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主
作者：香提
媚主01[美攻美受]
他端木家世世代代都是郑国贵族，当今郑国的土地，十里有二是他曾祖、祖父所打下的。
而他端木遏，身为端木家的嫡子，自然是人人都捧在手掌心，含著怕化了一般的小心翼翼的宠爱。除了身分高贵，他能力亦不同一般，射御书数样样精通，然而其实拥有这两点的人，虽不多，但也并不只有他。真正让他为所欲为的，是他那张绝世的样貌。他一笑，可以叫城里不分男女为之痴狂，这绝无半分诳言，曾经有男子跪下来，只为吻他的脚尖，当年他也不过十四岁，还只是青涩未长成的年纪，就让人魂牵梦萦。
所以从来他想要什麽，就绝没有落空的道理。
何况只是头鹿。
他扬起薄薄的唇，得意的看著负伤奔跑的鹿，它後腿已经中了一箭，血不停的流著，一点一点的滴在翠绿的草上，分外惊心，鹿垂头哀吟，仍犹不死心的往前，歪斜的跑著。
端木遏一身黑色猎装，映衬著他白皙的脸，马腹旁两条修长的小腿，看得出他身材必然很高，长发原本整齐的拢成一束，经过激烈的追逐，有些乱了，却只有多添风情。
「别动，我要亲手抓住这头鹿。」他眼一挑，阻止了身旁想要围网的仆从，「你们好好在这等著，等我回来。」
他说完，策马往林子里去。他故意不立刻追上，只是想要看那鹿要如何挣扎，能往哪里跑？他要看生命如何凋零，在这生意盎然的春天，举目红花绿树，能够周而复始，然而这鹿不同花草，死了就再不能活，而它还能活多久，是他来决定的。他可以再射一箭至它咽喉，给它个痛快；也可以眼睁睁看它失血而死，抽搐著四肢，绝望的迎向冰冷。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要的东西，从没就没有落空过，只是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端木遏心里忽然浮现一丝丝感伤，眯著眼睛，一双黑眼珠深不见底，冷冷的，有点无情的样子，只是再细看，就可发现原来里头燃烧著黑色的火苗，微微的闪动著，准备为了什麽东西，一个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完全燃烧起来。
他跟著鹿，听见水声隐隐地、渐渐地大了起来，密林外，原来是一座瀑布冲积成的泉水，从几丈高的地方落下，水花却不大，可见底下的水该有多深。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麽深处的林地。
鹿拖著後腿，前脚亦已经不稳，摇摇摆摆的，走到了水边，好像还想弯下脚，饮那最後一口，纯净的泉水。
他看著，皱起眉头，拿起了弓箭。
别脏了这水啊……他喃喃念著，俐落地从後袋抽了箭，上了弦，指尖抵著箭簇，眼神锐利的看著目标物。
鹿头低下的那瞬间，端木遏手一紧，随即却放下了弓。
他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因为他看见鹿颈旁有两只人的手臂。
水滴溅湿了草皮，水中一双白如润玉的手臂，湿漉漉的、无限轻柔的，揽著鹿的颈项，而那头鹿终於失去了力气，疲弱的倒在了地上，有一头如夜的黑发缠绕在鹿身，似乎正在吸取著即将消失的生命。
却是一个人迎水而出，依偎在鹿的身旁。
「真可怜……」那人叹息著，声音幽幽的，却又不像怜悯。他看见那双黑润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死亡已然到达它的身旁。
「你是谁？」端木遏镇定下来，质问突然出现的人。
「你问我是谁？」那人放开了鹿，慢慢地从水中站起，露出洁白光裸的上身，他抬头优雅的拨开了头发，迎著斜光，露出了一张对男人来说，有些略尖的脸。「我才要问，你又是谁？」那人斜著头看著他，然後有些轻挑地，男子轻轻的、暧暧的，弯起了嘴角。
