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安----玄惜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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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这里还有老鸭汤。”从他们身后又转出一个手抱托盘的人来。
“武青啊,你那鸭子从哪儿来的?我记得咱们营里没有鸭子了。”楚扬问。
“是鲁大叔送来两只,说是专给公子补身子的。”武青憨憨地笑着。
戚少商对这三个抱着托盘暖着热汤的人真是叹为观止。他甚至突然怀疑,他们要去看的那个人是不是顾惜朝。
四人说着,转到了一间大帐外,大帐门前站着两名手提斩马刀的侍卫。武青突然警惕问道:“不知道这位英雄如何称呼?可是我家公子的朋友?”
“在下戚少商。”戚少商笑着,终于又能见到顾惜朝了,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好。
“戚少商?哦。戚……戚少商?”武青突然拔着高音叫了起来,尾音都是微微发颤。马上左手把托盘抱在怀里,右手去拔腰间的佩刀。
“戚少商?”楚扬和陈笑飞也是脸色一变,右手拔出腰间佩刀,和武青三人三把明晃晃的斩马刀对准戚少商。
“我不过就是叫戚少商,你们怎么像看见辽军一样?”戚少商好玩的开着玩笑。看来顾惜朝对谁也没有瞒着他们之间的事。还真是他的做派,做了就是做了,我承认更不会否认。呵呵,这也是顾惜朝的可爱之处。
可爱?顾惜朝还有可爱之处?戚少商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怎么现在会对顾惜朝有这种感觉?
“你……你……我……我们……”武青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全了,可是一双眼睛还是很戒备的瞪着戚少商。
“你是来报仇的?是来杀我家公子的?”楚扬也睁大眼睛问。
“休想!想趁公子受伤趁火打劫啊?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有我们几个在,你得不到便宜!”陈笑飞也厉声恐吓。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家公子的?”戚少商双手抱肩看着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维护顾惜朝。看了看大帐门前,刚才还是两个侍卫,现在变成了四个。呵,他们公子的劲敌来了。
“你不杀?谁信?”楚扬问了一声,死死盯着戚少商的眼睛,仿佛看穿了这位笑得两个酒窝的大侠说的一嘴的谎话。
“不信!”武青回答。两人一问一答间,戚少商俨然已经成了杀害顾惜朝的凶手。
“我信。”戚少商的酒窝又一深一浅的露了出来。
“骗人!”武青又马上笃定地下结论。
“你们那么想让我杀了你家公子?”戚少商觉得这些孩子真是有意思。
“不!”三个声音一起回答。
“喂,你们的汤都凉了吧?”戚少商指了指他们抱得死死的托盘。
“哎呀,鱼腥味。”陈笑飞苦着一张脸首先感觉到了不妙。
“我的油多,不怕。”武青瞪着戚少商,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顾惜朝你不想出来看看你的人吗?你不怕我们这样在你的帐前站一晚上?”戚少商对着大帐大喊。对这些孩子还真是没办法。
“楚扬让他进来。”大帐中那个清朗的声音又传出来。
“公子,可是他……”楚扬俨然不放心。
“他不会杀我的。你们再不进来我就要休息了。”

7、 知音

楚扬看着怀里的鸡汤,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刀,和陈笑飞一左一右夹着戚少商走进大帐,武青等他们走到前面,紧紧跟在戚少商的身后。还真是训练有素,戚少商在心中暗笑。
还是那抹熟悉的青色,还是那熟悉的飞扬孤傲的眉眼,还是清冷的略带讥讽嘲弄的笑容。眼前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一身的不烦气度还是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人也清瘦一点外,他,还是顾惜朝。
“坐。”顾惜朝坐在桌前,伸手向对面一指,示意他坐下。
戚少商笑笑坐下。
楚扬三人端着托盘对着戚少商横眉冷目,也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
“大当家怎么突然来了这里?”顾惜朝隔着烛光对着戚少商抬了抬睫毛。
“扫墓。来这里只是凑巧而已。”戚少商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话到嘴边也就溜了出来。
“哦。”顾惜朝轻轻应了一声,脸色突然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紧拧了眉心,猛然咳了几声。
这几声咳嗽却是把楚扬三人吓醒了,担心地询问:“公子?”
