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泯少爷,你若不想。。。。。。”柳惟咬着下唇:“我是说,你若舍不得。。。。。。”可以不喝。
乐泯微一皱眉,沉吟半晌才问:“若换作你,是想要着唯一的孩子,还是想要以后很多的孩子?”乐泯回头怔然地问他,显然,他也被自己的问题给问住了。
“也许,我哥哥喝了药也不见得会好。也许那个大夫是个专门骗钱的江湖术士也不一定。”柳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着急地在为乐泯找理由。他现在就是不想看到乐泯本来痛苦的脸上挤出来的笑。
乐泯抚摸着肚子轻笑:“也许我舍了这孩子,以后我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的。”
“既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你又何必。。。。。。”柳惟情急之下冲口而出。
“你不想救你哥哥了?”
柳惟当然想救自己的哥哥。柳惟肯定地点头。
“大家都是来赌一赌,只不过我自私的用了孩子做赌注而已。”乐泯摆摆手,示意柳惟可以出去了。
柳惟一惊,他却不知道,原来乐泯竟然是这样傻的。
“去吧,去守着你哥哥,他现在需要你。”乐泯笑着将柳惟推出去。
“你。。。。。。”柳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这么走了,肯定会发生自己预料中的事情。本来整件事情就完美无缺。
“今天的事情别对别人提起。你放心,小顺子笨笨的,他不会想到你给我送的药。”乐泯轻轻关上房门,柳惟见到乐泯微笑的嘴角,微蹙的眉心,嫩白的脸面渐渐的变得小了变得远了,最后嘎吱一声,却是什么也见不到了。
柳惟被关在门外,屋中顿时安静下来,连燃烧的火炉都显得异常的安静,没有向平时一样噼啪地兴奋劲儿。乐泯轻轻拍着肚子,笑了笑:“对不起,是爹爹自私了,如果这次过不去,爹爹就陪你一起去吧。”
腹中的孩子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一脚踢来,疼的乐泯弯着腰惨白了脸。揉抚着肚子,乐泯皱眉:“你知道我对你的狠心了吗?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的爹爹?”
腹中的孩子又是猛地一踢,乐泯双腿一软,蓦地跪倒在地上。小声地抽着气:“我真的很自私,顺从了柳惟他们的阴谋,却要牺牲你。我知道你父亲爱的是柳歌,我也知道你父亲不爱我。可是,可是我爱他。。。。。。我拿你赌他对我的情意,若是,若是这次我输了,也算是我的报应,我不管能不能救活人,可是,却对不起你。”乐泯边说边端过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睛突然红了:“可是,我爱你父亲也爱你,你明白吗?你明白吗?”眼泪碎落在汤药里,和苦涩的药汁融合到一起,乐泯孤注一掷地惨笑着仰头喝下那碗药。
七
身子下的地面透着丝丝的凉气,乐泯不耐地站起身子,拖着有些发麻的双腿走进内室,踢掉鞋子退下袍子和衣裤躺在床上安静的等着药效的发挥。果真不负所托,柳惟送来的药真是最好的,没过半盏茶的功夫,乐泯就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慢慢发硬,腰也扯地酸涨难耐。乐泯有些惊慌的摸着肚子,这时候才意识到,真的要失去腹中这个陪伴了他快半年的小家伙了。许是感觉到了爹爹的抚摸,许是药效彻底发挥了作用,孩子在肚子里极为不安,刚开始还好,小腹坠坠的疼着,或者一抽一抽的还能忍受,后来都能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辗转着小身子死命的向下顶着。乐泯死死要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
可是,腹中孩子的躁动不安没有因为爹爹的隐忍而得到释放,猛地向下一个坠式,让乐泯嗯地一声呻吟出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崩直,死死咬住的下唇渗出了血丝。
“嗯。。。。。。呃~”乐泯双手铰着身下的被褥,死命地抬起身子又猛地摔在床上。
乐泯心里有些慌乱,不安,甚至绝望,他觉得自己的赌注下错了,或者说,这场赌局根本没有自己下注的权利,他也只是他们的一个筹码而已。腹中的孩子翻转着向下顶,难忍的绞痛终于击败了乐泯死撑的牙关。
“呃。。。。。。嗯嗯。。。。。。啊——”乐泯一个挺身又斜斜地摔在了床上,这样的情形真的不是他能掌控的。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少爷,他是无知的,甚至有些茫然的;第一次有了身孕,是欣喜的,又是无措的。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疼痛过,这样几乎把人痛的当场死过去的痛楚。他颤抖着,不自觉地将双腿打开,忽然孩子又是一个翻身,疼的他几乎要去撞墙。他咬着自己的手腕在床上翻转着身子,想要缓解一下小产带来的能让人魂飞魄散的痛楚。可是,当他将身子趴卧在床上时,又因为自己的身子压住肚子痛的他一声惨叫。
