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伯宇忍不住想著,就是因为叶非这样的态度,才会带出这样忠肝义胆的好兄弟吧?原来他竟然从不了解他在青龙会里的面貌,只知道他崇高的地位来自於帮主的赏识……这样的男人,就算生在古代也会是一代大侠吧?
这样的男人,他将感情与生命寄予的男人……要是他死了,恐怕连自己也会失去求生意念吧。
「小简!你在发什麽呆?方才你前方有人朝你开枪你都看不到?」斥喝声拉回简伯宇神游太虚的灵魂,他猛一提枪,连中三人的腿部,今天黑熊堂数百来人可说是倾巢而出了,要是不冲破这人墙他们是别想回家了,这种节骨眼他可不能发呆!
简伯宇咬著牙,忍受身後伤口裂开再次流血的疼痛,把之前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出来,见了涌上来的人就开枪,一时间血流遍野,众人往叶非的方位慢慢集中,靠著充足的火力企图闯出人墙。
就在众人已经闯出三分之二,足以看到外头接应的车子时,黑熊堂的头儿却出现在接应车前,他身前站满一排枪手,个个手上拿著机关枪,黑熊一声令下人墙应声而开,首当其冲的叶非等人看到了机关枪阵心都凉了一半……
「小简,躲在我身後,等一下一有机会你就往旁边跑,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有机会可以活命,千万别犯傻知道吗?」叶非在说话间也不等简伯宇回应,使劲拉了他的身子往身後塞。
简伯宇来不及抗议,机关枪声就响起,四周喷射出来的血洒在他身上,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把他推离那机关枪的范围,也不知是奇迹还是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内,他被推倒在一旁的草堆中时一枪都没射中他,反倒是叶非那个方向……
「叶非!」怒吼出口,肝胆俱裂。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们之间什麽都还没对彼此说呀……
「叶非……」若是你死,我也绝不独活。
黑色童话(35)
刺目亮眼的光射从眼皮底下间接刺激著眼球,大难不死的简伯宇轻轻眨著眼,待眼球能够适应光线时,几天未见天日的眼皮才缓缓张开来。
他看到了黎复文,那个好心收留他的房东。
「嗨……」微弱的声音像是磨过石子一样难听,也真为难他昏迷几天後还要强行出口打招呼了。
「嗨?嗨你个头啦!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我赶到医院来看你时看见你全身是血,差点以为你不行了,本来我就要转身去帮你办後事了,谁知道医生跟我说那些血不是你的,你只是受了轻伤,有被人强暴的迹象,除此之外根本没啥大碍,他也很疑惑你为什麽会一睡不醒,我还差点以为你撞坏脑子要变成植物人了呢!你……你这个人……我真是误交损友!」说到最後,黎复文还转了头,只是简伯宇在他的眼角馀光看到了红红的血丝。
这个男人,自从遇上他之後就变得很倒楣,没想到居然还愿意照顾他为他伤心……
要不是他已经有叶非了,早就把这男人追起来当老婆了!
叶非……叶非?!
「叶非呢?他怎麽了?!」简伯宇不顾身体的严重抗议,弹起身子来抓住黎复文的领子就追问。
黎复文被摇得头晕脑胀,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什麽叶非?你说什麽……别摇啦!」斥喝声没能阻止简伯宇的疯狂,他甚至还想爬下床冲出去找人。
病房的门在此时被打开,门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简伯宇一时满脸泪花冲上前去抱住来人,嘴里喃喃念著:「叶非……」
来人面无表情,一双大手抓住那八爪鱆鱼似的铁臂,像提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简伯宇伤後无力,所以很轻易就被那人制服了。
「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叶非,我是叶奇,叶非的弟弟!你要哭找你的情人哭去,别哭花了我的医生制服。」
叶奇?简伯宇抬起泪花的脸蛋,望著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蛋,突然想起好像真有一个叫叶奇读医科的混蛋……
「还我叶非来!还我叶非来……」呜……他的叶非在哪里啊,该不会真的、真的……呜……为什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你的叶非就在加护病房,你要拿著这张丑脸去见他吗?」叶奇挑眉,一脸嫌恶地看著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男人,从没看过男人哭起来这麽丑的,这家伙八成是古今第一人。
「呃、加护病房?」在加护病房不就代表……他没死!
