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白哉哼了一声,恋次将耳朵付上去,只听见若若的一声:谢谢你,救我。
恋次如五雷轰顶。
“竟然,我竟然……”恋次喃喃自语。
这一刻,恋次真想杀了自己,自己苦心积虑这么多年,竟然到头来会情不自禁喜欢上一个本该去恨的人。
恋次发现在这个人身边自己会很不理智。
怎么办?本来是计划佯装救他,再取得他的信任,再跟他回朽木大将军府,再找机会害他身败名裂……
整套计划需要足够的理智,可恋次有种预感,如果他对白哉好,白哉再信任他,也对他好,他恋次不仅报不了仇,还会万劫不复。
也许,要呆在白哉身边报仇只有一种方法了,那就是让他恨自己。既然信任没有办法利用,就利用愤怒吧。
恋次对自己说:复仇的路上,莫我敢当。
眼前的这个男人离自己很近,他一只手撑在自己的床上,身子有些进攻性地前倾,
当他笑得危险地问完“怎样?”的时候,
白哉真想扇他。
“……”
时间似乎就要像这样凝固下去,
甚至可以听到屋外有些喧哗得有些遥远的吆喝声,
似乎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静灵庭和流魂国的商贸边疆。
白哉默不作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无意识的静默,竟让恋次不觉地瞧得呆了。
白哉觉得有些乱,
‘这次出行,遇上这种野狗,真是……竟连千本樱也遗失了,若四枫院来的时候这家伙又说什么是他的人什么的,到时候就算杀了他,也定会流言风起,四枫院也未必能帮我遮拦,到时候还不是正中那个想一手遮天的丞相的下怀’
想到每次跟在丞相身后的那个像被狐狸附体一样的银发男人不禁微微皱眉。
‘既然如此,还不如我担待到底,等我伤好之后,这只野狗哪里是我的对手’
只听白哉缓缓地开口:“本以为你是贱民,看来是我高估你了,只不过是条野狗罢了,那把刀是名刀,人家却只给你十两银子。
“唔……嗯?你刚才说什么?”
恋次从出神呆望中被拉了回来,没听清眼前这个这几天来有些清瘦憔悴,却傲气仍在的男人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薄唇一张一翕都是那样的优雅,他的声音却好高,好冷……
“我说,那把刀是万金难求的宝刀,你竟只收了十两银子。”
“妈的,你什么态度啊!那把破刀老子跟别人讲了价才给十两的。”
白哉见他刚才怔怔地瞧着自己,不禁有些心乱,见他又恢复了凶神恶煞,不禁一下气血上冲,冷道:“哼,也就骗得了你这种没谱的野狗,你带我去。”
“去就去。”恋次咧嘴笑道。
白哉奇怪这个满身刺青的男人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挑衅。
他也不会知道,男人一直打算着,把他骗到游魂国,就是自己的地界了。
恋次推开门,道:“喂!我雇了辆车,门口呢,你他妈的快点。”
白哉坐在床上狠瞪了恋次一眼,
恋次才发现,那天救了他后就把带血的衣服全扔了,白哉,咳咳,一直都只有一床粗布毯子盖在腰上……
恋次叹了口气,说了声“没办法了”
径直走来。
“你。你……你干嘛?”
白哉有不好的预感,不禁全身一凛。
“你要是敢……我……绝对不会原……”
却见恋次走到身前用毯子把白哉一裹,扛在肩上,像门外走去。
“放……放我下来!!!!!”
吱呀一声,车停了下来。
裹在毯子里微垂着眼睛的白哉,缓缓的抬眼。
驾着马的男人回过头来说:
“老子下去一下”
白哉抬了一下下巴,又闭上了眼睛。
“那……那我出去了”
“老子干嘛跟他啰嗦那么多啊!!!”恋次使劲地挠头。
“哎呦呦~这不是阿散井大爷吗?稀客啊……稀客……山花太郎!还不快倒茶!嘻嘻……
今天才到的武士装,大爷要不要看一看?”
