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有些挣扎的起来,打开冰箱。牛奶,酸奶,果汁,似乎没有能让胃停止抗议的东西,李清叹气。
热牛奶在蓝灰色的水晶玻璃杯中,是精致中的纯白。李清几乎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沙发是和林潜一起买的,对於林潜从不会有异议的李清,只是默默的陪著林潜。但,当商场送货来时,却是李清最爱的这款。温暖,细腻的浅黄,与家中冷色调格格不入的浅黄,像是幼年便失去的母亲的触感,是李清迷恋的情节。
又是窸窸窣窣如老鼠磨牙的声音,李清扬起嘴角,这是今天的第三批,他不知道司徒依会恨自己到这个程度,子弹划破空气,打在身上是闷闷的声响,这是李清不喜欢的声音,却也是李清今天听到的最多的声响。胃还是纠结的疼,李清不知道下批人到来时,自己是否还能清醒的举枪。
门大声的被打开,李清苦笑,司徒依怕是也不是耐心的人。李清转身,枪有些沈,还未抬起便是重重的摔在地上。林潜的冰冷的眼中,有一丝愤怒的味道,李清咬唇,有些慌乱,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没有看脚边躺得凌乱的尸体,林潜径直的走向李清。李清突的有些害怕,想要後退,是生生的忍了下来,只略深的依在暖色的沙发中。
天上人间(12)
下巴被用力的挑起,李清看著林潜深邃的眼神,一点一点的蚕食自己所有的感情,所有的喜悲,所有的,人生。
“走。”消薄的唇,小幅度的张合,迷人的声音却是冰凉的语调。林潜转身,没有回头的大步向前。
林潜的家,或者说是司徒依的家,满满的粉色气息,有著浓郁的女性味道,比起李清的屋子,也许这更像个家。
李清的嘴角淡淡的苦涩,他看著淡蓝色的墙壁上,是司徒依的结婚照,她笑的娇媚,眉角间是显眼的满足。
“收购南药的股份。”林潜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磁性的嗓音在李清的耳膜出浅浅的刺痒。
由於密钥的流失,司徒毅生死不明,南药不得不推迟了竹推出的时间,而这段时间资金的维持让司徒家被迫的让出南药的部分股份。而,这其中可以做的手脚,是李清除暗杀外,另一专长。
林潜丢下这句话後,便没有了言语,去了里屋。
手指飞快的敲击著键盘,不规律的击打声在安静的夜里,听的清晰。李清盯著屏幕,是完全的专注,数字迅速的滚动,李清的眉毛拧结,又舒展开。待李清反应过来时,已是午夜。李清起身,胃部的剧列的抽痛让李清扶桌弯腰下去。除了牛奶,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李清似乎有些颤抖,夜晚越发的冰凉起来。
在冰箱中只能找到速食面的李清,轻轻的笑了,林潜从来不吃面条。
面条的温热让李清如个贪食的宠物般,咧嘴叹气。饿了一天的李清在终於的饱食後,困意慢慢的涌了上来。虽然沙发是不李清喜欢的,但是李清依旧费力的蜷在其中,修长的身子在小巧的沙发中显得拥挤。
朦胧中有人靠近,李清惊醒。本能的想要跃起时,李清看到了黑意中的林潜。林潜的嘴角微微的上扬,或是李清不雅的睡姿让林潜忍不住的展颜。
低头,林潜吻上李清,一如既往的霸道。林潜曾说过最喜欢李清的脖子,却是在每次的欢爱中被凌虐到紫青的颜色。许是那纤细苍白的柔弱,激发著林潜施虐的本性。
“房间”林潜淡淡的说,高挑的身子优雅的隐在黑夜中,李清懵懂间紧贴的跟上。
林潜坐在宽大的床上,他看向李清,眼角中有许嗜血的残忍。
李清极尽小心的深呼吸,浅色的手指在月光中是皎洁的洁净。布质的衬衣掠过单薄的身子,轻轻的落在地上。林潜眨眼间的冷漠,李清已是如婴儿般在直立在眼前,本是白玉般的美妙,却因这些年来血腥的礼练,留下道道扭曲的疤痕。