「他在哪一间加护病房,快带我去!」瞬间又回复力气的简伯宇拉起叶奇的脖子使劲的勒,彷佛眼前这个才是害得叶非变成如此的原凶。
就见一名衣冠楚楚、英俊高大的医生被一名病患勒住脖子差点成为一缕英魂,叶奇非常生气,为什麽有这家伙在的地方他就得遭殃勒?
「放开我……唔、我快死了……我死了你就见不到叶非了……」用力、努力!他要把这只衰星拉下来!
好不容易,在黎复文的帮忙下总算把简伯宇从叶奇身上拉开,来不及回复呼吸,叶奇马上招来护士小姐给简伯宇打一针镇定剂。
「你好好冷静冷静,等到你稳定到不会发狂时,我才会带你去看他!在此之前,你要是不养好你的破身体,小心我把叶非藏起来让你一辈子找不到!」一鼓作气吼完,叶奇觉得自己好久都没这麽威风过了,抚著发疼的脖子带著好心情离去。
黑色童话(36)
真正见到加护病房内的叶非,是在三天後的事了。
直到此刻简伯宇才知道这家私人医院是青龙会的财产,专门照顾帮内受伤的兄弟,原来那天在叶非赶来救他後,帮内知情的人向帮主透露了消息,後来帮主带著人手来援救时就看到那一队机关枪在忙著扫射,一气之下丢了几颗手榴弹把那一票人全炸了,也因此引来警方的注意,他们在警察赶来前把所有人都处理完毕,活的死的全带走,其中还包括了昏迷不醒的简伯宇和身受重伤的叶非。
说老实话,叶非能在机关枪阵下捡回一条命,就连当黑道医生的叶奇都觉得是老天爷给的奇迹。
叶非带过去十几个兄弟死伤过半,遭到机关枪扫射的全死了,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虽说可以归咎於他身上穿有防弹衣,但防弹衣这种东西一面对机关枪简直就像是秀才遇到兵一样,毕竟子弹不长眼,扫射时才不会先挑好地方才扣板机呢!
叶奇将已经恢复泰半的简伯宇带来加护病房,一路上还告诉他这家医院的秘密以及他们获救的真相,但真正让他挂怀在心的,还是那躺在加护病房内,需要呼吸器延续生命的男人。
当他跨入那道白色的门槛时,里头已经有一名穿著防护衣的中年人造访,简伯宇一愣,这背影看起来相当眼熟,好像是……
「老爷子?」
中年人回过头,看到简伯宇时皱了一下眉头,抿紧的嘴唇似乎想吐出什麽教训的话,却因为病人正在昏睡而作罢。
两人在加护病房内待了很久,没有人开口说话,他们都知道叶非能否获救的关键在於是否能在一星期内醒过来,而这段时间,是他们最难熬的。
叶奇告诉他,叶非总共中了十一枪,大多是在手脚,有几枪穿透防弹衣打到内脏,除了紧急输血外还得从新鲜的尸体上摘除脏器替他换上,原本抱著尽人事听天命的叶奇也没想到他大哥居然就这样撑了下来,不过虽没断气,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能不能活命,就看那关键的一星期了,而如今只剩下两天的期限,叶非的眼睛要是不在四十八小时内睁开,以後就没机会睁开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伯宇什麽表情也没有。直到他看见叶非那毫无血色的脸庞,整个人除了胸部还有些起伏外完全看不出生命的迹象,然後,他就趴在床边痛哭起来。
原本加护病房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因为一草一动都可能影响病人的生命,不过,这家私人医院的老板没有出声制止,所以也就没有人上前去多事,半个小时後,简伯宇顶著一双哭肿的眼睛尾随青龙帮主出来。
老爷子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几天没睡好觉一样,比简伯宇这个病人还难看,他看著眼前这个趴在心爱养子床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男人,心里有无数的怨气。
「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那麽爱哭,听说你是阿非带大的,怎麽他没教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就算他真的醒不来了,也不用哭得像个娘儿们吧?」老爷子想来想去,最後只说了这些话。
「呜……看到他这样子,我很难过呀,老爷子你不也是很难过吗?」谁说男人就不能把情绪表现出来的,他这一辈子也只为几个人哭过而已,反正男人流眼泪的机会也不多,不如就流个够!
