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箏,我劝你别管,惹得他们两个一致对外的话,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还的。”
尹瓷的手臂抱在胸前,手肘轻轻的戳羽箏,让他罢手。
凌云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脸冷漠的尹瓷,开口想问一句什么,却被靖贤得到了空当,指尖轻轻一戳他的手腕,他吃痛的收回自己的手,靖贤翻身从沙发上跳起来,顺势滑到门口的方向。
刚想过去找蓝羽箏,就被喝住。
凌云的枪在两米以外的距离稳稳的对着他,羽箏在他两米以外,在距离凌云也刚好是那么远的地方,用枪指着凌云。
“钟靖贤,我今天能把你弄过来,就没想过让你活着回去,你应该知道,钟家的所有元老都讨厌你,就算我杀了你,也没人会替你讨个公道什么的,这些年你把钟家变得乌烟瘴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呵……”跟钟靖贤说话,眼角却一直瞟着蓝羽箏,那小子不简单,那么沉的枪端了这半天,手腕也不抖。
“钟家本来就是乌烟瘴气,这个你比谁都清楚,在你和你父亲手里,更加污浊的才对!”无所谓的耸肩,谈谈衣袖,若无其事的说着让人发疯的话,这就是钟靖贤。
羽箏皱眉,他真的希望钟靖贤闭嘴,一个字都别再说下去,但是……钟靖贤好像是上瘾了。
更或者说……他一直在等着?等着凌云回来收他的这条命?
不可能……
想着不可能,肠胃却绞痛在一起……
“你一个人过来,就是挑准时间送死的吧,不过,小贤,我杀了你,我也还是不会爱你或者被你爱,呵……那个跪倒在我脚边扑住我的裤脚哭着说爱我的小东西,现在想想,还真挺可爱的。”
看靖贤的眉头皱了一下,凌云继续说,“跟你那个暗娼父亲一样贱,怎么样,竞选之前送你的礼物好不好玩?”
“果然是你!”
羽箏咬牙,恨不得就这么拆了凌云的骨头。
反而靖贤很坦然,略略的笑,“不错啊,哥……”沉吟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哥,你以后千万别涉足政界,否则,呵……我的游戏,我可怕你玩不起,□啊,哥,啧啧……”
“钟靖贤!”
凌云抡起手里的枪,砰的一声直接把靖贤砸倒在地上,血漫出眼眶,很快钟靖贤半张帅气的脸就染了一片腻腻的红,凌云还想继续打他,手腕一痛,枪就掉在地上,捂着粘湿滚烫的手腕,转头,蓝羽箏手里的枪青烟还没散去。
“退开!”
羽箏呵斥凌云并歪头的样子,让靖贤忍不住笑,这小东西,好像有混黑道的天赋,一板一眼的,呵……
“你笑什么!”
凌云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握着手腕一步步往后退,没想到蓝羽箏枪法这么好,实在大意,那颗子弹穿过了手腕,不知道镶进哪里去了。
“靖贤……”
到底羽箏没有任何出来混的经验,看见凌云退后就以为万事大吉,才往靖贤身边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凌云的左手,利落的从身后再变出一把枪,拔开保险就直接指向靖贤,手指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差点,就没给蓝羽箏留下任何机会……
砰——
砰——
砰——
血从凌云的左肩膀溢出,偏开心脏几寸,往上了些,却也足够让他拿不稳枪,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倒在地毯上。
“哥……”
靖贤是想要爬起来去看看凌云的,那伤口的位置不太好,伤的可大可小,但他却明显力不从心,大腿上被开了一个洞,子弹嵌进骨缝里,稍微动一动就搁的生疼。
“我没事!不用过来!”
说着没事,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右手腕伤的厉害,没力气按住伤口,左手也快残废了,还真是狼狈,而造成他这种狼狈现状的,竟然是个从没出来混过的小家伙。
那个小家伙,好像也没什么精神,不对,好像比他还惨。
“我就说了,他们两个一致对外的时候惨的那个是你!”
