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山上求的,人家说可灵验了。”叶嘉安严肃的说,“还一对儿在爸妈那儿。”
“迷信!”苏知不屑。
“开过光的!!”叶嘉安吼,“你爱要不要!!”
“谁说我不要。”苏知咧着嘴,把坠子放到手机上比划了比划,咧咧着说这坠子做工粗糙样式恶俗极其不配自己的手机。叶嘉安气得哼哼,要去抢,苏知一转身把香囊放到了自己口袋里,飘出门了。叶嘉安气了一会儿,也就跟着飘去厨房,在门口就看着自家老妈正对着苏知笑:“真是的,你就是这么客气。”
“我就是不客气,才好意思来帮忙的啊。”苏知利索的切着胡萝卜,刀面在菜板上磕磕的响,“我要是客气了就不好意思来叶伯母面前显摆啦。”
叶家伯母被逗得咯咯笑,叶嘉安趴在门框上诽谤:“老妈你要离他远点儿,这家伙从8岁到80岁的都不放过的干活!”
苏知转回头跟他抛了个媚眼,叶嘉安夸张的抖着鸡皮疙瘩说:“你看你看,连我花样少男都不放过!!”叶家母笑着把叶嘉安踢出厨房,说:“去去去,干站着不干事儿,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叶嘉安扒着门框不走,装哭:“老妈偏心,不要亲儿子要小白脸。”
“呸。”叶家母笑道,“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有小知贴心,我倒宁愿他是我儿子。”
叶嘉安愣了,蹭上前问:“他要真是你儿子呢?”
“嗯?”叶家母呲的笑起来,道,“你倒是想,你苏阿姨肯换啊?”
“叶嘉安,你要真闲就去摆桌子。”一直没出声儿的苏知终于发话了,回手塞了一堆碗筷到叶嘉安手里,“不要打扰我和伯母沟通感情。”
叶嘉安跳起来就要冲苏知竖中指,被自家妈妈一记眼刀劈老实了,乖乖跑去摆桌子。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厨房传来的说话声音,说到苏苏知爸爸的行程。苏爸爸似乎到了意大利,他是摄影师,一生的梦想就是全球旅行拍摄。苏知的妈妈是个工作狂,和苏知也是聚少离多,所以苏知打小就在自家蹭饭,也比同龄人懂事得多,成熟得多。叶嘉安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苏知来蹭饭,结果自家老妈老爹临时有事儿,自己饿到嗷嗷的叫唤,苏知就捆上围裙搭了根凳子给他下面去。老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厨房狼藉,还有两个吃饱了趴在沙发上睡觉的小家伙。后来苏知就渐渐学会了做饭,于是不是苏知到叶家蹭饭,就是叶嘉安跑去苏知那里蹭饭,习惯了吃饭的时候有那么个人在隔壁坐着,会给自己夹菜,会帮自己解决掉不喜欢的食物。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
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叶嘉安拎着包裹跑到了苏知宿舍。“提前感受生活。”
“您老这生活可都提前体验了好几年了。”苏知开了门就飘回自己电脑前面坐着,他的论文还没有搞定,文思枯竭殚精竭虑心烦气躁,左右突击就是找不到切入口。
“心态不一样嘛。”叶嘉安自己拖着好几包东西悉悉索索的磨蹭进来,看见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立刻开始尖叫:“苏老您这是打算体验山贼生活还是怎么的啊?哟!!这是抹布还是衣服啊!!”叶嘉安在屋子里来回的转圈,对这个屋子两个多月来的翻天覆地的变换心怀怯怯。过了三分钟,叶嘉安蹭到他耳边自告奋勇收拾屋子。苏知嗯了一声,没理他,由着他折腾。叶嘉安拎着拖布来来去去的转悠,一不小心把衬衣也当拖布了。哭丧着脸跑来跟苏知认错,接着跑去厕所洗衣服,然后没三分钟,苏知看见从卫生间冲出来无数泡沫。
“叶嘉安!你以为洗衣粉不要钱的吗!!”苏知愤怒了,把叶嘉安从泡沫堆里拎出来,扔走廊上。
最后的结果,苏大老爷放弃论文收拾屋子,叶长工跟在后头诚惶诚恐打下手。终于吧魔王地窖收拾会回人类的屋子。叶嘉安又拖着苏知跑去吃火锅,大夏天的两人吃出来一头热汗,回家抢浴室又是一场大战。等到苏知终于回到电脑前面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苏知的电脑桌靠着自己的床,叶嘉安就坐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打瞌睡,脑袋在书桌上一点一点的。苏知看看他,敲两个字,又看看他。电风扇在头顶上吱吱嘎嘎的响,窗户外面的知了也没个清净,键盘喀喀喀喀的跳动,叶嘉安在旁边打瞌睡,苏知看着屏幕荧光闪闪,突然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子的,和那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叶嘉安。”苏知轻轻的说,“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么?”
