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
“小孩,当时这空地上只有你和被害者,所以杀人犯肯定就是你。既然你自己已经认了罪,念你年小,本官自可从轻发落。可是你出言不逊,该当何罪?”县官满脸怒色地瞪着眼前陷入窘境的小孩,再三地逼问。
晓枫只是哼了一下,便转过头去。
“你要打便打,废什么话!不过我也再说一遍,你要是真的让我去衣从刑,我就死在你面前,也绝对不会让你们碰!”
县官没有过多反应,欧阳倒是愣住了。也许周遭的人都以为他是在说大话,可是他能看得出这个孩子的认真。如果真的逼到他,就真的会逼死他。而且……他居然……认罪了……
“主上……你不要去看看吗?”梨落眼看着军棍扬起,已经要落在孩子的身上,不由得担心,小心地询问着欧阳。
“没事,不着急。”欧阳此时倒是显得镇静了许多,嘴角上衔着玩味的微笑,好像决心做个观望者。
“我倒是想看看,这小东西到底能强硬到何时。”
军棍随着士卒的高声报数而落,狠狠地砸在晓枫稚嫩的身躯上。小身板一抖,整个像是要被掀起来一样,又狠狠地摔下去。晓枫被这一下子好像砸碎了骨头一样!牙齿下意识地狠咬在下唇上,直到血肉模糊,才把呻吟声压了回去。
欧阳的眸子缩了又缩,他的心中好像大海翻波一样。不知缘何,看到这个孩子受苦,他的心会痛。更不知其中蹊跷,看到这个孩子因为自己的倔强而把自己陷入险境,他……心疼,且气愤。
小东西,你不知道你正在玩你的小命吗?而且它就要被你玩没了……如果我不在的话,你今天就是万劫不复!
不过……欧阳眉头一转,既然我在,就不会让你这个自杀计划成功。
欧阳挑挑眉,轻轻偏头给梨落递过一个眼神。
梨落恭敬点头,随即用着不卑不亢的声音喊道:“住手!”
周围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子扫了过来。
“欧阳少爷到。”梨落言落后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为欧阳让出一条路。
欧阳腰间的折扇突然甩出,在指尖不停地打转,折射着阳光像各个方向闪去,瞬间就成功地制止了手执军棍的士卒。
被打得头晕目眩的晓枫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撞的一瞬间,晓枫羞愧地低下头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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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枫可以确定他看清了欧阳嘴角的那一抹得逞的笑,带着些许胜利者的神情,狡猾堪比雨中滑溜溜的小狐狸。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欧阳飘羽。
“啊……欧阳少爷!”县官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连忙欲叫人给欧阳添座位,却被欧阳挥挥手拦下,一脸惊愕。
“算啦。你能给我找来一块石头坐吗?我还是站着说吧。”欧阳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奚落和嘲讽,县官立刻窘迫得低下了头。
“都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啊……是。”县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手指向一边的一个男人:“今天早上的时候这个难民找到了下官的手下,说看见了这个孩子持锐器行凶。下官带人赶到的时候,这里只有易晓枫和一名官差,可见他所言不假。”