林潜就这样淡然的看著李清,看著冰凉的月光撒在这个从不会拒接自己的人儿身上,这些年来的许多次,如今天这般,李清顺从著自己,纵使痛得战栗,也不曾有过言语。
与林潜欢爱的次数连李清也记不清,但,这是第一次在别人的床上,至少不是李清的床。李清甚至还能闻到司徒依残留下的气息,那样温暖,柔弱的女性的味道,李清的心中充斥著慢慢的忧伤,他似乎能看到林潜与司徒依曾在这相同的地点,有著怎样的缠绵,那时的林潜是否是一贯的温柔,他似乎只是对自己才会冷漠的强硬。李清失神,他陷在鲜红色的床单中,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
“我没有碰过司徒依。”不知何时,林潜已经欺身压在李清的胸前。没有抑扬的语调在李清听来,是漫溢的温暖。
林潜进入时的疼痛,轻了许多。李清的鼻子一阵酸楚。
天上人间(13)
电话尖利的声音让李清很是头疼,他不知道程孜柯是怎样这麽的悠闲,他更不知道程孜柯如何能每次都在林潜不在打电话过来天南海北。李清有一瞬间不想要去接电话,但这刺耳的声音,让习惯安静的李清拧起眉毛。
“李清麽?”司徒南低沈的声音让李清微微的一颤。
“听说你有个叔叔是麽?或许他想见你。”
李清停滞在电话机旁,任由著电话规则的断线声。电话那端嘶哑的声音中,李清听到李悠不顺畅的哭泣声。李悠,李清最小的表妹,李清离家时,她才七岁。
李清站在司徒南的面前,司徒南苍老的眼中,是恶毒的一片。
“我想南药的股份是你买过去的吧,”司徒南淡淡的说道, “你很聪明,你几乎要控股南药了。”
似是赞许的言语,却是司徒南咬牙的说出。
“放了我家人,我留下,或者,我死,你什麽都得不到。”李清平静的道,从他踏进这司徒的家门,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只是,他断不能让李悠在司徒南的手上。
“李清,你来了,你的家人自然没有留在这的必要,只是,”司徒南微微的一顿,“要等你将南药的股份归还司徒家……”
“对不起,我不喜欢被威胁。”李清看向司徒南,眼中没有一丝的情愫,他似只是在平常的叙述自己的喜好。
司徒南拍手,扬起的眉毛有几许欣赏的意味。他转身示意,很快,李悠一家被带了上来。李悠像多年前受欺负时的那样,哭的嘶哑。李清隐忍的攥拳。
“李清,我这就放了他们,你要让我放得值得。”司徒南略有些戏谑的样子,阴冷的眉角是一生沈积下来的狠毒。
又是同一个地下室,李清微微的扬起嘴角。不知道林潜要生气成什麽样子呢。想起林潜,李清难掩的慌张,他会不会当自己背叛了他……李清摇头,若林潜要他死,他怎会怜惜这条命。
“嗨。”李清抬头,程孜柯大大的笑脸映在眼前。
“林凡让我告诉你,你家人他会保护。”程孜柯摇头晃脑的在李清面前夸张的嬉闹。
李清浅浅的点头,他要的不过是李悠在司徒南这的时间,尽可能的短。
“喂,你想不想知道林潜的脸色有多臭啊?”
李清一震,林潜果然是生气了。
“哈,果然也只有林潜能制的了你……”程孜柯得意的冲李清挑眉。
李清不语。
“呐,这次司徒南可是做足了准备,我救不了你。”聒噪了许久,程孜柯终於说出了重点。
李清摇头,他从未妄想要第二次从这屋子里逃出去。
“要不要我送点跌打药给你啊?看来你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喽……”程孜柯笑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李清拧眉,冰冷看向林潜。
“呀,想起来我还有点事……”程孜柯走前,还不忘对著李清挤眉弄眼一番。
李清轻轻的叹气,对於程孜柯,他并不了解,也没有想过要了解。李清的世界除了林潜,连他自己,都显得拥挤。
天上人间(14)
再次见到司徒南时,已是次日的午後。柔和的阳光撒在司徒南阴郁的脸上,是极致的反差。
“看来林潜很在意你嘛,”司徒南看向李清,狰狞的扬起唇角。
“李清,你是个聪明人,还用我动手麽?”
