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已见方闻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苏谨镇定功夫更加不及乃师,脸上便露出不安神情来,师徒俩这一番神态又岂逃得过沐华双眼,这下更坐实了心中猜测。
沐华目的既达,便不欲让方闻师徒再为之过意不去,口风一转道:「这样也好,小弟本厌了官场污秽,这下无官一身轻,刚好离了那等是非肮脏之地,回江南老家清净度日去,再不受那案牍劳形之苦了。」
他虽这样说,方闻师徒到底心中难安,沐华看苏谨一副惴惴之态,只得又道:「要说这卢氏父子也不是甚良善之辈,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事屡有所为,只是卢家小姐在宫中得宠,才晋了贵妃,御史也拿他一家无可奈何,这下两人身死,合该是报应使然,凶手虽难容于国法,却未尝不是替天行道之举,我只盼这人莫要让官府捉了去才好。」
沐华意态悠然言笑朗朗,确不似丢官之人惯有的沮丧之态,方闻这时才信他此言非虚,师徒俩心中歉疚稍减,恢复自若,重又谈笑起来。
这时小二端了那道回味鱼上来,「几位客官,您的菜已是齐了。」
这鱼是拿桂花酒浸透了再蒸煮而成,鱼肉鲜嫩中带一丝桂花之香、米酒之绵甜,确是入口回味,苍绝吃得赞不绝口,沐华同方闻也不免多夹几筷,只是方闻夹到碗中却不是自己食用,竟是细细剔了鱼刺又送入苏谨碗里,见徒儿吃入口中,自己这才吃起来。
是时武林中多是徒儿伺候师父,似方闻这般照顾徒儿的却几近于无,沐华同苍绝暗暗相觑,脸上带出异样神色来,让方闻看见,不免自嘲道:「我这徒儿天资慧敏,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独独学不来剔鱼刺,每每让刺卡住喉咙,说不得,只好我这做师父的费一番功夫帮他了。」
苍沐二人不想少年还有这等趣事,齐齐失笑,苏谨顿时闹了张大红脸,又羞又窘,只当着外人不好撅嘴使性子,左手却悄悄垂下,伸到方闻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怪他多嘴,令自己当众出丑。
他这番动作极是细微,可巧沐华坐在方闻左首,他又眼尖,一瞥间看着了,心中顿时一动,一个念头冒出来,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幸而他混迹官场多年,面上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当下不动声色,照旧吃酒谈笑。
四人这顿饭吃了有一个时辰,席散后方闻师徒要回客栈歇息,双方作别,沐华同苍绝散步回返船上。
沐华逛了一日,觉身子有些疲累,洗漱后便歪在床上,偏他吃了酒又一时睡不着,想起方才吃饭时见的那一幕,不知不觉将心中疑问说与苍绝。
「大哥,我总觉方闻同他那徒儿有些古怪。」
苍绝正在洗脸,闻言抬起头来,拿手巾胡乱擦了几下,回道:「怪在何处?可是他二人不像是师徒的样子?」
沐华微微一怔,「你也这般觉得?」
苍绝嘿嘿一笑,「你那方兄看他徒儿的眼神情深如许,可不是长辈爱惜晚辈的神情,倒有些像看心上人一般。」
沐华这才确定并非自己多疑,遂将方才所见也讲了,末了犹疑地喃喃自语:「他两个莫不是暗中有了情愫?」
只是这师徒相恋之事沐华闻所未闻,一时难以接受,又摇头道,「许是咱们看错,他二人年纪相若,说是师徒,倒更像兄弟,方兄素来不羁,待徒儿亲厚多于严厉,他两个笑闹惯了也是有的。」
