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赔上整个阎王宫么?”
“能对付阎王宫的只有单风炎。”
“你这是在逼我!”
“对。”
阎千重刺杀父皇,暴露行踪。单风炎岂可罢休。明里,他职责保护君王,阎王宫弑君之罪必当诛之。暗里,他与离国勾结,也要铲了与燕国结盟的阎王宫。
而阎王宫一倒,没了背后势力的我又靠什么扳倒单风炎?
所以,阎千重在逼我,逼我作出抉择,利用我与单风炎关系的优势,在他未解决阎王宫前,先击倒他。
先是让我知道单风炎与离国勾结,逼我选择。
后与我上演“偷情”戏码,离间我和单风炎,再次逼我选择。
接着暗伏父皇身边行刺,正式与单风炎对峙,正式逼我做出选择。
是选他的势力,共同对付单风炎,然后当上万人之上的君王。
还是选单风炎,看着他背叛燕国,安心得当他的小情人。
真正容不下单风炎的是他,不是我。
可……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与单风炎为敌?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身份,完全可以“和平”相处。
阎千重用力翻转墙壁,我跟着他走出。
密室外是个房间,可以感受到隔壁的几间房正火光冲天,这里也岌岌可危,大火已烧至门前。
从房中的摆设可以得知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上次单风炎与母后就在这里商谈。
阎千重摘下墙上的一副画,画上,是个女子,乌发如云,美眸如水,白衣如仙,只是那张脸,极丑,仿佛被烈火灼过的皮肤使大半张脸恐怖不堪。只女子温婉地笑着,眼睛弯成了细细的小月牙,看起来不那么恐怖了。
阎千重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放入怀内。轻声说道:“她是我娘,这里是她的闺房。她是方御剑与其妹偷生的私生女,一生下来就长得扭曲恐怖,方御剑未免家丑外扬,就将她关在这小小房间里,二十年未出一步。后来,我爹围剿御剑山庄,贪生怕死的方御剑弃下我娘逃走,然后我爹结识我娘,并将患有失心疯的她带回宫内,生下我。念着我娘的关系,我爹并没对御剑山庄赶尽杀绝。但方御剑并不感恩,他将我娘骗出来,企图利用她威胁我爹交出无情诀的秘诀,我爹允了。我娘那时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到在方御剑得到秘诀后,抢过秘诀玉石俱焚。”
他对方御剑的恨意就是这么来的么?
“我爹没有杀方御剑,他将这个仇交给我来报。然后我在他身上下焚杀之毒,让他时时刻刻尝受被火焚烧的痛苦,就象我娘。接着推波助澜让他当上武林盟主,获得最崇高的武林地位,在他享受着这一切时,在武林面前将他暗杀。”
方御剑死了,可他并不解恨。或许该说,他对方御剑早没有恨,可他爱着他的娘亲,所以无法忍受害她的凶手逍遥。
可……这关单风炎什么事?
****
“御剑山庄是朝廷安在江湖中的一招暗棋。不要怀疑,方御剑创下它的时候并不知道日后会为朝廷所用,更不知道他的御剑山庄全赖他最不屑的小女儿才得以生存——是单风炎找上我娘,他要她臣服于他,听他的指挥,我娘答应了,服下‘焚杀’,这毒每月发作一次,若无解药,中毒人定受焚烧之苦而活活痛死,可它也有个好处,就是可让无功力的中毒者瞬间增长二十年的内力。可没想到的是,‘焚杀’是单风炎制作的毒药,毒性不稳,渐渐的,我娘情绪越来越不稳,最后得了失心疯,于是单风炎就放弃了这颗棋子。”
单风炎炼毒本领不敢让人恭维,吃他的“断肠”绝对“一泻千里”而死。
“我娘失心疯后反倒没了‘焚杀’的牵制,但毒却已融入她的血液,周身经脉里,当她生下我后,所有的毒转移到我身上。”
我蓦然看向他,他笑容淡然,似浑不在意道:“心月殿后的寒泉可压制焚杀之毒,多年来,我一直靠它压抑体内之毒。可,到底没法根除。”
“所以你非除掉单风炎,为的是报复?”
“二十多年的焚身之痛,你说我能不报么?”
“可你除掉他就不能得到解药了。”
“放心,解药我有办法。问题是你,再摇摆不定,就等着单风炎共同歼灭我们吧。”
“……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这算是我的决定吧,或许还在摇摆不定,可……是单风炎断了我的犹豫,他不该与离国勾结,欲助顾青梵登位——对燕国,对我来说,都是背叛,背叛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容忍他。既然无法驯服桀骜不逊位高权重的他,只有连根拔起。
“燕羽军,这是单风炎最大的势力,只要掌握它,扳倒他并不难。”
“燕羽军是单风炎的直属军队,只听从他的指挥。”
“燕羽军的职责是保护皇帝——你父皇现在重伤,你趁机登基,利用单风炎对你的宠爱,设法在燕羽军中建立威信。随后,把单风炎骗入千重森林,我会让他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你只要做出全力剿杀阎王宫的样子便够。最后,取得两样信物便可掌握燕羽军。”
他说得是轻巧,可——一,父皇还没死,我就想登位,找死我;二,就是单风炎对我过分宠爱,我才难以在燕羽军中建立威信,他们全当我祸水;三,那两样信物是什么?