「哼!我难过还不是因为你?叶非这孩子多乖多聪明啊,从来只为大局著想过,这次也不知他那根神经不对劲,居然没有考虑後果就冒然去救你……我告诉过他人不是不救,只是不能由他出面,他不听,现在好了,死了那麽多兄弟,还差点连他也赔进去!你说,你拿什麽来赔我一个叶非?他可是我未来半子啊!」
未来半子?听到未来半子这句话简伯宇也火了,这男人难道非得把女儿塞给叶非不可吗?
「那又如何?他替你卖命多少年了?为什麽到最後连婚姻都是你替他作主?你确定他快乐吗?他是真心爱你的女儿吗?还是为了让你安心不得不答应?」这些话他从来没想过要问出口,只是今天已经走到这地步了,他也豁出去了,反正最後的结果不是生就是死,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你这是什麽态度?他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把他当亲生子一样对待,你以为我不会为他想?不会待他好?」老爷子的火气呈直线上升,他搞不懂叶非为什麽要冒生命危险救回这个只会哭哭啼啼兼顶嘴的家伙,男人有什麽好?比得上软绵绵还能生孩子的女人吗?
「……你有亲自问过他,与他长谈过吗?我本人是没那个勇气去问他是否快乐,不过我觉得他该有那个权力去决定自己的未来,老爷子,算我求你了,等他醒来後,问问他的意愿好吗?如果他说他是真心愿意的,那我就永远离开他,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如果他只是不愿忤逆你,那请你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公平点好吗?」
老爷子的脸色气得有些铁青,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在以前他早就把人拖出去毙了!可是现在……唉,他老了,懂得心疼这两字怎麽写,也知道叶非如果醒过来真正想见的人是谁……
这小子留下来照顾叶非会比他这老头子留下来还有用,所以,就算了吧,反正活到这年纪了,还去计较那些嘴上的便宜做什麽?
「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不过做不做在我,你管不著。我听阿奇那小子说你的身体已经好了七八成了,过两天阿非不论有没有醒都要迁到普通病房,不如就由你来看护他吧,我想他一定也很想见你,至於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别以为我老了就什麽都不知道,哼哼,我还是很讨厌两个男人之间牵扯不清的,你最好给我注意一点!」老爷子非常有气魄地撂下这些话,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脸错愕的简伯宇。
这个老爷子,居然把他未来女婿的情人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有没有搞错啊……
黑色童话(37)
当那人张开眼睛时,没有天降红光,没有天放异彩,更没有什麽天地颠倒的事情发生,一切都发生的如此自然。
连叶奇都说,这真是最不像奇迹的奇迹了,总之,在第七天早上他就这麽醒了,然後看著趴在他床边睡觉的男人,感觉到手边湿淋淋的,後来才知道那是男人流的口水。
那是一幅很奇怪、却又温暖的画面。
男人失笑了,虽然他的笑容很难看,而且他根本无法说话--乾了七天的喉咙什麽声音都喊不出来。
然後他伸出手抚摸著那个人的头发,感觉那柔顺的发根在他指中流散,虽然这个举动会让他的手非常疼--当然啦,手上全是枪孔怎麽能不疼?没废掉就不错啦。
趴著睡觉的人就是这样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当他揉著眼睛挥掉那只毛毛手时,还以为是自己做梦被人骚扰了,哪知道当他睁大眼睛时就看到某人要笑不笑的脸,以及被他拍掉而发疼的手。
「呃……早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一时手足无措的简伯宇只能想到这些话,毕竟谁也不知道该对一个刚清醒的病人说什麽。
叶非摇头,他只是把手伸出去再次抚上简伯宇的发,然後轻点他的脸,彷佛在确认对方的平安无事,然後,他垂下手。
「怎麽了?不舒服是吗?我去叫叶奇来!」简伯宇慌了乱了,他从没见过这麽脆弱的叶非,他在他眼中总是完美无缺,像是天神一般,从不知道这个如天神般的男人也会为他倒下……
人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不是爱哭的男人,只是看到叶非中弹倒下时他的心都要碎了,又怎能阻止眼泪的垂落呢?