李清沈默,他甚至不看司徒南一眼,只是浅浅的摇头。
“知道以前我怎麽让人开口的麽?”司徒南挑眉,眼底是凶残的质地。
浅蓝色的玻璃中是清水样的纯净,“深紫”,只听林潜淡淡的提过一次,李清从不知道这世上最缠人的毒品,是这般清澈。
冰凉的液体注射在纤细的血管中,李清冷的一颤,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看得清晰。
石室中的夜,一贯的冰冷。李清很想蜷成一团,却发现攒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移动半分。李清见过吸毒成瘾的人,在很小的时候,那时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能依稀的想起那些骨瘦嶙峋的人们,嘶哑的声音,失去控制时,他们会用尖利的指甲,在脸颊上留下道道鲜豔的痕迹。如今的李清终是能明白那样的苦楚,极致的痛意,一点点的扎在骨髓的深处,任凭李清怎样咬牙,依旧痛得几乎呼出声音。
清晨的阳光照不进地下的屋子,这阴暗的地方,如同墓地般分不出昼夜。李清睁眼,整夜的挣扎与寒冷,本只是透明般白质的手指,整片的乌黑。
“李清。”司徒南俯视著李清,眼中轻蔑,戏谑,还有得意。
李清瞥向司徒南,很淡漠的眼神,仿佛那些伤痛都不曾发生在他的身上。
“李清,不著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司徒南缓缓的挑眉,布满青筋的手重重扯在李清有些湿漉的头发上,温和的语气,却是恶狠的动作。
精致的玻璃瓶中是同样的清澈,同样的冰凉,同样的,疼痛。李清紧紧的咬牙,那样写满毒药的液体慢慢的涌进血液,涌进身上每一个被整夜的折磨纠缠到干涸的细胞中,李清忍不住的张口喘息,他看到司徒南的脸上满是王者胜利般的得意,心中阵阵的抽痛,可是,纵使他将纤薄的嘴唇咬到血迹斑斑,身体被这名声显赫的毒药一点一点控制的无力,依旧不能减轻丝毫。
这个城市的夜色有著精致的美丽,青白色的月光夹在暖色调的灯光中,在这远离市区的别墅上,映出阴森的光晕。
林潜终是来了,独自一人。
“林潜,来的很及时嘛。”司徒南扬著嘴角,他看向林潜,眼中是胜券在握的自负,一如数十年前,称霸商界的君临。
“南药,司徒毅,选一个换李清。”林潜淡淡的说,细长的香烟在嘴角,燃起薄薄的烟雾,在林潜没有表情的脸上,是极致的淡漠。
司徒南微微一惊,这别墅的内外均是司徒家的人,他分不清林潜是故作的镇定,还是真的有备而来。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司徒南挑眉,他说的平和,眼角是恶毒的光芒,“或许我该去给李清注射第三支深紫。”
林潜终於拧眉。
天上人间(15)
“给你20秒考虑。”林潜灭烟,似是没有听到司徒南尖锐的威胁。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李清吗?”司徒南有一丝的慌张。“你别忘了李清在我的手上!”
“10……9……8……”
“好,我用李清换南药。”司徒南重重的叹气,抓到李清的当天,林潜已经控股南药。他不确定这李清在林潜的心中有多重,他更不确定到底能从林潜的手中换回多少。司徒毅自然重要,但没有了南药,这继承人,显然对於司徒南,没有诱惑力。
“戏演完了。”林潜的语中,不似以往的冰冷,杂著一丝浅浅的不耐烦和,焦急。
“呵呵。”低沈的笑声自门外传来,司徒南看著笑容漫溢的林凡,一阵的无力。
林凡的身边是清俊的,司徒毅。
“外公,我一直不想恨您,您那样的在乎著南药,我以前只当您是想要守护跟外婆的那些努力。可是,外公,你怎麽配让我称做外公……”司徒毅的眼角是点点的泪珠,这二十余年来,他一直的活在眼前这个老人编织的谎言中,“您爱过外婆吗?您根本就不爱,您只是嫉恨,若是受不了自己的妻子生下别人的孩子,为什麽不能生育的您还要让外婆……妈妈,姨妈,我,表妹,您一个都不爱,既然不爱,为什麽还要生下我们……为什麽……如今妈妈,姨妈都死了,姨父也疯了,您连我也不要了吗……”
