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那种美工刀造成的伤口吗?”袁朗问。
“可能,但如果你能找到凶器来让我比对的话,我才能确定!”史今平静地回答。
“死亡时间呢?”袁朗又问。
“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
“我们到现场去的时候,这人穿着背心短裤,赤者脚,身上没什么东西,在周围搜索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他的衣物,一开始以为是谋杀,但后来发现他是触电死的!”高城想了想说。
“最简单的方法,让伍班副比对脚印,我们从通风口里提取到一个赤脚的脚印!”吴哲说,然后看一眼袁朗的表情。“我现在就去找他!”
“吴哲!”史今突然叫住了他,笑笑。“我可以帮你个忙!”他说着,指下墙边的办公桌。“用我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不用接通,他三分钟之后准到!”
“咦?真的?”吴哲有点奇怪。
“打个赌?”史今笑得更开心。
“吴哲,别赌,照做就行!”袁朗赶紧打断了他。
“为什么?”吴哲有点不服气了。
“准输的赌,你要不要打?”袁朗笑笑,摇摇头。
“我们这个案子的死者,叫龚昌,在一家酒店里做服务生,刚才我叫他们重新调查了一下,他的同事说他曾经提过给一个画家做模特儿的事儿,还说,那个画家那儿藏了很多名画,是好东西!”高城把最新弄好的资料都拿了出来。
“伍六一从黄伟的电脑里找到了,他地下室那个摄像头传送的监控资料,里面恰好录了那一天的一些影像,龚昌是从通风口爬进去的,在翻东西的时候,被正好下楼的黄伟发觉,两个人起了争执,龚昌随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把美工刀,刺伤了黄伟的颈部!”吴哲把那段视频放到了大屏幕上。
“这案子就这么简单?”高城皱眉,这也太巧了吧?
“还是有几个问题的,凶器在哪儿?龚昌从哪条路去的汀河公园?他把自己的当时穿的衣服丢在哪儿了?还有,那六十万现金我们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啊!”袁朗接过话来。
“只有一个办法啊!搜查啊!从静雅画廊那儿翻过南山就是汀河,倒是不远,那儿也没什么人,他很有可能是在路上把凶器和沾了血的衣服给扔掉了!所以,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只穿着背心短裤,还赤着脚!”高城说。
“那我们就专心去找那六十万了啊!”袁朗笑了笑说。
“凭什么每次这种好事儿都摊上你们啊!怎么不让我们去找六十万啊!”高城很满地白了他一眼。
“那我们还有一个彭嘉要找呢,要是你能帮我们找到,这好活让给你了!”袁朗笑笑随意地说。“走吧,吴哲!”
“去哪儿啊?”吴哲问道。
“医学院,找找那位露露小姐!”袁朗答道。
“你怀疑是她把钱拿走了?”吴哲追上他几步,问道。
“咱们从监控录像里可没看到黄伟是拿着钱到地下室的,而且,龚昌还没来得及偷什么呢,就杀了人!房子外头不好说,里面咱们可是搜了几回,如果六十万还在的话,早就找出来了!”
“可是咱们提取过沾了血的脚印,她就只走到门口啊,没有到别的地方啊!”吴哲还是有点奇怪。
“如果她一走到楼梯上,就看到黄伟受伤倒在血泊里,那时,她并没有先去救人,而是先干了点别的呢?”袁朗仍然是笑着。
“我怎么没想到呢!”吴哲拍了自己一下,笑了起来。
“经验问题!吴哲,你得慢慢积累呢!”袁朗伸手去揉了下吴哲自己拍过的额头。“以后别拍脑袋了,你这皮肤,怎么一拍就泛红啊!”
“才没有,我皮肤才没那么敏感呢!”吴哲立刻反驳。
“真不敏感?吴哲,我倒有个方法可以试试!”袁朗瞅着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什么办法啊?”吴哲问道。
“算了,也不太重要,等案子破了再告诉你吧!”袁朗摇摇头,说。
“唉,你这摆明就是吊人胃口!”吴哲不满地嘟囔。
“吴哲,你现在已经完全被我们同化了啊!专心,办案子!”袁朗笑了起来。
“我哪有?”