“啊——嗯。。。。。。呃。。。。。。哈哈哈。。。。。。”孩子,你是不是不甘心就这样走了?你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就被自己的亲生爹爹毁去了生命,你该恨我的,你该惩罚我的!乐泯自虐般的想着,如此一想,倒是也不觉的有多痛了。他着急着想要解脱掉这样的痛楚,双手无力却坚定的抵在上腹,用仅剩的力气向下按压着腹部。
“嗯——啊——哈哈——孩子。。。。。。我,我对不起。。。。。。啊——呃——”乐泯双手按住腹部,在床上翻滚着,忽然身子猛地一轻,接着嘭地一声,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掉在了地面上,肚子被狠狠压在身下,痛的乐泯忍不住向后仰起头,绷紧了身子又是一声惨呼。
孩子只是在腹中上下翻滚,却不见他下移一丝一毫。乐泯又累又痛,躺在冰凉的地上不停的喘息。肚子始终都是发紧发硬的,他茫然无知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能双手按在肚子上,感觉着腹中小小生命的力量与冲击。
“嗯——呃——”也许是刚才掉下床来起了什么作用,乐泯感觉到自己的身下有些湿滑,他颤抖着手去摸,热热的滑滑的,等看清了才知道,原来是血。
乐泯愣怔着想,出血了。为什么会出血呢?这是不是说,我的命到此为止了?我该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乐泯满脑子慌乱的想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腹中的收缩而向下用力。
痛到极致,乐泯心惶惶的没个着落,感觉到眼角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顺着鬓角滑入了头发中。乐泯用带血的手腕去蹭蹭,看到的原来是凉凉的透明的眼泪。
八
乐泯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了孩子而流还是为了自己的绝望掉下来的,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流泪,带血的手腕沾上还微热的泪水时,乐泯几乎不知道那是眼泪。腹部的绞痛像是有了意识一般,生生痛的能将人断为两截。乐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平躺在的地上,身子下面是冰冷干燥的地面,腹中却是炙热如火焰般的灼痛,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火两重天一般。两条腿本能的打开到极限,颤抖的双腿完全没了力气。孩子又是猛地向下一撞,乐泯咬紧牙关挺直了身子,双手死死抓在地上,指甲劈断,鲜血染红了十指。除了腹部,乐泯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疼痛。屋子里冲击心头的血腥味让乐泯难受的想吐,乐泯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正随着身下的热血慢慢消失,忽然悲从心生,将手腕塞进嘴里,再也抑制不住的痛苦出来。“嗯。。。。。。呃。。。。。。呃。。。。。。”还没有痛快淋漓的大哭一场,腹中的孩子忽然向下急冲,乐泯被惊的挺起下身,感觉孩子这次向下移了点,心下稍慰。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抓着桌子起身,伸手却抓错了桌子上铺展的桌布,顿时桌上的杯茶碟盏系数摔在了地上,身子还未撑起竟然又倒了下去,腹侧传来的震动引得整个肚腹都好似炸裂一般,乐泯疼的努力蜷缩起身子,死死抱住坚硬好像石头一般的肚腹,咬着嘴唇等待着这一次的疼痛缓过去。半晌,乐泯觉得好些了,才有挣扎着起身,见到椅子近在眼前,努力的伸出手臂攀住椅子边缘,爬起身,乐泯跪趴在椅子的边缘上,双手抓住椅背,椅子将将抵住上腹,借助外力娩出腹中的胎儿。乐泯不清楚现在的情形,只是觉得刚才用无力的双手压腹没有起到效果,现在借由椅子边缘的顶撞希望能将腹中的胎儿推出来。“嗯。。。。。。呃。。。。。。呃。。。。。。。嗯啊——”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被迫挤出来,乐泯努力向下用力,孩子在慢慢向下移动,血,也快速的将身子下的地面洇湿。古思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距晌午过了两个时辰,这一次,因为柳惟以及柳家的关系,古思终于能将锦南茶庄的生意接下来,以后,古家的茶叶生意就不愁没有出路了。