“林凡,你为什麽要告诉我真相……”司徒毅闭目,大声的喘息。他被林凡拥在怀中,哽咽。
林潜眉毛纠的更深,他瞥向林凡,眼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呐,30粒,每天一粒。别瞪我了,也让小毅发泄下嘛……”
林潜接过药,不理会林凡调侃的话语,径直的向屋内走去。司徒南张口想要拦,却是没有了声音,亚洲黑道排名第三的林家,林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林凡,他既是在此,那司徒家,已无还手之力。
石室中是一片冰冷,林潜走的缓慢,却不似以往的稳健。
李清在杂乱的稻草上蜷缩著,林潜似乎能看到,他消瘦的脊背上,骨头根根突起。
浅红色的药丸被强行的灌入口中,李清费力的咳了起来,剧烈的颤抖。许是林潜熟悉的触觉,李清睁开琉璃般的眼眸。
“又梦见你了,真好……”李清的声音很轻很轻,微弱的呼吸撒在林潜扬起的手腕,是突来的一阵心痛,这真实的疼痛,在林潜的胸口忽深忽浅的纠缠。
抱起李清,大步的向前走去,林潜第一次觉得,李清消瘦的身子,硌在掌心,有些痛。
李清再次醒来,是个温暖的午後,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映在李清没有血色的脸上。李清阵阵的眩晕,他似乎做了一个嘈杂的梦,他听见年幼的李悠不停的哭闹,他看到司徒南凶狠的看向自己,司徒依用力的扼住自己的脖子,不能呼吸。
胳膊上是两个细细的针印,那些梦境中的纷杂,那些本与他不相干的人们,他们的怨恨,来的真切。
天上人间(16)
李清抬头,床前的矮桌上静静的立著浅灰的玻璃瓶,瓶中是近30颗的红色药丸,粒粒圆润。许是林潜留下的东西,李清拿起药瓶,冰冷的不似一般玻璃应有的温度,凉的李清微微一颤,这精致的药瓶,仔细的闻起来,有一丝林潜残留的味道,握在胸前,李清弯起唇角。
胃骤然的痛了起来,一时间,李清分不清是相伴数年的胃病,还是深紫执著的纠葛。
门外是轻轻的敲门声,未等李清有所反应,门已是大大的敞开,林凡一脸不甘的出现在门口。
“呐,李清,你被林潜训练的也太好了吧……”林凡看著已经醒来的李清夸张的扬高尾音,“小柯说你忍著痛的样子很能激发人施虐的潜能,”林凡上下的打量著李清,满是趣味,“看来今天是赶上了……啧啧……”
李清只是淡淡的蹙眉,他闭眼不看林凡,没有血色的脸上,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我说李清,林潜没告诉你浅红要每天吃一颗麽?”似是欣赏够了,林凡像偷到腥味的小猫,夹著满足的叹息说道。
李清有些惊讶,深蓝是这世上最为骇人的毒品之一,万物必是相生相克,这浅红便是传说中深蓝的克星,只是浅红因其非常稀少,鲜有人见过。怕这手中的这些漂亮的药丸就是盛名的浅红,林潜怎麽会有这麽多的浅红……
“李清,你可要按时的吃啊,虽说这30颗的浅红怎麽著也能完全清了你体内的深蓝……”林凡不甘的说著,提起浅红,是满满的不舍。
李清看向林凡,他知道定是这个花花公子样的男子替林潜找到浅红,但是,纵使他们相交多年,这代价怕也是常人不可承担。
“别这麽看我呦,我可没坑你家林潜,”林凡冲著李清调皮的眨眼,“用司徒南的命换这30颗的浅红,很划算吧,要知道,这世上,恐怕也只剩这30颗……”
司徒南竟然没死……在李清的记忆里,林潜对司徒南恨得至深,他杀了司徒南至亲的二个女儿,他要毁掉南药……
“怎麽样?感动吧?告诉你,要不是林潜动作快,等司徒南给你打满那三瓶深紫,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林凡摇头晃脑的蹭到李清的床前,得意的冲李清挑眉。
李清不语,他有些慌乱,他隐约的记得是林潜将自己抱出地下室,可是後来林潜去了哪,他不能想起丝毫。
“李清。”林凡的声音忽的低沈了起来,浅色的阳光照在这本就刚毅的脸上,是他少有的严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