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眼睛……"
"对不起……我去拿布……"
"你告诉我!"杜诺言扶住他两臂,"这几天我已经觉得你很奇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真的没有……"许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说道。
"告诉我啊!"杜诺言吼了出来,双手紧紧抓住许杰的臂膀。
眼前的影像清晰起来,许杰看到杜诺言担忧和恐惧的目光,可以这样看着他为自己变换着不同的表情,真是……很幸福!
许杰伸出他的大手往杜诺言脸上爱抚着,好好把他现在的表情记在心里。
"你还记得……那次在飞机上我被几块碎片击中过后脑吗?因为这样……影响了我的视神经,所以看东西会不清晰。"
"什么?"杜诺言用手掩着嘴巴。
"我可能会……"许杰摇摇头,压抑住内心的惧怕。
杜诺言倒抽了一口气,他注视着许杰深邃的眼眸,他想象不到当这双眼睛失去神采会是怎么样。杜诺言的牙关在颤抖,他用力一把推开许杰,然后沮丧的沿坐在床上。他的手肘抵着大腿,手心掩着嘴巴不停在喘气!那个预言……真的应验了吗?
许杰紧紧咬住下唇,然后慢慢坐在杜诺言身边,轻轻的把他的身子拉过来抱着。
这一刻的情境就如得知程俊宇患病当天,一切就像是历史重演一样。
这一夜,跟当晚一样的漫长……
第 35 章
房间内的蜡烛已经耗尽,黑夜渐渐变成灰朦朦的白昼。蛋糕上的白色奶油溶掉了一半,桌布上躺着一只玻璃酒杯,酒杯下是一片暗红色的酒迹。
杜诺言和许杰沿坐在床边足足一整晚,两人的双眼都满布了血丝。杜诺言开始对上天产生一股怨气,这股怨气就连程俊宇过世都没有过的,但这次他确确实实恨天,他几乎已经把那个预言遗忘,但正当在他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上天又来夺去这一切!命运,真教人可笑!
"我们回香港吧!"杜诺言开口。
"不行!"许杰肯定地说,"旅程还未完结,不可以回去,这是阿宇……"
"阿杰!你听我说!回香港医吧,我求你!"杜诺言死死捉住他的手。
"没有方法可以医治,我问过医生,"许杰垂下头,无力地说,"要是你不信,可以去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杜诺言把五指插进头发里狠狠抓着。
许杰眼泛泪光,以前就算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撑着,然后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放弃,可是今次他再也撑不下去,要他永远活在黑暗世界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医生到底怎么说?"
"医生说我脑里有个骨折,把视神经压住,所以看东西常常会感到模糊,要是情况再这么下去,我有机会完全失明。"
许杰从口里慢慢吐出事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紧紧咬着下唇,眉心痛苦地皱成一团。突然,他仰天一笑,手指无意识地不断拭去眼角的泪。
"哈……失明……哈哈……"
"阿杰……"
杜诺言伸出手把他抱着,就像是以往他安慰自己一样。许杰一向保护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却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宁愿自己痛苦也不寻求慰藉。而现在,在这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可以给他支持和安慰的就只有自己。这次,轮到他保护许杰!
"小言……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看着你……"许杰圈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哽咽。
"杰,你听我说!"杜诺言双手捧着他的脸,"你以前告诉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来,是你教我的!现在我做到了,就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放弃,说不定……说不定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呢!"
"你不会明白……眼睛看不到是多么恐怖……"许杰回抱着杜诺言,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只有抱着他,许杰才会感到安心,"小言,我们离开法国吧,去下一个地方……我想跟你一起看这个世界……"
杜诺言感到许杰全身都在发抖,一直以来他都是孤单的,都是活在惊恐之中,根本没有人了解过他的心,即使再强捍再勇敢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好……好……我们走,我们立即走……杰……"
杜诺言深深明白失明对许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恶耗和打击,他到底要怎么样去安慰他,陪他渡过这段艰难的时刻?大师跟他讲过要用心去化解这个劫数,但到底要怎样才能去化解?
******
"怎么样?巴黎是不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呢?你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更加浪漫呢!呵呵……就是希腊的爱琴海了!我刚才上网看过爱琴海的数据,天啊……那里真的不是一般美呢!有一个小岛你们一定要去看看,就是米科诺斯岛了,据说这是希腊最美丽的岛屿,而且更被人唤作是"最接近天堂的小岛"!那里还有一个很浪漫很悠闲的地方,就是海港风车!
不过这个岛的海滩也是同性恋者聚集的地方,还是那句吧,可以望但不许跟他们聊天!阿杰你要好好看着他啊!呵呵!
不多说了,快点儿去玩吧!