苍绝听了大不以为然,「便是兄弟间笑闹,又哪有他两人那样神情的,我看他二人彼此间何止有情,只怕早已成就好事也未可知,你若不信,咱们便赌上一局如何?」
沐华失笑斥道:「你又不能亲见他二人亲热,怎生证实?哪里便打起赌来了。」
「怎会不能亲见,」苍绝眼珠一转,露出促狭之色,「为兄修炼千年,这点小事还做不来吗,我这便施法窥看一番,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只是这般打赌需得有个彩头,不若这样,你若输了,十日内需任我驱遣,我若输了便反而行之,事事听你吩咐,如何?」
沐华从未见过苍绝施展法术,这时听他说要做法,大是好奇,想看他怎生施术而为,一口应道:「好,便是这般。」
苍绝见他应了,起身去闩了舱门,又将洗脸用的铜盆放在桌上,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那盆中起了一层白雾,随即散去,盆中水便好似镜子般映出一副景象来,乃是客栈中一间厢房,苏谨坐在屋中,湿发披肩,显是才沐浴过,正梳理头发,这时一双手自他身后伸出,拿走梳子替他梳起来。水中渐渐映出那人身形,正是方闻,只见他满面宠溺之色,一下下细心梳理,动作极尽轻柔,似是唯恐弄疼了徒儿。
这水盆中画面清晰,纤毫毕现,便连梳子划过头发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沐华看得入神,只见苏谨双眉微蹙道:「师父,我总觉对沐大人不起,我父亲当年被污下狱之时他曾上书为我父求情,我双亲尸骨据说也是他出钱安葬的,如今我却害他丢官……」
方闻放下木梳,伏在苏谨脸侧道:「莫要再过意不去了,咱们原不知杀卢铭会连累到他,并非成心,况沐贤弟为人通达,又无怨怼之心,便是知道是咱们所为也必不会怪罪,日后他有何难处,为师还他个人情就是,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谨儿,你心肠便是这般软。」
沐华听他二人对话,心道:果然是你们所为。凝神再看,已见苏谨露出释怀之色来,冲着方闻粲然一笑。他本貌美,这一笑更增艳丽,苍沐二人均看的心头一跳,接着便见方闻头一侧吻在苏谨颊上,苏谨亦不推拒,伸手搂了方闻颈项,凑上唇去,两人亲在一处。
他二人清热似火,口唇交缠不休,方闻一只手又伸到苏谨衣襟上,扯开袍带,露出一片白腻肌肤来。
沐华君子心性,因一时好奇要看苍绝做法,这才窥视方闻师徒,这时见了他二人情形,省起非礼勿视这句话来,顿觉自己所为大是不该,又兼看了一场活春宫,臊得面红耳赤,忙叫道:「大哥收了法术吧,咱们莫要再看了。」
一面说着一面已背转身去。
苍绝笑着伸手入水搅了几搅,那画面顷刻便不见了。
「华弟这下可输了。」
「我怎知他们师徒竟是这样的。」沐华讪讪而笑,「也罢,既是我输了,任凭大哥差遣便是。」
苍绝斜睨着他露出一抹诡笑,「华弟此话当真,可莫要反悔才好。」
「君子一诺千金,岂有反悔之理。」
「如此便好,」苍绝笑吟吟抱住他,凑在耳边低语:「既如此,华弟今晚便将那观音坐莲式使将出来,好生伺候为兄一番吧。」
他正说着,那手已伸到沐华内衫里去摸他腰腹,沐华既已答应,自是不好拦的,可这舱壁乃是木质,隔不了音,沐华怕被人听了声儿去,这半月都不让苍绝近身,苍绝只当他身子不适,也一直未曾勉强,这时要沐华放纵,实是没有胆量,只得低声恳求,「大哥千万轻些,莫要让人听见。」
