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沢佑抬眸,看到了拐角走出来的瑛太。
挺拔的少年经过战斗的洗礼,变的越发内敛沉稳。
这些新生咒术师可都是以后咒术协会的中流砥柱。
旁边的夏油杰早就察觉到瑛太的靠近,用披风挡住了脸庞,隐藏在黑夜里,并没有被瑛太发觉身份。
月沢佑看了一眼,见夏油杰隐藏得很好,这才收回眼神。
“原来是你。”他根本不记得瑛太的名字了,不过他现在扮演的是五条悟,记不住名字很正常,他反问:“你呢?你不去参加宴会,在这里做什么?”
瑛太扭头看向玻璃外仿佛不是很遥远的月亮,微微勾唇,“只是月光很美,过来看月光罢了。”
他幽幽地说起回忆:“以前,爸爸总是很喜欢带我去天文馆看星星。”
“是吗?”月沢佑想说在楼上有天文望远镜,但是想了想这话不太适合现在的五条悟说,他点了点头,想要离开:“那你……”
“对了,五条先生。”瑛太打断了月沢佑的话,转过脑袋,认真地看向他:“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请你为能我解答一下吗?”
月沢佑微怔,回答:“好吧,你问。”
“上次在会议上,西斯问你的话,你并没有解答,我想再问您一遍,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昏暗的玻璃栈道中,屋外的月光洒进来,打在两人的脸上。
瑛太的声音淡淡,他的眼眸一只被阴影挡住,一只曝露在月光下,两只眼睛都深深地凝视着月沢佑。
月沢佑一怔,终于正眼看向了松内瑛太。
他心道,松内瑛太,是谁?
他记得好像九里琥珀递过来的资料有写,是死灭洄游中的心声咒术师,他父母好像……好像死了?
他正要回答,忽然,玻璃咔擦的碎裂声传来,他抬眸望去,圆月下,几位旧咒术协会的残党出现,发动突然的袭击。
月沢佑攥着瑛太的手腕,向后躲开。
隐藏在暗处的夏油杰出手,挡在月沢佑两人面前,为他抵挡住几位咒术师的攻击。
巨大的冲撞声传来,幸好刚刚建好的大厦很结实,没有被破坏得太厉害。
月沢佑挑了挑眉,他预料到今天会出事,但是却没有预料到,出现的竟然是咒术协会残党,而不是羂索。
他污蔑羂索为凶手,羂索应该能预料到出现在明面的人是他,而不是五条悟,还真是被算计怕了,不敢随便出现了?
不过苟延残喘的咒术协会怎么会有胆子出现?
是九十九由基背叛他了?还是他们用什么咒具看出了他的身份?
窗外,接二连三的咒术师从另外一面的大厦飞过来,一言不发,只想夺走他的性命。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待。
月沢佑攥着瑛太的手腕,拉着他离开夏油杰交战的范围。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将瑛太护在身后,准备先让他安全离开,这个咒术师在这里,只会限制夏油杰的发挥。
他一个使劲,手中传来阻力,竟然没能拉动瑛太。
他愣了一下,回头向瑛太望去。
松内瑛太的目光从春攥着他手腕的手收回,抬起头,丝毫不在意现在紧张的气氛,他黑色地眼眸盯着春,重复自己方才的问题。
“五条先生,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
他的瞳孔被月光镀成浅灰色,泠泠泛着锐色。
“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
在这样的眼神下,月沢佑意识到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对,他看向一旁战斗中的夏油杰,冷静着转移话题:“怎么了?你要问这个问题?”
“五条先生,您只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了。”
“瑛太,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完全正确的选择……” 月沢佑一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瑛太的话,一边努力回忆着九里琥珀送过来的资料。
松内瑛太、松内瑛太!对的,他记起来,松内瑛太的父母的好像是因死灭洄游而死。
他紧紧盯着松内瑛太的眼神,这种暗藏仇恨,却冷静地询问他五条春有没有错的眼神?
眼神太过薄凉,月沢佑猛然醒悟,松内瑛太问的人不是五条悟,而是他。
这个孩子看出他的身份了,所以和旧咒术协会的残党合作了?
