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贺莹他们的财务状况?”袁朗咽下最后一口粥,随手去翻翻桌上的资料。
吴哲耸耸肩,有点无奈地说:“他们比李清有钱的多,而且,似乎李清的公司,还有他堂弟的股份在里头!”
“这么说,他们不会为了钱去杀人?”袁朗沉吟道。
“你怀疑他们?”吴哲有些经验。
“正常,而且,两个死者跟他们的关系,都太密切了不是?”袁朗挑下眉,笑笑。
“我觉得没有动机!好吧,假设他们是为了钱或者一些私人恩怨去杀李清,那干吗要杀韩丽呢?韩丽身无长物,贺莹却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哦,对了,你能相信吗?她34岁了,而且,她比她老公的钱还多!”吴哲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神情。
袁朗忍不住笑了,说:“确实没有动机,我只是觉得什么地方有点奇怪!算了,唉,去趟法医办公室,咱们看看尸检报告出来没!”
“嗯!”吴哲乖乖地点头,几口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很奇怪,袁朗竟然没有伸手过来拽他,这两天都被拽习惯了,这会儿,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
“怎么了?等我背你走?”袁朗回头,冲着吴哲坏笑,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吴哲的手。
吴哲愣一愣,却还是任他牵着自己走,没有反抗,他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像他,但,心里喊着不像,却还是不想甩开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走到法医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袁朗没急着进去,顺着开启的门缝儿往里看了一眼,鬼鬼崇崇。
“喂,你……”吴哲还不等质问出口,就被袁朗捂住了嘴。
法医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冷光灯。
史今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件外套,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伍六一就在桌边灯光下坐着,安静地看书,偶而抬眼看看睡着的史今,眼中波光涌动,似乎是在笑着的。
吴哲愣在那儿,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袁朗突然笑了,在门外小声咳嗽了一声。
伍六一皱眉,先去看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史今,然后放下书,迅速出门,回身轻轻将门带上,瞪着袁朗。
“干吗?”伍六一对袁朗可没什么好气儿,但还是努力压低了声音。
“拿验尸报告啊,要没事儿我哪儿敢来麻烦班长呢!”袁朗笑笑,慢悠悠地说。
“没好!”伍六一一句给他顶回去。
“不是吧,咱们史班长多么敬业啊!怎么会没好?”袁朗也不恼,仍然是笑嘻嘻地。
“他刚刚睡着,一个多礼拜了!求求你了,明天一早,我连我那儿的鉴证报告一块儿给你送去,成吗?”伍六一那表情,似乎很想一脚把袁朗踢出地球。
“成!”袁朗答应的干脆,吴哲已经看明白了,很明显,这个烂人就是故意来招人烦的。
伍六一得了他满意的答案,转身回去,却见史今已经醒了,正在沙发上揉眼睛,当时就很有一种冲动,准备出去把袁朗拎回来,直接按解剖台上切巴切巴,也算为人民除害了。
“袁组长来拿验尸报告吧?”史今笑笑,问道。
“他等着拿他自己的验尸报告!”伍六一气呼呼地说。
“少胡说!”史今白了他一眼,翻身就要起来。
“干吗你?”伍六一过去,把他按回去。“这才睡了几分钟啊这,就起来!”
“睡不着了!”史今笑笑。
“才怪!”伍六一走以沙发一端坐下来,拉着他躺到自己膝上,瞪着眼睛命令他。“睡觉!”
