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居里今天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
带伤的男人黑着脸,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另一个人虽然脸很白,但也照样不发一语。
主人急了,端上一大盆刚采摘回来的新鲜蔬果,憨笑着说:“来来来,不要摆着个脸,大家吃吃看,特新鲜!”
小女孩躲在门后面,探个头使劲往里面瞧,心里乱乱的: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白脸男子终于开口了,但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你不认识我了吗?”他傻傻的,表情不多,可是语气很惊讶。
舒然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男子,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水镜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扔给舒然,“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先把这个吃了。”
“什么东西?”说着,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打开,是一包白色粉末。舒然的眉头直跳,那小子是拿他开玩笑吗?
一身黑衣的男子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倒了一大碗水,推到舒然面前,“没有毒的。”
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毒的问题!问题是,他凭什么就要吃这个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你放心,真没有毒。”水镜还在努力劝诱中。
瞧眼前这个全身黑的男子冷着个脸,说着拐卖儿童的话,舒然在肚里爆笑。今天真是奇怪了!
早上刚起来,感到身体还行,身上的刀伤也已经有人给包扎过了。他一动,就有个村夫打扮的老者进来。他很幸运,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能逃到这么远的乡下来,而且还被人给救了,救他的人还是这里的地方大夫。
问题就这样接踵而至的来了。等大夫诊断后,舒然被告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些刀伤,养些日子就好了。觉得口渴,走到桌子前想喝口水。手刚碰到水罐,正对面就闪现一个黑色身影。对方身手不错,一开始,他都不知道有人在自己旁边。
来者一脸冷酷无比的坐在他对面,一句话都不说,死盯着他不放。
僵持了一刻后,黑衣男子终于蹦出两个字,“没死。”用的还是陈述语气。
一早上刚起来,真的不易动怒。可是,接下来一系列发生的事,舒然连撞墙的冲动都有了。
“我说……”话一出口,未受伤的左手在桌下轻轻一震,原本放在桌侧的刀出鞘,在空中浮起的同时,舒然翻手握住刀柄,架在黑衣男子的脖子上。“先报上名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动作好快!
水镜眼神一动,随即又冷静下来,他松开握在腰间的手,“在下月使使卫水镜,舒使卫难道忘记故人了?”
“故人?月的人,那一切都好说。”收起刀,倒了两杯水。边喝水,边窥视对方的表情。舒然疑惑着,水镜?名字到挺好听的。
既然知道对方是谁,也就不需要多加怀疑和浪费时间。若是月派来的人,就没什么问题。
“月使派我来调查你和风使。”
他到干脆,连这种隐秘的事都说了。舒然已经不再感到惊奇,他带点笑意,“派你送药来的?还是我和风使有什么事需要动用月?”先前那个就调笑来的,后面那个才是重点。
水镜哪是会想那么多的人啊!他继续劝舒然吃药,“你中了毒,这是解药。”
中毒?那乡村大夫可不是这么和他说的。昨天打斗中是有人撒了奇怪色彩的药粉,不过也没感到什么不适。
“那毒初期是不会有大的反应,可是,你压压你的太阳穴。”
不怎么相信的眼神敌不过坚定,应该说一直都没有变化的眼神,舒然不得已照着黑衣男子的指示做。
以往那个地方轻轻一压,是会有一点点的酸。可当舒然的手指刚用点力,莫明的晕眩感袭来,一阵后,人才清醒过来。
“这是简单的毒,叫‘三日醉’。”见到的舒然的反应,水镜精美秀气的脸上,单愣愣,没有任何表情。“把这个冲山泉水喝了,毒马上就解。”
山村农家的水,都是干净剔透的山泉水。花上一个时辰,从最近的山上挑过来。
待舒然把药喝下,还没休息片刻,水镜突然变了态度。
“好了,跟我回去吧。”刀柄一提,手指着门口说,“这药我加了一点 ‘娇遥’,不要浪费力气。”
娇遥?混蛋,竟然对他用这种东西!