端木遏有自信自己的长相不逊於眼前的人，可他明白自己绝没有眼前人，散发出的那种魅力，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天生的、独一无二的诡豔。那粉色嘴唇的弧度近乎谄媚，可那长眼睛里的神采却又是高傲高贵的，整个看起来似乎是在嘲笑别人，却又好像很暧昧的，要人再多靠近一点。他只觉得这人就像是一朵香气比颜色更逼人的花，可以闭上眼不看那颜色，可那香味袭人，不得不为之迷醉。
「看傻了吗……？」那人手撩过头发，将之拨到了身後，白皙的身体毫不遮掩的展露在端木遏的眼前，刚刚是他没注意到，其实水很清澈，所以他清楚的看见，水底下，那人也是未著片缕。
他发现自己竟移不了自己的视线。他是不相信有神只的，否则他就要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神，还是妖精？……不，如果不是人，那麽也不会是神，一定是引人堕落到黑暗里去的妖精。
「公子……公子……」远远的传来了声音，端木遏回过神，是仆从的声音，恐怕是自己离开太久，以为发生了什麽事情。
那人听到声音，眼睛一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是风情万种的一笑。
「可惜了……」好像有些惋惜地喃喃道，那人背一转，潜进了水里。
「等等……！」端木遏驱马至水边，只看见那人长长的头发在水中飘动著，好像黑色的纱幔一般，随著水波起伏。他立刻下马，只是才刚走进水里几步，那水就要淹到胸口，若再继续追逐，自己虽然懂水，但一身猎装虽然适合打猎，却不适合游水。
他退回到岸边，弯腰摸著鹿颈，还是温的，而刚刚那人碰过的地方，有些湿。
「到底是什麽人……」回首看著愈往瀑布的影子，端木遏不自觉的喃喃问道，漂亮的眼睛，似乎比以往都还要黑亮。
媚主02 [美攻美受]
待端木遏走了以後，姬绝生才从瀑布後面慢慢走出，当然衣服是穿好的，整整齐齐，就连脸上表情都变了，变得有些冷淡的模样。这瀑布後面有条路可以走到外边，而不用淋到水，是他有天无意发现的，从那天以後他就常常在这瀑布里消磨时间。
他喜欢这个地方，他喜欢水，冰凉乾净的水，可他不代表他喜欢光裸著身子出现在别人面前。
今天……他是故意的。
当然他没能料到会遇见子都，没错，姬绝生早就知道他是谁，毕竟只有少数人拥有来到这边打猎的权力，而里头又有谁会有这等美貌？只是一切都是偶然，那时候远远的，他在水里，就看见端木遏了，那个名满天下的美男子子都，专注著那头可怜的鹿，无情却又寂寞的，神都不知道飞哪边去了。端木遏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很纯粹，黑漆漆的，好像用欲望作成的宝石，只是还等待著某个人将之磨得更亮。真想亲他……那红唇……姬绝生轻轻的舔著舌，光用想像，就觉得是十分甜美的滋味。
他拎著衣摆，光著脚，悠閒地走著，一边听著脚下树叶碎裂的声音，清脆的，他踩著，觉得自己好像正践踏著一颗颗的树叶的心。
但还有，还有别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
他一动，後面那声音就响，他一停，那声音就跟著没了。
「谁叫你跟著我的。」他头也不用回，就知道後头马上的人是谁。
「皇兄，我只是怕你危险。」马上的人身形挺拔，模样俊朗，只是看起来还有点生嫩，「我找你好久了。」
姬绝生停下来，悠悠地转头，眯眼看著姬叔常：「谁有危险了？我可不要你跟著我。」
「皇兄……」姬叔常有些恳求似的叹道，「我就在你後边，不碍著你的。」
姬绝生看著他，眼神很冷，姬叔常被他看的垂下了眼，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姬绝生知道他是怎麽也不会走的，垂眼片刻，才道：「这是母后给你的马？」
「皇兄想要吗？」姬叔常急道，「如果皇兄喜欢……」
「没有，只是问问。」姬绝生笑了笑，慢慢地走近，怜惜的摸著马腹：「真好摸，这是燕地的马吧……」那天他也看见了，这匹毛色黑亮的马，没想到母后真给了叔常……不，他早知道会这样的，哪次不是这样？母后哪管过他想要什麽？或许他说要了，母后反而更不会给他……姬绝生神思恍惚间，忽然腰间给人一提，脚下一空，却是被姬叔常拉上了马。