苍绝一怔,脸上神情颇是古怪,「你这几日不让我碰,莫不是怕这个?」
见沐华含羞点头,只觉哭笑不得,「好弟弟怎不早说,我施个法术让外面听不见便是,何苦让我憋上这许多时日。」
沐华也是愣了,委屈道:「你又不曾告诉我你有这等本事。」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均扑哧一乐,只觉好笑。沐华这下没了顾忌,放软身子在苍绝怀中,任他抱上床去,顷刻间斯缠在一起。
苍绝拉着沐华缠绵彻夜,翌日晚上仍旧不肯歇息,又是一夜颠倒鸾凤,接连两晚下来,只累得沐华腰骨酸软下不得床,心知是玩得狠了,便不肯再行房事,待船重又启行数日,仍觉身子不适,每日里都倦倦的。
苍绝见他这副样子,好生懊恼当日过于纵兴,但他每一见沐华便耐不住心痒,只想将这人压在身下狠狠揉弄,如此憋了数日,忽地想起私藏的那篇《汲阳谱》来,忙翻找出来细研,见里面载有雌狐吸精养气的法门,顿时大乐,拿去给沐华看。
沐华看了几眼,见上面图文并茂,一对对男女□的春宫图旁撰满蝇头小楷,详述□之法、采精之术,又教以诸般纳他人元阳精气为己用的法门,不由叹道:「怪道世人皆言狐族□,也只有狐狸之属才想得出这般淫邪的练功法子。」
苍绝却不是要听他这番感叹的,指着上面那雌狐修炼的法子道:「且莫管他淫不□,只这法子当真管用。你服食紫云果后虽经脉尽复,要想同从前那样练功却也不能,不如学这法子,以房中术修炼,行阴阳双修之道,进境又快又稳便,练上一年半载,抵得上寻常武人廿载之功。你看燕入云习的不过是采人□阴阳混沌之气的功夫,才几年已可同我过招,那雌狐吸精之术远胜于此,你若练了,不但功力尽复,放眼武林也无人是你对手。」
武功尽失乃沐华一块心病,这时听了苍绝说辞不免心动,可他素来端谨,要他习这般淫术,心中着实别扭。
苍绝察言观色,见沐华面带犹疑,忙趁热打铁,「不瞒华弟,为兄要你练这《汲阳谱》实是另有私念,想我已得长生之术,你却是肉体凡胎,少不得有朝一日受那生老病死轮回之苦,届时留我一个孤零零活着,当真生不如死,便是能于茫茫人海中寻得你下一世托生所在,你却已不识得我,叫人情何以堪,我便望你习了这法子,与我阴阳双修,从此跳出三界,做对长生不老的神仙眷属,也免得我世世去寻你转生之人,受无边无尽的相思之苦。」
他说得动情,沐华听了也自感动,想到今生只得数十年相守,也觉不甘,就此心中一软,便点头应了。
要说苍绝存的私心却不止这一桩,想沐华体力比不得他,房事每每不能尽兴,放纵过多又有损肾脉,年轻时不觉如何,天长日久却免不得要为之病瘵,若习了这采精养气之术,不仅可保自家元阳不失,采得的元阳纳入己身后可使肾脉稳固,非但有助修为,房事上也可任意为之,不似现在这般易疲易倦,也免得苍绝每每憋得上蹿下跳不得安生。如此一来,每日里翻云播雨便只做双修之道,一举两得,端的遂他心意。只是这一番心思却是不能对沐华言明了。
苍绝得沐华应允,大喜过望之下抱住沐华狠狠一亲,乐道:「好弟弟,哥哥我元阳多的是,尽够你采的,今晚咱们便照那法子练起来,你要多少阳精,只管开口就是。」
沐华让他这般疯言疯语说得面上发烧,狠瞪他一眼,随即扭过头去不敢看他,那红霞已是从脸上生到了颈子里去。
「好弟弟,你下面咬得忒紧了些,且松一松,为兄可不想这么早泻出来。」
三更天,一众船夫早早歇下,只这船舱中红烛高烧,映亮满屋春色,然从舱外看去,却只见一片漆黑,更无半点声响,满室淫词浪语都被苍绝施法圈在里面,一声儿漏不出来。