叶非依然摇著头,他才刚醒来,全身上下开过刀的地方像是快散掉一样,怎会不痛呢?可是,他就是想守住这麽一点安静的时光。
他伸出手,把站起身的简伯宇拉了回来,手指头按住他柔软的唇瓣,乾渴的唇瓣一张一合,根本说不出什麽声音,可是简伯宇听见了。
『我自愿的』。
我自愿的……这四个字让简伯宇的泪又再度落下,这个男人啊,为什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他哭得跟女人一样呢?他只不过压不倒这男人而已也犯不著真的变成水做的女人吧?呜呜呜……都是他害的……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我不该在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时任性出走,可是我真的很气很伤心啊,我们在一起七年了,对彼此什麽都没说过,要怎麽信任对方会陪著自己一辈子?我一直以为我爱你绝对比你喜欢我多许多,因为我当时第一眼见到你就可以义无反顾为你挡子弹,可是、可是……呜……你怎麽那麽傻……那是机关枪啊,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奇迹发生你根本不能活!」要说不感动是假的,这男人也为他付出一次生命,两个人扯平了不是吗?只是,扯平之後还剩下些什麽呢?
在叶非醒过来的那一天早晨,简伯宇再次趴在床边哭湿了床单,两个人好像回到当初相识的时光一样,一个早熟世故的男人对上一个还没长大却爱装大人的男孩,男人对男孩的溺爱永无止尽,而男孩对男人的爱慕直到死也不会湮灭……
黑色童话(38)
叶奇在家里设置了一间完善的病房,还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士小姐照顾叶非,在叶非醒来第三天确定情况不会再恶化後,就把病人带回家交给护士小姐以及简伯宇。
这几日简伯宇异常安静,平日里什麽话都不说,只负责照顾叶非的生活起居,除了打针换药量血压等专业工作让护士小姐来进行外,其他工作他全包了下来,他还打了通电话告诉黎复文,说他暂时不回去了,等到叶非的情况好到能够让他放心时他才会离开。
叶非恢复的情况很快,可是他几乎整日都陷入昏睡状态,叶奇说那是正常现象,不断拍胸脯保证才免去被他殴打一顿的下场,後来简伯宇也不问了,他只是看著叶非安静的睡脸,然後脸上扬著幸福的笑容。
那天他向老爷子提出来的问题,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老爷子本人也没来询问。其实他是害怕最後得到的答案会让他不堪而已,在这样自我挣扎好几天後,他也想通了。
叶非结不结婚都无法改变他爱他的事实,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刻意去戳t破什麽呢?只要他装傻、只要叶非依然在乎他,他相信没人能赶得走他的,尤其是他真的很想陪在他身边,那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解脱……
他跟叶非之间的牵扯,只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理清了吧?
抚著那张熟睡的脸,简伯宇凑近自己温热的脸庞碰触那略微冰凉的肌肤,叶非睡得很熟,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几天老是有人发花痴对他做一些非礼的事,要不是看在他重伤未愈,恐怕早就二话不说,直接拆吃入腹了……
咕噜,吞口水的声音传来,身子底下的欲望在膨涨,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怎麽也得忍住,毕竟叶非的伤……唉,他怎麽这麽卑鄙?专挑人家受伤时起琦念,可是此时不动手他将永无翻身之日呀。
唔,一下下就好,他没有要插入,只是想享受一下居高临下的感觉,只要不给叶非发觉就好了,而且他也好久没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