“办案的时候走神啊!”
“对对,咱们先得去找那六十万去!”吴哲这才回过神来。
事已至此
不出袁朗所料,露露在楼梯上一看到黄伟出血的情况就知道他没有救了,在那个地下室,手机没有信号,她本来是要跑到楼上去打电话报警的,可转而看见了那六十万块钱,她就动了贪念,把钱藏进了自己骑的小摩托车的座位下面。
“这个案子,真是来得奇怪,破的也奇怪!”做完结案报告时,已经凌晨时分了,吴哲把所有的证据都封好,准备等明天送到档案室去。
“我倒是很服气那个叫露露的小女孩儿,这才几天时间啊,她居然就挥霍了将近二十万块钱!”齐桓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咱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叫彭嘉的人啊!”许三多很认真的说。
“他跟咱们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慢慢找他!三儿,咱们走吧,这两盯在电脑前头,眼都疼!”成才叫了许三多一声。
“你你眼睛疼?那得,得去医院!”许三多赶紧说。
“去什么医院啊,这叫视疲劳,你懂吧!我现在只要睡觉就行了!”成才笑了笑。
“那咱们现在就走!”许三多站了起来,说。
“齐桓,你也回去吧!”吴哲转头,看见齐桓还窝在桌子后面不知道在那儿翻找什么。
“吴哲,你看见我的钥匙没有?”齐桓问道。
“什么样儿的钥匙?”吴哲问道。
“一个挺大的圈儿,上面有个蜘蛛的!”齐桓答他。
“蜘蛛?!你在钥匙圈绑着蜘蛛?”吴哲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了?”齐桓有点奇怪。
“要是让我妹妹看到,准保得兴奋的跳起来!”吴哲想着,就好笑起来。
“你还有妹妹?哪有女孩喜欢蜘蛛这些玩意儿的!”
“我堂妹,她就是一只蜘蛛精,她还养蜘蛛当宠物呢!”
“真的假的?唉,吴哲,你这个妹妹,可得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我想见识一下蜘蛛宠物啊!”齐桓说。
“那你有得等了,她在美国留学,估计下次回来,至少得是冬天!”吴哲笑笑说。
“说了跟没说一样,唉,你到底看见我钥匙没?”
“哦,好像C3拿走了,他在那儿嘟囔着没拿钥匙什么的!唉,你有C3他们家的钥匙?”吴哲问道。
“我们没有,我估摸着,他是准备从我宿舍的窗户爬进去!哦,他那宿舍,跟我的宿舍挨着!”
“宿舍?什么宿舍?”吴哲眼睛瞪老大。
“队里的宿舍啊!你干吗那么惊讶!”
“你们不是没有宿舍了吗?如果有宿舍,我干吗还要住在那个烂……呃,组长他们家!”
“你住组长家?”这下子轮到齐桓惊讶了。“可怜孩子,组长他一定很恨你,不然干吗还要把你拉到他们家去折磨啊!阿弥陀佛,吴哲,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齐桓很夸张的双手合什朝他拜拜,走了。
吴哲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恨得牙根痛,他现在算是明白,袁朗这根本就是滥用职权、胡说八道,根本就是为了把他拐到他们家里就对了!吴哲啊吴哲,你聪明一世,怎么就上了这份当了呢。
“吴哲,快来!”这时,袁朗突然推开门,招呼了他一声。
“干吗?”吴哲口气不满的问道。
“找着彭嘉了,快点!”袁朗匆匆地答道。
“找着了?!”吴哲也顾不上别得,跟着袁朗就走。
坐在会客室里的是彭嘉的母亲,吴哲看到,在那儿陪着她的是田心,田心正用一种吴哲从来没有见过的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她。从她的眼光里,是一种绝望,很安静的绝望,只在看到他和袁朗走进去后,变得稍稍紧张,微颤着要起身,田心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彭妈妈刚刚去看过黄伟!”田心转头,低声对袁朗和吴哲说。
“是……那是黄老师!”彭妈妈跟着说。
“哦,阿姨,您先坐,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袁朗看得出老人的紧张,微笑了一下,语气也很温和。
“阿姨,您喝杯水!”吴哲赶紧为彭妈妈的杯子里添了热水,递了过去。
“谢谢!”彭妈妈微微点头。
“阿姨,您来的时候说,您来为黄伟办理后事是吗?”袁朗问道。
“是!黄老师家没有别人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照顾我,就像我儿子一样,我应该来为他……为他……”彭妈妈凄然地笑了下,不说话了。
“您的儿子,彭嘉,他是黄伟的学生?”袁朗又问。
“他十五岁跟着黄老师学画,当时黄老师说,小嘉很有天份的,可惜……”
彭嘉母亲低头去擦眼泪,田心这时轻声说:“咱们怎么也找不到彭嘉,是因为他去世已经十二年了!”
