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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前前后后仔细的品鉴了一回从宝玉脖子上摘下来的那块通灵宝玉,无论是玉质还是手感,都是举世难寻。
但要说这是仙家宝贝,当今却是迟疑不肯信的。
这玉虽说是人间难得,但若说它是什么仙家的玩意,那仙人们过得也忒寒碜些了。
本来当今还想将宝玉留在身边侍候起居的,如今看了宝玉本人和这块玉,那原本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后,当今就打发宝玉出宫了。至于伴读的事,从明天起,跟着皇子们在宫里书斋读书便是。
先放在宫里观察几天,若真是个有福气的,那再提溜到身边也不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荣国府这边因为宝玉进宫读书的事,都乐得找不着北了。府里大宴宾朋竟然还给林如海爷俩去了请帖。
黛玉拿着请帖都气笑了,想到春纤出门前交待过她的那些话,这才压住各种挤兑和各种想要咆哮的冲动,摆上遗憾的表情对来人说道,“老太太疼我,这才巴巴的送了请帖来。只我爹爹伤了腿,这样的热闹是去不得了。
我这边还守着我们太太的孝,若只自家人乐呵一回,自是无妨。但刚听你说,请了不少人来,怕是于理不合。知道的,会说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守孝辛苦,不知道的还指不定会说出老太太不叫外孙女守孝,甚至更过份的什么话来呢。我是不怕的,孝不孝,自在我心中。可老太太一把年纪再叫人说出什么不是来,岂是闹着玩的?宫里的大姐姐和府里的姐妹们可就...”
“再将前日我给我老太太做的抹额一并包了。”话说到这里,黛玉便顿住不说了。扬声叫丫头去将库房里一套颇为名贵的文房四宝找出来,“你既来了,便将我给老太太和宝玉准备的东西捎回去,也省得我再派人过去了。”春纤说过,老太太既然总自诩自己吃过见过,最是顶级富贵奢养出来的人,那给她的礼物就不能太‘随便’,亲手做的才最有价值。
绣个抹额,帕子什么的,惠而不费不说,还可以用上那句‘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吃的玩的没见过。礼轻情意重,知道你您老最看重的不过是那份心意。’
于是日常黛玉便会做些小针线留着给贾母献孝心,既练了针线,还省了一笔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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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请帖的人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当时老太太只叫打发人过来接林姑娘。又想着着林姑老爷也在京里,这才下了张帖子。这会儿一听黛玉这么说,当即也觉出不妥来。
收下丫头递上来的东西,这才灰溜溜的离开了。
等着来人离开,黛玉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书房继续看书去。
春纤走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子走到哪了。
黛玉其实一点都不想春纤离开,可春纤打定主意要去南边转转散散心,黛玉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临出门前,黛玉一边担心春纤就此撒丫子颠了,再也不回来了。一边又担心春纤在外面吃苦。
虽然她也知道春纤吃过很多苦,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娇气。但自打春纤跟在她身边后,她就不曾□□纤吃过一星半点的苦。这会儿子不管是不是因为春纤的身份,黛玉都不会□□纤再吃苦了。所以直接点了一个叫荷叶的小丫头,和一对壮年男女仆张力及张力家的跟着春纤出门了。
黛玉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春纤还真动了一去不回的心思。虽然黛玉派人跟着照顾她,但就这三人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还真拦不住想跑路的春纤。
那日,荣国府南去送节礼的事情一定下来,林之孝家的便亲自来了林家将这事跟春纤说了。
林之孝带队,春纤跟着南下自然有一番照顾。黛玉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还叫丫头赏了一回林之孝家的。
用点心吧。
原本林之孝只在自己舱房隔壁给春纤准备了一间舱房,等林之孝家的从林家回来,听说黛玉给安排了三个人跟着,便又安排了一间给春舱房纤一行四人。
吉日出行,春纤坐着马车赶到了城外码头,先与看着男女仆装船的林之孝打了招呼,然后才在一个贾家小厮的殷勤相送下去了分给她的舱房。
