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事。”卢路神情躲躲闪闪，要让谈乐大伯知道他昨晚做了什麽，估计要跳到Jason的房间把人大卸八块的，“大伯，小亮叔叔，早安。”
“早个屁安！”谈乐哪肯放过他，自己侄子私自跑到美国，还是在他接送的情况下失踪，後给他一个这样的状态，他怎麽可能安得了？莫小亮拉住暴跳的谈乐，对卢路道，“以後不要不说一声偷偷消失，我正要上去查看Jason的情况，你平日和他走得近要不要上去看看？”
卢路怎可能上去，又不好说什麽，只能拼命摇头。
“忘恩负义的小东西，Jason平日对你不错，他生病你就不去看看？”谈乐揪著卢路的耳朵正要继续开骂，眼尖地发现他凌乱衣衫下藏都藏不住的痕迹，惊呼，“你……你跟谁鬼混去了？你不知道你身体什麽状况吗？怎麽敢？怎麽敢！”
莫小亮也是惊讶，转头看了看没几个人的研究室，制止谈乐，“乐乐，你先去公司，路路我来照看他。”又对卢路说，“等会儿跟我看过Jason後，我带你做个检查。”
“不，我没事的，我不上去了，我很累，我要睡觉。”一整夜，他真得很累，而且他实在拿不出勇气这时候上去面对Jason。
不容他拒绝，莫小亮送走谈乐後，拉著卢路往三楼走去，推开门，Jason似乎刚刚醒过来，房间里空调开著很温暖，不知谁拿来的百合散发著阵阵香气。
“Jason，感觉如何？”
“亮？我很好，就是……可能麻醉刚过，有点累。”
卢路撇嘴，你那是麻醉刚过很累啊？莫小亮拉过不大乐意进来的卢路接著说，“这小子偷偷跑来洛杉矶，平常看你们关系那麽铁，让他来看你，还不愿意呢。”
“谁？”
Jason的一个字，足以否定掉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卢路胸口一疼，张了张口，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路路呗，还能有谁。”莫小亮哈哈笑著翻阅病例，顺手把卢路放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去，谁知对方还没坐下，整个人便弹跳起来，龇牙咧嘴地忍受疼痛。
“路路，让你担心真不好意思，我不是让凡他们转告你我很好，要你安心学习麽？”
“……我不是因为你来美国的。”
轻声说著，力图否定掉所有自己对他的关心，眼睛酸酸涨涨的，Jason的语气就是今天刚见到他的语气，那种态度仿佛昨晚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也是啊，Jason是把他当成Dad来对待的，怎麽可能对他换一个态度呢？
“不知道谁这麽大魅力呢？”Jason笑著揶揄他，“让你这个即将高考的学生大老远跑到美国来。”卢路强忍著，不让自己流眼泪，心里做著决定，以後该如何看待Jason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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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过後，莫小亮安排卢路在另外一间病房休息，第二天他坐上回国的飞机，再不恋栈。
Jason是一个多月後回到学校的，当他放掉那双老花镜追求他的女老师比原来只多不少，卢路远远看著，心里纵有多少苦多少痛，也要刻意压下。
某日午餐，何思端著他们的午餐走了过来，身边还跟著另一个男孩，是卢路这一个多月来走得最近的另一个人──米林。
“卢路，心不在焉的，吃饭了。”米林温柔地掰过他的脸，试图让他注意到自己，“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我买了些清淡的食物给你。”
“嗯。”
轻应著，卢路吃起米林放到自己面前的午餐。米林是学校里追求他的男孩，他一直拒绝不过是因为心里挂念别人，现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取代那人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允许著本是拒绝的男孩靠近。暗自苦笑，就是做梦就是做那样的梦，脑子里都只有Dad的男人，他怎可能还妄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可不放弃又能怎样？换个人让自己的心思安稳些吧！他不会恨别人，不去恨Jason，更不去责怪Dad，他只怪他自己，为什麽那麽死心塌地就喜欢那麽一个？为什麽满心满眼都是他，别人就注意不到？