阎千重笑着一一解释:“我跟你父皇沟通过,他无意于江山社稷何不拱手让人,否则真要看着单风炎拆了燕氏江山么?燕羽军看不起你是因为你平庸无能,你只要表现的有用点他们自会对你另眼相看,只要得到两样信物,他们就算不服你也会听令于你。除了单风炎本人,他们只听从同时拥有两样信物的人——燕羽,墨焰。”
我一怔:“那是什么?”其实是指后者。
“燕羽是单风炎的弟子,燕羽军的地下统帅。他的父亲有恩于单风炎,单风炎为感激他,便将自己的军队送给他的儿子,‘燕羽军’便是取自他儿子的名字。神石墨焰——上古神石,传说得到神石的人会坐拥天下,虽然这话不可信,但得到它的人能得到一半燕羽军是可信的。而墨焰它……就是你家小炎身上带的那块石墨。”
火势蔓延到这边,我和阎千重从容地退到密室里,他说道:“这密道是我娘挖的,贯通整坐山庄,单风炎就是不舍这密道才没放弃御剑山庄,但他天生路痴,楞是没记住这九九八十一条密道。……小炎呢?不是都跟在你身边么?”
“他说燕羽眼熟,就去找他了。”心中五味复杂,思绪万千。
“是么,晚了一步啊。看来是天意。”
恩?
“墨焰是燕羽给他的,但燕羽没告诉墨焰的来历。这次小炎去找燕羽,想必燕羽不会隐瞒。”
燕羽告诉小炎“墨焰”的用处后,我再找他要,他一定会觉得我利用欺骗他。最主要的是,小炎至今身份不明,燕羽为什么要把“墨焰”给他,他又为什么与单风炎长得如此相似。
“你要向小炎要么?”
不知道……
“趁他对你还有好感时向他要吧。”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烦他,口气很不好。他还想逼我到什么时候?原有的一丝好感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消失殆尽,只剩厌烦。
感觉自己象个牵线木偶,一步步地任凭摆布。明知阎千重是利用我,却无力反抗。
我不喜欢他一副掌控大局的模样,更不喜欢他摆布我支使我。
我决定与单风炎为敌不代表我要听他的,他再得寸进尺,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忿忿地走出洞外,炫目的太阳刺得我眼睛眯了起来,朦胧中看到一排排身批铠甲的士兵举枪对着我,为首的是燕羽和小炎。
小炎扑上来道:“凡!你出来了!还好还好!”
我抱开他:“还好什么?”
小炎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燕羽说你要去的地方离大火很近,所以我担心你呀!”
看向燕羽,他走过来,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腰杆挺得笔直。
我想起身后那人现在是朝廷要犯,转头,见他的身形隐在昏暗的假山洞内。
燕羽看向他,淡淡道:“皇上想见你。”
阎千重身形一动,飘忽行至燕羽前:“劳烦阁下带路。”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口气依旧温和不急不缓,只是,气势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阎千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暇眦必报,我只是说话口气略微重了点,他就看都不看我一眼,小气!
小炎偷偷摸摸地把我拉到一边,我很想告诉他大家其实都看见,不用鬼鬼祟祟的。
他神秘兮兮地拿出神石墨焰,献宝似的招摇道:“看看~宝贝哦!”
我眨眼,故作不知:“怎么宝贝?”
“燕羽说可以用它指挥那些穿银白铠甲的傻大个!”
“哦。”
“凡,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和阎千重总趁我睡觉的时候讲悄悄话,可七七都告诉我了,你们要携手对付一个很难缠的敌人,需要很强大的力量来对付那个敌人,所以我把石头送给你,反正我家里还有一块。”
我仔细看了那块墨焰,发现乌黑的表面上雕着红莲之火,摸起来火热却不炙手。一面凹凸不平,一面却平滑光整……是半块,而另半块怕在小炎家里……
小炎见我拿着墨焰迟疑,嘟起小嘴质问:“你为什么不要?有什么不满吗!”
我摇头:“这只有半块,拿了也无用。”
小炎是聪明的孩子,一点就破,恍然道:“那你随我回家拿吧!好不好?”
笑,终于露出小狐狸尾巴了,小孩子想家了,可又不记得回家的路,所以拐弯抹角地想让我带他回家。
可我装作不知,沉重地问:“小炎,这块石墨的价值远非你想象中的简单,天下不知多少人想得到他,你真的要给我吗?”
小炎道:“它再有价值我也用不到,还不如送给凡,你需要它啊。”
我顿悟,小炎之所以这么痛快地给我,不过是因为墨焰在他眼中不过是块无用的石头,而不是能指挥燕羽军的上古神石。
我紧紧拥住小炎,诚心说道:“小炎,跟了我好不好?不要回家了。我不想你离开。”
小炎反手拥紧我,把小脑袋埋在我胸前,闷闷说道:“我也不想离开凡,可凡需要另半块石头,所以我必须回家拿。我想保护凡,助凡一臂之力。”
我欣喜道:“你的意思是回家拿到石头后再跟我?”