今天的号码是2111
小言,我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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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纯白和蔚蓝互相映衬而成的一个梦幻天堂,浑然天成的蓝天碧海跟那一幢幢堡垒型的白屋交织成简单又美丽的油画,使米科诺斯岛看起来纯洁无暇。杜诺言穿过一条窄窄的小巷,两手挽着从市场买回来的东西,穿过小巷就是一条长长的海堤,数只海鸥在湛蓝的海上懒懒地盘旋,杜诺言慢慢地走着,在他的右边是层层相连的白屋,圆拱形的白屋高低错落,宛如一群雪白的小山丘。
在其中一间白屋上,杜诺言看到有一个身穿白衫牛仔裤的男人坐在阳台上抽烟,海风拂乱他的头发,那张俊朗又忧郁的容貌仿似要跟这个洁净的环境融为一体,杜诺言怔怔凝望着眼前画一样的景致,久久不能回神。
杜诺言打开房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走到阳台坐在许杰身边,许杰并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目光呆滞的直视那一片深蓝的大海,嘴里吐出一圈圈的烟雾。杜诺言想开口说一些话,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许杰的情绪一直低落,甚至会发脾气,他在封闭自己的心。
"我买了一样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杜诺言从袋子里取出一盒唱片,然后把盘片放进唱碟机,熟悉的旋律响彻整间小房子。
If I close my eyes forever
如果我永远闭上眼睛
I know you will be always there
我知道 你一定都会在那里
Baby we will stay together
亲爱的 我将永远跟你在一起
And this branded love will share
这刻骨铭心的爱情我俩都会体验得到
Even tough you're not around me
即使你不在我身边
Babe, I know you are not apart
亲爱的 我知道你不曾远去
From a distance I am calling
我正在呼唤着你
And I'm sending you my heart
我付出真心去待你
Baby, all I gotta do now is to pray
亲爱的 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祈祷
So please hold on
所以要坚持住
I'm saving all my love for you
我为你保存所有的爱
'till you'll be coming home
直到你回来
I'll be there for you to brighten up your eyes
我就在里等着你 等着去耀目你的眼睛
I'll be there for you to make you realize
我就在里等着你 我要你明了
When I look into the furture
当我看进未来
Baby, all I see is you
亲爱的 我看到的全都是你
I'll be there for you
我就在里等着你
That's all I wanna do
这就我所要做的
"刚才在唱片店里见到,我立即就买下来了!"杜诺言对许杰一笑。
许杰垂下眼帘,思忆随着歌词慢慢倒流回罗马的西班牙广场,在那里他为杜诺言弹结他唱情歌,那天杜诺言被感动的目光是他不能够忘记的。想到这里,许杰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的视力已经愈来愈模糊,就算现在杜诺言就在他眼前,他也看不清楚。许杰知道,他离黑暗已经不远了。
"小言,你知道吗,最难过的不是要跟你永远分开,而是……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却看不到你!"
杜诺言张开微微颤抖的双唇,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涌出来。
"我……我去弄点东西给你食……"杜诺言抹掉脸上泪水离开阳台。
杜诺言把意大利面条放进沸水里,他咬紧下唇,忍住要崩溃出来的泪。这一刻就好比当时程俊宇患病一样痛苦,也许是更痛苦!
那时候他看着程俊宇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可是他却没有放弃自己,生存意志非常坚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乐观。可是现在,他不但看着许杰的眼睛一天比一天暗淡,最难过的是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更加毫无斗志。什么鼓励的说话他都讲过了,甚至还骂过他,可是根本就没有用,他从来没有见过许杰这般沮丧至极的模样,他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的灵魂放逐出去一样,现在这个他只是剩下一副空壳!
"杰,吃面了!"杜诺言把两碗热腾腾的意大利泡面放在餐桌上。
许杰从坐椅上站起来,借着微弱的视力慢慢走到客厅,可是一不小心又撞倒沙发脚。
"哎……"
"阿杰……你怎么了?痛吗?"杜诺言立即走过来扶着他。
"走开!我不是废人!"许杰粗鲁地甩开杜诺言的手。
杜诺言又气又伤心地望着他的背影,然后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不断用叉子把面条塞进口中。
许杰感觉到杜诺言的怒火,他一直对他是那么温柔,不愿意他受一点伤,可是最近都经常对他发脾气,是他的错。
"对不起……"许杰低喃。
杜诺言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然后侧过身子捧着大碗继续塞面条。
"小言……"许杰语气温和起来。
"什么?"杜诺言低吼。
许杰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泛起一阵甜蜜,他觉得杜诺言像是在撒娇一样。
"我跟你道歉,原谅我好吗?"
许杰的视线清晰起来,他看到杜诺言在瞪着他,样子可爱得很!许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我说啊……你现在就好像是在撒娇一样!"