史今眯着眼睛看他,过了半晌,笑笑,真的合上眼睛睡了。
袁朗在外头憋不住的坏笑,拉着吴哲走了。
“喂,你真的很变态呢!”吴哲奇怪地看着他。
“小孩儿,你在咱们队里呆久了就会知道的,很多时候啊,乐趣是要自己找的!困不困,找个地方给你睡觉去!”袁朗手很自然地搭上了吴哲的肩,轻轻用力带着他走了。
“可是我还有那么多资料没看完呢!”吴哲嘟囔着,打了个呵欠。
“先去睡觉,你都快成熊猫了!”袁朗笑笑,说。
“组长,你没阴谋吧?我还是觉得你不会这么好心!”吴哲嘀咕着,又打了个呵欠。
袁朗只是笑,都懒得回答他了。
吴哲不常作梦,但,每一个梦境都真实的吓人。
在这个梦里,他走进那间装修豪华的公寓,他喜欢从公寓的窗子看出去,美丽的海岸线蜿蜒着伸向远方。
突然,身后的门开了,有人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吴哲转身,就看见了那张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脸,是韩丽的脸。
一个黑影自韩丽的身后赶了上来,推倒她,明晃晃地尖刀挥起,一刀一刀刺下去,血喷溅而出,落到吴哲的身上,湿热粘稠,有令人作呕的咸腥味道。
一瞬间,场景又转变了,他在一股呛人的消毒药水味道里醒来,睁开眼,是医院里颜色灰暗的墙壁,他躺在一张硬梆梆的冰冷的床上,他向一侧歪过头去,躺在他身旁的是一具满面鲜血地尸体,那尸体无神采的眼眸正死死的盯着他。
“吴哲,吴哲,醒醒,快醒醒!”袁朗轻轻地拍着吴哲的脸颊,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吴哲已经满脸的冷汗。
吴哲睁开眼睛,带着恐惧和一点点的茫然,先是紧张地四下去看看,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没在满是血的屋子里,也没在医院冰冷的停尸间里。
“怎么了?”袁朗看着吴哲的眼睛,眼神是不带一点戏谑的专注和认真。
“没,没有,作了个梦!”吴哲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儿来,无意识的抓紧了袁朗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叫人安心的温度。
“我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不常作噩梦啊?”袁朗有点奇怪。
吴哲皱眉,茫然地看着袁朗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大学里是不是经常作噩梦的?”
袁朗瞬间又换上那副虚虚实实地笑容,说:“我关心爱护自己的学生啊,当然要打听一下,他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喽!”
“你会这么好心……啊!难怪,我每次中午吃了好的,下午你总拉我们去看模拟现场!要不然,就在我前一天没睡好的时候,晚上带我们看案发现场的录像。你都是调查好的啊!你整人的时候还真是处心积虑、不遗余力呐!卑鄙小人,烂人!”吴哲瞪眼。
“那叫知己知彼!再说,吴哲,我好歹过去是你的老师,现在是你的上司,你一张嘴就管我叫卑鄙小人、烂人之类的,多不合适啊!”袁朗笑笑,伸手去捏吴哲气得鼓起来的脸颊。
“烂人,烂人,哼,那会儿我还怕你当我的课,不敢这么叫你,现在我不怕了,大不了你再把我踢回去,喂,把你那爪子拿开。”吴哲伸手去打开袁朗的手。
袁朗身体前倾,温热的呼吸自吴哲脸畔滑过,气息涌动,把吴哲围得严实,吴哲一瞬间,都错以为,袁朗已经抱住了他。
“吴哲,你很想被踢回去吗?”袁朗笑笑,问话时几乎是贴着吴哲的耳际,却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连想都别想!你知道我都怎么处理不尊敬师长的学生吗?”
“喂,你……”吴哲脸上发烧,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袁朗的气场,温柔中隐含着不容抗拒的霸道,让吴哲一颗心悬在那儿,心惊胆战,却不敢也不舍得推开他。
“我会把他绑在我身边儿,一直折磨,折磨到他不敢再叫我烂人!吴哲,小心,通常像我这种烂人,都会没完没了!”袁朗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烂人,不就叫你个烂人,干吗这么A我?”吴哲说话时有点底气不足。
“我没A你啊,我是认真的!所以,吴哲,以后尽管叫我烂人好了,反正,你就算不这么叫我,我也喜欢折磨你!”袁朗笑嘻嘻地看他。