尹瓷一把接住倒下来的羽箏,摘下领带利落的缠在他的手臂上,止住不断涌出的血,羽箏的小臂上有一处子弹造成的贯通伤,打出那颗子弹的人,是钟靖贤。
他在凌云对着靖贤举起枪的时候,用自己的枪口瞄准了凌云的心脏,却也同时被钟靖贤瞄准了自己,子弹穿过皮肉的灼热感觉让他的枪失了精准,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先开枪的那个……其实是钟靖贤!
为了凌云,对他开枪,而他,明明是想救那个男人……
尹瓷说的对,他们是彼此相爱,根本容不下外人。
“走吧,别管他们,会有人来救他们的。”尹瓷小声说话,拖着看起来已经傻掉的羽箏往门口走,靖贤挪过去看凌云的伤,刚好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凌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让靖贤再也顾不得其他。
直到那扇门被打开,直到门外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一股灼烧的热气猛地扑进来,他下意识的把已经昏迷的凌云压在身下紧紧护住的时候,才想起来,尹瓷刚刚才带着羽箏离开……
“羽箏!”
他转身吼着羽箏的名字,回答他的却只有吡啵的燃烧声和持续的快要掀翻琉璃房顶的爆炸声……
五光十色的琉璃碎片洒了一地,在烈火中被灼烧成一汪苦涩的水……
“羽箏啊……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
不是故意的……
他哭了,浑身是血的坐在一片火海中,抱着呼吸微弱的凌云,默默流泪……
第二十三阶 救赎(上)
周末的时候,无论是有多么重要的会议,无论天气多么糟糕,他都有意见必须要做的事情——去教堂。
下午的时候教堂很空,两年以来他总是会定期的捐助善款给这家教堂,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会这么做,两个曾经对信仰最为不耻的家伙,却在短短的时间变成这片教区里最虔诚的信徒。
这个时间,他知道,他约好的神甫会在忏悔室等他,一如隔壁的那间忏悔室里坐着的老神甫。
窄小暗淡的房间,却出奇的让他觉得心安,巴掌大的栅栏格栅里透出及其微弱的光,总让他觉得温暖,就像是那个人曾经看他的眼神,如同融化的水,暖暖的,慢慢从心底流过。
那是他一辈子最该珍惜的东西,却被他荒唐的弄丢了……丢的莫名其妙。
“你来了……”大概是见他沉默的时间太久,神甫不太习惯,所以与他打了个招呼。
“是的,神甫,我来忏悔。”他低下头,手握住自脖子上垂下来的银色十字架,那上面有恶魔的刻痕,是他罪孽深重的记号,一道利爪。
“说吧……”
“如果是天使的话,死了之后,应该去天堂吧?”他扬起头,轻轻靠在薄薄的木板上,低声问。
“我的孩子,天使是不会死去的,如果是善良的人,天使会接引他的灵魂去天堂。”
“嗯,他是那种会去天堂的人,可是我……一定会下地狱……”
“孩子,忏悔,对神祈祷,神会赦免你的罪。”
“赦免?呵……如果他赦免我,让我去了天堂,大概会惹起不小的动乱吧,得了吧,地狱里不知道有多少怨魂在等着我下去呢,呵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骄纵,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低下头,重新压低了声音,“如果我祈祷的话,神会让我见他吗?我还有话没跟他说完。”
“会的,洗清自己的罪,就可以去天堂。”
“我不是故意的……”把脸埋在手掌中,压抑的颤抖,声音变得哽咽而憔悴,“我根本没时间想,我不是故意要用枪打他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羽箏……羽箏,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的选,凌云根本没想杀我,他大概只是想随便打一枪,可是你……你是会要了他的命的,太快了……发生的太快了……我只能那么阻止你……我不是故意的……不是……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孩子……”
“你闭嘴!”