那“娇遥”可是青楼里专门治那些刚刚进门不听话的雏的!只要一点点,就能使人浑身酥软无力,还带有催情的成分。
试着运气,丹田里才刚有一点气回旋,手却使不上力来。
水镜木然的看着舒然脚下踉跄,迈开的脚步都很虚。突然觉得自己还挺聪明的。回去拿药的时候,刚好看到自己那个爱好逛花街的弟弟手里握着这个。一开始只是因为气弟弟不争气,抢了过来。回途中赶得太急,放在怀中撒出了一些。两种药气味、外观差不多,他也没细想就混在一起给了舒然。
见识到舒然的功夫的后,水镜知道自己若是硬碰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就算现在舒然有伤在身,也会很吃力。
该利用的时候,就好好的利用。“这可是你教我的。”水镜甚少变化的眸子带上一丝得意,他抓住舒然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脚下运气,飞身出了窗子。
晴空朗日,树木高耸入云的树林里,两个男子一黑一白,策马飞奔。
跑在后头的那个男子问前面的黑衫男子:“你确信吗?”
“那还用说!”风牵着马缰,不停策马,他神情严肃,额头不断向外冒细细密汗,“墨君是多聪明的一个男人啊!他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
白衣男子闭口不言,眉头皱的很深。突然,朝马腹猛踢一脚,飞驰过前面的人和马。马缰一拉,直接停在了路中央。
雪白色的衣摆摇摆,那黑墨色的长发迎风乱舞。
“我不相信。”
“雪?”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风!他没必要这么做!”年轻男子向着成年男子大喊。
风猛拉缰绳才将疾奔的马给停了下来,原本一直随意的眸子微微眯起。有点恼怒,更多的是同情。
墨君这个人,并不向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从这次事件的一开始,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安。
可是,雪。他瞧着眼前那个坚持的男子。
还是太年轻了——
“我当风使的时候,差不多就你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拥有美好的前途和人生,但是却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墨君。”
“我不想听,你和他的事,我不要听!”雪叫嚷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眨眼间拖着风一起滚落在枯叶满铺的小道上。
白衣男子有些失控,许是先前受了什么打击,现在只要一提到墨君的名字就会控制不了自己。
八月的天还是有点热,可是树木却在这个时候反常地开始落叶。桂香飘飞的季节里,寒气暗伏。
两个高大的身影在暗黄色的地上毫无形象地滚打,马儿尖声嘶叫,惊飞一林鸟儿。
“你必须要知道。”风凭借身高和体格上的优势,压制住只会用蛮力的男子,气息不稳地趴在他身上,俯视,“你听我说,雪。你要知道。”
“我爱那个男人!非常非常的爱!”他的神情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早就知道的。”
“不要再说了,求你……”雪用手去推上面的人,但是他却不是这个功力被禁男子的对手。以前,比功夫,他一次都没赢过;现在,比力气,他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觉得前所未有的悲哀,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用尽手段,还是得不到那个男人。
而已经是个败者了,却还要听胜者宣誓自己的忠贞。
“到底要怎样?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是以怎样的心情来看着你们毫无保留的爱意的!风,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度过每一个孤单的夜晚的?”他大声地叫嚷着,咆哮着,朝着眼前这个男子发泄长久以来的不甘心。
风抬起手,就毫不留情地给了雪一巴掌,声音立刻止住。
“你……”雪意识到风动怒了。
那个比风还随意的男子是第一次动手打他。
那个时候,风发现雪赤身躺在墨君的床上,他只是闭起眼说:我出去一下,得好好想想。
半炷香后,风走回房间,盯着雪全身都是暴虐后的伤痕,转身就给了始作俑者一拳。不管墨君在后面如何叫唤,风抱起雪,一声不吭。雪看到风咬着下唇,死都不肯张口。
在给雪沐浴的时候,风的眼睛始终泛着泪光。
雪向他道歉:是我自愿的,风,你不要怪他。要打要骂都冲我来好了。
风别开头,我只是在替你难过,很痛吧?