“……烂人!”想了半天,吴哲还是没想出什么其他的可以来形容袁朗的词儿,不禁大为后悔,如果当时文科成绩再好点,他读个语言学硕士什么的,可能就不会词汇匮乏到想不出词儿来骂人了。
“发什么呆啊,硕士!还困就睡觉,不困了,就让让,让我睡会儿。”袁朗再冲他笑,把刚刚的暧昧气氛一扫而空,快得叫人跟不上他转换的节奏。
吴哲恨地咬牙,不过,细细想来,这几天来,还真没见袁朗睡过觉,吴哲挪动一下,准备起来,把沙发让给袁朗。袁朗笑笑,当真躺下来,睡了会儿。
吴哲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袁朗睡着时,不会像平时那么可恶,很安静无害。
吴哲觉得袁朗于他而言始终是个谜一样的人物,他可以随时变换各种表情语气,让人没办法猜测出他是真心或者假意。但,吴哲却觉得,即使袁朗老是拿A他当乐趣,却并不是因为他讨厌他。
吴哲回神时,却发现本该睡着了的袁朗正在注视着自己,漆黑的眼眸如同幽暗的深潭,吸引着吴哲直往里坠下去。两人就在昏暗的灯光下,安静的对视,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底读着些平时读不到,也读不懂的内容。
然而,这难得的安逸平静,却被一阵兴奋的砸门声打破了。
“组长组长,抓到了,抓到了!”冲进来的是薛刚,兴奋极了。
“什么?!”吴哲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躲避着袁朗的目光。
“那个杀猪的,抓着了,抓着了!嘿,太巧了,他又跑去杀贺莹,被他们那个小区的几个保安给按住了!”薛刚兴冲冲地跟他们说。
“杀贺莹?!真疯了!”吴哲摇摇头,喃喃地嘟囔着。
“唉,吴哲,你猜猜从那小子身上搜出什么来了?猜猜?”薛刚问得挺玄。
吴哲的脸色白了白,皱眉,小心地说:“不会是……”
“我说,咱们是去审犯人呢,还是在这儿说废话呢?”袁朗翻翻白眼,口气不太满意。
“组长,您去审啊?七组长说,他要去审他!”薛刚问道。
袁朗更没好气儿了,说:“让他旁听好了!吴哲,你跟我一块儿去审审那小子去!”
“我?真的?我可从来没审过犯人呢!”吴哲高兴极了。
“总得让你学会吧?不然,让那姓高的知道,我还有个不会审犯人的手下,我可没脸见人了!”袁朗又没正经地笑了起来,惹得薛刚和吴哲一起在背后鄙视他。
辛波坐在审讯室里,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袁朗他们。
“辛波,你为什么要去杀贺莹呢?”袁朗看着他,眼光很平静。
“谁?”辛波有些僵硬地抬头,问了声,一脸的迷茫,似乎他刚才跟就没在听。
“贺莹,贺莹不是你女朋友韩丽的同事吗?”袁朗笑笑,又问了一次。
“贺莹?!她死了没有?那个贱女人死了没有?”辛波突然激动了起来,竟要起身冲到袁朗跟前来,被看守的警员给压回到了椅子里。
“贱女人?你很恨她?”袁朗口气还是那么平静。
“韩丽就是去了她那个破公司,就变了!以为自己比我多挣了几个臭钱,就可以骑在我头上了!都是贺莹那贱女人,她看不起我,她觉得我跟韩丽不配!我呸!我还不知道韩丽是个什么货色吗?她比那些在外头卖的还不如!跑到新地方就装纯情!那姓贺的,靠,她就是笨蛋,被韩丽耍得团团转,还给她介绍有钱男人!我杀了韩丽,杀了那个奸夫,我他妈的把姓贺的也杀了!”辛波嘶吼着,面容扭曲。
“你怎么杀的韩丽?”袁朗突然问。
“我从杀猪厂弄的药,才一瓶儿,她就死猪一样,我一刀就把她头给剁了!你知道我把她扔在那儿吗?地沟旁边儿,嘿嘿,等我回来的时候啊,老鼠在吃她的肉,报应啊!她天理不容啊!”辛波说的眉飞色舞,若不是有手铐铐着,估计他这会儿得表演起来了。
“那李清呢?你怎么杀的他?”袁朗又问。
“李清?李清是谁?”辛波茫然地看着袁朗。
“就是你冰柜里那个男人!”袁朗冷淡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他就是韩丽的奸夫!我用韩丽的手机把他骗来的,他一进来,我就把他给打晕了,扔冰柜里,锁上柜门,靠,我把他冻成猪肉了!”辛波得意地笑了起来。
吴哲在一旁快速的做着记录,把笔握得死紧,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过去揍他。
“说说,你怎么把韩丽分的尸,又是怎么抛尸的!”袁朗向后靠上椅背,口气有些压抑。
“怎么分尸?跟剔猪肉一样啊!剁吧剁吧,正好外头下雨,我走一水沟就扔一块儿!我把她的心肝全挖出来,黑啊,黑心啊!我本来想等着把姓贺的那个贱女人的心也挖了,两个人的一块儿煮,我把那黑心给吃了,看她们还能不能再害别人!那个贱女人真有钱,住那么好的房子,我把韩丽的头放在那儿了,你们猜猜,她去没去找过韩丽,杀不了她,吓死她,叫她一辈子做噩梦,看她再敢不敢给我的女人介绍男人!”