"我那有啊?"杜诺言放下碗子,瞪大眼睛说道。
许杰一直微笑地盯着他困窘的模样,他一定好好记着这一刻!杜诺言见到许杰失去多天的笑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要是撒娇可以换到他一个笑,也没所谓吧!
许杰开始动手吃面,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吗?"
"很好吃!"许杰笑了笑。
看着许杰吃自己亲手做的食物,杜诺言心中感觉到一股暖流,是夹杂了友情,亲情,还有……一点点爱情。
"我好像是第一次吃你弄的食物吧!"
"是啊!我的厨艺不错吧!"
"阿宇一定尝过很多次了吧!"许杰轻松一问。
"其实也没有很多,你知道有他在的话,那个厨房永远是他的地盘!"杜诺言淡然而笑。
"那以后……你会不会为我做菜?"
"没问题。"
"有老婆真好!"许杰低语。
"什么?"
"没有!没什么!呃……你也吃吧!"
******
他们所住的旅馆是面向着大海,这一天他们走到沙滩上想要去看看希腊的日落。只见夕阳的光辉洒在那晶莹点点的海面上,天空泛起一阵醉人的红晕,幢幢白屋都被镀上红橙色的霞彩,那金黄色的太阳缓缓落下,不时羞涩的躲在一层层薄雾之中,却又忍不住偷偷探出头来瞧瞧这个人间天堂。
潮汐来来回回,乳白色的浪花沾湿许杰和杜诺言赤着的脚掌,杜诺言调皮的踢起水花,然后转过背倒后行走,当他看到许杰眼中散涣的焦点,就知道他现在的视线一定是非常模糊,杜诺言苦涩地抿了嘴,然后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而行。
"希腊是个很美的地方!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可是我感觉得到!"
"是啊!真的想象不到,光是白色加上蓝色就美成这样子!也许……简单就是美吧!你知道吗?我觉得回到香港之后我会十分讨厌她!那些城市是怎么能够住人啊,老是汽车和噪音的!"
许杰轻轻一笑,他也同意杜诺言的话,以前他不觉得住在大城市有什么问题,可是经过这趟旅程他才发现,原来可以每天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是多么令人欣慰舒畅!
"咦?那儿有个小卖店呢!嘻嘻,买几罐啤酒好不好?"杜诺言说。
"好,小心一点!"许杰失笑,杜诺言的酒瘾又来了!
许杰看着杜诺言模糊的背影远去,他退后了几步,脚掌深深埋进沙里,他在原地无聊的转了数个圈儿,视线慢慢清晰过来,这一次似乎特别清晰,许杰心中极为欣喜,他看着面前这一片美丽的夕阳和大海互相连接的壮丽美景,不禁深深的领悟到,原来有些东西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应该去珍惜的,就好像每天都会有夕阳一样,可是谁又会肯多花一点时间去欣赏呢?许杰灿烂地笑了,这是他看过最美的夕阳,他回过头儿,看到杜诺言就在远处的小卖店,他现在真的很心急,很想跟杜诺言一起观赏这个日落!
小言……你快点回来吧!
突然,他听到有几个孩童的笑声,当他偏过头的时候,那几个小孩已经向他直奔过来把他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啊!"
"不要紧,去玩吧!"
小孩们嘻嘻哈哈的向另一边走去了。
许杰拨去手心的沙石,正当他抬头望向那无际的大海时,一切的影像就开始慢慢变暗,一点一点的聚变成黑色,到最后漆黑一片……
第 36 章
黑色!眼前只剩下黑色!
许杰全身僵硬的跪在沙石上,他伸出颤抖的手不断地揉眼睛,可是除了漆黑之外就什麼都没有了!他看不到了!
许杰悲鸣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滚滚流落!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命运终於也无情的带走了他的眼睛!
"啊……啊……"许杰张开口,可是他根本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够像哑巴一样吐出无力的挣扎声。
他的耳边只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声,可是这里很黑很黑……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阿杰?你……你怎麼?阿杰……"
许杰的手飞快地扑向杜诺言,然后不断在他身上乱摸,泪水再次崩溃的涌出来!他的手最后抚摸上杜诺言的脸,可是他只是摸到他的脸,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但根本完全看不到他!他听到杜诺言倒抽了一口气,接着是一阵悲痛欲绝的哭泣声,然后就感觉到一滴滴沉重无比的泪珠掉在自己手臂上。
"小言……小言……我……我看不到你……为什麼……为什麼我看不到你啊?"
"呜……阿杰……"杜诺言捧住许杰的脸,垂头抽泣。
"我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了……"许杰自言自语,一直摇着头儿。
"杰……没事的……"
"我看不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