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秒后,虎杖悠仁勉强露出一个笑:“你也在——”
“诶,这不是宿傩的容器嘛。”
虎杖悠仁瞳孔缩成针尖一点,他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缝合脸的咒灵……!”
真人吹了声口哨,不紧不慢地仰着头走过来,顶着少年愤怒憎恶的目光,微笑着贴近了白发的咒灵,“你认识虎杖同学吗,Avenger?”
他特意拉长声音,把代号一样的名字念得熟稔又黏腻,意料之内看到了虎杖悠仁骤然色变的场景。
“认识不认识又怎样。”
白色长发的少女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避开真人摆弄旗杆的手指。
在虎杖悠仁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她慢慢勾起唇角,恶意张扬。
傲慢的声音久久回荡不息。
“总归是要死的。”
第82章 涩谷事变(二)
不对——
不对。
当视野被火焰占据完全的时候, 虎杖悠仁还抱有最后一丝希冀。
也许贞德·alter并不知道缝合脸咒灵的罪行,她跟涩谷的动乱也不一定有关系。那个会跟他们一起把偶遇的少年送回家、邀请他观赏机车的少女,怎么会在短短两天之后反目成仇!
而且五条老师不是说他们有契约在吗, 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战斗中走神可不好哦, ”缝合脸咒灵声线像撒娇般,甜腻的外表包裹着天然的腐烂, “该不会想拖到人来救你吧,这可不行。”
一灰一蓝的眼眸里迸放出邪恶的光, 真人整张脸因兴奋而变形, “在等那个三七分的咒术师,还是五条悟?真遗憾,后者马上就要被封印了。”
——!
“你们想对老师做什么!!”
虎杖悠仁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
真人捂住嘴, 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躲在了Avenger身后。
年轻的咒术师显然处于暴走的边缘, 但他生生止住破坏了念头, 手掌紧攥,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alter小姐……你知道他说的事吗?”
少年声音平静,话尾微不可察地颤抖,暴露了他强烈起伏的心绪。
“……那个缝合脸咒灵所说的话,你都知道吗?”
虎杖悠仁紧盯着白发少女的脸, 以摇摇欲坠的信念期盼对方给出否定的回答。
但——
“你还在做什么天真的梦啊?”
倒映在虎杖悠仁瞳孔中的, 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被恶意扭曲的脸, “自诩正义的伙伴, 真令人恶心。”
“直到现在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吗, 和你的老师一样, 可悲到我都不禁想发笑。”
——信念坍塌了。
对啊……
就算再怎么像人, 她也还是诅咒, 是和宿傩、和真人根源相同, 以一切恶行为乐的诅咒啊。
“所以,你背叛了——”
不知是冷静还是麻木,虎杖悠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吗……”
“哈?不要搞错了。”
纤长的白发被气流吹开,空气焦炽,少女纤细的身形在热浪后虚幻难辨。
哪怕不想听,那声音还是毫无阻碍地传进脑海,高高在上,鄙夷又讽刺。
“我是从地狱之火中诞生的复仇者,对我来说,恶德才是美德。”
漆黑长剑出鞘,火焰在指示下肆无忌惮地吞噬一切,迎面而来的温度远远超出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氧气被急速消耗,黑烟滚滚。
懊悔和痛恨融化成苦涩的毒药,一寸寸侵蚀心脏。两人之间隔了接近十米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拳风已至。
近到能看清双眼里每一分情绪。
然而,不知是主动还是被动,青筋暴露的右拳忽然停住半空,力道之大,带起的空气拨开了少女的额发。
虎杖悠仁愕然地睁大眼。
不知什么时候,一簇火焰窜上了小腿。他强忍血肉被烧灼的痛楚,下意识用咒力包裹住身体,右腿却骤然一沉。
咒力……消失了?