“什么?”吴哲轻呼了一声。
“咱们实在人手不够,就让田心她们组帮着查了注销人口记录,才找到他的!”袁朗低声解释了下。
“彭嘉已经去世了,可他怎么还能,黄伟怎么会一直对别人说,他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呃,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吴哲话还没问完,就看到了彭妈妈正在看着自己,那时才惊觉在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面前谈论这样的话题是不是太过于残酷了。
“没有关系,十几年了,早就不像是最开始那几年死活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后来,一年又一年的,日子久了,就慢慢地能想开了,生死那是人的命,就像我的命就是要死在我儿子的后面,我没有办法!”彭妈妈摇摇头,脸上是一种很难形容出的神情,似是勉强自己笑出来,就可以忘记伤心一般,但,她不知道,在别人看来,她的伤心已然入骨。“就只有黄老师不信,他不信小嘉就那么死了!那天是小年啊,我包了饺子,让小嘉回来拿,黄老师家里没亲人,本来,是要他来我们家的,可那会儿,黄老师有副画要参加比赛,他天天都扑在那画上了!小嘉回家时被车撞了,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黄老师也赶去医院了,他当时那个样子,我看了都挺害怕的,他就站在窗口那儿,一直看着医生推着小嘉往太平间走,我当时就紧紧地抓着他,因为我觉得他好像会拉开窗子跳下去一样!”
“可我没想到啊,第二天,他居然跑到我家里来,说要给小嘉多拿几件衣服,说是要变天了……他疯了……”彭妈妈茫然地摇头,声音如在叹息。
“他一直认为,彭嘉还在世?”田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也试着劝他,可他老是很奇怪地问我,小嘉明明就在这儿,他没有死!我往他指的地方看,什么都没有!我听你们说,他被害了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松了口气,你们知道吗?他终于不用一个人拼命的活着,连我儿子的那一份都一起活着了,十二年了,他太累了!”彭妈妈终于压抑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送走彭妈妈后,吴哲觉得压抑的受不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让他直想大喊几声。
田心坐在那儿,一页一页的翻着黄伟的画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是种病吧?”半晌,袁朗终于问道。
“分裂,不是精神上的,而是心理分裂!他认为彭嘉一直活着,但偶而也会清醒,他会发现自己画不出彭嘉长大后的样子。可他正常的思维不够强悍,他反而是强求着现实!”田心轻声说。
“所以,他找了一个,感觉像是彭嘉的人来当模特,而且,把这画册当成礼物来送给他幻想中那个彭嘉!”吴哲接口道。
田心发了半天的愣,突然轻笑,用一种十分柔软缥缈的口气说:“他一定很爱他!”
