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生子)----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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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先不说,我留了小厮在那边,可涟哥哥什麽时候能回来?爹爹送去的帖子有下文吗?那老家夥怎麽说?”
  “贺兰老爷子毕竟是长辈,不可无礼。”
  文枫温言道。
  凤甯却不怕他,扮了鬼脸,去扯文枫的衣摆。
  “怎麽说嘛,怎麽说嘛?我很担心呀!要是涟哥哥被关起来,那可怎麽得了!”
  文枫自小看他长大,见他撒娇,也只好道。
  “如今这事怕要惊动府台出面,你就不必多问了。先生那边我会照应,你不要闹,仔细你爹爹知道,又要挨骂。”
  凤甯撅起嘴,闷闷地看了眼父亲的书房,瞪了下文枫,却慑於父亲威严,只得乖乖走开。
  但是次日,雨涟的事情便有了新的变故──贺兰梃将他告上府衙,收监了。
  凤延得知这消息时,清音已经候在他的偏厅。
  见对方脸色惨淡,黯无血色,凤延将人按回座上。
  “老师不要多礼了,甯儿说您病了,我却没想到这般严重,未曾登门探望,实在是失礼之至。”
  清音欠身道了声不敢,却是才讲了一句话,又止不住咳了起来。
  一日来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自是越发荏弱。咳了一阵方停,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胭脂色,却更显肌肤苍白如雪。
  对方的来意不问可知,凤延命人奉茶予他,也不赘言,径直道。
  “杜公子的事情老师无需担忧,要让贺兰老爷子顺了那口气,关一二日在所难免,不过,我担保他不会吃苦头,老师但请放心。”
  清音点了点头,他知道凤延的手段,只是。
  “只是,东主有所不知……在下……在下……”
  “老师有话不妨直言?”
  清音踌躇片刻方要开口,却听下人来报有客到。
  凤延听小厮附耳说了几句,站起身。
  清音知道来客要紧,欠身道。
  “东主若有要事,但请无妨,我在此相侯。”
  “不敢令老师久候,只是这客人恐要在下相陪游湖,不如老师在府上等候,我晚些时候亲自登门。”
  凤延坚持,清音也不便纠缠,只得应了。
  辞出偏厅,在园内恍惚片刻,正要离开,却见花门外闪过一人,缁衣黑袍,那身影看得他顿时一阵慌乱。
  承!闲适的摇著折扇,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似乎不经意地问起。
  “方才那位便是贵府的西宾吧?那晚我见过的。”
  “大人好眼力。”
  凤延似笑非笑。对方要演全套,他自当奉陪。
  “听说府上近日有些麻烦?”
  “些许小事,不想惊动到大人。”
  “金陵府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不过之前所托之事,仍要请阁下费心。”
  “在下自当尽力。”
  凤延周旋得当。
  承!并没有逗留很久,他知道那人应当已在府外等他。以他的敏感聪慧,看到自己出现,不会傻傻地以为躲开就没事了,也必定能够想得到,雨涟的事情,多少和自己有关。
  告辞离开,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人孤身立在府前,怔然若失。他却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翻身上马。
  清音的目光自对方出现就一直追随,但对方却刻意避开,形如陌路。
  扶墙而立,望著承!故作冷漠的脸孔,他想要开口,心口却骤然一紧,难以呼吸,发不出声响。
  承!扯了扯缰绳,却没立刻动身。打马兜了两下,他知道身後那人正看著他,他等那人开口,可谁知他却许久也不开口,让他越发恚怨。
  末了,承!恨恨地抖开缰绳。
  清音却在这时开了口,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承!一震,越发恨他的狡诈──明知自己最难抵挡那一声温柔,便就利用来逼他就范。只是,咬牙回过头去,看到那人的身影荏弱,他却又难以恨得起来。
