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们的声音----漫无踪影

作者:  录入:04-01

“我那时才知,只有我能看到他。出了这事后,不仅小孩子,甚至连周围的大人都变得不友好,他们当我是瘟疫一样避开,孤独的我只有桃子了。”男人似乎到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小时所受的伤害,提到这事时,手指紧扣,骨节发白。
“哦,对了,桃子就是我家门口那颗桃树的妖精,我知道真相后,并没有觉得害怕,人或者妖精又怎么样,那些人不喜欢我,但是桃子愿意陪我,还会整整那些欺负我的孩子。虽然我每次很开心的和桃子交谈,可在外人看来我就像中邪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父母想把桃树砍了,我哭喊着求他们不要杀掉我的朋友,又发了场高烧,才让父母打消念头。”
“发烧时,我能感觉他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男人的眼里浮出一抹温柔和感动,稍后又皱着眉,有点疑惑的说,“不过,我在睡梦中,总盟听到桃子在不停的说对不起,我会让你的身体好起来。但我并不觉得桃子有什么对不起我。”
“说来也怪,那场高烧之后,我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后来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我们搬了家,到了新的环境,我也有了新朋友。不过我还是在周末常回去看桃子,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到。”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转着手里的粉嫩嫩水灵灵的桃子,失落、哀伤、思念的情绪夹杂着浮现在眼里,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却被谢南之敏捷的捕捉到。
谢南之大概能猜到,桃子所谓的对不起,是桃子在自责,让面前发高烧的少年受到周围人的非议,他也能猜到,少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肯定与桃子脱不了干系。
谢南之沉默了半晌问:“你要不要听我说一个故事?”
男人无言的抬起头,注视着谢南之。
“以前花果山上有一只猴子,它家老大,就是孙大圣从天庭偷了许多仙桃回来给它的猴子猴孙。大家都是抢着要大的,有只猴子没有挑最大的,而是一眼便喜欢里面一只小小的青桃,吃掉后,又对桃核爱不释手的,没有扔掉一直带在身边,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颗桃核竟然能说话,这让它又惊又喜。”
“猴子吃了仙桃后突然浑身像火一样烧疼,最后滚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人。”
男人的眼眨了一下,这世界上还真有神仙和孙悟空?不过转念一想,他以前都能看到妖精还有什么不能信。
“猴子想,一辈子带在花果山没意思啊,于是带着桃核跑出去闯荡江湖,见大世面,那桃核也不简单,在天上千年早就成精,跟着猴子逍遥山水间,偶尔起心做些善事,行侠仗义,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江湖上也薄有名气。可桃核真身毕竟是一颗种子,离不开土,他只能留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阻了猴子畅游天下的梦想。”
“他最后离开,跟猴子说,江湖永不见。”
男人愣了一下,身体内仿佛有股电流直直冲击着心脏,明明是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为什么会感到揪心的疼?