在意识因震惊中断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火舌蔓延至四肢。
“既然你的老师那么不称职,就让我再来教你一件事吧。”
身体重重倒地,被迫蜷缩成佝偻的虫豸,肺脏痛苦到无法呼吸。沉重的金属碰撞声却透过燎燃的黑烟,听得分毫不差。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自责,愤怒,悲伤,忧虑,连自己都无法弄清楚此刻的情绪。虎杖悠仁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起了眼。
笼罩在火光中的苍金色一如当初冷酷。
“对不断前进的复仇者,唯有斩杀。”
火焰咆哮,吞没了最后的话语。
……
与此同时,涩谷站地下五层,被数不清的普通人困在中央的五条悟蓦地动作一滞。
制服外套下的羊皮纸散发着灼热无比的温度,顷刻间化为灰烬。
——跟他结成契约的特级咒灵,违约了。
6
按计划留在外面的钉崎野蔷薇忽然转过了头。
心脏莫名狂跳不止,电流般细小的酥麻感袭遍全身。棕发少女蹙着眉抚上胸口,试图弄清楚不安的来源。
她没有编进针对涩谷事件的作战小班,理由是“在港区事件中的诅咒还未清除干净”。尽管她再三强调自己身体状况好得能一拳打飞两个虎杖,监督还是让她在安全的地方等候通知。
“这是高层的指示,为了钉崎同学好,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之前从没见过的监督一边说一边擦汗。
……什么为了她好,是怕诅咒没清除干净、到时候被反将一军吧。
钉崎野蔷薇冷笑,但她也清楚跟监督发脾气毫无用处,对方只不过奉命行事罢了,话语权还是在高层手里。
此刻晚上九点过去一点儿,咒术师们分开行动,保证“帐”外联络畅通的同时,另一部分人开始突围。
她的前辈、同伴、老师,全都进入了涩谷的“帐”。
钉崎野蔷薇咬了咬唇,手机合上又打开,里面前排的联系人一个个都处于“离线中”。
正是大城市夜晚繁华开始的时候,现在却冷清得过分,半个人影都没有。附近的居民都被提前疏散了,没人像她一样想进不能进、想走走不了……
……等等?!
钉崎野蔷薇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天桥的栏杆上,怎么会蹲着个人啊!鲜红的披风就算在夜色也也十分醒目,而且头上那是啥,帽子?
“你……”
她刚开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闭上嘴。
对方要是个咒术师还好,如果是误闯进来的普通人的话,没准会被她的声音吓到,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正在她纠结之时,栏杆上的人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偏过半个身子,双眼一亮:“是你啊。”
钉崎野蔷薇者才注意到这是个打扮怪异的少女。披风下是黑色军装,军帽上木瓜花纹金光锃亮,比起在街头散步,更像是准备spy。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认识我?”钉崎野蔷薇疑惑。
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人,而且对方年纪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是来支援的新人吗?
陌生的少女直起身,从六七米高的围栏轻巧落地。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打刀,单手支着,明明身形娇小气势却无比惊人。她挑了挑眉,直白地打量一番,然后理所当然道:“之前听别人提到过,你是我的FAN嘛。”
“什么叫‘你是我的粉丝啊’……不对,你是咒术师?”
“不是啊。”
像是没看到钉崎惊愕的表情,少女随手整了整帽檐,“只是感觉里面很是热闹,偶尔也想大闹一场。”
钉崎野蔷薇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哦?”少女略微提起兴趣,帽檐下猩红的眼睛似有光芒闪过:“为什么?”
钉崎野蔷薇咬了咬唇,“里面很危险,而且现在只能进不能出……”
也许是少女太过熟稔的口吻让她莫名产生一股亲切感,钉崎并不想用监督准备好的说辞骗她。
年轻的咒术师深思半晌,下定决心准备劝说对方打消想法:“总之别进去了,我把你送——等等!你的身体?!”
“嗯?哦,这个啊。”
因钉崎陡然拔高的声调,少女顺着她的目光低头向下看。胸部以下到腰间的身躯一片虚无,连柔顺的黑长直发都从中间被截断。
但少女似乎对自己的异常习以为常,甚至还安慰了惊愕的咒术师一番:“果然有点勉强吗……不过正所谓‘如梦似幻’,这也无可奈何呢!”
“你在说什么啊!”钉崎野蔷薇用力揉了眼睛,确定这番景象是真实存在的后,大脑仍在不敢相信地放空,“应该赶紧去找医生吧!”
不,这好像不是普通医生能解决的病情!
