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过去了多久,他都依然是燃烧着的,从未能做到对这些事情淡然处之,冷淡只是他戴上的伪装。
和明显有很神秘后台的赤井秀一不同,黑泽阵原先是一名孤儿,在七岁时,他所待的孤儿院被连环杀人犯盯上,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因被关在地下室而躲过一劫活下来。
乌丸集团资助着他一路读到了大学毕业,为了回报爱国企业乌丸集团,他在那名董事长建议下,自愿考过了公务员考试,成为一名秘密的公安。
黑泽阵从来不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拒人于千里之外,与赤井秀一和工藤新一之间的这段友谊,可以说是他二十多年来与旁人建立的第一段亲密关系。
说到底,这样的黑泽阵根本不会刻意和人打好关系,被他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因此跟赤井秀一比起来,黑泽阵执行的任务凶险程度都更高一些,不过他一直也不在意。
面对那位前议员时,不知道为什么,黑泽阵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他,杀了这个吸着纳税人的血、还将这个国家的未来收为自己娱乐工具的臭虫。
可是不行,因为对方脑子里掌握了很多私密情报,并且与数位警界高层有着密切的交流,拥有的高层们的把柄太多,是一颗无法割去的毒瘤。
一旦前议员落到其他恐怖组织手中或是死在这里,那些畏首畏尾的高层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黑泽阵并不怕自己被找麻烦,只是他不能让工藤新一跟赤井秀一被连带着掉进深坑里。
他是公安警察,是要听从上级命令,以国家为上的公安警察,他无法以这个身份反抗那么大的黑暗。
换言之,为了国家的利益,那些孩子和少年少女自然成为了牺牲品。
哪怕他救出了这一批,又有多少批会出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黑泽阵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公安的工作里比这样更污秽的场景比比皆是,可是,那些时候他都是作为‘保护者’出现的,都是为了救出无辜的人而行动的。
现在,他扮演的角色却是助纣为虐的、臭虫的保护者。
黑泽阵从未如此清晰地明了一个事实:原来他保护的不止是国家跟民众,还有这样甩不开的附骨之疽。
在那艘搭载着罪恶的轮船上,他忍住了杀人的冲动,一直忍到了FBI来要人。
原来前议员涉及到了一起由FBI负责的跨国犯罪之中,并早早利用关系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前议员就可以改头换面去到新的地方继续生活。
这槽淡的生活就是受害者要血淋淋地继续在地狱中匍匐前进,加害者反而披着从受害者身上扒下来的皮,幸福快乐地在天堂里继续花天酒地。
他守护了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人认为黑泽阵是一块坚硬的冰,但很少有人知道,冰层的存在是为了将他心底灼人的怒火与对这个社会的憎恶掩藏起来,也很少有人想过,如果有一天冰层融化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被黑泽阵用来叩问自己的问题在那时得到了解答。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拔枪射击,当场杀死了那名前议员——即便他的任务就是配合FBI,从境外暗杀组织手里保护对方的性命。
在黑泽阵开枪的同时,毫不知情并与他一起执行这次保护任务的赤井秀一,下意识也掏出了枪,对准他的右臂扣下了扳机。
……
那天之后,黑泽阵就主动向上司提出了离职,至于杀死那位前议员这件事,被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推到了暗杀组织的头上。
公安有权利将危害国家利益的存在除掉,这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合法的行为,因此黑泽阵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发觉在杀死那个人渣臭虫的时候,自己居然只感觉到了一股快意。
那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本以为赤井秀一这样有极强正义感的人会选择说出真相,不过彼时他也不在乎了。
黑泽阵知道自己跟他们这样心怀热忱的警察不同,他的心里只有愤怒,只有厌恶。
三人一起在工藤新一毕业那晚吃了最后一顿饭,破了最后一个三人一起的案子,接着分道扬镳,或准确来说,是黑泽阵和赤井秀一之间就此断联。
在他离职后,除去一直有联系的工藤新一以外,连公安的上司都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上司还警惕地担忧过黑泽,暗示他要牢记自己作为警察的使命跟入警誓词,就算辞职了也绝对不可以做违法的事情,某种意义上,他真相了。
……这也不怪上司,任谁看见过黑泽阵日常绷着冰山脸揍人的场面,都会怀疑他是个黑.道中人,只是他自己却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
工藤新一很信任这位好友,正因为他了解黑泽阵,知道这人不过是表面冷冰冰,实际上甚至有时会蹦出几句冷笑话,能把他冻到怀疑黑泽阵是不是被谁冒名顶替的程度。
这样的黑泽阵不当公安后,转头就去了一家幼稚园当上了老师。
背后的原因就是真的连工藤新一都不知道的秘密了,不过他知道自家好友就职的幼稚园叫什么名字,还吐槽过好长一段时间。
废话,有谁开幼稚园会管它叫‘朗姆酒幼稚园’的啊!MEXT(文部科学省)真的没有人管管吗?