“……愿主宽恕你的罪。”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请原谅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有点伤心……”
“……”神甫没说话,对他这种经过两年时间还无法控制情绪的说法,显然已经觉得厌倦并且不打算再相信,但终究,他得维持一个神职人员的本分,毕竟因为这个人的捐助,这座教堂才慢慢繁荣起来的,“没关系,神会原谅你。”
“我昨天又梦到他了,他说他原谅我了,他说他等着我,可是我记得他说过他会陪着我,就算去地狱也陪着,为什么他会在天堂呢?神甫,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难道不应该下地狱么?”天真的问着,像个缠人的孩子。
“……”对于他这种令人头疼的悖论,神甫已经无力再跟他纠缠,前几次还会傻傻的上当,认真的跟他解释,那个人,因为背弃誓言下了地狱,之后就洗干净了自己的罪,可以去天堂,而他会继续用单纯的口吻问——我还没死呢,他下了地狱陪谁……最终,神甫聪明的选择沉默,因为他发现,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跟这个人说什么,只要安静的听,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着,让他哭个痛快之后,他就会安静的离开。
“我其实不想让他跟我一起去地狱的,可是……我想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想,这种感觉比吸毒还痛苦,我试过用毒品让自己忘掉他,可是一旦产生幻觉,他就变得更加真实,那种思念就更强烈,我尝试过去找别人,比他更漂亮的,比他更浪的,比他条件更好的,彻夜□,但是,每一次,我都叫着他的名字……我觉得我快疯了,这就是惩罚对么,活在痛苦里……他给我的惩罚。”
“愿主宽恕你。”
“我只希望他能宽恕我,但是我想他不会原谅我,因为我从来没告诉他,我爱他……比爱这世界上的任何人和任何东西都要爱,我爱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人和任何东西都要爱他,我爱他……”
“……”
“五年前的秋天,也是这种时候,我第一次去游乐园,第一次喝弹珠汽水,都是跟他一起,他像个小孩子,吃东西的时候会弄到下巴上,他抓娃娃很厉害,呵……逞强的傻瓜,不过我现在比他厉害……游乐园的每个项目我现在玩的都很厉害,如果他看到,一定会羡慕,瞳说过,他很笨的,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让他吐个七荤八素,难怪上次他怎么都不拖着我去玩那些危险的东西。”
“……”
“他说很怀念小时候在那里吃到的棉花糖,现在那里到处都是,嗯,我弄进去的,我在近郊买了一大块地,准备建个游乐园,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很开心看到这个……”
“……”
神甫不再说话,任由他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像一个精分发作的患者一般,在这里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说着那些别人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然后礼貌的对神甫说一声谢谢,在太阳落山前离开,跟隔壁的男人一起。
临走之前,总是会默默的补充一句,“神甫,你说,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那么爱他,如果他一直活着,我大概还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你说,如果是神,他会选择什么?让他死还是让他活着?”
他也不等着听人家的回答,推门静静的离开。
“……”
神甫不再说话,任由他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像一个精分发作的患者一般,在这里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说着那些别人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然后礼貌的对神甫说一声谢谢,在太阳落山前离开,跟隔壁的男人一起。
临走之前,总是会默默的补充一句,“神甫,你说,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我竟然那么爱他,如果他一直活着,我大概还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你说,如果是神,他会选择什么?让他死还是让他活着?”
他也不等着听人家的回答,推门静静的离开。
“你今天时间比较久。”
门外带着黑色太阳镜,穿着黑色半长风衣的男人站在圣像下仰望受难者。
“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所以……”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对方,小声咕哝了一句,“眼泪没擦干净。”
对方尴尬的僵硬了一下,还是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
他踱到前排的椅子上坐下,对方很快跟了过来,隔着一个位置坐在他旁边。
“听说你买了近郊那块地?准备盖游乐园?”