“大夫还没来吗?公子你的药还没吃?”陈笑飞把托盘放在桌上,转身要出去。
“站住。”
“公子!”
“不碍事。”
戚少商有些怔,以为他是在意自己为兄弟们扫墓的事,想起了二人之间的恩怨才如此。细想之下,也觉得不对,他怎么会在乎那个?他该是在想傅晚晴吧?在想他那个温婉聪慧的妻子,那个黄土之中孤独寂寞的红颜。戚少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又慌又乱,有些烦躁。又好像自己的心也在疼,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剜了一块。
“可是……”陈笑飞没办法了:“不吃药,你喝些汤吧。这是几天公子都没有好好吃顿饭。”
“啰嗦。”顾惜朝也不去看桌上的汤碗,伸手用一只小银勺拨了拨烛花。
“是!”陈笑飞站的脊背挺直。
楚扬和武青也悄悄把各自的汤碗放下:“公子,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我们就守在帐外。”
楚扬三人不放心的看戚少商一眼,才犹豫着往外走。看来他们还是挺忌惮自己,戚少商暗笑。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居然有人维护起顾惜朝来了。
“不用了。你们也休息吧。”顾惜朝的声音又高了些:“不要弄病了自己又要来麻烦我。”
“是!”三人齐声答应,转身出了大帐。
戚少商指着桌上的三碗汤问道:“你不喝?”
顾惜朝没有回答,只说道:“大当家,我说过要请你喝酒的。”
戚少商看着桌上的两坛酒,高兴了:“好啊!你知道我今晚回来?”
顾惜朝又没有回答,示意道:“来,尝尝是不是炮打灯。”
“好。”戚少商抱过一坛,拍开泥封,一闻就知道:“哈,不掺水的炮打灯。”说着倒了两碗,一碗递给顾惜朝,自己端起一碗,两只碗一碰,戚少商仰头把酒喝了:“哈哈痛快。好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顾惜朝喝了一口,放下碗:“旗亭一夜,顾惜朝永生难忘,更何况事这炮打灯的滋味!”
戚少商心中一动:“旗亭一夜,戚少商也是永生难忘。还有那一晚的琴声。”
“知音少。难得大当家能明白顾惜朝曲中的意思。”顾惜朝淡淡一笑。
“知音少。难得你能看懂我剑法里的含义。”戚少商也暖暖一笑。
顾惜朝抬头一笑:“难得我们又能见面。我再为大当家抚上一曲如何?”
“好啊。”戚少商抬头正看到帐中挂着一把三弦琴,走过去拿在手里:“这个怎么那么像旗亭酒肆里的那把琴?”
顾惜朝被他说的噗嗤一笑:“三弦琴大致都是这个样子。看着一样也不奇怪。”然后又说道:“不知道大当家想不想再舞一剑?”
“好啊。”戚少商抽出逆水寒,剑花虚挽,带着刺面迫人的寒气,森冷的寒光,剑光在帐中一闪。
顾惜朝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调了调琴弦,琴弦轻翻,清越的弦音从指尖跳跃出来,冰破玉碎般风行水上,震荡人心。
琴声引剑意,剑意喝琴声。琴声曼妙婉转,剑势流水无形;琴音激昂铁马冰河,剑势陡然凌厉霸道。两人一静一动一琴一剑,琴声融剑意,剑意入琴声,丝丝入扣配合的恰到好处。铮一声轻响,一曲终了,剑意圆满。知音,不过如此而以。
琴声尚在耳边,无数前尘旧事浮在眼前。两年前凄风苦雨的旗亭酒肆,一起偷喝的炮打灯,戚少商帮他洗了一夜的碗,戚少商帮他粘好撕毁的书,大顶峰上拜完香后的背信弃义……顾惜朝不愿再想:“来,喝酒。”
戚少商也坐下为自己满满倒了一碗:“这酒在京城都是喝不到的。我都馋了两年了。”
顾惜朝被他逗得一笑:“好。今天就让你喝个够。”
“你怎么会在这里?”戚少商放下喝空的酒碗又替自己倒上。
“避祸,散心。铁手带我来的。我那时候虽然是个疯子,可是看见宋辽两国对峙的阵势,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硬逼着自己清醒过来。你说,这是不是本性难移?”顾惜朝笑得几分自嘲,边为自己倒酒。
“呵呵,彼此彼此。我还不是一样!”戚少商接过酒坛,又问:“可是我怎么没听神侯说起你在边关的事情?”