的确很痛,比什么都痛!就算打仗时被敌军在身上乱砍还要来得痛!
可是,风,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现在也是,我答应你,再也不靠近他了,你为什么还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雪,你听我说。”风轻轻揉着雪脸上被自己打过的地方,一脸的心疼。
“雪,你要看着。我爱他,可是就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别盲目地喜欢,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他的手拂过雪曾经受伤的地方,一阵莫名的灼热,烫了雪一身,一地。
其实他都知道,风说的所有他都知道的。但是,就是不愿去相信,不想知道,不想明白,这样残酷无情的现实。
就像风所想的那样,雪还太年轻了。
一个才十八岁的男子,不得不披上成人的外衣,再一次次现实洗礼后,才能真正长大。他十四岁任职雪使,靠得是易于常人的天份和墨君独特的眼光。
帝夜军,即便对外伪装的再华美,只有深入了解过的人才知道——这是一个多黑暗、肮脏的机构。
雪的矛盾,风都看在眼里。替他心疼,更替他不值。
男子挣扎了几下,刚想叫他放开自己,话还咽在嘴里,就被人一手蒙住嘴巴。呜呜,呜咽两下,风突然低头,示意他噤声。感受到风压着他身体都紧绷了起来,雪很识趣地不再出声。
眼珠子朝两边移动,静下心来后就发现有人,应该说是人群在往他们的方向飞奔。
风从雪的身上一窜而起,拉起没有准备的雪往草丛中躲。
他们急着赶回将军府,又为了甩开易家的人,没有直接过莹河上的桥,从另一个方向抄近路前行。
没想到,如此荒僻的地方也会有这么大一个商队经过?
一群行商模样打扮的人往风他们来时的路飞速前进,他们各个身着华丽外衣,骑着良驹,打着西炎商队的旗帜,但掩饰不住眼里嗜杀的精光。
“北平境内有这么大的西炎商旅吗?”雪轻声嘀咕。
风的眼里暗波涌动,那些人虽着西炎服饰,打西炎商人旗号,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全都是地地道道的北岛人。
一个领队模样的中年男子从他们躲藏的地方行过,眼光凌厉地扫过那堆稍显不同的草丛。
风见得那人腰间环佩叮咚,妖娆“火”字特别招摇。
是火家的人!如此劳师动众,必有大事发生。
没想到,北岛的药堂人又要开始一场阴谋难卜的大乱。
等那群商人走过,风抖擞发麻的双腿,内力被禁导致身体机能急剧下降。只和雪在地上滚了一圈,力量就耗损了大半,加上一路的马不停蹄。
马?
他朝四周张望,视线范围内哪还有马的影子。
该死!一定是被发现了!
风一把扯过还在掸衣裳的雪,来不及向他解释,提起脚就跑。
越快越好!怪不得,刚才那人的视线望他们那里飘过,竟然忽略那里面一闪而过的凶光!