“嗯?”叶嘉安迷迷糊糊的应答,眼睛都没有睁开。
苏知笑了笑,起身把他抱去他自己的床上,叶嘉安扭动着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睡踏实了。苏知回去电脑前面,继续写论文。
一辈子,听起来真的很长。
九月开学,在军训与十一长假之后迎来了学校的第一个狂欢——社团纳新。叶嘉安在很多年以前就对社团抱有着极大的期待,事实上今年更甚。叶嘉安的兴趣是和广告相关的一切东西,因为在很多情况上广告和欺诈只是一线之隔,而把握这个分寸在叶嘉安看来极其富有艺术性。这使得叶嘉安在复读的第一年就勾搭上了某个号称“第一夫人”的A大社团联合会幕后黑手——杜小惠。
杜小惠是A大第一社团的前任当家,之所以说前任,是因为在社团纳新会的前一天,杜小惠了辞职。
“造孽啊~”叶嘉安愤怒,杜小惠一甩波浪大卷发,将叶嘉安拖出了纳新会场。
“你这叫殃及无辜!!”叶嘉安更加愤怒了。
“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辞职么。”杜小惠点着烟,和叶嘉安坐在马路边儿的台阶上,“我跟学校闹翻了。”
“为什么?”叶嘉安问。
“差不多就你想的那样,不合理的规则。”杜小惠狠狠的吐出一口烟雾,说,“什么也别劝我,我清楚得很。”
杜小惠已经大四,所以比起在学校的限制下畏首畏尾,杜小惠宁愿脱离出来自己干。叶嘉安是早就知道杜小惠有成立自己工作室的想法,只是没料到会提前一年。
“你准备好了吗?”叶嘉安问。
“没有。”杜小惠笑得奸诈,“我只是不允许自己后悔。”
叶嘉安就这样混到了杜小惠的工作室里,之后叶嘉安发现杜小惠不仅租好了房子,还拉了好几个牛鬼蛇神的家伙——居然全都是本市几个大学里的牛人。如果这还叫没准备的话,那叶嘉安就真不知道什么叫有准备了,不过,和那些牛鬼蛇神们一对比,叶嘉安突然就气短了去:“你们都是那水平的,还要我干什么?”
杜小惠特大哥风范的挽过叶嘉安肩膀,特别正义浩然:“总得有个打杂跑腿的吧。”
叶嘉安吐血阵亡。
杜小惠的工作室接到的第一笔单子是给某商场11月11日的光棍节活动做策划。这年头生意难做,只要捎带上个什么节的似乎都能被拿来做文章。叶嘉安直呼这个开头太晦气,杜小惠说你个资本家,都快饿死了还讲究晦气不晦气的。于是在杜小惠的暴政下,全工作室人员顶着被光棍神诅咒的危险开始了策划工作。
其实这种程度的工作,真的太简单了。主题:自己爱自己——杜小惠眼睛都没眨就想出来了;活动方式:走秀——商场指定的。于是剩下来留给这帮子牛鬼蛇神发挥的也不过是舞台怎么布置啊节目怎么安排啊一类,唯一具有挑战性的是杜小惠下了硬指标要在活动经费里面抠出来私房钱,也就是说明明没花出去的却要让商场以为花出去了的隐形收入,这让一向没有经济头脑的众艺术家们瞬间傻眼了。折腾了整整两个星期也没抠出来一毛钱。杜小惠愤怒了,把合同摔得啪啪响:“就这点利润,不搞点灰色收入要怎么活啊!!”
“隔行如隔山啊!”牛鬼蛇神A瘫痪在工作台上哀号,“我没多花出去就已经很伟大了!”杜小惠一听这话“啪”的摔下合同,拎起叶嘉安就跟拎小鸡似的。
“什么什么的干活!!我花样少男的贞洁可不是留给你的!!”叶嘉安护胸挣扎。
“呸,也就你们家苏知能看上你!”杜小惠吼完立刻换上迷人的微笑,“小叶啊,你们家苏知是学钱生钱的吧?”