「你好大胆。」他说，语气却很软，一点也不像责备，他紧紧的被搂在了姬叔常的怀里，动了动，也就当作挣扎过了。
「皇兄的头发还是湿的……又去游水了？」姬叔常问，轻轻的摸著姬绝生的头发，又软又细，一点也不像男子的。他漂亮的、唯一的皇兄，在宫里总是端庄不可冒犯，唯有到了宫外，才肯让他稍稍亲近一点。
「是啊，还看见了漂亮的东西。」姬绝生想到了端木遏，不自觉的笑了，姬叔常看了，只觉得心神荡漾，哑声道：「会有什麽东西比皇兄漂亮？」
「很多很多东西，你这傻子……」他瞅著姬叔常，看见他一脸痴迷，於是温柔的抚上了他的脸，道：「我一点也不好，叔常……我要害死你。」
「能被皇兄害死，我心甘情愿。」姬叔常道，真心真意的，好像还有点焦急，停止抚摸姬绝生的头发，双手更加用力地搂住他，急切道：「我对皇兄你，绝无半分虚假。」
姬绝生听了，先是楞楞地，但片刻又笑了，他手抵著姬叔常的胸口，道：「是吗？可我对你都是假的，怎麽办？」
「不会的，皇兄……皇兄……我……」姬叔常看著姬绝生似乎很认真的脸，有些心慌，他不相信，皇兄才不会这麽对他，一直以来，皇兄虽然总是不愿意接近他，可最终都会让他。就像刚刚，皇兄虽然摆出不想自己跟随的样子，但现在还是让他搂在了怀里。
「别这样子，我骗你的。」姬绝生轻轻叹了口气，「就算要害你，我也舍不得你死。」他看著姬叔常放下心的脸，又是轻轻的笑了。
他这个傻弟弟……
媚主03 [美攻美受]
他要再见到那个人，非得再见到不不可……端木遏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待在那水边，直到日落才回去。好多次他都有股冲动想要潜进水底，说不定那人就躲在水底最深处，用那漂亮的脸诡媚的笑著，却不肯出来见他。这样的欲念让端木遏难以忍受，尤其在阳光斜照之时，独有波光粼粼，那股焦躁就显得更为强烈。
这地方很隐密，很少人会走到这麽深处的地方，他也不准家仆来找，只怕说不定那人古怪，有旁人就不肯再出来。他有自信自己是特别的……他一直都是要什麽就有什麽的，从没有人拒绝过他。
太阳就要下山了，水面已成淡淡的澄色，只是今日依然毫无所获，他驱马离开，回首不舍得看著那水面，除了瀑布所造成的波动之外，什麽也没有。
整个心都乱了……那人那天诡丽的笑，那迎著光大方的姿态，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搅动著他以往平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心思。他回到端木宅，两个书僮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站著，似乎在等著他。
「干什麽站在外边？」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大人说，等到公子回来才准进去……」年纪大点的道，听起来有点委屈，毕竟两人连饭都不准吃，饿了要一天了。
他知道父亲对他最近老是往猎场跑有些不悦，虽没有直接叨念，却加派了两个书僮跟著他，要他再多用点心思在书上，好好为进宫做准备。
时候也差不多了，父亲前几月就说过，该进宫了。眼看国君近日身体衰弱，是时候跟太子还有公子常多亲近些，好继续巩固端木家的地位。对此端木遏并不排斥，该做的准备也都在做了，只是哪料得到遇见了这麽件意外的事。
他看著两个书僮可怜的模样，看样子是站了不短的时间，父亲真生气了，不然从不这麽责罚下人。他皱著眉，要两个书僮进去，自己把马牵到马厩。
才刚把马牵进去，他就看到庶兄端木近迎面走了过来。
「父亲不太高兴，要你去跟他解释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麽。」端木近这麽说，却挡在他前头，似乎是想先听听看他的理由。他们虽非同母所生，不过因为年纪差不多，所以感情也还不错，端木遏看著他，道：「你想知道？」