果不其然,风他们还没跑出几里,后头就传来马蹄飞驰的声音。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走了吗?我们的马呢?”雪还不明状况,就被风拉着飞奔。
“四个,不,五个。”风低低数着,突然把雪甩开。自己叉开脚反身而立,手里紧握“风影剑”,一脸正色。
他完全忘了自己内功被禁一事,迎面接下了对方奋力的一刀,硬生生被推出好几尺。
脚在落叶覆盖的地上划出两条深深的浅沟,立刻,尘土飞扬。刀剑相撞的刺鸣声,惊飞无数丛林鸟。
未等风喘过气,对方又提刀冲了过来。一出手,又是劲力十足的狠劈。风只能勉强接下,剑替人挡下后抽飞出手,人也被对方深厚的内力冲飞。
雪一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风整个人都被对方震飞时,其他四个人已经成圆队形将他包围。
看样子,朝风动手的人是这几人的领头。
撇掉嘴角细细的血丝,支撑着又站了起来。
那人没有立刻出手的意思,只是扛着那柄大刀,一脸贼笑。
“风使落魄的样子可真少见……在下真是幸运呢!没想到可以与帝夜军四使之首的风使战上一战。”来者表情夸张地数落重新拿起剑的风。
接下第一刀时,风就明白了——现在的他没有一点能力。
吃力地握着剑,但他还是勉强撑起不在乎的笑脸。“不知如何称呼?大家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笑,一直笑,不夸张,但是轻浮。
大刀从左肩换到右肩,另几人也只是摆了阵势,但不出手。
“不回答吗?”墨色发丝被风吹乱,简单的两下较量已耗了他不少体力。只是这样站着说话,已是非常勉强,而对方更是可恶。
就见得他眼角斜飞,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身着鲜艳商服,最做作的是嘴角的两撇小胡子。
男人掂量着手里的刀,不时抬头窥视靠剑支地的黑衣年轻男子。
“在下不过是个商人,怎好在风大人面前献丑呢!”说着,那柄紫黑色刀面的大刀在空中翻个身后落在他手掌。男人握住刀柄“哐当!”直刺入地面,于时,气压突降。那些按剑不动的人齐齐举剑冲向被包围在中间的白衣男子。
剑光飞闪间,那抹白色的身影如翩飞的白色凤蝶,转身、提脚,衣袂卷飞。
四个男人虽然不是剑中高手,但各个伸手不凡。最糟糕的,那群都是药堂人,而雪却不懂任何药物。
风的心骤然紧缩,他怒目而视,那双任何时候都闲散的眸子迸发出噬人的杀气。
“到底想怎样?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死也要给个理由!”
风举剑直指男人,一脸怒色可辨。
“呵——风使莫紧张。在下只是有任务在身,既然被你识出来了,又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你呢?”华衣带着无耻的笑颜,出口却是阵阵冷风般凌厉的话。
“只要留下你的头,或者……”略一思索,男人特有的调笑嗓音再次响起,“你们留下眼睛、舌头、手指、脚趾,在下倒是可以考虑留条生路。”
这样的条件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满意吗?”男人象征性地皱皱眉,“那这样好了……”
足有几十公斤的大刀从坚硬的泥土里抽出,被男人轻松得握在手里。他一改痞相,端正姿态再一次提出条件,“这样如何?风使大人只要交出手里的兵权,在下就放过那边那个男子。”
来不及震惊,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雪已在打斗中离风他们有一定距离,但仍可以清晰地辨识那抹怎么化也化不淡的冷冽身影。雪虽然极力躲避着,但还是敌不过对方用毒的手段。单薄的身子摇晃几下,最终还是坚持不住,直挺挺倒了下去。
风脸色铁青,握剑的手颤抖着泄露了他的动摇。
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自己无缚鸡之力?
可是,“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个,大人就不必知道了。是权力重要呢?还是那边躺着的小哥?请大人好好思索。当然,我时间有限,最好立刻回答。”
权利,风使的确有一定权利——可以任意调动散落在国内各地的帝夜军兵力,过着优渥的生活,受尽世人殷羡的眼神。但这些东西,他从有都没有将它放下眼里。一开始,会坐上这个位置,也只是因为那个男人。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此话当真?”空竭的身体,有一股四处乱窜的气流窜流在身体各个角落。他练的功夫至刚至阳,而这股气流却至阴至柔。
承受着身体内的冲击,仍然担心着雪。风完全没考虑自己答应下来后的后果。
男人怪笑,他周围的气流异常冰冷。手指捻碎一颗不大的药丸,粉末被释放在风中,这个炎热的季节骤然冷了下来。
“我忘说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残忍的话从男人轻薄的嘴角吐露。
风终于体会到雪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药堂之人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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