“嗯,羽箏喜欢那里……”他点头,并没否认。
“小贤,你知道么,其实你挺幸福的,至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有那么多快乐的回忆,我呢……那些快乐的记忆全都在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几年前,那时候小泓还是个孩子,我也是,长大了之后再遇到,却已经变得无法收拾了,跟他相处的两年,除了□的时候,没有一点快乐的回忆,我没见他笑过,只见他哭,没疼过他没宠过他,只是逼他,逼他堕落,逼他疯狂,逼他找出蓝羽箏,逼他把蓝羽箏送到我手里,逼他帮我想办法对付你……如果不是他死了,我根本没办法相信原来我那么爱他,我一直以为我恨他,因为他在我离开钟家的时候选择跟随你而放弃我,我一直以为我是他的唯一……原来,钟家才是他的唯一……呵……”
“哥……你别想太多了,尹瓷他……”本来就是那样的。
李奕泓——太久没人叫过的名字,除了凌云,大概都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这是尹瓷的本名,在他跟随钟靖贤之前,他父亲给他的名字,接手钟家的事务之后,钟靖贤替他改了名字——他有私心,他知道这个家里凌云最后惦记的那个就是李奕泓,所以他想把凌云惦记的一切都归为己有。
“嗯……我没事,两年多了,早习惯了,炸弹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他一直耿耿于怀,不知道是谁在他的酒店里装了炸弹,就在电梯附近,尹瓷和蓝羽箏离开酒店的时候引发了爆炸,等到救援的人上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烧成了焦尸。
尸体很好辨认,羽箏的手腕上和尹瓷脚踝上的金属环,虽然被火焰灼烧的变了形状,但还是依稀能看出原本,甚至凌云装在尹瓷腿里的那枚让他一直痛苦的骨钉都在。
这种时候,这两个人谁都不能再欺骗自己,那种瞬间爆发的心痛感觉,就像是那场莫名的爆炸引发的火焰,把他们生命里最具活力最跳脱的部分烧的干干净净,剩下的是一场痛彻心肺的空虚与无奈。
他们默契的停战,甚至经常一起喝酒聊天,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也是这种时候他们才明白,曾经的感情到底来自哪里,那只是找到同类的彼此吸引与兴奋感觉,与爱情相差甚远,就如同喜欢一条配得上自己气质的领带一般,看着就会满心喜悦,却没有人一辈子只会带一条领带。
只是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男人对感情本就迟钝,哪来的分辨那么仔细。
但知道的时候,却怎么都来不及了,后来想想倘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打击,也许他们根本不会清楚自己的情绪。
以钟靖贤的做法,势必会把蓝羽箏带回家去关起来,他知道蓝羽箏的倔强,一时半刻根本听不得自己的解释,但他有无数的办法磨光那只小猫的爪子,让他屈服,当然,在床上是最好的选择——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强势伤害羽箏,钟希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钟希又补了一句,就算如此,羽箏还是爱上你了……
这一句,差点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那晚凌云约他喝酒,他可能第二天就该躺在停尸间了……
至于尹瓷,凌云一边嘲笑自己一边说,那么不听话的东西,一定会抓回去,好好的惩罚,让他彻底弄清楚自己的立场才行啊,说完,就趴在桌上啜泣,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我从来没对他好过……反复的说这一句,陷入死循环,跳不开。
“还是没有头绪,当时太混乱,就算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被毁光了……倒是最近从J国过来的那些人,哥,你有什么消息没?”
他们两个,有点倦怠,对于江湖,甚至对于人生,突然间变得像老年人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KT和ECM的敌对关系,也就因此化解了,只是他们的无心拓展势力,给了别人一个不错的机会,从J国过来的一个叫做SN的组织,最近活动很猖獗,虽然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动他们的地盘,但却已经吞了不少小组织,在生意场上也活跃异常,所有人都警惕的很,却怎么也查不出他们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