月沢佑瞥向夏油杰那边。
他是怎么看出来?又非常自信地独自面对他?
各种念头一瞬间从月沢佑额脑海中闪过。
他的手下意识松开了松内瑛太。
松内瑛太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这股讥笑在月沢佑眼中分外明显,他眼神微暗。
现在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安抚松内瑛太。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瑛太:“……如果舍身处置,你是五条春你会怎么选择?”
瑛太凝视着月沢佑,“我不会做和五条春相同的选择。”
“那是因为你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月沢佑见瑛太上钩,继续说了下去,“咒术界的情况和经典的电车难题非常相似。”
月沢佑盯着瑛太的眼睛,一点点叙述。
“有三个孩子在列车经过的轨道上玩耍,一个孩子在列车不会经过的轨道上玩耍,而你站在轨道更换器面前,一辆列车将要驶来,你有三秒的时间,决定是让一个孩子去死,还是三个孩子去死?你会怎么做?是选择更多的孩子,还是选择伤害无辜的孩子,挽救更多的性命?”
“咒术界就是无辜的一个孩子,他们不会产生咒灵,但是却要为了大多数人牺牲,而普通人则是一切根源的三个孩子,所以你是选择牺牲正确的孩子吗?”
瑛太愣住了……
月沢佑见他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眼神更是温柔,循循善诱:“事实的答案是你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误……”
说到这里,月沢佑忽然感觉胸口有丝丝缕缕疼痛,还有一丝血腥味从喉咙蔓延。
怎么回事?
他皱眉继续说下去,“我也只是……”
心脏仿佛要爆裂,越想说吐露什么,心脏的疼痛越发明显,这疼痛和他说话的有关?
这是什么?对他下的术式吗?
月沢佑脸色微变,咽下口水的血液,飞快变幻思维,改变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语,进行实验。
送内瑛太怔怔深思吗,见他停止说话,眼神紧紧盯着他,那双如猎犬的眼眸盯着他,仿佛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他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咬殆尽。
月沢佑鬓发中的冷汗微微滑落。
这还真是……对他微微勾唇,换了一种说法:“在世俗的认定中,无论怎样选择都不完美,所以,不要去追求别人所认为的对错,而是看你!”
他对上松内瑛太的眼眸,直视着他,选择对瑛太进行坦白:“你觉得我是对是错?”
他感受心脏被紧紧桎梏的感觉慢慢松缓,果然,这个术式针对语言,让被施术者无法说谎,如果说谎的话,可能会死在术式效果之中。
幸亏他说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否则他一个嘴快,可能就要死在自己的嘴巴下了。
松内瑛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
“我的答案……”
他承认五条春为这个社会带来的一切改变,也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他的心,无法原谅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五条春。
他抬眸看向月沢佑,“非常感谢你在最后的时候没有对我说谎,但是……”
他缓缓抽出刀刃,雪白的刀刃泛着光,“我无法原谅你。”
姗姗来迟的律司看着眼前的情况,下意识挡在月沢佑面前,眼神不善地看向松内瑛太。
夏油杰开启了领域,将其他敌人全都拉了进去,律司身后的人无法帮忙,便站在了月沢佑身后。
瑛太一点也没有退缩的和律司对持。
解除了危机,月沢佑微微放松,他拍了拍律司,让他让开。
律司看了月沢佑一眼,确认他坚持后,才皱着眉,站到了一旁。
月沢佑再次认真地看向瑛太,瑛太与残党合作,即使律司出现,他也没有丝毫退缩,他不是在复仇了,而是心存死志了。
他想起松内瑛太在占据上风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固执地询问他认为自己错了吗?
他和悟一样,是一个过分单纯的人。
就当偿还他方才的手下留情了,月沢佑操控丝线,将灰野术式的效果的咒具攥在手中。
这是为了防备羂索,随时解封悟做的二手准备,他将灰野无效化术式效果做成咒具,却没想到没能给五条悟用上,反倒给自己用上了。
他已经明白了瑛太的术式效果,无效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感受着心头的异物感不在,他看向瑛太。
瑛太持刀冲过来,不等律司他们格挡,他毫不犹豫,伸手去挡要贯穿他喉咙的刀刃。
刀刃贯穿掌心,他将刀刃的锋芒挡在喉咙前,血液沿着掌心一点点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面。
“春先生!”律司惊呼。
“不要过来。”月沢佑直视着瑛太惊愕地眼神,他道:“对你父母死亡的事情,对不起。”
瑛太目光颤动,随即越发狠戾。
事到如今,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吗?