舱房不算大,用帘幔巧妙的隔出了里外间。跟来的小丫头荷叶与那张力家的便手脚麻利的帮春纤将行李铺盖都收拾好。而张力则站在舱房门口守着门,防着开船前上来什么不相干的人再闯进去,冒犯到女眷。
春纤看了一眼干活的人,便自己解了披风,摘子维帽靠着舱房窗坐了下来。将木窗悄悄的打开一条缝,开始观察码头。
少时,南送的节礼都上船了,林之孝便吩咐开船了。
又过了一会儿,给跟着出门的男女仆妇训了话,分了活计,林之孝便来到了春纤舱房前,与春纤客气寒喧了两句便回了自己舱房。
开船了,大致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早上起的太早,这会儿真得好好歇一会儿了。
虽然不算顺风顺水,但南下的船走的也不慢。只这日停船补给时,春纤刚将舱房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就吓得瞬间蹲了下去。
我的个妈呀,她出门真的,真的有看黄历呀。
第一百零一章
这是除了乐家人, 最让春纤胆寒惊惧的人。
所以看到来人时,春纤本能的想到了记忆深处最可怕也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幕。
心跳加速,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只有双手抱肩, 缩成一团才是安全的。
将头埋在双膝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疼痛瞬间袭来, 也□□纤从记忆里的恐惧中缓缓走出来。
都过去了。
没人能伤害她了。
出京前, 春纤特意花了不少银子打听了一回忠诚候府那边的消息, 知道乐清晟和柯氏都没出京的打算,这才松了口气的准备出行。
哪想到船行了几日, 一直平安无事, 竟然在临州渡口遇见了另一位‘故人’呢。
“姐姐, 你, 你这是怎么了?”荷叶坐在一旁打络子,一抬头就看见春纤不知怎么的缩在舱窗下面,吓得连忙丢下手中的彩线跑了过来。
“没事,开窗时撞到头了。”春纤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发颤,笑容苍白勉强。揉着头顶吩咐荷叶,“你先将窗户关了, 免得一会儿起身再撞到。”
荷叶见春纤眼底泪痕点点,起身时还腹诽了春纤一句‘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就按着春纤的意思伸手关上了窗户。
荷叶关窗时还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对面是一艘官船便也没放在心上。
荷叶没放在上心,但那艘官船上的人却一脸疑惑的看了过去。
“刚刚,”苏氏皱了下眉, 抿着唇对身边的贴身嬷嬷说道,“乐家那个小贱/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她刚刚好想看到了那死丫头。
“七少奶奶若是还活着,乐家那边不可能没有风声传出来。”宋嬷嬷摇头,不认为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渡口风大,太太还是先回舱房歇息吧。”
此刻,苏氏想到当初的事,再次郁结于心。视线又一次扫到对面的船时,一边扶着宋嬷嬷回舱房,一边吩咐道,“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船?”
古代处处都有等级规矩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让人眼睛一扫而过时就能分辨来人的出身份高低贵贱。林之孝往南边送节礼的楼船,一看便非商人和普通百姓能用的,但规格上又有些模糊,不似官船。再加之刚刚一晃而过的人影,都叫苏氏对这船的来历上了心。
“...是。”宋嬷嬷转头看向对面的楼船,心底轻叹。
回到船舱,苏氏接过丫头递过来热茶,一边无意识的用杯盖在杯沿上回来扫茶,一边想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她出身名门望族的苏家,嫁的也算门当户对的白家。夫君不是长情之人,但却是个极看重规矩体统的人。公爹睿智,婆婆精明。所以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婆媳和睦,再无多少波澜生。
她怀长子的时候,婆婆做主送了个姨娘,她也将家里陪嫁过来准备做姨娘的丫头挑了一个放在房里。
再加上成亲前就放在屋里的通房丫头,前前后后,加加减减五六个通房妾室。
她也算宽和待人,对房里的妾室从不曾苛刻。有了孕信,她也不曾用那些阴狠的下作手段害人。可惜,她待人以善,旁人却未必会善待她。
成亲数载,她总共怀了三胎。长子自出生后便被公婆抱养在身边,几年后她又生下了小儿子。小儿子序齿七,上面有一嫡五庶,六位兄长。
小儿子很是聪慧。启蒙后,读书的天赋更是叫人惊赞不已。因长子未曾养在身边,所以她对小儿子更是用了极多心思和偏爱。
长子勤奋用功,稳重踏实,是被全家人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幼子聪慧可爱,性子活泼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世人对儿孙的期待。