一个充满伤心,留念和不舍的古代装束男子的面容在脑海里闪回,接着,更多的画面闪现,那不是观看一场电影的置身事外感,而是身在其中,你是主角的熟悉。有两个身穿古代衣衫的男子在树下把酒言欢的徜徉,更有他们在古道上马踏飞花的不羁。
男人头痛欲裂,捶打着头部,紧咬着发白的嘴唇,难受地发出呻吟。
那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又和他最后一次所见的桃子影像重叠,不同的是,桃子的眼神满是了然,那是一种看破红尘,如梦初醒,万般皆是空的清醒,微笑着,带点自嘲的轻语,是了,你毕竟不是他。
男人瞳孔蓦然扩大,半晌间,嘴唇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那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见不到桃子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我看着你的影子越来越淡了?”少年不解的问。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桃子坐在树下的青石凳上,平静的语调像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结论。
“怎么可能!”少年断然否认,却稍显底气不足。
桃子微笑地凝视着面前有些慌乱的少年,少年被他清澈的眼神打量,顿感尴尬,连忙垂下眼帘,遮掩自己眼中的情绪。
“说说你最近遇到的趣事啊。”桃子嘴角仍然噙着笑,转移话题。
少年的脸立时明亮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新交上的朋友和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或者倒霉事。
桃子微笑耐心的听着,眼里却有浓墨一样,淡不开的忧愁。
你有你的海阔天空,而我只有脚下的土,头顶的天。你可以越行越远,我只能留在一地。
你现在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已经可以不需要我。
我忘了,你始终不是猴子,在当初我对他说出,离开,永远不再相见的时候,他选择放弃外面的繁华尘世,守在我身边直到死去。
我忘了,那个承诺来世还会回来与我相守的人是猴子。
今生,你是回来了,但终究不是他。
男人不再克制,哽咽的哭出声,这么久以来,都是他美化了自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骗自己,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才看不到桃子,其实,是他自己在逃避那个曾经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看不看到,与年龄无关,与心有关。
谢南之静静站在那,手心忽然发出微弱的桃红色亮光,谢南之将手掌打开,几瓣桃花悠悠然飞了起来,似有轻轻地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柔和得像水波拂过青藻,“你为什么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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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你哭啥。”桃子啃着苹果问。
“他们笑我拿手吃饭,还笑我不识字。”小猴子郁闷无比。
“我教你!不哭。”桃子拍胸脯保证道:“别说吃饭,你就是拿筷子当剑使都成!那个什么识字哈,也不担心,哼~颜体瘦金体欧体柳体……”
“你都会?”
“唔……也不全会。”桃子谦虚的说,然后仰起灿烂的笑脸,“我们一起学嘛。”
“你为什么哭?”
“他们嫌我身体不好,不愿意和我玩,还欺负人。”
“那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朋友?永远吗?”
“永远。”
谢南之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沙发旁的落地灯还开着,谢南之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睡在沙发上,蜷得像雪球的云墨,嘴角漾出一丝软绵的笑意,觉得很窝心,就跟它毛茸茸的身体包裹着一样。这时靑未也跳了过来,用尾巴扫了扫谢南之的小腿,喵喵叫。
小之,你没事吧?靑未担心的问,有些事有些人也许只是谢南之生活中的过客,但不代表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
“没什么。”谢南之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虽然说这次桃子和那个男人的事在内心掀起一丝波澜,让他心闷,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可不可能让这些事一直影响他的心情,经历多了,久了,他要懂得自我调节,“君漓呢?”
没回来,刚刚他同事打电话说他们公司开庆功会,估计都HAPPY去了。靑未扫了扫尾巴,有点羡慕,他只能当只宅猫。
云墨睡的正甜,估摸是听到了身边的动静,用前爪扒拉扒拉脑袋醒了过来,见到谢南之立刻坐到一边给他空个位置。
哈~谢南之笑了笑,坐在沙发上,靑未乘机跳到他腿上撒娇,动作比云墨那是快了几拍,云墨郁闷,只能趴在旁边。
小之,你带了什么吃的?
桃子。
唔……靑未厌恶的瞥了眼,立刻跑走,桃子让他有非常不好的记忆,上次臭道士拿了个桃子来给他吃,结果他吃点,肚子痛的死去活来,于是随手扔在小兰花的花盆里了。
比起靑未的不屑,云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盯着桃子的眼神跟几天没吃饭似的。谢南之觉得好笑,捏了捏它布着白色软毛的粉红耳朵:“想吃?”
云墨咬了咬谢南之的手指,尾巴摇的跟直升机似的。呵~谢南之把桃子摆在它面前,云墨很开心的用两只肉肉的爪子按着,张嘴去啃,可是它还小,这个桃子又比外面卖的大许多,云墨左啃右啃,只在桃子表面留下牙齿印,桃肉是一点没掉,美食在眼前却吃不到,云墨一急,汪!大叫一声,出气似的的拍了一下桃子。
“噗……哈哈……”谢南之忍俊不禁,没恶意的嘲笑,云墨脸红了,可惜被白白的毛遮挡住了,哼哼几声,很是委屈,然后钻到两个抱枕间埋着默默抗议。
“别生气,我帮你切桃子去。”谢南之笑着说,云墨有现在的状态他还是很欣喜的,不像刚来时那么沉郁,会闹点小脾气了。
谢南之将桃子切成小块,闻着那甜香味,两个抱枕动了一下往旁边跌,云墨雪白的脑袋露了出来,耳朵立着,谢南之把桃子块放在它鼻子前转了两转。云墨很开心的吃了下去,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谢南之的手指。
“哈,看不出你挺贪吃的!”
