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出了点事,没啥大不了的。”我玩着手里的杯子,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小事能让你躲这儿来?”他显然是不信。
也没啥好解释的,但是有些纳闷,怎么我到了那么久,都没瞅见邵静楠他人哪?平时只要一听说我来了,那家伙立马就会熊扑过来的。
抬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说了句:“这里吵,我先到你办公室里头去休息一下。”
“好的。”他抱歉一笑:“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了啊!”
“行,你去吧!”
等他离开后,我便径自朝着后台走去,绕过兴奋的人群,各种诡异的目光,我驾轻就熟地来到目的地。经理办公室不远处就是邵静楠的个人休息室,想了想,我折回正要迈出的脚步,转身走向另一处。
这还没走进去呢,就已经隐约地听见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呻吟声,以及并不陌生的喘息声。
放下握着门把的手,我有些不知所措。
遇上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从一开始的打击与震惊到习惯过来,我可以说是快要麻木了。虽然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但也不能成为让我留下继续接受折磨的借口。
刚退回几步,就碰到赶过来的经理,依旧是大嗓门:“小陵?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然后他看了一眼我所在位置,脸唰一下就变得惨白。
紧接着,我听到那屋里传来窸窣的穿衣声,以及急急走动的物体相互碰撞声。
我朝着经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至于身后某人那气急败坏的诅咒声,经理慌张的解释声和某个不认识的劝解声,统统都变成了这华丽场所的配乐之一,沉没在我的意识之外。
知道邵静楠肯定会赶出来,所以出了门后,我便毫不耽搁地拦下计程车,坐上去后就催着司机赶紧开车。
一路上倒也没再看见那些人。
不是害怕,只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而已。更何况,如果这些人真是冲我而来,那就更需要小心了。我不觉得他们会傻到只派出这么几个喽啰。之前遇上的那些人,充其量就是些探子罢了。
晚上有同学生日,我想着反正也没事做,就跟了过去。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叽里呱啦的,侃得开心,也很玩得起来。唱k拼酒自然是少不了的,那些家伙们见我能喝,也发了狠地灌,酒是越上越来劲了。
结果喝到最后就变成了大家互相敬酒,彼此互灌,都醉得不分爹娘。我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还认得回家的路。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群人,我龇牙大笑。
郭荥也在,他歪歪地攀上我肩膀,说:“小陵,你应该多笑笑的……”
我乐了:“我平时表现得有那么苦大仇深吗?”
“不,”他晃着食指:“那种笑容……不真实。”
“你醉了。”我扶好他。
眼里飞速闪过一抹精光,他笑起来:“是吗?那就当我醉了吧~”
得,冲着这句话,我马上就明白这丫是在装傻。
“既然没醉就别压着我,重死了!”我推开他。
“又不是女人,别扭什么~”丫的居然还跟我玩调戏。
正在我们俩揪来扯去闹得正欢的时候,有人提出要回去了,于是一群人很快便都散场离去。
灯红酒绿的门口,终于就只剩我俩懵懵地在站着。
“回去吗?”
“嗯。”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罐子。
“我送你?”
我笑:“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低垂着头说:“好吧,那我看你上车。”
瞥他一眼,我不说话,拦过车就走。
坐在后座,我没敢回过头去看,看那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的他。
我想,此刻他的眼神,定然有某些我不能去直视的东西在。
流年不利
付完钱,我刚一走到楼梯口,就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人倒是不算多——至少比起小马哥来只算小巫见大巫,但个个手里握着的那东西可就不好玩了。
不用灯我都能从那雪亮的反光中分辨出来,这便是有名的群殴必备武器,钢管。
没有动刀,很好,看来是私怨,而且主谋似乎也并非真的想要我这条不怎么值钱的小命。
为首的那个平头男走上来抓住我衣服就要打,我随手一挡,说:“兄弟,都是出来混的,谁也不容易……”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气急败坏的吼道:“妈的,谁跟你这贱人是兄弟!”闻言,一旁的人便跟着桀桀地笑了起来。
“那好,我就直说了。”我冷静地扫了他们一眼:“如果拜托你们的那个人,是至亲,那也就没啥好说的了,我随你们的便。但要是受托于人……咱们打个商量,让我挂点伤,彼此有个交待就可以了,成不?”
“丫的废话还不少呢!”说话人大约十八上下,在我看来,还是个青涩得很的少年,不知咋的就走这道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是喜欢瞎闹,听他这么一说,便都乐了,哄笑不休。而后便把我拎起,一顿拳脚下来,我也看出他们并没下死手,但还是破了些相,嘴唇和额头都给磕破了。
这对我来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伤了,只可惜,当我听到小池一声惊叫的时候,心里一咯噔,便知大事不妙。
有人停了下来,看了眼小池,先是一愣,而后便□:“哟~小美人~”口哨声不绝。
那为首的小混混还低下头来笑我:“是妹妹啊~?没想到这脸长在女人身上还挺不赖!”