夫君房中妾室那么多,庶子庶女也不少。有了这两个儿子,苏氏的生活重心便都移到了孩子身上。但叫苏氏想不到的是,每月初一十五的例行留宿,竟然还叫她又一次有了身孕。
她年纪不少了,这一胎怀的很辛苦。于是在她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精神不济时,那些因她宽和而起了歹心的妾室姨娘和庶子们竟然收买了小儿子身边侍候的人,生生害了小儿子的性命。
抱着浑身冰冷的小儿子,苏氏悲伤过度的小产了。
也是这样的后宅阴私手段以及永远无法弥补的丧子之痛彻底将一个宽和的正室嫡妻心中的善良深深埋葬。
在公婆相继过逝后,苏氏整整花了七年的时间,用各种各样不重复的手段将害死她幼子以及那些想要坐山观虎斗,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妾室和庶子们都摁进了祖坟里。
当一切尘埃落定,苏氏才疲惫麻木的追忆那两个孩子。
一个不足十岁,一个还不曾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
所以每当有年轻妾室诊出喜脉,苏氏都不由想到这两个无缘的孩子,然后就会去寺里做一场法事。
苏氏已经不记得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给小儿子办冥婚了,但将乐家嫡女许给小儿子这事,确实是乐家自己找上门的。
是她们自己说乐家这位嫡女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的。
也是她鬼迷心窍了。
而之后的事情混乱的叫苏氏再也不想回忆下去。
冥婚因乐家丫头的逃跑而以失败告终,她小儿子的墓也因着这件事坏了风水,又重新迁了一处。
乐家的主母一病不起,乐家的当家人打杀了涉事之人,又将寡母和犯事的姨娘送回老家,之后才一脸质问的来了巡抚府。
长子的不敢置信,夫君的愤怒和失望,以及事情的发展走向,都叫她如坠恶梦。
事情被传得整个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沸沸扬扬间,竟然都是她仗势欺人,夫君以权谋私。几代人努力经营了上百年的家族名声瞬间毁于一旦。
娘家来信质问,责备她因一已之私坏了家族女儿的名声。婆家族老更是逼着夫君休妻。
若非她为公婆守过孝,长子又已近说亲年岁,她,后果不堪设想。
浑浑噩噩一载有余,她才渐渐想明白冥婚这事的前后因果,可惜为时已晚。
夫君为了平息此事,动用了不少关系将乐清晟调到了西北。长子也被夫君送到了国子监读书,家中大事小情都交给了庶长女打理。
见是庶长女掌中馈,苏氏那颗心不由软了几分。
夫君虽然恼她行事,却没让妾室管家,给她留了一分体面。
清醒过来的苏氏,也想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明明是自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世人却都眼瞎的同情起乐家。
见时过境迁,新的流言早就取代了当初的风言风语。苏氏一边接手管家大权,一边动用所有关系给自家长子相看亲事。
苏氏虽然因为那件冥婚的事坏了名声,但夫君不弃,儿子出息,到底没落了架。不过在选择长媳的时候,苏氏在左右衡量了一番后,选了婆婆娘家的侄孙女。
她夫君的外家表弟的嫡长女。
婚事顺利的定了下来,不过一年嫡长媳便嫁了进来。待长媳嫁入府中,苏氏便将手中的管家权转交给了长媳。
在正院的厢房布置出一间佛堂。一边吃斋念佛,一边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哪怕是吃斋念佛,心中的怨恨之气也不曾消减半分。
不但不曾消减,还越烧越炙热。
如果春纤知道苏氏的情况,一定会告诉她,这是更年期综合症。可惜给苏氏看病的人不是良医就是佛法高深的高僧,这些人说出来的话...不太对症。
这两年,苏氏越来越执拗的同时,也对乐家和春纤恨之入骨。她不止一次对自小侍候她长大的宋嬷嬷说过,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才不会让乐家和春纤好过。如果春纤还活着,她一定□□纤给她儿子守活寡。
宋嬷嬷为了安抚苏氏,也顺着苏氏的心,无人的时候都唤春纤七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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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氏派人打听春纤所在这艘船时,春纤脑子里也转着各种主意想要去打听一回苏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夜,火把下苏氏整张脸都带着嗜血一般的狰狞。那夜的事情,至今想起来都能□□纤连做几天的恶梦。
春纤知道,苏氏和宋嬷嬷那两张脸,就跟乐家人一样,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