我这叫节约,云墨辩解。它吧唧吧唧吃的有味,谢南之也觉得喂着有趣,云墨吃完桃子,又用舌头在嘴边舔了圈,然后用头蹭了蹭谢南之的手心表示谢意和亲昵。
谢南之拍拍它的头,“我洗澡去。”
云墨趴在沙发上,靑未酸溜溜的站在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墨,“哼,烤鸭式睡法,四仰八叉的,一点不雅观。”云墨很淡定的不理会靑未的挑衅,继续趴自己的。
“哼,吃桃子当心你肚子疼。”
似乎是为了应验它这句话,云墨唔呻吟了一声,身体蜷缩了起来不停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呜呜类似于小孩子呜咽的声音。
“喂不是吧,我开玩笑的。”靑未化成人形摸着云墨的身体,“你肚子疼么?”云墨呜呜的叫得凄惨,靑未冷汗涔涔,一语成谶,他罪过可大了,而且云墨现在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以前的自己疼的翻滚的时候,他们全跟桃子相克么!
“小之,小之,云墨出事了。”靑未惊慌的向浴室大喊求救。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谢南之头上身上的水迹都还没擦干,随便穿上衣服就跑了出来,“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样闹肚子?怎么每个人吃桃子都这样。”
“云墨,你哪不舒服?要上医院吗?”
云墨蜷伏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可怜呻吟,谢南之心疼的抚摸他的背,然后将它抱了起来,“我们去医院。”靑未已急忙忙的帮着开门。
晚上的小区非常寂静,一个男人站在小区门口气喘吁吁,满是失望地捶了捶墙发泄道:“又被逃掉!”待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里是谢南之住的地方,看来可以明天找他向四周的植物打探情况。男人叹口气,正准备收工回家,忽然两个身影从他眼前晃过。
“小之,靑未!”男人叫了一声,跟了上去,“都这么晚了,你们去哪?”
“医院。”谢南之并不奇怪薛参尧三更半夜的在外面晃荡,头也没回,只顾看街上有没有出租车。薛参尧这才发现蜷在谢南之怀里的云墨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它怎么了?”
“云墨吃了桃子后就这样了。”靑未在一旁解释。
“桃子??”薛参尧伸手摸了摸云墨,好像有点苗头了,便不是太确定的问,“是不是香寿路那里的桃树结的桃子?”
这一问,谢南之靑未皆是一怔,靑未首先反应过来,抓着薛参尧就问:“你知道它是怎么了?有大碍么?”
“咳,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带它回去,它不是病了,熬过这阵就好。”
“到底怎么回事?”谢南之忆起上次靑未吃了桃子也是同样的反应,可是他没听过动物不能吃水果啊。
“边走边和你们说吧,快点,要不云墨可要丢脸了。”薛参尧没有他那么紧张,反而觉得好笑。
黑暗中,一个鬼魅的白色身影轻盈的几跃,便跳上了高楼的阳台,他是被这里清幽的兰香吸引来的,虽然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优雅的身姿仍然有着幽谷清香,那是灵魂的味道,对他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深深闻了一下,目光中的贪婪愈盛。忽然,他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接近,停下了动作,警觉的在空气中又嗅了嗅,露出厌恶的眼神,臭道士的味道。来日方长,为了安全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又用邪狞的眼神扫了隔壁窗台上的花草一眼,满意的看着那几株花草发颤,他才向下一跳,消失在夜色中。
谢南之按照薛参尧的吩咐,找了床大辈子盖在云墨身上,又准备了一套衣服,然后和靑未一样,满是疑惑的等着薛参尧解疑。谢南之生怕云墨太难受,就一直轻轻揉着它的脑袋,算是陪伴的鼓励。
“小之,这个桃子你怎么来的?”薛参尧反而很悠闲。
谢南之就把桃子的事大略说了一下,纵是好脾气的他这时也透着一丝不耐,关心则乱,希望薛参尧别再卖关子。
“那个男人吃了桃子,病就会好,云墨也是一样。”
谢南之顿了顿,眼里闪过惊喜,愁容瞬时消散,激动的问:“你的意思是云墨的脚会好?!”
