到自己的房间门上堂而皇之写着“笼中银雀”。
唯一的活人女仆手中的本子曾不小心遗落在餐桌,琴酒翻开看了一眼。
题头上标“笼中银雀饲养日记”。
明显是弟弟的笔迹。
折返回餐厅的女仆快速将本子从他手中抢了回去——或许是因为内心骤然受到冲击,琴酒居然忘记了第一时间把这该死的本子撕成碎片。
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了绝食。
绝食这种话说来幼稚,他只是想到要吃饭就会恶心,所以干脆不吃。
如果因此死去,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他压根不在乎自己能活到明年还是明天。
琴酒认真思考过要不要杀了女仆,还没动手,杀意先从眼神中泄露,女仆马上警醒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他感到手臂传来轻微刺痛,继而失去了意识。
……妈的,竟然还有这种发明。
到底是哪个无聊的人类想出来的?
两个月的时间,琴酒摸清了别墅的构造和监控摄像头们的位置,他决定逃出去。
他这时候倒是隐约明白了弟弟那些年的感受。
望着窗外白云掠过长空,他是不是也曾想过要变成一只飞鸟?
出逃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
他早就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权,能够在别墅各处自由走动。琴酒找到监控和防御系统的总控制室,这里的门锁是密码锁,输错两次就会自动上锁。
弟弟的下属——代号为帽子的男人时常会来这里检查监控和别墅的整体情况。有一次他开门时,琴酒藏在拐角后听见了前五个音节,为了避免被对方在监控中发现自己的身影,他只能在对方输完密码前离开。
不过五个音节已经足够,琴酒花时间试出了最后的密码。
有点眼熟的一串数字。
后来他才意识到那串数字是他和弟弟共同的生日。
他从不过生日,只有瞬在乎这些无聊的东西。
关掉监控和防御系统的过程非常顺利,下一个问题是他手腕的镣铐。琴酒关掉电闸,埋伏在门口,等女仆来查看情况时,迅速扭断了她两只手的手腕,然后从她身上摸出那个按钮。
他没有杀这个女人。他了解弟弟,外面的树林里一定还有别的防御措施,他需要这女人带他走出去。
为了活命,女人非常配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的别墅中,因为极度恐惧,女人一直在低声啜泣。
琴酒不耐烦地忍耐着,用阴鸷的嗓音说:“你如果这么喜欢哭,我可以帮你一把。”
女人抽噎了下,“您、您打算怎么帮我?”
琴酒冷笑:“我帮你把身体里的血放干,也许你能干得快一点。”
走在前面的女人背影肩膀微微抽了几下——似乎是在强忍哭声。
果然安静了许多。
路过一处房间时,琴酒明显感觉到女人绷紧了身体,似乎很紧张。
这是医疗间,琴酒在黑暗中也认出了这里。
每周必来一次的地方——被强迫——想忘记也难。
琴酒将手伸向门把。
女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紧张地说:“您不能进去,瞬大人是这么要求的……等等,哥哥大人,您真的——”
琴酒冷漠的目光把女人后面的话吓得咽回喉咙。
医疗室里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琴酒越过仪器室,走进了他从未进过的里间。里面摆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摞着厚厚一沓文件。
女人真的急了,顶着琴酒的目光坚持说:“您必须要离开了……您不是想逃走吗?再不逃也许就没机会了。”
她的手腕还在怪异地扭曲着,导致她说话有些不连贯,明显在忍着痛意。
“打开手电。”
琴酒对女人的阻拦视若无睹,仿佛使唤伏特加一样熟练地使唤对方。女人默默抬了抬两条废手腕。琴酒啧了声,给她扭回去一条。
女人小声说:“哥哥大人,我是右利手,不是左利手。”
琴酒眉头皱得更深了,把她另一只手也咔嚓扭回去。
算了,大不了不听话再废掉一次。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女人忽然变得异常乖巧。她搓搓手,高举手电筒,恭敬地问:“琴酒大人,您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琴酒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落回桌面的资料上,“打好光,举着别动。”
弟弟那么器重这女人,她居然敢背叛他。
走之前帮他杀掉好了。
思绪短暂地一闪而过,琴酒的目光被资料上的最后一行字紧紧抓住了。
[综上所述:我们确信,您哥哥的基因现在很正常,和您的匹配度也很高,用我们的最新技术分次将您的致病基因替换为他的正常基因,就能彻底摆脱白化病的困扰。不过相应的,您哥哥的生命会快速迎来衰竭。
有舍才有得,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115章 杀了我16
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后, 银发男人好久都没有别的动静。就算说成是蜡像馆的蜡像恐怕也没人会怀疑。
女仆踮起脚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轻轻一晃——仿佛湖水被月光随手一拨,回过神来。
他声音低沉地问:“这是什么?”
女仆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背叛黑泽瞬, 果然知无不言,“如您所见。这是主人一直在推动的一个实验计划……一个可以被称为奇迹的计划。”
晃动的手电筒光舔过她朦胧模糊的脸庞, 隐隐映照在眼底。
“只要杀了你,主人就能活下去。”
“……他不会这样。”琴酒嗓音低哑。
女仆轻笑一声,“没想到哥哥大人居然会这么想……我还以为作为杀手的您对人性再了解不过。”
她的嗓音轻轻的, “当长途跋涉的旅人看到一杯水, 当荒芜贫瘠的土地长出一株草,当濒临死亡的病人看到希望……我想没人会拒绝它。”
她把手电筒对准桌面的资料,光芒以外的空间迅速被黑暗再度吞没, “您可以再往下翻翻。”
琴酒眉心拧出一道节, 他把这张纸扔到一旁,翻看下面的一摞摞记录。
[银雀第十七次身体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