古思心情大好,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双婴儿穿的小老虎鞋,着实喜欢,想到再过几个月,乐泯腹中的孩子出世后就能穿上这样的小鞋子,真是爱不释手。路过古董玉石行,和老板寒暄几句,瞥见多宝槅上摆放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佩,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乐泯身上。想来,自从乐泯怀有身孕之后,还未给乐泯添些什么东西,心下一时歉然,顾不得老板高抬的价位,二话不说的买了下来。“少爷,你回来了。”小顺子忙着在大厅里帮着打扫。刚才收拾了乐泯屋中的饭食,等回头再来伺候,却见房门紧闭,听了听里面连个声音也没有,小顺子以为乐泯在休息,也就没有进屋。边高高兴兴的收拾屋子,边为少爷主子高兴,小少爷都会动了呢,少爷要是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高兴。毕竟做爹的可是他啊,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少爷进了屋。“嗯。”古思小心地将小老虎鞋放到桌子上,笑道:“好看么?”
“好看好看。”小顺子忙不迭的点头,心里也很高兴,忙献宝似的说道:“少爷,你今天可是错过好事了。”
“哦?什么好事?”古思意犹未尽地摆弄着小鞋子,随口问道。“今天上午的时候,小少爷踢了泯少爷一脚。好大的力气呢,踢得泯少爷直喊痛。”小顺子兴高采烈的回道。“真的?孩子会踢人了?”古思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是惊奇地问。一张脸上难掩为人父的骄傲与满足。“是啊。力气大,看样子小少爷很健康。”小顺子慌忙点头。“会踢人了,会踢人了。。。。。。”古思围着小顺子转了两圈,竟然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最后一拍巴掌问道:“阿泯呢?你怎么不在他跟前伺候着?”
“泯少爷大概休息呢。今天也许是小少爷会踢人了,泯少爷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我去看的时候,房门关的紧紧的,我不敢进去打扰泯少爷休息就没伺候着。”小顺子低下头,等着挨训。古思心情好,没有和他计较:“我去看看他。”古思拿着小老虎鞋子快步向后院跑,掌心里紧紧握着玉佩兴奋甜蜜地想要马上见到乐泯。“古少爷!”刚转过几个回廊,就看到柳惟站在柳歌的门前焦急地转圈子。“二公子?你怎么在外面?”古思心里高兴,也没注意柳惟异样的脸色。“我哥,我哥。。。。。。你能不能去见见我哥?”
“你哥怎么了?”古思一愣:“又不舒服了么?”
“也,也不是,就是哥说自己闷得慌,我想,你该陪陪他。”柳惟喏喏开口。“好,等我一会儿过来。”
“古少爷,今天锦南茶庄的生意怎么样?”柳惟伸手拉住要走的古思。“哦,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多亏了你帮我约到人了,不然,江南的茶叶生意着实难做啊。”古思呵呵一笑,拍了拍柳惟的肩膀:“多谢你了,我定要在你哥面前好好谢你。”
“谢我倒是不必。你还是多陪陪我哥吧。”柳惟点头。古思沉思下,既然都到了柳歌的门口了,没有理由过门而不入的道理。只得点头道:“好。”说着推开门,进了柳歌的房间。柳惟在门外长长舒了口气。
九
“呃。。。。。。呃。。。。。。嗯呃。。。。。。”乐泯的双腿早已经麻木,只凭着本能的跪趴在椅子上,狠心地向下用力。心中一震,下身呼啦一声觉得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身体直往下流。乐泯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只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臂保持着一丝清明。“呃。。。。。。嗯。。。。。。呃。。。。。。呃。。。。。。哈哈哈。。。。。。哈哈。。。。。。”乐泯大口喘着气,拼命呼吸着周围薄弱的空气,一次又一次向下用力,都能感觉到孩子一点一点伴着钝痛向下走着。好不容易向下滑的孩子到了盆骨,几次推挤都差点将孩子推出体外,却因为乐泯失去力气的身子,接不上来的气息有一而再地缩回了体内。“呃。。。。。。嗯——呃——”乐泯混乱的头脑早已分不清楚什么时候腹中在收缩,只知道完全胡乱用着力。孩子却徒劳的在盆骨处挣扎,白白平添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痛楚。“柳歌,原来你醒着?”古思笑着坐在柳歌的床前。“睡不着。天天睡着,都睡烦了。”柳歌微微皱眉,轻轻按住胸口说道。“不舒服吗?”古思见他这个样子,早已经习惯了,伸手去帮他顺气。缓了一会儿,柳歌才点点头:“我好多了。”
“吃过饭没有?”古思惦记着柳歌的身子,生怕他不吃不喝的亏待了自己。“吃过了。你呢?中午都没有回来。”
“我在外面用过了。”柳歌见到古思手中小鞋子,问道:“这是?给孩子的?”