“Jason老师，尝尝这个，我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味道很不错哦。”女人、女老师殷勤地邀请Jason用餐，这是今天第四个女人，之前的几个都被Jason婉言拒绝，这个……卢路眼睁睁看著Jason含笑吃下女人喂给他的食物，而他自己食不知味。
何思明白卢路的心思，以往都不好说什麽，今天卢路那麽难看的脸色，就更不好说，只用愤恨的眼神瞪著不远处正吃得欢的两位老师。
“我知道你们每天放学後都会去打球，今天带上我如何？”米林找话题，让自己更快更好地融入他们，痴痴的视线只放在卢路身上脸上，“以前老看到你们两个一起玩，老想著加入，就是没机会，好羡慕呢。”
“可以啊。”卢路不甚在意，反正都决定让这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其他的又没什麽。
“你们去吧，我晚上要和女朋友约会。”何思没多大兴趣。
到了晚上打篮球的时间，卢路兴致缺缺地拍著篮球运动在操场上，米林心满意足地躲躲闪闪，本是玩得相得益彰，不想卢路不知怎的走神，传过去的篮球没接住，好巧不巧打在卢路的头顶，疼得他立刻蹲到地上。
“卢路，你没事吧？对不起，我那麽不小心。”米林担心地跑过去，揉著卢路疼痛的额头，希望减轻他的痛楚。
“嘶……是我自己不小心。”他抬眼看他，湿润的眼睛如一潭清泉映著米林，他眼睛里的米林咽著口水，那声音大得卢路都是听得见的，他脸红，他脸红，两人脸红的谁都不愿挪开视线。
夕阳红彤彤地照耀著他们，两个蹲在操场的孩子，情窦初开的二人，脸孔越加贴近，视线越加融合，很快便要融合到一起的粘腻。
“路路，这麽晚怎麽还不回家？”不合时宜地掐断二人的举动，Jason迈著优雅的步子走近，注意到卢路额头的鼓包，担心地就要揉上去，“你的头……”
“我没事。”偏过，卢路拉著米林的手，“今天不打了，不是说要到你家打电动吗？走吧。”
“电动？没有……”
卢路哪管他，恨不得马上从Jason面前消失，管得了他的意思才怪，身後Jason唤他，他不理，大步朝校外走去。他是晚上十一点到得家门，身体累得不行，摇摇晃晃著低著头走，却是撞进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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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这麽晚才回来？”Jason？卢路惊得抬头，神情转好几转冷漠去，“关你什麽事。”
“我担心你。”
“不用你假好心。”
挣开Jason的手准备开门回家，身体砰地一声撞到铁门，Jason面色狰狞地怒视他，“什麽叫我假好心？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长时间？你竟然给我说这样的话？”
卢路冷笑，“Jason，你的中文真得很好呢，是为了我Dad特别学的吧？”
Jason没明白，话题怎会突然绕到这上面，“什麽？”
“没什麽，我累了，麻烦你让让，我要回去休息。”
“累？”Jason的脸色更加难看，抓著卢路肩膀的手更用力，“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和那小子在操场上干什麽，你跟著他去他家又是做些什麽？你……你才多大，怎麽就……”
“那关你什麽事？”卢路粗声打断他，今天的Jason让他很是莫名，“我要跟谁谈恋爱跟谁做，和你有什麽关系？你只要关心Dad就好，你只要把他放在心上就好，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什……你在说些什麽？我对你……你为何要这麽想？”
“难道不是？”苦笑，“就是做梦的时候……没事，麻烦你放开手，我真的很累，要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学的。”
“你知道自己要上学，还去……跟那小子做那样的事？”
“我跟谁做什麽都跟你没关！”
猛地推开他，卢路飞快打开门跑了进去，身後Jason不停敲打铁门，卢路没跑多远，蹲在那里捂著涨酸的喉咙低低地哭。
Jason，你究竟要干什麽？你什麽意思？你并不喜欢我不是吗？那天晚上，你把我当成Dad来抱，难道我还不明白吗？而且，就算是在你手术前，不也对我若即若离的？你从没表现出来丁点在意我，为什麽现在要是这种态度？我真得弄不明白你，真得弄不明白你！
“呕……”
下