性感的店主乱菊小姐,一见恋次进店,就粘了过来。
“啊……不用了,赶时间,我……老子今天是来给别人买衣服的。”
“豁???呐……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啊……”乱菊笑眯眯地问道。
“很……很漂亮……很高贵……”恋次别过脸,
“总……总之啦!快点给老子找好合适的!!!!!”
“什么啊,呵呵,原来是给心上人买衣服啊。”
叫乱菊的女人媚笑道。
“放屁!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宰了你!!!!”
乱菊见恋次脸色忽然变了,忙道:“啊哈哈……山花太郎!还不赶快把藏宝阁里的那件‘落樱缤纷’拿出来!”
“乱菊小姐,您干吗巴在门口偷看阿散井大爷上车啊!”
“笨蛋,车里坐的是阿散井的心上人列”
“哦?那我也要看!”
“你挤到我了,山花太郎!”
“呐,乱菊小姐,你怎么知道车里的人是阿散井大爷的心上人?”
“你没看到吗,他进了店里就不断回头看车里,好像有什么事放心不下,来了连茶都不喝,还有啊,那件衣服我开价六百两他居然连价都没还!”
“厄……原来是这样。乱菊小姐你真有眼力!”
“小菜一碟啦!”
不过,我说是他心上人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发火?
恋次把衣服递给白哉的时候,忽然觉得白哉因为惊异而睁大眼睛有些可爱,不禁加了一句:
“快穿上,别受凉。”
白哉垂着眼接了衣服,
恋次见白哉的表情,转过身去驾车了。
马车吱吱呀呀地前行,恋次举鞭道:“过了这座山就是流魂国了。”
白哉不应,
恋次回首正准备大骂,却见白哉倚窗而坐,淡视窗外,静默得优雅,像一尊高不可攀又色彩瑰丽的蜡像。
不禁瞧得呆了。
正在这时,忽然窗外呼喝,
恋次皱眉回首向车中的人道:“是山贼,你好好坐着。”
见白哉不理,只轻叹了口气:“小心点”,便提刀而下。
白哉端坐车中,见那乌烟瘴气的一群中忽然绽开了一团朝气的火红。
白哉忽然觉得:
他的面孔虽不精致,却轮廓鲜明;
虽不俊美,却嚣张大气。
武功虽不精湛,却霸道火爆。
眼神虽不沉着,却犀利异常。
刺青虽不优雅,却激烈狂放。
当白哉发现自己正在观察这个家伙的时候,
不禁一怔,
自语道:“果然是野狗。”
见恋次渐渐把山贼收拾完了,却忽然听见车外大叫:
“车里还有人!”
四五个山贼围了上来。
“喂!红头发的,你……你不想让他死就……就……给我把刀扔掉!!!”
见恋次忽然怔在那里,死死的盯着自己,
白哉心道:‘你们威胁错人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连被威胁的人都觉得好笑,所以才怔在那里。’
白哉一脸平静,好像冰冷的刀刃不是架在他的脖子上,好像那山贼因为握刀过猛而划伤颈项流出的血也一点也不疼……
“咣当!!!”
白哉见到蛇尾丸坠地的那一刻,恋次的目光好像仍然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他在做什么?