顾惜朝淡淡一笑:“还不是赫连将军和铁手说的戴罪立功吗!”说完,又嘲讽的笑着摇摇头。他才不在乎那些名堂。
“可是,我看你那些人对你倒是很忠心的。”戚少商看着桌上摆得三碗汤,这么长时间,都凉透了吧。
“嗯,小孩子而已。”顾惜朝闻到一股鱼腥味,虽然汤凉了可是气味更浓。伸手拿过一只碗,揭开盖子,果然是一碗都结了油块的鱼汤。
“都凉了,你要吃?”
“我饿了。这些酒都给你吧。”说着舀起一勺子鱼汤来放进嘴里。
看他皱眉吞咽的样子,戚少商忙把碗拿过来:“我去帮你热热。”
“不用。这么晚了,伙房那边早熄了火。不用那么麻烦。”顾惜朝撑着桌子站起身,想要拉着他。
戚少商看他痛苦忍受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一点小伤。”顾惜朝扯了扯嘴角,算是笑。
“我看看。”戚少商伸手去抓他的手腕,顾惜朝一抽之下没有抽回,只能任由他两指搭上自己的脉门。
“你的内力?”戚少商脸上失色。
“被封了。疯疯癫癫的又被你家八寨主刺了两枪,迷失了心智病来还不是如山倒?幸好有高人帮我用金针封住了九幽魔功的阴寒内力。我现在就算是武功废了也不是废人!”顾惜朝见戚少商的脸色似有怜悯之情,不由得有些生气。可是一双眼睛光华流转,却也不见他应有的怨恨慌乱,完全看不出伤痛和绝望的脸上,仿佛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戚少商心中一阵酸痛,看着他清瘦的脸颊,真是难以想象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怎么?可怜我?这倒不必!”顾惜朝抽回手,自顾自坐下:“我用不着别人可怜,也不需要。”
“不,我没有可怜你。”戚少商皱眉勉力一笑:“我是……”心疼你……突然到了嘴边的三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化作嘴里却是一片苦涩。
“嗯?”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的样子有些奇怪,也不去理。又喝了一口汤,不好吃,忙又去喝碗里的汤。
“吃不下就别吃了,看你的样子会吃出病来。”戚少商好笑地看着他。
“嗯……”顾惜朝仰头喝下一碗酒,喝得急了,不住的咳嗽,苍白的脸色一片酡红。
“慢慢来,不急。谁也没有和你抢。”戚少商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见他左手撑着桌子,右手垂着,俯在桌子上的样子很吃力。手心里突然察觉到隔着衣服高于自己体温的热度,吓了一跳:“你发烧了?”