欧阳顺着县官的手指去看,果然看见昨晚被他一石击中手腕的那个粗汉子正忐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暗自嗤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欧阳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县官万不敢得罪欧阳,连忙询问道。举手投足间都是诚惶诚恐的味道。
“我没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去杀人,一刀插到颈下,你的身上会干净得一滴血都没有吗?”欧阳对这个人的头脑鄙视到了极点,只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弹开用冰蚕丝编织得细细密密的折扇,耐心等待傻透了的县官明白过来。
“这个……”县官的眉拧成一团,一时语塞。的确,刀从颈下插入,凶手一定是面对被害者行凶的,这样一来,似乎是无论怎样都会被溅到血。
“还有啊,就这个小家伙……你说他杀了一只鸡我倒可以相信,你说他杀了一个比柱子都高大的人……这个难度是不是大了点?”欧阳难得地好脾气,只是一步一步循循善诱着把县官往真相那里慢慢地领过去。电光石火间,他能感受到背后那道不可置信又惊恐的目光,不由得轻轻一笑。
小东西,你以为你能骗过我?这样给自己下套,倒还不如直接去抹脖子来得快,而且成功率绝对比这样高多了。
“可是……他已经认罪了啊……”县官被欧阳这么一说,也觉得十有八九是断错了案,尴尬地低下去头去,可是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咳咳……”欧阳佯装咳嗽了几声,偷偷地瞪了晓枫一眼,直把伏在地上的小东西瞪得立刻缩了回去。“这个我们先不要说,我们先来研究一下真凶是谁。”
欧阳一步一步走到被害者身边,比量了一下身高,轻说道:“还真是高个子,这座山上大概没有人能站得和他一边高了吧。”
“是。”县官连忙小跑几步追了上来,站在一边回答着欧阳,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把刀插在颈下,而不是直接割断喉咙了。”欧阳颇为玩味地看着那名报案的粗汉子,小声而笃定地解释道:“我们都知道,凶手在用刀捅进被害者的颈下时,一般都不会选择向上伸直持刀的手臂,因为那样用不上力。尤其是对付这样高大的官差,更是马虎不得。所以这个人一定会屈肘持刀,再趁其不备一举将其杀害。”
县官听到这里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眼睛向四周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那名粗汉子身上:“屈肘抬起手臂,高度在他颈下的,大概只有你了。”
“大……大人,我没有啊。就是我去报的案,怎么可能是我?而且,你看……”粗汉惊慌得语无伦次地摆着手,试图为自己辩解。说着真的抬起右臂,屈肘,“我这样,高度也不够啊,小的恳请大人将被害者抬起对比高度,小人冤枉啊!”
“贼喊捉贼!”欧阳快语如刀般打断了粗汉,嘲讽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高度不够。但是毕竟差距不大,只要踮起脚尖,还是可以办到的吧……你怪就怪这山上风沙太厚,留下了证据,你们看……”说着扬手向不远处的地上一指。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脚印,这个空地上到处都是围观者的脚印,并不足为奇。只是,不同的是,这个脚印的前端部分陷得很深。
县官皱眉,“这是……”
“因为要踮起脚尖,所以身体的重力全部都放在脚尖上,这样子就会使部分凹下的比其他部分深。而其他部分因为几乎不受重力,所以凹下的程度远要比正常人的脚印浅很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叫他过去对比一下鞋头的形状。”欧阳淡淡地解释道。
县官恍然大悟,转过身去命令那个粗汉:“你,过去对比一下脚印。”
粗汉头上汗如泉涌,连忙摆手,咬牙道:“你们还没有证据,我拒绝被你们这样污蔑!”