白哉会过神来是在恋次身后的山贼抄起被丢在地上地上的蛇尾丸,插在恋次的手臂上的时候。
迸出血光的那一刻,白哉下意识地闭了眼。
睁开眼的时候,恋次盯着自己的眼里仿佛有血丝。
他在干什么?白哉怔怔地站在那里。
山贼们见恋次受伤全部冲将过去,想把他乱刀砍死。
待山贼冲近,恋次咆哮一声,竟自己拔出插在手臂上的蛇尾丸,
山贼倒地。
白哉,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什么啊……”
恋次提着蛇尾丸走近,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臂膀挽起白哉,
见白哉有些失神,
道:“你受伤了,回车里休息一下。”
在白哉的印象里,老当家看重他,是因为他优秀;
其他人看重他,是因为他是当家。
没有人关心过他,除非冠上朽木大将军之名;
没有人为他付出过,除非是为了朽木将军的荣誉。
可为什么,这个男人,却……
“果然是野狗。”
白哉似乎自己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是野狗,所以一冲动就救了自己;
因为他是野狗,所以救了自己以后就把自己看成他的东西;
因为他是野狗,所以从来不爱惜自己的东西;
因为他是野狗,所以当别人来跟他抢东西的时候他会舍命相搏。
他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野狗性格使然而已,
白哉说服自己。
等千本樱找到以后不杀他也罢,不过轻慢贵族的罪一定要重重的治。
恋次的血管里流淌着狂放不羁的血液,他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却从来热情如火,容不下萧索。
他明明卑贱,却嚣张跋扈,他是一只有胆量向月亮吼叫的野狗,他被与月亮的距离深深刺伤,却又狂放不羁地向月亮挑衅,否认这种差别。
他满身刺青,性如烈火。
他挑战着一切贵族的审美和道德。
他并非一个单纯的复仇者,他愤的是那看似矜持却令人窒息的教条,恨的是看似堂皇却高悬于天的压迫。
他没有办法忘记姐姐被带走时的无助,他没有办法接受生而为奴的命运。
他邂逅了一角,一个以战斗为生的游魂街浪人。
一角无心报复那个制度,因为他压根就瞧不起那个制度。
在他眼里,他游魂街的准则就是世界的准则。
后来一角跟随了更木,更木则是以享受战斗来藐视名门世家的武将。
他们三个,是同类的人。
白哉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野狗身上却会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气质。
明明那样伤害过自己,却忍不住有些想依靠他……
山脚下,
生着一团火,
一些吃剩的野鸡,兔子散落在火堆旁。
“喂,你挡到我的光了。”
恋次今天似乎出奇的有耐心。
“有像你这样包扎伤口的吗?”
白哉叹了口气,坐下,熟捻地包扎起来。
恋次有些惊奇地看着完成这些举动的白哉,
低头道:
“你这都学过啊……”
这次的险遇似乎让两人之间有了奇怪的磁场。
而两人,似乎都精心地呵护这份磁场,谁也不想去破坏。
“这是常识。”白哉仍是淡淡的。
火光在两人脸上印出不同的颜色。
“呐,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恋次装的懒洋洋地问。我知道的,你叫朽木白哉。可是,你不会说吧,贵族嘛!
“……”
“我叫阿散井恋次。”
“白哉。”
“白……白哉?” 恋次尝试着叫了一声。
“嗯?” 白哉的声音很好听。
“谢……谢谢你帮我包扎。”
“……”
白哉起身离去,却被恋次拉住了衣角。
火光在漆黑的大地上开拓出一片金黄,白哉有些迷离。
恋次猛地站起身来,按上了白哉的唇角,
吻是慢慢开始的,
撩火的厚重的呼吸在肆虐完精致的耳垂,啃咬完白皙的喉结后,才慢慢撬开高傲的双唇。
恋次的舌扫过的口腔里每一寸都仿佛要融化他禁欲的低温。
动作没有任何预兆的猛烈起来,疯狂的□让白哉透不过气,深深地陷在结实臂膀里,
唇里燃烧的火焰仿佛要把白哉全身都点燃。
这个深长的吻是在两人的喘息声中结束的,而它为什么会结束,是因为白哉挣扎了,恋次就放开了。
火光照得相对而立的两人拉出幽长摇曳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恋次抵上白哉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
“睡个好觉。”
“恩。”
火堆两旁的人,今夜都没有办法安然入睡。
白哉淡淡的想:明天出山找到千本樱,我便会埋葬所有的记忆。
所以,只有今晚吧。
恋次辗转反侧的想:明天出山计划就要全盘开动了,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情,就到今晚为止吧。
这是流魂国的街道,算不上繁华却熙熙攘攘,虽不是官辇满街却也是车水马龙。
谁也不会注意一辆马车停在了街边。
一个浪人模样的红发男子跨下车来,扶下一名清秀标志的黑发男子。
“诺,就是那家当铺。” 红发的男子指到。
黑发的男子闻言冲进店里,红发的男子踌躇了一下,紧随其后。
面对着两人的是一名面色忧郁弱的青年。
“那个……实在是抱歉……阿散井先生上次来当的刀,我们已经卖出去了。”
青年给恋次和白哉来了个90度的鞠躬。
“喂!吉良,本大爷当的东西你也敢卖1?”