  “阁下错认了吧。”
  他冷冷地说。明知不过是可笑的伪装,却还是不甘心就那麽让他得逞。
  勉强撑到对方回过头,清音的身体也到了极限,无力地一笑,人便依墙缓缓滑落。
  於是就只见方才还嘴硬的男人跳下马,一瞬的功夫,便来到身前揽起了他。
  之前还头晕目眩意识昏聩,倒在对方的怀里後,神智却清醒了。对方脸上的关切明明无法掩饰,却要故意作出冰冷的外表,真不知是谁更难过一些。
  “既然在意……又何必苦自己呢……”
  那淡淡地笑容,几乎让人错以为那些虚弱都是假的。
  承!一愣,旋即又恨又爱地把人抱起来放在马上,翻身跨坐在对方身後,闷闷地说了声“抱紧”,扬起长鞭。
  子襄看著从内室走出来的男人,不由暗暗苦笑。
  向皇帝讨了那棘手的差事千里迢迢追来,原本是如何咬牙切齿,要让那抛下自己一走了之的男人万劫不复,否则誓不罢休,结果,却是一见到那人就顿时化了绕指柔,万般不是也都抛诸脑後,顷刻忘得一干二净。
  情根深种大约便是如此,想来,他是不可能了解的了。子襄摇了摇头,将写好的药方交给承!。他要亲自过目。
  “胎儿无碍,不过沈大人的宿疾难以根治。心疾原不能劳苦,不能焦虑,沈大人体弱心重,这几月又奔波劳顿,因此便不好了。如今只能试著调理,至於结果,微臣现在亦不敢妄下断言。”
  承!没说什麽,看过方子,提笔添了味辅料,递回给子襄,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印。
  “你带去府衙,把杜雨涟领回来,有他照顾清音也方便些。”
  子襄知道那是他的私印。
  “殿下如今还不宜挑明身份,还是以微臣的名义吧。”
  承!摆了摆手。
  “李幂一向自恃勋贵之後,你使不动他,去吧。”
  子襄不再说什麽,垂首道了声是,接过印鉴退了出去。
  承!折回内室,清音已经醒了,半卧在榻上。见他进来,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麽。
  断开目光胶著,承!移到窗前坐下,清咳了一声。
  “我大约,要在这边留到年後。”
  “是麽……”
  清音垂下目光。
  “涟儿他──”
  “已经让子襄去带人了。”
  “多谢……”
  “事情本就由我而起。”
  “……”
  清音无意识地咬著嘴唇。
  “……为什麽要走?”
  承!突然问。
  对方沈默著还没有回答,他却又自嘲地笑了,神经质地摆了摆手。
  “罢了,我不想知道了,你──……”
  他背对著对方,想著是否当真就这样放手?不情愿。可若不放手,撕扯下去,是不是就只能是彼此互相伤害了……
  他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那人,却怕又改了念头。
  “我不会再纠缠了……你自己保重……”
  “殿下……”
  “我能……去看这孩子麽……”
  “……”
  “我不会带走他……”
  “……”
  “我知道了……你保重……等他们回来,我著人送你回去。”
  “……殿下……珍重……”
  最後,他就只听到那人低弱的一声珍重。
  承!霍然推开窗,热风扑面,心却冷得似结了万丈玄冰。

  第十四章
  秋去冬至,清音身子益重,已近临盆。几月前他辞去了凤府西席,凤延挽留不住,便出资帮雨涟开了家医馆。他知是承!的意思,可也无法推脱。承!虽然信守诺言不再出现,但明里暗里的帮助,他也无法一一计较。
  这日,馆中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贺兰府的三公子,贺兰彦之。
  雨涟事後告诉过清音,贺兰府的二公子简之只怕是与他相同的体质,被他诊出三月身孕。而今,这位当日撵他出府的三公子亲自登门,怕就是与他那位兄长相关。
  雨涟对贺兰家积了一腔怨气,嘴巴一丝不饶人,对来人冷嘲热讽一顿好骂,只说得贺兰彦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倒也不恼,一味低声下气,似乎贺兰简之动了胎气,要早产的样子。
  雨涟刀子嘴豆腐心,排揎了一顿,忿忿地拎了药箱,辞过清音,随之去了。
  清音知他一时半刻回不来,略临了会儿帖,渐觉体力不支,歪在榻上小憩了片刻,天已渐黑。
  起身温过汤药,胎儿下沈他也没什麽食欲,勉强吃了几口药粥,正收拾间,肚腹却蓦地一紧,手一软,碗碟落在地上,顿时裂成几片。