叶嘉安更加愤怒了:“是金融不是钱生钱!!金融金融金融!!不要污蔑我们的专业性!”
“差不多啦……”杜小惠掏耳朵。
“差很多!!还有为什么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不是我!!!我也是学钱生钱的!!”叶嘉安继续愤怒。这次,不止杜小惠,全工作室的人都用“我真的不想鄙视你的其实你是个好孩子”的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杜小惠叹气道:“叶嘉安,快去找苏知求救吧。”
“可是我——”
“快去吧。”杜小惠拎起叶嘉安,放到了工作室外头。
“可我真的是学钱生钱的啊——”叶嘉安的悲嚎,大概没有人会听见吧,茶。
于是,在光棍神之前,叶嘉安顶着杜小惠的诅咒先去面对苏知的淫威了。
“你以为我很闲么!”苏知开头就是这么一句怒吼。他的论文被他那个刁钻可爱的导师小老头看上了,死活要他修改修改拿去学术杂志发表,然而真相是导师小老头的死对头的爱徒在那本杂志上发表了论文,小老头咽不下这口气死活要苏知扳回这一局。但问题是那是本管理学的权威杂志,虽说有经管不分家的说法,但区别还是有的,苏知这会儿就正在发愁着呢。
“可是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死定啦啦啦——”叶嘉安拖着苏知的胳膊哭,“杜小惠发飙的威力不逊于高达啊!!”
“滚。”苏知抽回胳膊往屋里走,叶嘉安立马跟上去。苏知回头瞪他,叶嘉安立马陪着笑。苏知无奈了,勾勾手指示意叶嘉安过来,说:“你听说过金融专业有《如何搞出灰色收入》这个课程吗?”
“没有吗?”叶嘉安惊讶的反问。
苏知气绝。
《如何搞出灰色收入》这个绝对不是不用课程就能自学成才的,更加不是学了就能成材的,用叶嘉安的话说,这是人品的问题。像杜小惠和那帮子牛鬼蛇神从头顶艺术到尾巴的自然是没有这种人品,而对于苏知这种……咳咳,来说,那就是无师自通的。
苏知撕光原本的策划案执行计划换上新的(内部)执行计划的过程,就是众人的心情从心疼自己心血的嚎啕转化为看见未来到手银子的口水的过程。“太没有挑战性了。”苏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后来苏知就如何控制管理中灰色成本的问题洋洋洒洒数万字,差点没把那小老头感动死。叶嘉安知道后反问你这不是做贼的喊抓贼么?苏知淡定曰:“我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叶嘉安想,那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连我小时候尿布的颜色都知道,我岂不是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瞬间感觉非常亏本。直到看见苏知一副“早晚变成猪啊你”的表情把可乐鸡翅摔倒他面前,叶嘉安又想通了。
就这么呆着也不错。
叶嘉安,你真的是猪啊。摊手。
十二月三日。
叶大少爷终于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之前一个多星期苏知每天都被叶嘉安用各种方法提醒“生日礼物”,反而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叶嘉安一点音讯都没有了。一大早叶嘉安被叶家皇太后拎到庙里上了香,满足了皇太后的封建心理后,叶嘉安才脱身跑去和牛鬼蛇神们K了一下午的歌,消灭了一个足足三层高的蛋糕和无数啤酒。从KTV出来叶嘉安就看见苏知站在马路对面,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有只不认识苏知的牛鬼蛇神正想叫他回来,被杜小惠一把抓住了。
“没看见他心神不宁一天了么,等的就是这会儿呢。”杜小惠拦了辆出租车,把那群牛鬼蛇神全塞进去,看都没看叶嘉安一眼。
苏知大老远就看见叶嘉安晃晃悠悠的跑过来,堪堪擦过一辆小轿车扑向苏知。苏知闻到一股浓浓的啤酒味,对上叶嘉安贼亮的眼睛。
“我好像喝多了。”叶嘉安笑嘻嘻的解释。
苏知笑笑,他想借酒装疯,那就让他装吧。“走吧。”苏知说,顺手吧围巾系到叶嘉安脖子上。
“去哪里?”叶嘉安拖着他的胳膊,还入戏的打了个酒嗝。
