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弟,你今天来的好晚哦,好险夫子没来。”
“嗯,睡过头了。”这小屁孩,以前都不愿看他一眼,现在转性啦?
“八弟,你怎么一个人来呀?”
“小厮不是不许进院子吗?”这是什么问题,难不成平时他们看到的是两个人?他难道有背后灵?
“八哥,你说十一弟怎么还不来?是不是爹爹又不答应了?”
听到这一句,微生忆涟终于明白了,你别说,微生祈日的魅力还真大,微生家的子弟,三岁就要上学堂,因为微生祈日特别受宠,加上身子骨不好,硬生生拖了两年,前些天微生祈日生辰的时候,微生毅翔好不容易才松了口,这不,众家兄弟好不容易能见到人,会激动很正常,毕竟是传言中貌似仙童的人物。
“九弟不用急,祈日不惯早起,大抵要晚些,爹亲既然答应了,料想不会反悔。”
一堆小孩七嘴八舌地还要说些什么,忽被一声咳嗽打断,回头一看,白衣黑面,一把戒尺,吓得众人一阵抱头鼠窜。
“呵呵”
大家被夫子逮个正着,本就害怕,现下竟然听见有人轻声取笑,顿时火起,恶狠狠地顺着笑声瞪过去,这不看到好,一看之下抽气声一同响起,整个学堂的人都像被点了哑穴似的。
一个小仙童直直地站在阳光下,亮亮的眼睛,清脆的笑声,晃花了众人的眼,微生忆涟定定看着来人,总觉得这种出场方式真是眼熟。
大幅度晃动的戒尺拉回了众人的注意,黑面夫子难得地温和着面孔介绍来人,让大家都明白了来人在夫子心中的地位,原来这个小仙童就是微生祈日,大嘴巴的奴才并没有夸张。
看到夫子难得的温和表情还在升温,眼睛里甚至能看到一点温柔的光芒,别说在座的众人,微生祈日都有点受不了了,稚嫩的童音中带着抱怨,“夫子,您可不可以收敛一下,看您的脸,我都不想来了。”
“别。千万别!”看着夫子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差不多是毕恭毕敬地将微生祈日安排在最前的位子,众人都有些无语,这也太差别待遇了!
正式上课后,夫子不正常的态度终于有了解释,一个简单的问题,微生祈日硬是能将其上升到家国天下的高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言中涉猎之广,力压众人,看着眼前站得笔直,满脸严肃阐述自己观点的十一弟,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微生祈日红扑扑的小脸,粉嫩嫩的小嘴吸引,十一弟真是越看越好看!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呀,用眼角扫过身边的人,微生忆涟不得不再次感叹他家十一弟魅力惊人,这也是,龙生龙,凤生凤,何情才貌双全,她的小孩自当风华绝代。至于他?若不是肤色接了父亲的八成,怕不少人都会以为他娘亲珠胎暗结了,不像娘可以,这年头男子太过美貌也不是福,只要像爹就好。
风吹水面,轻起涟漪。微生祈日的高调亮相,无疑让看似和睦的后院起了变化,如同一潭死水,忽然飘落一片花瓣,虽说只是轻起涟漪,却也永远回不到初始的宁静。
能在这大宅深院生儿育女,站稳脚跟的女人,无疑都不是徒有美貌之人(你问有没有长相平凡的?就微生毅翔的色猪性子,长得不美,能入他的眼吗?),微生祈日的出色,似乎没有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众妻妾都默不作声,共同维持着和睦的假象,学堂之中更是没有半点口角,兄弟之间似乎都忘记了往日的争执,一片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的景象。
月下灯花(上)
转眼间,叶黄花谢,整个府里,仍旧没什么变化,似乎平静的水面并没有被打破。微生祈日照样深居小院,除了去学堂,别的地方难得一见;夫子照样对人严厉,一把戒尺,威力惊人,看得众公子胆寒;微生毅翔也照样风流成性,连着又收了一姬妾一男宠。
男人嘛,总是只管享受的多,美人一堆一堆往后院送,至于后院会不会翻天,从来不是他关心的重点,反正有老夫人和大老婆镇着,闹得凶的,扔出府外就行,也不需要他费什么心。可叹红颜命如纸,今宵暖帐温存,明朝街边冷卧,人心呀!