“爱?!你确定!”袁朗有点惊讶。
“无论是哪一种爱,他一定很爱他!”田心又重复了一遍。
吴哲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去看袁朗,恰好袁朗也在看着他,以很深情的方式。
“哦,找到这个不存在的人,是个好消息,我还有个坏消息!”田心还是极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田心,我真是不爱听坏消息!”袁朗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太想说,唉,去我办公室吧,有点东西给你们看!”田心站起身来。
“等等,老规矩啊,说坏消息的人负责请客!”袁朗笑了起来。
“没问题,正好,吴哲,你还没见过我老公吧,今天让他请客!”田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田心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报告,递给袁朗。
“这是什么?”袁朗问道。
“国际心理学研究学会最新的一篇心理学获奖论文!”田心答道。
“哦,吴哲!”袁朗转头就塞给了吴哲。
“给我干吗?”吴哲很奇怪地问他。
“我以为你又要转行,或者再考个博士什么的?心理学方面的?”袁朗笑笑。
“袁朗,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就直接问好了,干吗要拐弯抹角,而且还扯上了我学弟!”田心闲闲地问了他一句。
“我喜欢扯他啊,没办法!”袁朗还是笑。
“论文你们看不懂,我简单解释一下,是关于环境因素影响人的心理变动!重要的是作者,看看这个人!”田心点了点附上的一张照片。
“是贺莹!”吴哲惊呼了一声。
“没错,是她!如果不是看到这篇论文,我压根都想不到!你看看这论文里提到的案例多么像是你们那个案子!”田心说。
“学姐,如果她是个心理学业内人士,你应该认识她才对!”吴哲奇怪地说。
“如果她根本就不在国内从事心理学的研究和相关的工作,我不可能会认识她,这篇论文的研究机构是西班牙一所医学院的心理研究所!论题是人在不同生活环境之下的心态转变!我现在很怀疑,对于这个贺莹来说,这么一桩惨案,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实验?”田心摇摇头说。
“那就有动机了!”吴哲说。
“什么动机?”袁朗倒显得很平静。
“她有可能是教唆杀人,至少她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对吧?”
“吴哲,别太天真!咱们是办案,不能想当然!”袁朗皱眉,轻声说。
“没错,我们没有证据!除非你证明,贺莹亲口教唆凶手杀死被害人,或者两人之间有了直接的利益交换,哪怕你有一个间接证据也可以!”田心再次摇头。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实验,那么她一定是做了最精密的准备,辛波甚至还要去杀她,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利益联系,他们甚至都谈不上认识!如果只看证据,贺莹同样也是个受害者,她的房子成了凶案现场,她丈夫的堂哥甚至也被杀了!”袁朗说。
“也许,她也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在实验当中,失控了!人心是最难猜测的东西,我也许可以通过催眠知道一个人最深藏的秘密,可我依然会发觉,我不了解那人。吴哲,就像我用尽了办法都治不好你的强迫症,可袁朗只需要把你拉进他的家,一切都解决了!”
“咳!”吴哲呛了一下,看着田心,脸红起来,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田心反而笑了起来,说:“那不就打个比方吗?”
袁朗看了田心一会儿,问道:“不会又是我们那位薛大嘴说得吧!”
“说什么?”田心装傻。
“你说呢?”袁朗问道。
“你告诉薛刚了?”田心问道。
“怎么可能,可我老觉得那小子已经看出来了!”袁朗有点无奈。
“那说明你们隐藏得不够深啊!”
“学姐,你在说什么啊?”吴哲快要跳脚了,那两个人在那儿一搭一唱,压根儿就当他不存在。
“你说我在说什么啊?”田心笑着问他。
“学姐!”吴哲真要疯了。
“好了,不说了!老规矩,说坏消息的人要请客,咱们走吧!”田心拍下手,及时打住。
吴哲还是有点儿闷,似乎是不太开心。袁朗走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肩。
“想什么呢?”袁朗问道。
“没有,就是觉得不甘心!袁朗,你明明是对的,贺莹就是跟那个案子有关的!”吴哲显得有点郁闷。
袁朗只是笑笑,说:“那件案子结了!吴哲赌一把,如果她真的是个科学怪人,那就一定会有下一次,我就不信,她每次都这么完美!如果,她真的是失控的话,她的良心也够难受很久了!已经这样了,吴哲,别再想了!”
“袁朗,这是你办过的最郁闷的案子吗?”吴哲想了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