肚子里的宝宝来得太突然，卢路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都说像他这样的人怀孕几率十分低，怎麽一次他就有了？他懊丧地躺在床上，任由空荡荡的屋子满满的黑暗填充自己。自从知道他怀孕後，Dad和爸爸脸色很难看地制止他一切外出行为，这段时间米林和何思往他家跑了好几趟，都想看看他又是不能，Dad不让。他熟悉的每一个人──米林何思哥哥杨辰哥哥的爱人谭沁羽小亮叔叔谈乐大伯姥姥两位外公等──均来看过他，独独没有来过的就是肚子里宝宝的父亲Jason。
那天他碰巧听到Dad在打电话，对方毫无争议是Jason，他跑到自己的房间拿起听筒，屏住呼吸听到让他几乎绝望的话。
“Jason，路路怀孕了。”
“那又怎麽样？”
“那又怎麽样？我不相信这孩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去美国不过一次，我都没怎麽著他，他就回中国了，回来後还跟一个不成气候的孩子混在一起，他们……那孩子搞不好是他的，和我没关系。”
“我还想问你路路在美国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他一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问过哥哥和小亮哥哥他们一个不知道一个什麽都不想说，问他自己更是守口如瓶。”
“我不知道。”
“Jason！”Dad生气了，他只有生气的时候，分贝才会提高到连自己都无法估量的尖锐，“路路他满脑子都是你，你明明老早就有察觉，你明知道他不可能让除你以外的人碰他，你……”
“我亲眼看到他和别人接吻，要不是我出来打断，还不知道要发生什麽。凡，你对路路的了解也不过如此，你，对任何人的了解都……”
Jason挂断了电话，Dad在楼下和爸爸发火闹脾气，卢路轻轻搁下电话，笑著。那笑容就是他自己看著都觉得难看，可他就那麽笑著，不让自己哭，即便胸口疼痛难忍无法呼吸得疼，他就是不让自己掉下一滴眼泪。
Dad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别人就算对他再好都可以直接忽略的家夥。他知道，Jason也知道，Jason最後说得就是这个意思，他在恨，恨自己为什麽不是Dad喜欢的那个人，如果是，或许今天的卢路便不会出生，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便不会……有这个孩子。
卢路轻轻抚摸著不甚明显的肚皮，宝宝，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宝宝，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和Jason更加没有关系知道吗？以後你和Dad相依为命，好好活，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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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的宅子再次闹起轰动，卢路不见了，连同他的身份证护照鉴证银行卡全部消失。杨凡早上发现他失踪并打了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也找不到他後，差点发疯，可就算他们动员所有人去找，还是找不到卢路。
一个大活人要消失不见实在很容易，尤其那个人不想让别人找到他。
就这样过去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杨凡每天每夜睡不好觉，常常从噩梦中惊醒，那噩梦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麽。他担心著自己的小儿子，担心他未出生的小外甥，但担心有何用？人都已经不见了。最可恶的是Jason，得知卢路怀孕後的他直飞美国总部，继续他的总裁生涯，绯闻满天飞不说，在时值今日的一年後，他竟是要和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结婚！
“卢路？你在看什麽？”刚从外面回来的米林疑惑地走到身体虚弱靠在床头的卢路身边，不看还好，一看……“你怎麽会有这本杂志？”伸手欲夺，今天在报亭看到，他差点冲动地撕烂那堆印著Jason和女人搂抱照片的书。
“楼下报亭的小弟弟帮我送上来的。”苍白的脸虚无的笑，卢路不是很在意地将杂志放到身侧，手往身边的小隆起挪去，抚摸著小脑袋上柔软的胎发。