在微生家若得站在屋顶,整个府里一览无遗,瞧那后院东边最华贵的院子,就是属于后院中第二把手,微生毅翔的结发妻子大太太的。院中细细数来,有六颗大榕树,团团围着屋子,似乎遮住了窥视的眼神,同时也挡住了房中的窃窃私语。
“太太,这样下去可不行,您看看老爷的态度,那狐媚子都快顶了天了!”
“小四温婉,他家小子也伶俐,招人疼,老爷常去也是应该的。”
“太太您是菩萨心肠,老奴也知道,但是您想想老爷的身体,这么个荒唐法,恐怕……”
“苏嬷嬷,你也是家中老奴了,跟着我嫁进这府里,怎么老来说话也没个轻重。”
“太太,老奴这也是为着您!拼着这一身老骨头,老奴也得说,那位再美,能美过从前的?怕是提鞋也不配!人在时都说是俩姐妹花,好到蜜里抽油;现今人没了,看看她家小孩可怜得!要没了太太的帮衬,怕早就被欺负到天边了!这是前车之鉴呀!”
老妇看着座上的大太太没个表示,索性继续火上加油,“从前的,老爷疼到心坎了,眼见人没了,也就丢开手,可见老爷没个长性。如今这个这般宠着,老奴琢磨着想,怕是母凭子贵。太太您再好性子,也得为小少爷想想!”
大太太听是听了,却没个表态,沉思半晌,懒懒地回道:“今个因你是我身边得力之人,我就当没听见,外面漏了嘴,我可保不住你,我人也乏了,先退下吧。”
“这……”老妇还想说什么,看到太太望过来的眼神,硬生生忍住了,告声罪退了下去。
大太太看了看合上的门,起身走进里屋,很多时候当家并不需要事事躬亲,有的是人会帮她顶上,不用她操心,不过她推一把也是好的,“去,让人将新近收入府里的轻罗绢和南海珍珠均一些出来,送到四夫人那,就说我觉得十一这孩子伶俐,送与他做灯节时的新装。”
“是。”
若说起这灯节,时间正好在微生忆涟前世所说的八月十五,上一世是月圆人团圆,月下家宴,游子思乡。这一世却换了个说法,秋风起百花谢,月到圆时,灯花下。那一天有着最是热闹的灯节,月下,灯火阑珊,是最为人们所喜爱的节日之一。据说就是神仙也受不了那满城花灯的诱惑,年年下凡间与凡人同乐。
雁城,作为燕国最大的城市之一,灯节的美丽闻名于整个燕国,而在微生忆涟看来,那天晚上也是儿童拐卖最猖獗的时候,虽说他现在的样子不怕这个,但保不齐有些瞎眼的,被糊里糊涂地抓去,卖了给人做小厮,那多冤呀。
所以那天,微生忆涟极不想出门,再美,美得过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吗?可是看到一群兴奋的萝卜头,不得不逼着自己满脸喜洋洋,他终于明白柯南的心情了。
耐着性子由盈兴将他打扮一新,规规矩矩地到主屋请安,再次感受一次微生祈日带给大家的震撼。虽然他只是震撼于微生祈日的一身服饰,天价呀,这长相这打扮得招多少拐子!微生忆涟对于祈日的样子倒是没多少感觉,废话,对着一张美女脸蛋,他要是能发花痴,那就是心理有问题!最后审视了一下他前后左右的护院、丫鬟、小厮,他还是挺安全的,豁出去了,走!
满城各异的花灯,熙熙攘攘的人群,古香古色的建筑,微生忆涟一路走一路看倒也不觉得无聊,跟着保护的奴才们也都暗暗赞叹,自家小主子就是有大家风范,既不疯跑也不乱窜,安安静静地呆在众人保护之下,不用费神,大家也乐得可以偷空欣赏花灯。
“公子,要不要往城南走走,那里接着淮河,最是热闹,不仅可以看现在头顶上挂的灯,还能看水中的花灯,您要不要去亲自放一盏?”