欧阳冷笑一声,轻轻从怀中抖出一条米黄色的头巾。那头巾前面沾着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据。
“血平行溅出来,高度正好是你的额头部分。昨夜在帐中就见你带着个头巾了,应该有很多人都能作证吧……下次做坏事嫁祸别人,记得销毁证据。”
粗汉子闻言颓然坐在地上,目光涣散。他的确是想要嫁祸给晓枫,他在早就预料好晓枫去散心会经过的空地上杀了官差,引晓枫入套。没想到事情出奇的顺利,晓枫居然那么快就承认。可是……自己居然又被这个欧阳少爷摆了一道。
官差略一思忖。既然是成年人杀人,理应逮捕,便挥手叫来手下将他押了下去。
晓枫这会儿倒好像是被人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周围的官兵走掉,不知所措。
“你,跟我走!”欧阳走过来朝晓枫命令道。
“为……为什么?”晓枫试图动了一下,可是臀上的伤却惊心地疼,连忙停止了挣扎,只好保持着这个尴尬的仰视欧阳的诡异姿势。
“干扰办案啊。你以为你就是清白的吗?哼,冒名顶替罪犯也是有罪的。虽然我真的想不出有谁会这么傻。我听说你的两个亲人已经过世、一个亲人失踪对吧?那好,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等我好好惩罚你这个自己讨打的小东西。”欧阳淡淡地嘲讽着,却没有看见晓枫低下头去眼角渗出的泪花。
这份本就不属于他的镇静和冷酷,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的心好痛,他什么也不想,他只想要爸妈和舅舅。
等欧阳隐约发现自己脚边那个小人肩膀的抽动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小东西已经哭成了一个湿漉漉的小毛球……
“喂……你……你这是干什么?”欧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虽然我知道你是假装强悍,不过……我不习惯看你哭啊……你不要哭啦,被人家看到说我欺负小孩子,传出去可不好听呐。”
晓枫只是自己呜咽着,一点也不管一旁惊愕的欧阳。
欧阳是在是没法子,只好一伸手,直直地把小东西拉了起来。
“啊……呜呜……”晓枫动到伤处,牵连着后边火辣辣地疼起来,哽咽声中伴着一声痛呼,无论是谁听了也要心疼起来。
“哎……”欧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了看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家伙。
一旁的梨落隐约有种奇怪的预感……
……
欧阳竟然抱起了小家伙!梨落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骄傲的欧阳少爷,那个喜欢穿干净的白衣的少爷,居然把这个笨得要死又浑身脏兮兮的小东西抱在了怀里!还……那么……疼爱?
天哪天哪,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将梨落的诧异置若罔闻。既然今天做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不如就这样莫名其妙下去吧……欧阳轻轻抬起手,却只是宠溺地刮了刮小东西哭得湿漉漉的小鼻子,三分嗔怪七分心疼地说:“谁叫你自己去找打,那军棍的味道这回可尝够了吧?小东西,活该!”
晓枫瞪得大大的眸中又泛上一大片水雾。透过那层透明的水雾看欧阳,欧阳英俊的面庞被泪珠折射成好多个,明晃晃地充满了眼前的世界。
这是欧阳救晓枫的第二次,与第一次只隔了一夜。
晓枫突然觉得安心又头疼。他隐约有预感,这个人会是他的一个大麻烦。
其实不然,他才是欧阳的一个大麻烦呢。如果被晓枫知道了以后他还要被这个帅气又狡猾的家伙救上个十几遍,他估计要一头撞死在石头上了。
可是,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不是吗?就像没有人能阻拦缘分安排他们见面,也没有人能阻拦后面发生的事……
也许有个天使,脸上带着比欧阳还狡猾的笑,正躲在云层后边看着他们两个呢。只是,晓枫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还是感谢那个天使的。
夕阳已经笼罩大地了。
晓枫躺在欧阳的怀里,闭上眼,过去种种,一切如梦般呈现。真的像是一场梦啊……居然觉得一历一历虚幻起来……
“羽,有的时候回想起来,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欧阳轻轻用下颌抵住晓枫的头顶,在晓枫耳边轻轻地说。
“那就让我,一直陪你老去。”
(——本番外完——)
第一章 拥暖衔情
《枫——烟雨楼阁》开幕。
灾难后短暂的平淡,新生前痛苦的挣扎。一场海啸距离他们愈行愈近,风云变色,暴风雨迫在眉睫……
他们,还能否安然度过?他们,还能否永远厮守?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在疼痛中解脱,未尝不是一种血泪的洗礼;在厮守中挣扎,几时不曾体验撕心裂肺?