“别碰她!”我急了。
那人伸手就给我一耳刮子:“我操,老子用得着你教我做事吗?不给我碰?我还偏就要动她了,怎么地!”
一声闷响过后,众人傻眼,谁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站起来,一脚踩住底下的人,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别动她。”
谈判破裂——那群小混混放开揪着小池的手,冲着我一拥而上。
数了一下,大约有七八个人,加上手里的武器,我胜算不大。
拉过小池向后一推:“你回去。”
“哥!”
“回去!”我眯起眼,血脉贲张,有股诡妙的风暴在眸中酝酿着。
小池一回屋,我们就干开了。
他们虽然奈何我不得,但仗着人多,一时间我也没能占上便宜。
一小伙抡起管子,向着我脖子就闷了一下,脑袋一蒙,我踉跄了几步,硬是撑着没趴下去。
趴下就完了。那等于是成为人家砧板上的肉,爱咋切咋切。
不过给这钢管一敲,我手脚立刻变慢许多,脑袋还算清醒,但身体就不听使唤。
“操你妈——给我废了这狗娘养的!”刚被我打趴下的人这会儿终于爬起来了,怒吼着想要办我。
老大一发话,群情高涨,革命热情那叫一个疯狂啊,个个都跟不要命的一样猛扑了上来。
突然有人从背后给我来了一下,这回我没能支持住,腿一软,剧痛传来的同时,塌了下去。
“打!”不知是哪个贱人率先叫了出来。
噼里啪啦,拳脚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抱着头,我本能地护着要害,心里却明白得很,今晚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我怎样不要紧,只是有些担心小池,可能以后要受些委屈了。不间断的痛感非但不能阻止我的胡思乱想,相反的,这时候脑袋里反而蹦出更多平时不会去思考的事情。
我想到了自己这并不轻松的一生,想到父母临走前的每一句话,想到无家可归时的尴尬……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自嘲地笑了,出来混,果真是要还的。
可谁又能记得欠我的一切,谁又还得起。
“叫他们停下,那小子不行了。”来自不远处的这道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颁布圣旨一般,带着高位者所特有的自信。
“你他妈的又是什么人啊?”一个染发的小弟跳出来挑衅。
啪啪!
两道响亮而利落的耳光扇了过去,居然愣是将那小混混给打歪在地。
“你还不配知道。”出手的是个身材火爆的大姐,她冷笑一声:“怎么?小周子,连我都不认得了?这才几天没见,长本事了啊?”
看样子,这小周子指的就是刚那带头的小伙儿。
“花、花姐……”他先是犯了半天傻,然后才颤抖着求饶:“你听我说……”
噼噼啪啪又是好几个耳刮子,扇得那孩子老半天没能缓得过神,当然也不敢再继续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依旧是没有起伏的音调。
我一边嘲笑着眼前这一幕的老套,一边吃力地仰起头来看他。
一看,我傻眼了——这家伙,还未成年吧?!
用十块压岁钱打赌,他最多不超过十八!
旁边一精壮男子见我不答话,踢我一脚:“秦哥问你话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庄……咳咳……”才正要开口,腹里就传来一阵绞痛,翻腾上喉的苦水让我咳不成声。
妈的,八成是伤到内脏了。
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我抬眼笑道:“我受伤了。”所以你到底想怎么着,给哥挑明了说。
出乎预料的,他不怒反笑,这笑来得诡异,就连他身边的人都看傻了眼。
“受伤?我看你还挺能撑的啊,刚打了老半天怎就不吭声,怎么,现在又知道难受了?”
“想怎么着你就直接说吧!”我眼皮一翻,刚才不出手,这会儿僵着算什么。
“其实我可以让他们一直打下去而不出手的。”他蹲下来,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用着暧昧的姿态,情人的呢哝,却说着这么恐怖的话,我想如果自己挂掉的话,应该不是因为给人揍的:“我知道。”
一早就发现树荫底下有人了,因为看他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打算,所以我才会觉得糟糕的。毕竟只一拨人的话还好对付些,如果是两伙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哦?”他将我翻过:“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让他们停下来吗?”
“因为你善良?”
于是,对面的大姐笑了,精壮的男子笑了,全场的小弟弟们,都哭了。
未成年少年看看我,然后将笑容一敛,风流的眉眼绕回原样,精光闪烁的瞳孔,令人唇齿生寒。
抽出我钱包,他随手拔出一堆卡后,瞟了一眼我身份证后说:“庄陵,我记住了。”
接着便站起来说道:“花姐,处理干净。”
“是。”那个叫花姐的先是应了一声,而后迟疑地问:“那他……”
他垂下眼睑:“需要我报警吗?”