「只是怕你的理由说服不了父亲，想先听听看，帮你出点主意。」端木近道，但端木遏知道他不过是好打听，於是道：「我在找妖精。」
「我没听错？你在找妖精？」端木近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但他知道他这弟弟不是爱开玩笑的，想了想，笑道：「是哪家的姑娘？」
「不知道。」甚至不是姑娘，端木遏在心里道，不过这没必要说，他挡开了端木近，不想再解释。只是该怎麽告诉父亲？端木近倒是提醒了他……往猎场跑却又没带猎物回家，怎麽想都很不合常理……
果然端木遇一看见他，劈头就问道：「你这几天都往猎场跑做什麽？」
端木遏没说话，只是垂著眼睛，看著地上。反正无论怎麽样，最後父亲都会原谅他，毕竟自己也不算做错了什麽大事，顶多就是被认为贪玩。
如他所料，端木遇对这漂亮的儿子一向宠爱，看他低著头一脸认错的样子，也就不想再逼问，於是道：「好了，我也不想管你这麽多，这次就不再问你。今天我叫你来，是有别的事情。」
「父亲要吩咐什麽事？」他慢慢地抬头，脸上仍是一脸恭敬的样子，只是心中其实得意，早知父亲不会对自己多严厉。
端木遇何尝不晓得自己儿子是怎麽样想，但见那张更胜亡妻的妍丽容貌，就是舍不得责备，只是道：「太史观星象，说因为去年对陈之战伤亡太多，今年要提早收网，否则要降灾祸。明天国君就要最後一次畋猎，我要你跟著一起去。」
「这麽早就要关？还只是」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还只是夏初而已不是吗？」端木遏内心有些慌，要是猎场真关了，那麽就连自己也不能够再进去，否则就是重罪，可除了那水边以外，又要往何处去找那天的男子？可太史说的话，若国君没有意见，那麽就是无可改变的。
「怎麽了？这几天玩得还不够？」端木遇瞟了儿子一眼，皱著眉道：「国君身体不太好，不会下场。明天你尽管放手去表现，不用怕伤了国君面子。你箭术好，明天若有一番成绩，我也好帮你跟国君说话。」
「是……」端木遏勉强压下了心中那股浮躁，答道，「没别的事，子都就先告退了。」
以前都要入秋了才关猎场，今年却提了这麽早，若是以往，倒也没什麽，只是现在不同过去，他非得再想想方法不可，明天要是再等不到那人，他可忍不了一年！更何况难保太史明年又要说什麽……！
端木遏不是没想过直接探听那人的消息，只是可进猎场的屈指可数，他每个都知道。
对，他应该是每个都见过的……
媚主04 [美攻美受]
隔天豔阳高挂，然而起了微微的风，也算适合畋猎。端木遏一身黑，衬得身形修长，面目更加姣美白皙。他还没到束发之年，一头长发用红色的纱绸拢成一束放在身後，多添艳色。
他骑在全白的马上，那是他最快的一匹马，平常都由两个人专门在照养著的，体态健美，四肢长而不瘦。一人一马一现身，毫无疑问的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端木遇在他身後看著，不禁也为自己儿子得意了起来。其他陪侍贵族已经到了猎场，大概七八十人，现在，只剩下国君还没到了。
一群人在猎场外等了一会儿，然後远远的，先是国君的旗队来了，浩浩荡荡，身著象徵斋戒的黑衣，而後边则是国君的车队，车饰华美，用桂木刻成，最是上乘。
「公子常也来了……旁边，是太子……真稀奇。」
「太子不是身子不太好？挺得了畋猎？」
端木遏站在前头，听见後边旁人切切道，本来低著眼的，遂悄悄地顺著望过去，当今太子极少露面，连他也没看过，只是这一看，他就再离不开眼。
国君的马车旁，还有两个人，骑红马的是公子常，端木遏以前见过，另一人则骑著黑马，一身白衣，表情有些冷淡，只有偶尔国君掀起车帘和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红唇才微微勾起，一双美目慵懒的垂著，有时抬起，波光流转，却是风情万种，虽然神情有些许不同，不过正是那天端木遏在水边见到的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