“都这个点儿了你还想去哪里?”苏知没好气的说。“马上就十二点了。”
“去哪里?”叶嘉安锲而不舍。
苏知叹了口气,“这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城市夜景的缘故,市中心的摩天轮会一直运营到凌晨两点半。不过光顾的人并不多。“啊啊啊我又不是小鬼!!”叶嘉安气得直哼哼。
“第一次的时候好像也这么说的。”苏知端正的坐着,看着他笑。
苏知和叶嘉安第一次坐摩天轮是苏知刚上大学那会儿,苏知的父母终于结束了有名无实的婚姻,一个奔向美利坚嫁给了她的工作,另一个决定和他的相机过一辈子。除了法官问你要跟谁过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话以外,苏知从头到尾都是沉默——那时候,他说他一个人过。一退庭叶妈妈就抱着苏知哭,她是真的心疼苏知,结果回了家反而是苏知安慰了她好一阵子,云淡风轻的。
那会儿叶嘉安十二岁多的小鬼,上高一,成天倔着张脸上书五个大字加一个感叹号:“我不是小鬼!”。那时候叶嘉安个子也矮,勉勉强强刚超过苏知的腰线。谁也没在意他,甚至没人专门告诉他苏知的爸妈离婚了。
就这么个小鬼,骗自己老妈说晚上要住在苏知家里,又骗苏知说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不敢告诉老妈,让苏知下晚自习去接他。就这么把苏知骗上了摩天轮。
“呐,在这里哭的话,不会有人看见的。”叶嘉安跟苏知说的时候一直看着窗户外面,脖子僵硬得要死,“不过一圈只有四十五分钟,你要抓紧时间。”
苏知看着他紧张的发红的耳洞,叶嘉安怕高,一到高的地方就瞎紧张,“你不是人吗?”苏知笑问,还是云淡风轻的,“哦,对了,你不是,你是小鬼。”
“我才不是小鬼!!”叶嘉安转回来吼他,一回头就看见苏知微笑着,安静的流泪。他蹭到苏知旁边坐着,听到一声压抑的呜咽。
“苏知,我在这里,一直。”回想起来说这话时的心情,有一点别扭,有很多点的认真。
“说起来,那会儿我也是十八岁,大一。”苏知笑眯眯的说。叶嘉安立刻想嘲笑苏知哭鼻子的事情,但是……自己后来因为恐高而晕倒……果然迅速的转移这个话题才是明智的吧??“不过之后和你来,你都没有害怕过了。”
啊啊啊啊果然要开始了么!!叶嘉安痛苦的抓头。
“果然是长大了。”苏知说着,在叶嘉安“你说真的?”的期待的目光中恶意的扬起了嘴角,“虽然只有一点点。”
叶嘉安真想咬他了。
两个人都沉默无言,各自陷入不同的思绪。摩天轮关节处发来咯咯的响声,接着停顿下来,摩天轮到达了顶端,会有十分钟的停留。
“你都没有生日礼物的吗。”叶嘉安抱怨的喃喃,“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岁啊十八岁是多么的重要啊是成年诶要是在古代都可以举办仪式的过了十八岁可就是大人了可以看十八禁熬通宵搓麻将了……呜!”
碎碎不停的叶嘉安突然被抱了个满怀:“生日快乐。”
听人说过这样的话:掏了心肝喂兔子,还不如一根胡萝卜讨得人欢心。太贵重的礼物在更大的意义上更像是满足送礼者的虚荣心理,而不能真正的打动人心。比起冰冷的钻石珠宝,也许我们更在乎的不过是人类身体的那一点温暖。
“这次是我的保证,我会陪着你,一辈子。”
美美的回到家,美美的洗完澡趴床上,美美的回味了一遍今天太上皇般的待遇,叶嘉安“突”的从床上跳起来——精神食粮固然美好,但是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叶嘉安同学坚定的认为一切精神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没有土壤开不出革命的花朵!没有面包哪来的追求自由的革命!!于是三更半夜,某小区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咆哮:“苏知乃个资本主义的守财奴!!还老子的生日礼物啊啊啊————”
叶嘉安直到圣诞节当天,才记起来他还是个学生而且即将考试。叶嘉安说这不能怪我,如果你每天被一个女魔头奴役十个小时以上你也会忘记你的其他次要任务的。比如上课比如写作业比如考试。
苏知说首长您太辛苦了,那么就由小的来“辅佐”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