反正能有机会拍摄赤井秀一的黑历史甚至揍他一顿,黑泽阵绝对不会错过。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按照工藤新一发来的建议穿了一身黑风衣,还戴上黑礼帽,站在自己的车前等人。
任凭周围刚逃生的群众和警察们投来惊疑不定的视线,他自岿然不动。
习惯了。
黑泽阵的情绪波动很少,大部分还贡献给了仅有的一位(自动排除赤井秀一)好友,他不是会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人,可这种视线实在烦人。
因此,工藤新一从另一条逃生通道偷偷跑出来的时候,不但一眼就看见好友黑漆漆的老爷车跟那身黑漆漆的打扮,还清楚地分辨出了对方脸上那深深的不爽。
那一大块区域,唯一的亮色竟然是黑泽阵银白的长发。
紧跟着,黑泽阵也看见了还隔着一条街距离的好友,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了几秒。
【……琴、琴酒!】001吓得花容失色,小孩子音色的机械声在工藤新一脑中尖叫成了男高音。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这幅打扮的杀伤力未免太大了点。
他装作没发现其他人的视线,小跑了过去站定在黑泽阵身前,拉下口罩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啊,阵哥。”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指出:“上个周末你刚去我那里坐了半天。”
“是、是吗,不重要啦不重要。”工藤新一干笑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情况我都在电话里说了,待会儿的配合也拜托你了。”
“麻烦。”黑泽阵有些烦躁地摸了摸烟盒,嘴上嫌弃,身体却还是诚实地半分没移动,“我知道了。”
赤井秀一那家伙真是会给人找不痛快,他把责任都推到了不在场的那人身上。
等下一定要找机会给那家伙来几拳,揍一顿狠的说不定脑子就清醒了呢。
黑泽阵并没有怀疑工藤新一对他解释的那副说辞,更准确地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从这个人口中说出的判断。
也可能是因为三年前他就是在赤井秀一面前杀了那位前议员的,所以他毫不意外自己会被记忆混乱的对方认为是‘杀手’。
像不在乎他人看法那样,他也不在意赤井秀一的看法了。
正对着百货大楼方向的黑泽阵忽然眯了眯眼,瞥见后面居民楼的走廊上,那个侧靠在墙边若隐若现的长发人影。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按照商量过的剧本,借助站位遮挡其他路人和警察的视线,将一样物品抵在了工藤新一的胸口。
在居民楼上小心观察的赤井秀一作为狙击手,拥有很优秀的视力,自然也清楚地认出了那是什么。
一把漆黑的手.枪。
第18章 十八只赤井
这个位置不行,如果他开枪激到了琴酒,那么轩尼诗绝对会被迁怒的。
赤井秀一紧了紧手里的枪,神色凝重地站在走廊边承重柱的阴影里,心想:自己暴露卧底身份就够了,难道还要连累帮忙的日本公安也前功尽弃吗?
本来跟工藤新一分开之后他就在联络桥边和诸伏景光二人汇合了,后者听见他说‘琴酒追了过来,轩尼诗正在拖延时间’,明显意识到了事态紧急,一路跑着领他去了所谓‘公安的安全屋’。
然而,等他匆匆拿着从安全屋中找到的狙.击枪走到屋外查看情况,就恰好目睹了背对着他的轩尼诗跟琴酒对话的场面。
乍一看到这个场景,赤井秀一的头忽然痛了起来,紧跟着眼前涌出了一幕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轩尼诗躺在模模糊糊能看出印着酒店标识的床上,腰间同样缠着绷带的琴酒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对方,那个眼神的复杂程度一时之间连赤井秀一也解读不出来。
“前几天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是吗?”琴酒似乎磨了磨后槽牙,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有多么恼怒,“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故意在我的任务搞砸后以这幅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想逼我松口?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天真到了这种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赤井秀一的错觉,在琴酒的话音落下后轩尼诗好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没办法,我本来也不想的,谁叫她说你就吃这招。”轩尼诗丝毫没被琴酒的冷脸吓到,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转移矛盾,“Gin哥,真要说起来那边坐着那家伙也参与了诶,怎么能只骂我啊?”