小炎重重地点头:“老不死说人跟人之间要学会互相利用,但对喜欢的人要全力帮助,我想帮助你,我喜欢你。七七说你身边缺少衷心耿耿为你卖命的臣子,我来当那个臣子好不好?让我来帮你打败那个强大的敌人!”
“好,小炎,你会是我最宠爱的臣子,最宠爱的宝贝!”
“恩!那我们回家吧!把七七带上,他说他知道我家在哪里!”
果然,“回家”才是他最终目的。
第十七章 约定
小炎说要带上凤七少,我没反对。凤七少的确是人见人爱的主,我虽然吃醋小炎那么喜欢他,但自己对他也很有好感。
临走前,我去看了下父皇,还算我有良心。
他被安置在重重燕羽军包围的南院里,满目的银白,就是不见最为熟悉的雪白身影。
燕羽告诉我单风炎将燕羽军交给他后,就跟个神秘女人走了。
那女人想必是母后。
他们要去哪?
不得而知。
只是心里,越发难受压抑,并没有得到墨焰得到小炎效忠宣言的喜悦。
这一年的变化太多,多得压垮总是生龙活虎笑得没心没肺的父皇,他若风中残烛般躺在病榻上,苍白干裂的唇一翕一合着,似在喃喃什么。
望着奄奄一息的父皇,恍若隔世。他曾经高大伟岸的身影瞬间转化成眼前垂死挣扎的中年男子。
年轻的面容没有岁月的痕迹,依旧美得触目惊心,只是,没了血色,没了生气。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此时坐在床头,温柔地为他更换额上的毛巾。
几个月前还发誓再见到定找他算帐,现在见了,却有点心酸,还有……同情。
他贵为九五至尊,却只是无实权的傀儡皇帝。
他一生不曾意气风发过,也不曾如此脆弱过。
是的,脆弱,现在的他,没有无赖笑容的装饰,脱去明黄龙袍,不过是个可怜的垂死之人。
而他,是我的父皇,我从小心里设立的假想敌,一心要取代的目标。
这个假想敌,这个目标,现在,已经破灭了。我已没有战胜他取代他的欲望和野心。
阎千重眼角看到我,眼珠转向父皇苍白的脸上,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凡来了。”
他漠视的举动令我一阵憋屈,想想,由于母后那层关系,他向来把我当他儿子宠着,爱着,好吃好喝供着,温言温语哄着,哪时象现在这样冷冰冰地对我啊!
哎,人果然贱哪,他对你好时你不珍惜,他对你不好时你就空虚。
阎千重对我好时我当他企图收买我心收服美人心,他现在对我不好了,我就不爽不爽的,心道休想我在母后前替你说好话!
等等,母后……那父皇不就是他的情敌么?
对待情敌还能这么温柔,阎千重真是变态变态的。
“凡……”
虚弱的气音虽微小,还是被我敏感的耳朵捕到,是父皇在叫我。
我走过去,正眼没给阎千重一个。
“凡……”
父皇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眼在看到我后恢复清明,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凡……你来了……呵呵……”
他象在叫我,又象不是,但那话中的欣慰与满足令我不忍心打断一个垂死者的呢喃。
心里有一块地方在融化,血融于水,他毕竟是我的父皇,生我养我的人,再怎么不是,终归是我的爹爹,更何况,我恨他的理由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么可恨。
他挣扎地伸出手,探向我。
我主动地把手递上,任他抓着。高热的温度吓我一跳,这是超越人体极限如烈火般炽热的温度!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冰冷的。
阎千重,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父皇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睑再度合上,嘴角噙着满足幸福的微笑,象是……临死前看着最爱的人的微笑。
火热的温度瞬间下降,降至极低,极冰,正如我此时的心,一片冰凉。
些许的哀伤融化在满心的悲凉下。
又一个亲人离我远去。
骨肉分离的痛苦虽不及失去舅舅时的痛,终还是伤了我。尽管,这个人我曾恨过很久。
耳边嗡嗡声不绝于耳,真吵。
不知什么时候,父皇抓着我的手仿佛要与我粘在一块时,有人硬掰开我们连接在一起的手。
骨头断裂的声音惊醒我,手心没有疼痛。
茫茫然的,看到分开我和父皇的阎千重。
他手里捧着一轴明晃晃的圣旨。
我接过,摊开一看,竟是父皇的遗旨,皇位诏书。
梦寐以求的地位竟轻易地得到,犹在梦境中么?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天经地义。
只是,阎千重,你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立在床头的阎千重清冷地看我,眼神波澜不兴无情无欲。赫然发现,他竟没易容也未带面纱,露出的俊美外貌比任何时候都酷似阎千漓。
不,不该说是阎千漓,而是……“火漓焰”。
那个被打入冷宫的宠臣天下第一美人“火漓焰”,全天下都知道他和父皇的关系,难怪他可以明目张胆地接近父皇,站在这里。
“火漓焰”打入冷宫前后不过几个月,比起上次“冷落一年”的时间来说,他再得宠也不值得怀疑。
“你这几天一直在父皇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