对着盈兴,微生忆涟总是要多出几分温和,不仅因为她服侍自己最久,又尽心,光那份迷影草的功劳,就被他高看几分,“不了,人太多,闹腾得慌,走了半晌,找地歇歇脚吧。”
“是。”
他们所在的地方,虽然不是城南,却也拥挤得要命,眼看茶楼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过不去,微生忆涟实在是不能想象,最热闹的城南该是什么光景。算了,挤不过去就顺着人流慢慢挪吧,他本就不累,只是找借口罢了。
移了半晌,他们终于到了茶楼门口,激动得微生忆涟都想喊万岁,群众的力量实在太伟大!
就在他忍不住冲进茶楼的一霎那,轰一声响起,一阵大风吹过,竟然硬生生吹灭了半城的花灯,眼前瞬间暗淡下来,大伙哪见过这种状况,一时间,哭声,喊叫声混成一团,大家相互推搡,乱作一团。微生忆涟一个六岁的小孩,哪里抵得过这种推力,别说走了,硬生生被人流推了老远,没被人踩在脚下,他就感谢老天了。渐渐的人群安定下来,微生忆涟好不容易在一小块地方站稳脚跟,偏偏又一阵大风,顿时满城一片漆黑,刚刚缓过神来的人们又乱涌一气,微生忆涟只能认命地被人潮推着走,忽忽悠悠的,背后被人猛力一推,浑身一松,咦?这是?!
月下灯花(下)
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狭小黑暗的巷子,巷子里泛着一股恶臭,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楼群,飘渺的歌声,放浪的笑语,更别说高楼上擦红抹绿的身影,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街后巷吧,他怎么到这了?
不等微生忆涟多想,一阵脚步声在小巷中响起,微生忆涟果断地眼一闭装晕,脚步声渐渐近了,直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咦?这有个娃。”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刚出了好大一阵乱子,你又不是不知,想来是被人推到这撞晕的吧,老刘你来看看。”
又是一阵脚步声,一只手挑高他的下巴,“样子不行,本来我看到一个模样顶好的,谁知一阵风,坏了我的大事,你别说,这身衣服不错,怕也是富家的小公子。”
尖细的声音在耳边放大,“是不怎么样,刚才看到牛二从城南带回来的人,我的妈呀,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那模样,他老牛家烧了什么香!光那身衣服这个就没得比!“
“哎哟,我说大姑,你就别贫了,咱赶快收罗收罗,看有什么值钱的,完了赶快回家去,今个这灯节呀,我觉得邪门着呢!”
“哎,对!”
微生忆涟感觉到三双手在他身上东摸西拽,发饰被撤掉了,脖子上的如意锁没了,手上的脚上的链子去了,最夸张的是把他的外衣都脱了,“快走快走!”
等悉悉索索的声音远去,微生忆涟睁开眼睛,又观察了半晌,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小巷深处又有了动静,这还有完没完呀!继续晕倒。
“咦,小虎哥,前面有个人。”声音嫩嫩的,“样子像被人给劫过。”
“真是倒霉,又被人抢了先,走吧走吧。”
“呀!”微生忆涟猛地坐起来,将众人唬了一大跳,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小乞丐跳到微生忆涟面前,怒气冲冲地吼:“你有病呀!”
微生忆涟用手拨拨凌乱的头发,摆出一副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斯斯文文地一鞠躬,“在下这厢有礼。”
众乞丐僵住。
“在下思慕灯花,远游至此,真是灯火阑珊,月半柳梢!”
站在最前方的小孩,有些头疼地揉揉脑袋,“可不可以说得明白点?”
“花灯好漂亮!”
“是呀是呀!”这话倒说到一干小孩心坎上了,虽说是乞丐,他们也是雁城的乞丐,雁城的灯节可是整个燕国都出名的,就算他们去了别地,也会很自豪地告诉旁人,我是雁城来的,那花灯叫一个美呀,你们这的也叫灯节?真是不够看!
带头的小孩问道:“你看到城南的灯会了吗?”