是他们抛弃了对方,还是他们抛弃了爱情?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他们,命中注定了要经历风雨,然后,重新平淡下去……
第一章 拥暖衔情
黄昏带着绚美的火烧云,天空的一角,呈现出一种窝心的暖橙色。落枫林里,晓枫正斜倚在欧阳的身上,两人眉目传情。
不少计划前来整理红叶的家丁,看见眼前的一幕,都悻悻地退去了。
易晓枫,那个幸福的小孩儿,以“德王爷的长住朋友”的身份,在欧阳府里享受着世间最珍贵的宠爱。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个头衔实在有必要修改之后,变成 “少爷拜托德王爷交给他照顾的朋友。”
“羽,看够了没啊?”晓枫坏笑着,向眼前英俊的脸庞发问。
“呵呵,小东西最近好象又变得更好看了一点儿。”欧阳笑着回应。“越来越可爱了呢。”
“那当然!”晓枫从欧阳身上起来,打了个哈欠,“被你每天变换的营养餐给喂的——皮肤都比以前更好了,呵呵。”
的确,细腻雪白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百分之百已经达到欧阳在做饭的时候所提到的“健康美”了。
“多久没有弹过琴给我听了?”欧阳眯着眼睛,懒懒地问道。
“呵呵,现在还不行哦!”晓枫故作神秘地爬上欧阳的腿,眼睛眨巴眨巴地,着实让欧阳眼前一阵轻微的晕眩。
“为什么?”欧阳抱胸,无奈地看着眼前得意的小人儿。这小东西,现在越来越精了——以前都是他追在自己身后问,现在反倒掉个儿了。
“呵呵,”晓枫重新倒进欧阳的怀里:“羽,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么?”
“当然。”欧阳惬意地回想那段美好,却又在晓枫的头上戳了戳:“我老远就听见有人骂我——去他的狗屁欧阳少爷!”
“哎呀……”晓枫尴尬极了:“不是那段,再往后推推!”
“那是哪一段儿?”欧阳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你第一次听我弹琴,我们在你的别院附近的一处水潭旁,望月弹琴……还记得不记得了?”晓枫手舞足蹈地比画着,急得生怕欧阳真的忘了。
“哦,那次啊。”欧阳把小东西抬起来的手压了下去,往怀了拢了拢:“当然记得啊,第一次听你弹琴,把我震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时就觉得,普天之下能胜我欧阳飘羽一筹的,大概只有你一人了吧。”
晓枫缩在欧阳怀里得意地笑了几声。
“但是你却一脸无奈地告诉我,那只是你随手弹着玩玩罢了。”欧阳想起当时晓枫不顾自己震惊的眼神,依旧面沉如水,甚至带着些许遗憾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那么小,就那么傲,真是的……
“我才没有吹!”晓枫不满意地蹬了欧阳一脚,随即又安静下来,脸上满是恬静和向往:“当时真的有一首曲子,美得人心都颤了……”
“是么?”
“当然。当时我虽然还没有真正弹过,就能想象到有多震撼了呢。”晓枫叹了口气,“可惜当时太小,什么都不懂,有几个部分感情着实太深沉,又太强烈,弹不出味道啊……”
“唔……”欧阳想不出怎么安慰对方了。
“但是呢,”晓枫说着眼前一亮:“羽,你知道么?那晚,你说被我的琴声陶醉,陪我在月亮下说了一晚的话。我真的觉得好幸福……明明处境那么危险,却被你化解得柔软且美好……那晚,我给那首曲起了名字。”
“是什么?”欧阳淡淡地问,他知道一定和自己有关。
“醉羽听枫!怎么样,好听不?”
欧阳一震,的确是个好名字啊。却又流露出惋惜的样子:“可是,你还没有弹出来呢。”
“哪里?羽,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我曾那么多次在生死间徘徊,在爱恨间犹豫,我真的懂了。那首曲子,偷偷练了很久了,现在——”晓枫的眼中流光溢彩:“终于成了。很美,很震撼,真的如我所愿。”
欧阳随即兴奋起来:“像我们的爱情吧……为什么不肯弹给我听呢?”
“我说过,羽,你给我的爱是最伟大的。我要让世界所有人,都来见证我们的爱…… ” 晓枫悠闲地靠着欧阳,似是随便一说,却意味深长,眼神深邃:“羽,半个月后,有一场琴艺大赛,据说五年一届,高手如云,全世界都在瞩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