“啊啊啊啊啊~那个~那把刀被卖给‘红姬’了。”
“红姬?”白哉一挑精致的眉。
“是一家……大……大茶馆,就在下一个街角。”
白哉掉头便踏出了当铺,恋次:“喂,你去哪儿!”,去追白哉。
留下吉良叹了口气。
“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啊。”恋次去拉白哉的衣袖。
白哉用力地甩开:“我去‘红姬’”
“你知道‘红姬’是什么地方吗?”
白哉驻足,冷若冰霜地说:“要不是你,我的刀怎么会四处流落。”
恋次一怔,见白哉举步继续前行, 便紧锁了眉头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了,恋次忽然在后面说:
“喂!你喜欢刀的话,老子……那个。我……再跟你买一把就是了。白哉……你……还是不要去了……”
一向言语霸道嚣张的恋次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可以算是哀求了。
白哉闻言脚步不停,冷道:
“我绝不会让我的刀玷污它应有的荣誉,这不是你这种野狗能明白的。 不想跟来的话就滚。”
恋次身子猛颤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望着白哉渐行渐远的身影,
恋次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个弧度:
“哈哈……什么呀……最后竟会心软,见鬼!”
心口忽然一紧,痛的蹲下身来。
‘如果是茶馆的话,未免太热闹了一点吧。’
白哉踏进这家名叫‘红姬’的“茶馆”大堂,不禁皱眉。
“呦!这位小哥是第一次来吧!”
一个帅气沉稳的男人迎面走来。
见白哉不语,那人搭上白哉肩膀:
“我是志波海燕。”
那人顿了一下,看着白哉的反应。
一般人要是听见这个名字,不是受宠若惊的大声惊呼,就是一脸痴迷的傻傻呆望。
见白哉不语,那人轻笑了一下,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堂,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都诧异着‘红姬’的头牌志波海燕竟主动跟人搭讪,
而且,那个被搭讪的人居然如此失礼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答话了。
不过自称海燕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生气,顺着白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目光望去,终于锁定在大堂正中间华丽而高大的堂壁上。
“喔,那把刀啊,是店长前天买回来的,说要当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海燕露出一个招牌的阳光笑容:“怎么,你喜欢啊?”
“那把刀,是我的。”白哉嘴里迸出几个短促的音节。
“呀咧呀咧,这不是朽木少爷吗?”
一名穿着木屐带着奇怪帽子的男人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浦原?”白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喔~哈~哈……没想到被流放出了静灵庭这么久还能遇到故人。”
男人好像很开心地摇着扇子。
“你知道吧,那把刀是我的。”
白哉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商量的成分。
“朽木少爷,你喝杯茶,我这就叫人把那把剑拿下来还你。”
说罢便吩咐人去拿梯子去了。
白哉长嘘了一口气,坐下,接过浦原递过来的茶挜了一口。
海燕似乎对店长插手自己的生意有些诧异,站在一脸懒散无聊状。
白哉本来望着打扮得体的佣人上了梯子双手捧了刀,
却忽然视线模糊起来,
想起身,
竟踉跄一声倒地。
“你……茶里……”
“呦,不好意思。”
浦原摇着他的招牌扇子,一点愧疚之色也没有。
白哉作为静灵庭的大将军虽不似流魂国大将军更木剑八的剽悍骁勇,却威仪天下,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