琴酒闻言,往赤井秀一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没等赤井秀一从忽然出现的记忆碎片中彻底回过神来,楼底下那个琴酒就把和记忆里相比更缺少温度的视线,投向了他躲藏的地方。
哪怕赤井秀一以最快的速度后撤躲在了掩体后,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无用功。
琴酒作为一名狙.击能力与他不分上下的狙.击手,对他人视线的敏感程度同样很高,自己刚才忽然恢复了一部分意识,情绪波动太大结果导致直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但赤井秀一能确定琴酒没有看清他的样子,这样勉强应该还能替轩尼诗争取一段时间……
赤井秀一努力不去思考那份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恢复的记忆里暴露了多少信息,把注意力重回楼底下那两人身上。
他的手不由自主搭上了扳机,随后猛地蜷缩回来。
琴酒在用枪威胁轩尼诗!为什么?难道轩尼诗帮他的事情也暴露了?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按琴酒那个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且对卧底深恶痛绝的个性来说,要是知道轩尼诗也是卧底,绝对不会还放轩尼诗来找他的。
除非,琴酒想从轩尼诗身上得到更多东西。
——联想到不合时宜恢复的记忆片段,赤井秀一脑中出现了这个十分荒唐的猜想。
那个‘她’,从语境来看和琴酒熟悉到这种程度的估计是贝尔摩德,并且仔细琢磨琢磨的话,轩尼诗喊琴酒时用的竟然是‘Gin哥’这样亲昵的称呼,并且在记忆里明显是他们三人在一起行动,可之前轩尼诗却对他说过,朗姆是他的直属上司。
按理来说琴酒不应该和轩尼诗的关系这么近的,最恐怖的是这段记忆还是第一人称视角,也就是说,琴酒跟轩尼诗在酒店里那时他也在一边旁观。
赤井秀一神色复杂,还带着点茫然:他们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越来越不懂了?
在他陷入哲学的思考之中时,楼下演戏给他看的两人也正好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不是阵哥你那次升职,秀哥送的伯.莱塔吗?”
工藤新一这回实打实的被惊讶到了,从黑泽阵不当公安了开始,他再没见过这人用热武器跟人打架,没想到居然用的还是这把曾经的爱枪:“我还以为按照你对他的态度,枪也会压箱底来着。”
提到这茬,黑泽阵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因为我一直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他意外爽快地承认了,说道,“用那家伙曾经送我的枪,把当时那一颗子弹还给他。”
工藤新一:……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窃听器我放在口袋里了,等上车后就开起来……还是临场发挥吧?反正秀哥的记忆现在还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我们暂时随便说都没问题。”
不出意外,赤井秀一就算听见了很离谱很ooc的对话,可能也会被他自动脑补成什么很有深意的东西。
“好歹这次园子没参与进来,不然被她那个八卦狂知道秀哥现在的情况,可能明天我爸妈都会知道我们在陪秀哥玩羞耻的角色扮演……”工藤新一想到了什么,庆幸又后怕地感叹。
黑泽阵被帽檐的阴影遮住大半的脸上同样出现了隐忍的表情。
在以前,黑泽阵是不认识铃木园子的,最多就是偶尔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位继承了铃木财团的大小姐的影像资料,他也没想到工藤新一和对方居然还是从幼稚园时期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直到六年前刚认识那会儿,得知他的生日后两位友人(主要是工藤大侦探)就提议那天请个假,他们要给他补一场生日派对。
黑泽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对生日这种东西没什么执念,又从小就是孤儿身份,没得到过的东西自然说不上有多渴望,并且,那段时间正是他和赤井的较劲期,他还想着多做几个任务争取早点拉开两人距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