  扶腰支案忍了好一阵,方见好转,他知道临产前会有几日如此阵痛,也没有多想,打扫过碎片,看了卷书,洗漱宽衣准备就寝。其间虽又痛了一次,时间却短,清音便如常睡下,可到後半夜,却被腹痛激醒。
  上一次分娩时他一直昏昏沈沈,倒不记得哪里格外难受,这一次人清醒了,身体的每一处感觉却都再清晰不过。肚腹阵阵发硬,一下下闷痛牵扯得腰背也酸痛难忍,像要断掉似的,不规则的阵痛断断续续。
  他知道时辰尚早,必须令自己尽可能放轻松些,免得过早消耗完体力,但是收缩来时,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稳呼吸。他素来内敛隐忍,遇到痛楚总是习惯性的屏息忍耐,殊不知这样越发容易疲惫。
  天微亮时,阵痛开始密集而规律地发作,清音已然精疲力竭。
  他的身体在生下存熹的时候被全然掏空,之後神思忧虑,自是未能恢复完好。如今年逾三旬,身体每况愈下,之前长途劳顿又几次有小产之虞,虽然调养数月,可此次分娩比之前一次,凶险有增无减。
  天已大亮,雨涟仍不见踪影,清音怕自己熬不到他回来,心中惶然,此时此地却还有何人可依?……
  承!知道清音已近产期,几次想去探访,终是忍住了,只令子襄著人暗中照应,时时回报。於是这日一早,他就听说雨涟随贺兰彦之去了近郊庙宇,彻夜未归,而早晨医馆里隐约似有几声呻吟传出,不知是何状况。
  承!顿时慌了神,丢下手中事务便要赶去医馆,子襄原本约见了府台,也被他不由分说拖了去。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哪一个,子襄除了认命之外也自只有认命而已。
  冲进医馆,只见清音狼狈地倒在榻前,白色丝衣凌乱地挂在身上,身下一片血污,人早已昏死过去。
  承!腿脚一软,几乎跌在地上,一时慌乱得竟不敢去碰他,手足无措。全亏了子襄提醒,他才找回神智,将清音抱回榻上,却是一直揽著他再不松手。
  诊过脉,子襄道是因他心脉太弱,疼得昏死过去,醒过来便无大碍。
  承!放下心来,才察觉自己一身的汗。
  他像是突然之间胆怯起来,只要稍稍一想到清音会离开他,就惊慌失措,三魂去了七魄。许是对方离开东都的那一次太过毫无预兆,令他粹不及防,从此变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握著清音的手,看著子襄在他的穴位上扎来扎去,承!突然觉得,他实在太过浪费以往的时光。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十几年过去,可真真正正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十根手指就数尽的回次。
  “嗯呃……”
  清音低闷地呻吟了一声,找回了神志。
  他睁开眼,看到那个既该又不该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他一脸关切地看著自己,如果不是那痛楚实在太过难捱,他或许会希望就这麽痛下去。
  一直以为早已习惯那人任性的爱,所以他无视也罢,利用也罢,就算是那些真真切切的在意也罢,他都默默承受,原以为就那麽无欲无求地爱他一世,可最终还是不得不看清自己。原来打心底里,他根本也做不到那麽宽容忍让,他终究是希望对方回报同等的爱。所以要离开王府,只因那是奢求。那时候是真的想放手了,却偏偏天不从人愿。
  昏迷前,就连雨涟也忘记了,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那个负了他却又爱著他的人,只想看他一眼而已。那些冷漠逞强统统都是假的,只有痴恋才是真。
  “很疼麽?……”
  看到对方止不住地淌出眼泪,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跌份之极的蠢问题。
  清音的手被对方紧紧攥著,眼泪却更汹涌了。他努力反握住对方的手,咬紧嘴唇忍耐过又一波阵痛,吃力地抬起上身,靠向承!。
  直到清音靠进他的怀里,他还有些不能相信──对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的亲近过自己。
  承!有些迟疑地抱住对方,还在恍惚的时候,蓦地感到脸颊一片温热──
  清音的手攀著他的肩头,泪眼氤氲,脸颊红得欲要烧出火来。
  他吻了自己?