听到她急迫的话语,黑发红瞳的少女只是翘起了唇角。
她抬眸,目光透过流动的咒力的黑色水膜,看向了更为遥远的事物。
“差不多也该过去了。”
在咒术师还未反应过来的空档,少女利落地穿过了“帐”。
“要是下次有纸笔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个签名哦。”
“等……!”
话未说完,虚幻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钉崎野蔷薇伸出一半的手顿在半空。
不是咒术师还疑似身患怪病的普通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地钻进“帐”里,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心!
她匆忙给监督发了条短信,略一踟蹰,朝前迈出一步。
7
东京地铁地下五层。
明治神宫前站方向的地铁疾驰而来,列车停站,下来的却是近千只臃肿丑陋的改造人。
早已称不上人的生物在咒灵的驱使下,近似本能地撕扯着人类的肢体。
满目肉块血污,惨叫哀嚎声穿刺耳膜。尸横遍野,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白发青年垂头站在站台中央,神色晦暗。
咒灵为了限制他的行动,车站内装满了它们抓来的数不清的人类。因改造人的出现,非术师的数量在减少,而不过几分钟后,又有新的人类从通风口上掉落。
死者和生者都在增加,天平渐渐失衡。
忽然,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暂停了。
改造人不会因环境做出改变,仍旧撕咬着攻击每一个目标。人们张着嘴想要哭喊求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发出了声音,却被外界某种东西屏蔽了。
五条悟垂下的手指动了动。
“嗯嗯嗯,实在过于吵闹了,所以拙僧略微施展了一些术法,您感觉如何呢?”
“……”
“哦呀,阁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难不成是受刺激了吗?那可真的、真的真的辛苦您了!”
“……”
“在琢磨诅咒的目的,还是在思考拙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抑或是,想着某位跟你结成了契约——”
一直沉默的最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如同海面上弥漫雾气的眼眸,冻结成寒冷刺骨的冰川,本该空无一物的瞳孔中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脸。
妖异俊美的野兽微笑点了点头,尖锐的獠牙抵在艳红的舌上,虚伪地跟他客套。
五条悟盯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别扯了。”
他懒洋洋地扬起手,灰烬随风散落,“这也是你们一早就准备好的吗?”
“哦呀……哦呀哦呀哦呀。”
libo状似不解地看着消逝的灰烬,发间铃铛晃了晃,清脆的铃乐响彻在以泽量尸的人间地狱。
“拙僧实在是,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的话听起来字字真切,语气也恭敬得恰到好处,表情却放弃了掩饰,形成对比强烈的反差。
野兽一样的男人居高临下,眼神轻蔑而嘲弄。明明身着救世济人的僧袍,却对近在咫尺的苦难视若无睹。
哪怕是成群的蚂蚁死在脚下也该低头看一眼的吧,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五条悟随手扯下一个改造人的头颅,鲜血喷射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虽然不知道原因——亲手毁了一枚最强的棋子,值得吗?”
他似是随口问道,声音却浸着骇人的杀意。
“唔唔,哼哈哈哈哈哈!”
带着独特的口癖,男人哼笑出声。他仿佛忘记了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笑声越来越大,淋漓而癫狂,回荡整层地下。
试图逃出地狱的人们,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比死亡还要毛骨悚然的恐惧。
“……不过区区赝作,用腐烂污泥捏造的人偶,没有自我、垂死挣扎的人工产物,何必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期待呢。”
libo指尖划过描摹着独眼的咒符,满足似的喟叹道:“从憎恨的火焰中生,在绝望的火焰中死,嗯嗯嗯嗯。多么美妙,可惜拙僧不能亲眼见证着一切,实在遗憾。”
五条悟的唇角碾平。
白发青年身姿笔直,未溅上分毫血渍,整洁得格格不入。
他抬眸,目光漠然略过不远处躲在人群之后的诅咒,以及,意犹未尽面露微笑的男人,手指并拢。
““无量空处””
0.2秒的领域展开,包括改造人在内的非术师脑中被灌入了约半年份的情报,全体站着进入昏迷。*
在领域解除后299秒内,千只改造人被全歼。
五条悟没有使用无下限术式,血液喷洒全身,连纤白的发丝都笼在血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