“没事。经常这样。挨一挨就好了。”顾惜朝轻轻喘息着回答。
“不行。这个怎么能挨?药呢?我帮你找。”戚少商有些心急,好像在心里烧了把火。
“没了。已经十多天没有药了。还有重新配。”顾惜朝笑笑,不以为然。
“你……你这十多天是怎么过来的?”戚少商心里如刀割一般。
“挨过来的。”顾惜朝狡黠的看了他一眼,问:“大当家今天的酒喝够了吗?如果没有喝够我们下次再喝。我有些累了。”
“好。”看他这样子,戚少商也有些不忍心,随口答应了。
“那你还不回去?”顾惜朝看他不动,抬头问。
“我看着你躺下再走。这样走,我……我放心不下。”戚少商支支唔唔地连耳朵都有些热。
“呵,你放心,我死不了。”顾惜朝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我真的有些饿了,要吃完东西再睡。”
“不行,那些东西就别吃了,吃了还不是自己找罪受?来,你上床休息。”戚少商拉着他的左手,却奇怪他没有动。回过头来看着他。
顾惜朝失了颜色的嘴唇虚弱地一笑,说道:“九现神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戚少商见他脸色不对,忙拉开他宽大的袖子,看见小腹上流出来的血殷红一片,早把件青衫染成了格格不入的黛色。戚少商心中一惊,揪心的痛楚拧紧了眉心:“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跟你好好喝一回酒。每次和你喝酒都好像喝不够一样,每次和你喝酒都好像没有下次一样……戚少商你说我的预料准不准?”顾惜朝新雪一样的脸色,竟然还在笑。
“不准!”戚少商心里一酸,伸手将他抱起来:“走不动我就抱着你,想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只是以后别再犯傻,你想喝酒我随时陪你。”
“嗯。这是世界上也只有你愿意随时陪我喝酒……其实,戚少商你也一样爱犯傻,你也一样……”声音突然断了,顾惜朝在戚少商的怀里没了声音。
“顾惜朝!顾惜朝!”戚少商忙把人放在床上,伸手探到他的鼻下,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心放下又提起,向着帐外大喊:“楚扬!陈笑飞!武青!”
“在!”三个人影同时挤了进来,看见顾惜朝一身是血的躺在床上,都吓得脸色发白,失声叫道:“公子!”
“没事,快去找大夫。你家公子失血过多,还在发烧。快去啊!”件他们三个瞪着眼睛看着顾惜朝,戚少商忍不住大吼。

8、疗伤

“哦,是!”三个人头挤头又冲了出去,在外面一叠声儿的大叫大夫。
握上一只冰凉的手,戚少商心如刀割。顾惜朝,我要见得是活着你,你一定要给我活下去。你欠我的还没还,休想以为死掉就能把一切都赖掉。顾惜朝你欠我的还没有还,你就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强忍住心中巨大而莫名的恐惧,伸手将人扶起,右手抵住顾惜朝的后心,以一成内力慢慢为他注入体内,又怕一不小心冲撞了他体内被封住的阴寒内力,注一下停一下,闹了好半天,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微微发抖。
“戚少商,不要在浪费内力了。”顾惜朝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虚弱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戚少商又惊又喜将他虚软的身子紧紧拥入怀里。
“我没事。祸害遗千年,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死了?”顾惜朝想笑,不想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
戚少商又紧了紧双臂,笑道:“对,你死不了。”
顾惜朝楞了一下:“你干什么发抖?不用抱着我了,放我躺下就行。”
戚少商的脸一下子红的能挤出血来,只能把人放在床上嘱咐道:“你,别说话了,一会儿大夫就来。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说出来别人又不会看扁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难道忘了我是谁?”顾惜朝闭着眼睛,显得有气无力。可就是这样,话里还是带着他特有的神气之色。
“好好,我不劝你了。谁让你是顾惜朝呢!”戚少商有些无奈。谁让他是顾惜朝呢!
帐帘一掀,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楚扬三个人拉着一个白发须眉的老军医在前,后面跟着赫连老将军,赫连春水,息红泪和三五个见过没见过的将军副将。戚少商被楚扬三人不动声色的挤到一边,把老军医拉到床前。赫连老将军也忧心地看着老军医诊脉,还时不时问一两句。赫连春水和息红泪跟在老将军身后,静静等着老军医的诊断。就这样被这些人一挤,戚少商不知不觉站到了最外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怀里仿佛还有刚才那人烫手的热度,可是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手心里空无一物又似被顾惜朝异于常人的体温烫到了,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顾惜朝……顾惜朝……顾惜朝……只愿这个人的名字牢牢刻在心里,永远永远刻在心里。
老军医诊完脉包扎好伤口,开了张药方交给楚扬去煎药。然后对着陈笑飞和武青吹着胡子大骂:“你们几个是顾大夫的亲信,怎么都不知道注意下他的情况?他发烧至少有三天了,就这么高烧不退,你们也察觉不到吗?平时顾大夫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把他教的东西都和着咸菜吃了?”
陈笑飞和武青都像霜打的茄子般不敢抬头。
“上官大夫……我累了。”顾惜朝不想听到别人教训他的人,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制止那长白胡子的老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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