“以後不要看了，没什麽好看的。”米林恼恨地将杂志扔进垃圾桶，卢路的眼睛随著那份杂志的陨落移动，最後看了眼熟悉俊朗的脸，笑道，“米林，今天吃什麽？我有些饿了。”
面色窘红著，米林低低回答，“我问过几个阿姨，他们说……你这时候应该多喝鲫鱼汤猪肉汤什麽的，所以今天我买了鲫鱼和猪肉，正在厨房炖著。”当然他没说，那是下奶的，终归吃了也没坏处，而且卢路的胃口不是很好，做清淡些才能吃得下去，“阿姨还告诉我，宝宝不应该总喝奶粉，对发育不好，所以我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学著那上面的食谱做些宝宝容易消化的食物。”
一顿饭，为卢路考虑周到为宝宝考虑周到，就是没有他自己，“那你呢？”卢路定睛问他，米林哈哈一笑搔头，“我随便吃点什麽都可以啦。”
房子是米林的，吃穿用度卢路虽有出钱，也只是最初来到这里时，用网吧的电脑转账了些，後来米林再没要过。那天从家里出来，若不是米林就守在他家门口，发现他的意图掳著他跟自己回家，卢路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离家出走是无计可施的道路，然而要他面对家人面对随时有可能出现的Jason，他做不到。米林的屋子在一楼，床是靠窗的，他是从窗口看到那本封面是Jason的杂志，遂让楼下报亭阿姨的儿子给自己拿上来一份，谁曾想上面会是那样的消息。
也是，喜欢的人是别人的，不喜欢的没什麽兴趣，那为什麽不找个亮眼的女子结婚呢？换成是他也会那麽做，而且一点都不奇怪。
Jason是商业家庭出身，卢路同样，若非他身体异於常人，若非他的家庭与别不同，他老早便找个体面的女孩订婚，之後结婚生他们二人的孩子，管双方是否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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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的很是突然，米林和卢路本来在吃饭，他们都以为来得是何思，因为知道卢路在米林家的只有他，没想到来的是……
“你们……”米林前去开门，惊愣当场，手足无措都难以形容。
“路路在这里是不是？”
卢与振也不管他，径直进门，卢路的房间门压根没关，探头一看便找得到他，无视卢路满脸惊讶惊慌，卢与振真想上去抽这孩子两耳光，终究不忍。
米林和卢路连争议的权力都没有，卢与振便和同他前来的谭沁羽一起打包卢路的行李打包卢路打包刚出生一个月多点的孩子，汽车就在楼下等著，他们逮著米林坐上去，一路回卢宅。
杨凡见到卢路，抱著他一顿哭，哭够眼睛红肿著指责他，“你当我和你爸爸是什麽？就是抚养你长大的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你怎麽就能不说一声偷偷跑掉？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Dad，对不起。”卢路哭著，不停道歉。
“知道对不起，当初就不该偷溜，我们找你一年，要不是一开始那家网吧透露那麽点信息，最近又发现米林不经常上学，总是买些婴儿用的东西，我们怎麽也找不到你。”
在他们家，卢与振要严厉起来不是经常会有的，然而他现在就是很严厉很尖刻地在说话，教训他和米林。米林低头站在一边，白皙的脸庞羞得通红。
“爸爸，你别怪米林。”“叔叔，那时候是我强迫卢路住到我那里。”
二人异口同声，好不默契，都要为对方承担责任，偏是卢与振瞧也不瞧，拿著电话在拨号。
“Jason，你到现在还认为孩子不是你的？”
没料到爸爸会给Jason打电话，卢路不顾虚弱的身体冲上前去，“爸爸，你别给他打电话，孩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磕磕碰碰著，卢路胳膊腿撞疼许多地方。
“你也听到了，那孩子不是我的。”就是到这时候，Jason也没有打算原谅卢路当时和米林那点事情，卢与振气急，“孩子现在就在我身边，他眼睛是蓝色的，这你要怎麽说？”说完，卢与振砰地一声摔碎精致的座机，粗声骂道，“没见过他这麽固执的人，咱们路路欠他的还是怎麽？就那麽不入他眼？也不想想他自己……”
完
卢与振那天的话没说完，卢路知道爸爸要说什麽，只是爸爸和他一样，都无意点醒杨凡。卢路消失的这段时间，他的哥哥杨辰和谭沁羽都没离开过中国，治疗也是在中国的研究室里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