“好看吗?”古思点头,笑脸中洋溢着止不住的幸福。“好看。”柳歌笑着点头。古思忽然皱眉,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怎么了?”柳歌察觉了古思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问。“不知道怎么了,胸口有些发闷。”古思皱着眉回道。“是累到了吧?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柳歌抚着古思的头发,嘴里不住的埋怨。“能有什么事?你先歇着,我拿去给阿泯看看,看看他喜不喜欢。”古思吻了下柳歌的额头,笑着出门。柳歌心里骤然一沉,古思有多久,有多久不这样笑了?笑得这样开怀这样纯粹?全是因为孩子啊?还是因为?柳歌按住胸口,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阿泯,阿泯你在么?”古思小心地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只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别的什么都听不到。古思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屋内有人答话,拍拍门扉说道:“阿泯,我进来了。”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内咣当一声,接着就是什么倒在地上的闷响。古思心中一惊,伸手推开门进去,还未进屋,就问道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古思心慌乱不已,进了内室,惊愕地呆在原地。地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散发出来刺鼻的血腥味。乐泯摊开两条腿倒在地上,浑身早已湿透,白皙的双腿早已被鲜血和羊水弄得狼狈不堪。乐泯高耸起来的腹部在剧烈的蠕动着,每一次蠕动,身下都会多一些带血的羊水流出来,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浸在血水里一般。古思惊骇非常,双手无法自制地有些颤抖,小鞋子掉在地上也不自知。他跑过去抱起神智有些不清的乐泯,见他脸色如雪,嘴唇青紫,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倒抽着气,心里顿时一抽一抽地疼起来。“阿泯,阿泯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古思抱着乐泯,轻轻拍着乐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乐泯半是昏迷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多少拉回些他的神智,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古思焦急而惊慌的脸:“少爷,少爷。。。。。。呃。。。。。。孩子。。。。。。”古思见乐泯有些清醒,轻轻将人抱起几步来到床前,将人放在床上:“没事,没事,你要好好的。”说完就去看乐泯的下身,看到穴口大开一片血肉模糊的下身,心顿时疼的像刀绞一般。乐泯仍是不由自己主地打开了双腿,腹中又是一紧,痛苦的呻吟一声,双手死命抓住身下的被褥,挺起身子用力。古思忍住心疼用衣袖去擦他的大腿,无论怎样擦,还是被乐泯下身喷薄而出的羊水溅了满手。“阿泯!”古思见乐泯无力地瘫在床上,胸口几乎毫无起伏,担心地抱起乐泯:“阿泯,孩子要出来了,你看,我们的孩子要出来了。我都看到他的头了。你要加油,用力啊!”乐泯恍惚中听到孩子,水雾迷茫的眼睛对着古思看过去,只看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便点头:“好。。。。。。嗯。。。。。。呃。。。。。。呃。。。。。。。嗯呃。。。。。。”古思抱着乐泯颤抖的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孩子要出来了,我要第一个见到我们的孩子。阿泯,你要继续用力,不能倒下。知道吗?我和孩子都需要你!”乐泯闭着眼睛点头,心里苦涩的想到,恐怕这个孩子是最恨自己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折磨自己?折腾了许久都不肯出来?腹中坚硬滚烫,乐泯还是坚持着用力,被咬的鲜血淋漓的手拉过古思的手按在躁动的腹部上,祈求地说道:“少爷,帮帮孩子吧。。。。。。呃。。。。。。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