“没呢,难道比这边还漂亮?”努力做求知状。
“那是,看来你也是个没见识过的,我告诉你,这雁城哪里花灯最好,就数这城南。”说着说着,这死小孩还故作停顿状,笑笑地看着微生忆涟。
微生忆涟一脸急切地追问:“怎么样?你快说!”
看到微生忆涟这么配合,小虎哥觉得特有面子,大伙都去过城南,就这傻小子没去过,终于有人听他吹了,嗯,这人性子不错,这哥们可以交,就不打他了,他小虎哥也是讲江湖道义的,于是,慢慢将城南花灯细数过来。
微生忆涟听得一脸憧憬,崇拜地看着小虎哥,“真是好漂亮呀!”
“那是!”小虎哥自豪得很,好像别人赞美地是他,“哎,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呀?”
微生忆涟暗道一声肉戏来了,立刻俩眼含泪地述说自己走失的经过。
小虎哥一听,很豪气地大拍胸脯,“望月楼是吧,是我的地头,老子带你去!”
“谢谢小虎哥!”微生忆涟又很狗腿地赞了一句,“怕是我姐都等急了。”
“你姐漂亮不?”
色小孩!“顶漂亮!”
“瞎说,就你这样,你姐能长出花来?”一群小孩笑作一团。
微生忆涟暗暗咬牙切齿,哼!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既然决定了下来,小虎哥一把抓过微生忆涟,脏乎乎的小手就在他身上乱摸,不一会儿,一个新鲜的小乞丐就诞生了,“走啦,大家围紧点。你可别出声,我刚看到王五在附近,那老不要脸的,专喜欢戳人屁股眼,一个月前,小四被他逮了去,等我们找到时,都没个人形了,现在还躺着呢!”
微生忆涟一听,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以前看耽美文时还觉得奇怪,怎么是个流氓就喜欢上男人呀,原来小说真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转念想想又不对,奇道:“我这样也会被他看上?”
“王五斗鸡眼,哪能看得出美丑,只要干净些就行,小四就是爱瞎干净,我们这样的,弄那么干净做什么?”
一大帮人簇拥着走街串巷,完全不知黑暗中已被一双眼睛盯上,王五一双斗鸡眼贼溜溜地转,红馆的小倌是好,一等模样一等床上功夫,就是太贵,那春妈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还是找找有什么野食吧。咦,这不是那群小乞丐吗?一个个满身泥,他碰了都倒胃口,上次那个挺干净的娃呢?不会是死了吧?算了,没什么油水,还是别处看看吧,都听人传,牛二带回个极品,那家伙一根筋,也不会自家享受享受,他过去看两眼,说不定有什么便宜可占。
全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微生忆涟,晕头晕脑地跟着众人在小巷中转,被说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他都快分不清了,天呀,他是怎么来到这的!
忽然眼前一亮,高高的额匾上写着望月楼三字,“到了。”
大门前盈兴着急得走来走去,忽然一个人扑入怀中,“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盈兴诧异地把人推开,一看,愣住了,“小……”
“姐,今天多亏了他们把我送回来,不然以后都见不到你了。看看,我没说错吧,我姐漂亮不?”给盈兴使了一个眼神。
盈兴会过意来,满脸笑容地看着一众小乞丐,“谢谢你们,没别的答谢,就一串铜钱聊表心意了。”
小虎哥吞吞口水接过钱串,这么多,他们要要多久的饭才能得到,这会终于有钱给小四看病了,看到笑得开心的微生忆涟及他的漂亮姐姐,小虎哥难得也露出大大的笑容,“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找我,我带你看城南的花灯去。”
“好。”
等人走远,盈兴将微生忆涟一把抱住,“我的大少爷,这要吓死奴婢了,这要是丢了,奴婢死一万次都不够!”
微生忆涟一边安慰盈兴一边问道:“其他人呢?”
“全去找少爷了,就我在这等着,这时候该回来一趟了,公子,等人到了,我们就回去吧,晚些时候奴婢给您熬碗定神汤。”
“好,就到楼上等等吧。”
微生忆涟悠闲地吃着望月楼的小菜,旁边侍候的盈兴却越想越后怕,“这最作孽的就是那风,好好地一阵接一阵,一个难得的花灯节也被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