薛参尧摇摇头,看到谢南之面上的笑容一下僵硬才慢悠悠的补充道:“不止,我没有告诉过你们,靑未和洛君漓吃的那个桃子也是从香寿路的那颗桃子树上摘下来的,所以它们才变成了人。”
“啥?”
“哈?”这下谢南之和靑未两个人都傻眼了。
“就是云墨也会变成人啊!”薛参尧好笑的看着他们的表情,玩笑道,“幸好你遇到了我,要不送云墨去医院,它在那里变身,小之你可得对别人负责的。”
“靠,你这个臭道士,早说啊!让我和小之那么担心!”靑未扑上去玩闹般的拳打脚踢,“搞了那么久,我根本不是不能吃桃子,而是变身的原因!!你害死我了!”
“哈哈你自己笨,再说了你少吃点吧,够胖了,肥猫。”
“臭道士!你再叫一句,看我不抓花你的脸!”靑未气势汹汹的吼。
“不过我很奇怪,当时我是把桃子给了你,为什么小兰花也变人了?”薛参尧问。
“唔……”靑未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吃了几口觉得不怎么喜欢,就随手扔花盆里了。”
“你……”薛参尧翻了翻白眼,“真是暴敛天物。”
正在他们谈话间,云墨凄惨的嗷呜了一声,身体抖的更厉害,谢南之忙安慰道:“云墨,乖,你刚刚也听到参尧的话了,熬过去就可以变成人了。”
云墨挣扎着想往谢南之身上爬,谢南之心软,伸手想去抱它,薛参尧咳了几声:“哎哎,小之,你抱着它,等下变身可是限制级画面了……”
“唔。”谢南之也意识到这点,手停了停,云墨似乎也听懂了薛参尧的话,不知是不是害羞,放弃谢南之,完全钻到被子里去了,结果被子就隆起一个小丘。
“哈哈,靑未,云墨害羞了。”薛参尧拉了拉靑未,“我们去卧室里吧。”靑未扭捏的有些不愿意,他还想看云墨变身呢!但最终屈服于薛参尧的蛮力下。
谢南之一直陪在一边,隔着被子轻拍云墨软软热乎的身体,渐渐地,他感觉到手下的颤抖轻缓了许多,慢慢平静下去。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被子越来越拱,从外观可以看出不再单单是个小山丘,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谢南之喜不自禁,轻呼道:“云墨,快出来。”
没有反应,谢南之知晓他是害羞,也不敢笑话他,柔和的说:“行了行了,别闷坏了,衣服就搁在一边,你自己会穿吧?我也跟参尧未未他们避嫌去。”
话音刚落,方才还躲着不愿意出来的人立刻有了动静,猛然拉住谢南之的的手腕,一骨碌钻了出来。
即使在很多年后,谢南之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墨时的情景,云墨的眼神就像清晨嫩叶上的露珠,清莹透亮,那是初生婴儿才有的纯净,让人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能感到舒适和全身心的放松,也像花瓣一样柔软,轻轻的落入你的心田,留下淡香萦绕,同时,那眼神中又饱含完全的信赖,依靠与不舍。
就那一刻,谢南之心生萌动。
云墨只希望谢南之不要离开,眼里也只有谢南之,并没有注意自己早就春光大泄。
“小……小之……”云墨的发音有点怪异,涨红着脸,说话也磕磕巴巴。
因为云墨的呼唤,谢南之才从失神中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很窘迫,看到□着还不自知只知道傻乎乎盯着自己瞧的云墨,谢南之脸也跟着红成猴子屁股,连忙把衣服披在云墨身上:“穿衣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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