“混蛋!”高城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就把你这种混蛋枪毙一百回都不够,你就在看守所里,等着挨枪子儿吧!”
袁朗和吴哲赶紧起来拉他,怕高城的火爆脾气控制不住,真动手了,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带下去!”袁朗命令那边儿两个看守的警员把辛波带走了。
“组长,这个人是不是疯了!”吴哲皱着眉头,说。
“疯什么他疯,我看他就是装疯,疯子杀人能这么有条理吗?”高城余怒未消地说。
“还是得给请专家给他做个鉴定,否则,这个死罪有可能做不实!”袁朗想了想说。“唉,吴哲,你田学姐不是心理学家吗?”
“她又不是精神科的!”吴哲摇摇头。
“这样的案子她以前办过的,你去找找她,叫她来给咱们帮帮忙!”袁朗笑笑。
高城却在一边儿乐了,嘲讽道:“袁老A,你怎么自己不去找啊?怎么,害怕田老大啊?”
“你不怕,你倒是去啊?!”袁朗不紧不慢地顶回去。
“我不去,我上个月去了一次,她们正好抓发廊女,没把我给吃了的!”高城赶紧摇头,让他跑那群女人那儿去,那可不是送羊入虎口,呸呸呸!谁是羊,谁是老虎啊!那叫送老虎入动物园,反正有去无回就对了!
“袁组长,高组长!”伍六一推门进来了。“这是李清的验尸报告,脑后受过重击,是被闷在冰柜里窒息而死。还有,我验过了从猪肉摊拿回来的刀具,有三把,跟分尸案的刀口吻合,采到了血样,DNA跟死者韩丽的相同。还有,他带在身上那一包器官,证实是死者韩丽的!”
“谢了,对了,没什么事儿了,可以让史班长回去睡觉了!”袁朗笑着接过报告来。
“承蒙关照啊!”伍六一白他一眼,转身走了。
“喂喂,六一,叫上史今,晚上上我那儿吃饭去啊!”高城在后头喊。
“等他睡醒了再说!”伍六一应了声,走了。
“哟?我们家可什么都没有呢!不成不成,得让马小帅去早市买菜去!”高城也急呼呼的出去了。
“现在就准备晚饭,这可是凌晨四点啊?”吴哲好笑的看看表。
“咱们这儿天才很多,走吧,吴哲,你去找你学姐,我去给你安排宿舍去!”袁朗拍拍他吩咐着。
“谢谢组长了,最好宿舍也有五星级的水准啊!”
“想得美,快去吧,小混蛋!”袁朗作势要踹他,吴哲笑着一溜烟儿的跑了。
同室而居
田心果然是给自己学弟面子的,虽然四组也忙得要命,还是抽空去找了市精神疾病研究中心的杨主任,对方很痛快就答应了给辛波做个精神方面的鉴定。
袁朗叫薛刚全程负责接待杨主任,他自己开车载着吴哲去酒店取行李,然后,将他带到了离刑警队不远的一个小区。
“这不会是咱们的宿舍区吧?条件还真不错呢!”吴哲惊讶地看着外头。
“是系统里盖的商品房,想住进来,得花钱买!”袁朗笑笑,答他。
“组长,你不会还兼职卖房子吧?”吴哲狐疑地看着袁朗。
“公安系统的规定,不允许兼职,吴哲,你该知道啊!”袁朗看看他,眼神里带着戏谑的意思。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吗?组长,我可不打算买房子啊,为了一套房子,耗上二三十年,我这一辈子才几个二三十年啊?”吴哲扁扁嘴,开始念叨着。
袁朗暗暗叹口气,这孩子,的确能扯,这一会儿工夫,就开始分析起了,让买房成为人生最大的负担的历史现实根由。
“喂,到了!”袁朗把车停到楼下,歪头,打断了吴哲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