  承!定定地望著对方,那双眼睛欲言又止地勾引著他,要他欲罢不能。
  低下头狠狠地回应那个吻,他像是要昭示自己的王权一样,霸道得不由分说。
  子襄轻咳一声,想要提醒自己的存在,自是毫无效用,於是,只能一面收敛心神,一面,却恨恨地腹诽:就算他们真的是情比金坚至死不渝,也不用在他这个大活人面前演出这种让人看了眼睛会长针眼的一幕吧。
  好在,这一幕并没持续太久,大约另外那第四个人也看不惯他的两个爹爹如此不分场合的亲热。清音吃痛地把头埋入承!肩头,下意识蜷起身子。
  承!知他痛得厉害,只紧搂著防他伤著自己,也由他挣扎。
  对方一向强项隐忍,若不是痛得神智昏暝了,怎会如此模样。承!越发心疼不已。
  “殿下帮他揉按腰後,或可缓解一些。”
  子襄指点道。
  承!立刻照做。
  清音的挣扎渐渐弱下来,发泄过一次,神思清明也了些,想到方才的失态,不由得满脸通红,欲要推开承!,身上却软绵绵的没半分气力,只得顺从得由他搂著,咬牙忍著一波波阵痛。
  但承!见他不挣扎了反倒慌张,只怕又是哪里不好,忙令子襄把脉。
  子襄便道:“这会儿是要省些力气的,无碍。”
  没约又一个时辰过去,子襄再探胎儿的位置,已很靠下了,穴口大小勉强可以产下胎儿,而清音气息渐弱,也著实等不得了。
  “殿下抱紧他。”
  子襄说著,将汗巾折成方块,塞入清音口中。
  “痛起来就用力,间歇中记得大口吸气,否则胎儿有危险。”
  说著,他将两手覆在清音腹上。
  清音昏昏沈沈里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却还未来得及想清明了,阵痛又起,而一次,一股压迫般的剧痛随之而来。
  “啊──……”
  他反射性得弹起身,低呼一声嘎然而止。
  “你干什麽?!”
  见子襄用双手压著清音隆起的肚腹,承!被那一声惨呼吓得一怔,醒过神来厉声喝斥。
  “若不如此,沈大人凭自身产力娩不出胎儿。”
  他语气沈重,承!无论如何也知道分量了。
  清音的身体又是一震,这一次他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只死死地咬著折巾,头埋在承!怀里,一声不响。
  但承!知道他有多痛,对方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样无意识得紧抓著他的手,像要捏成粉似的。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再忍一下。”
  他替不了他的痛,也就只能说些骗人的鬼话。
  不过子襄是不说鬼话的。
  “看到头了。”
  他言简意赅。
  也确实,这会儿就算有人在清音耳边长篇大论,他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子襄的话很清晰地传入耳中,原本觉得马上就要用完的力气似乎又有了後续。口中的折巾掉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咬上离他最近织物,继续努力。
  承!吃痛地苦笑一声,低头看著那咬住他肩膀的人,用另外那只还能活动的手继续在对方身後揉按。
  “嗯……”
  清音吃痛地弓起身,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外打开,胞水夹著血丝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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