这都什么人啊,我摇摇头:“不用。”
“看来也不是什么干净人物啊?”他再度眯起眼,带着跟他这年纪完全对不上号的阴森表情。
“干净人能惹上这事儿吗?”我鄙视了他一下,神经。
“那就不用管他了,走吧。”说话声一停,几人便已训练有素地聚集在他周围了。
又是个狠角色,老子流年不利啊。
空旷的胃
“哥,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小池扶起我走了几步。
“不用,这点伤死不了人的。”我稍微将重心压向她:“现在这个时候,医院都挂的急诊,宰人。”
她低着头,没再说话,就在这样的一路沉默中我们回到了家。
“我给你涂点油。”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柔得像蝴蝶飞过嫩蕊,让人心里软得难受。
“好。”
虽然她已经尽量小心了,但有些东西总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神经必然会导致疼痛一样。
我也只是皱了皱眉,看着她分外认真的样子,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哥,这次是什么事?”没有抬起头,但我肩上已经有了些微温的湿意。
摸起她漂亮顺直的黑发,我勾起笑:“小朋友耍的些小把戏,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她猛地抬起头,拧在一起的眉心跟我眼里映出的戾气简直是如出一辙。
拭去她眼角的点点水光:“你果然哭了。”
“别岔开话题!”她有些火大地拉下我的手,但也没敢使上力气。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她站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我管了?”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是元宵干的。”我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而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呢?知道了……又如何?”
“我……”其实小池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我们的势孤力单,在这片广阔而又充满生机的天地之中,再也清晰不过。
“对不起,哥不是那个意思。”带着愧疚,我转过头去,低低地笑了起来:“光脚的何尝又怕过穿鞋的呢?”
她脸色缓和了些,坐下来替我揉着背上淤血的地方:“哥……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愿意你再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跟他们?”我有些不以为然:“能有啥关系好扯的,走远了吧你。”
“能。”小池转回我的脸,满手火辣的油就这么沾上我的皮肤,眼里脸上火辣辣的,我眯起眼,只听她说道:“跟赵晗有关的话,这事儿准不能善了。”
“那我不招惹他,总行了吧?”我们两人心里都清楚,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是元宵。
“这会儿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躲得了吗?”她口气重起来。
“你说怎么办吧!”我是真没法子了。
看在我眼里,这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过节,结果一搁小池那儿,立马就升级成阶级矛盾。不让我报复,也不放心我执行非暴力不合作原则,她到底想个啥子去了?该不会想要让我跟那小子道歉吧?死都不去。
“对了,刚才那叫秦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她莫名其妙地来上一句。
挠挠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不好惹就是了!”
“哥,你说咱可不可以叫他帮忙?”
“你疯了是吧?”我白她一眼,都叫她不要有事没事看那么多小说:“先别说之前那些还是他手下来着,就退一万步来讲——人家凭什么要帮我们啊?”
“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些人根本就是接私活儿嘛!”
“你……想多了,”有时候跟小池讲话真的很费力气:“就算那些家伙是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但那也还是自己手下,他做人家头头的,能不护着点儿短吗?你也忒天真了!”
“可是他帮你了呀?虽然速度有点……”
我失笑,敢情这丫头还记恨着哪:“别想了,没那好的事!”
“可……”
“你到底还帮不帮我抹了?”哀怨地瞅了她一眼,要知道就这样将伤者晾着,是多么不厚道的一件事啊。
“难怪赵晗老跟你闹了,你的想法有时候真是让人……”人是走过来了没错,但这嘴里的嘟囔可就没停下过。
摇摇头:“唔……我只是试着什么都不要去想而已。”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小一刻也好。
“怎么回事?”赵晗皱起弧形完美的眉。
“我摔楼梯!”我扯得也极为顺口,反正都是借口,真实与否并不重要,重点是,除了实情恐怕他都不会相信的,而我又不愿意实话实说。
他对着我嘴角处就一扯:“很厉害嘛……跟大地女神来了个定情之吻?”
“怎么,吃醋了?”我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可这心里早就将他骂了个透心儿凉——x的,就不知道轻点儿捏么?这分明是故意的!
“算了,”他推开我,一脸的不敢恭维:“八成又是强抢了哪家的民女,给人找上门了吧?”
“那你可看不起小爷了~真要找个女的还不容易,犯得着这样吗?”我故意给他个妩媚的眼神。
“是吗?”
竟然没有反驳?这诡异的态度让我浑身都不由得戒备起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别那样看着我,让人发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