“你为你父母而战,我十分理解你,就像是我为亲人而战,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杀死你父母的是咒灵,只要他们存在一日,就算死的不是你的父母,也会是其他任何人,我所做所为是为了消灭更多的咒灵,我不会后悔!”
月沢佑语气决绝。
瑛太努力咽下口中的血液。
可是……为什么是他的父母……
瑛太抽出匕首,再次向月沢佑刺去,他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五条春的话,漫画上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能言善辩至极,不要相信他的语言,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语言。
月沢佑带血的手攥着瑛太挥过来的手腕,他紧盯着瑛太,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但是你父母确实因我的计划而死,我不会杀你,你如果想要复仇,那就努力增长实力,努力、更加努力地来杀了我……”
忽然,月沢佑口中的话忽然顿住,惊讶地看向瑛太。
瑛太口中忽然溢出大量的鲜血,向下倒去。
月沢佑微怔……抱住了在他面前倒下的瑛太。
怎么回事?
“绝对的真实与虚假,这是我的术式。”瑛太咳出鲜血,嘶哑地说道。
“这个术式可以看破一切虚假,当我发动术式,只要你有一句的谎话,谎言之花就会被贯穿你的心脏,反之,如果你说了实话,体内的死亡之花没有发动,死的就会是我,在你攥着我的时候,这个术式就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
“我曾经想过……对付你这种……骗子,这种术式最合适……不过了吧。”
月沢佑收紧了抱住瑛太的手。
瑛太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看向五条春,目光悲凉:“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术式,告诉……我……你没有说谎……我没有……没有办法……反驳你……”
“太好了……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瑛太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带血的手攀上月沢佑的脸颊。
他控诉地看向月沢佑,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是口中的鲜血一股股涌出,带着内脏碎块血液,染红他的唇齿和下巴,他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于是,他悲伤又痛苦落出眼泪,在止不住的鲜血中,无可奈何,不甘至极又疲惫万分地缓缓闭上眼睛。
月沢佑怔怔地看着满脸血迹死去的瑛太,最后一秒,想对这个世界发出最后一丝控诉的瑛太放弃了,露出无奈又释然地笑。
他唇中的笑似乎在说,你没说谎,太好了。
瑛太手指无力地从他脸上滑过,留下几道血痕。
月沢佑怔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握住的咒具。
不是,他在说谎,他只是看瑛太很单纯,知道他存有善心,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知道只要以大义的角度去说服他……他就再也无法持刀杀他……
血液流淌,滴落在咒具之上……
瑛太的脸庞渐渐失去温度。
可是他并不是全部为了大义啊……什么时候,他对生命的敬畏消失,理所当然地要普通人付出性命,甚至……瑛太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久,他的受害者,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记住,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春先生……”律司在一旁轻声呼唤。
夏油杰的领域展开,前来暗杀他的咒术师躺在地面,全都没了气息。
“春,你没事吧?”夏油杰擦了擦脸上的伤口,关心地询问。
砰的一声,忽然,窗外五彩斑斓的光落下,月沢佑慢半拍地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绽放的烟花。
这是他之前吩咐律司准备的。
青青绿绿的烟花还真是极近灿烂。
“呐,杰,我真的有让咒术界变的更好吧?”他扭头,蓝色的眼眸认真地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微怔,脸颊上带着血迹的春迷茫地像个孩子,他肯定地回答:“当然。”
月沢佑扯起唇角,垂下眼眸。
夏油杰的回答不重要,他知道夏油杰会说出他喜欢的话。
是,他就是这么自私,即使瑛太死在他的面前,即使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更好的咒术界……
各种原因。
但最起码,他不应该连这份罪孽都妄想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