沐华此时坐在苍绝怀中,双腿盘在他腰上,正随着苍绝动作上下颠动,听见耳边调笑,羞臊难当,一口咬在苍绝肩头,苍绝受他这一口,更见亢奋,那物事在沐华体内又涨了足有一圈,唬得沐华呜咽出声,全身肌肉绞紧,后 穴益发紧缩,箍得苍绝一个激灵,狠狠一挺,倾泻而出,滚烫液体尽撒在沐华肠 道深处。沐华这时也到了极处,便待一举释放,却让苍绝攥紧了根部出不来,正难受间,左手被苍绝握住,两人十指交缠,掌心相对,一股热流从苍绝掌间涌过来,顺着他手上经脉直入肺腑,耳听苍绝轻念《汲阳谱》上行功运气之法,沐华亦收敛心神默运玄功,依法将苍绝射在体内的那股阳精化作股热气吸入丹田,同苍绝手上传来的热气相汇,不多时,两股气融在一起,沐华觉丹田中甚是暖热,经脉流转间毫无滞碍,便知这入门功夫算是成了。苍绝亦察觉到他内息稳健,这才笑着松开左手中沐华分 身,让他释在掌间。
待苍绝那根物事从身子中撤出来,沐华只觉下面干爽得很,并无往日淋漓滑腻之感,知是泻出的物事尽被自己纳入体内,不觉异样羞涩,通身羞成粉红色,看得苍绝食指大动,抱住央求,「好弟弟,咱们再来一次。」
沐华此际毫无往日疲累之感,只觉神清气爽,暗道这法子当真管用得狠,也不推拒,由着苍绝挺矛而入,再次大动起来。
自习了这《汲阳谱》,二人夜夜春宵,苍绝情事上头尽了兴,沐华更兼功力小成,两人其乐无穷,如此半月有余,终于到了杭州地界。
这日船靠岸时已是腊月初十,因沐华一早写了书信回家,沐家庄便日日派了人在码头守候,当下接了沐华、苍绝并一干行李回返沐家庄,另有一名庄丁骑着马先行回去报信了。
马车驶到沐家庄门口,沐华下了马车,见庄前已站着两正人翘首迎盼,一个是须发皓白的长者,一个是中年美妇,正是何老管事和清姨,两人接到庄丁报信后便守候在此,及至见了沐华,欢欣不已,拉了少主人的手问长问短。
沐华久别家园,此时回归故里,又见到这两位胜似亲人的长者,一般的情难自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何伯,清姨,这是我结义大哥苍绝,」沐华将苍绝引见给二人,又道:「清姨,劳烦您将落梅院再收拾一间卧房出来,日后大哥与我同住那里。」
何老管事和清灵早从往年家书中得知苍绝乃小主人的救命恩公,怎敢怠慢,礼敬有加地将苍绝让进庄门,又向沐华禀道:「老爷、姨娘同两位少爷在客厅等着您呢。」
提起父亲和孙姨娘,沐华欢喜之情便淡了几分,漫应一声,拉着苍绝往正厅而去。
沐源正在厅中端坐等候,他于长子情分淡薄,但沐华毕竟是他骨血,五年未见,也自挂心,此时见沐华一身轻裘锦衣的进来,气度娴雅,举止清贵,一身风华岂是身边这两个顽劣之子可比的,一颗心便不自禁的偏了过去,脸上也露出喜色,
沐华领着苍绝拜见了父亲,转头去看旁人,见父亲身边一个中年妇人,面目依稀是孙姨娘,可容颜憔悴,已是老的不成样子,不由大吃一惊,不明短短数年,这昔日妖娆妇人何以变成这副模样。他却不知,这孙姨娘同父亲孙立人串谋害他,不料沐华未死,还做了一方府尹,他父女心中惊惧异常,唯恐沐华秋后算账,孙立人心病日重,熬受不住,两年前一命归西,孙姨娘这几年也是神衰气弱,再无当日风姿。
沐华为官数年,令名广播,闻于杭州,现任杭州府尹又恰是他同年,平素因沐华之故对沐家庄敬重有加,因此上沐华虽因事去官,但无异衣锦还乡,孙姨娘哪里还敢端正室的架子,满面堆笑,上前殷勤问候,「大少爷回来了。」又叫过两个儿子过来见礼。
沐华淡淡应了一声,同两个弟弟寥寥数语,便推托旅途劳顿,携苍绝回落梅院歇息去了。
「这落梅院是我旧居,娘亲在日时同我住这里,后来便只我一人了。」
沐华一面同苍绝说话,一面缓步进了院子,见园中景物依旧,并无改动,只角落中那蜜陀花经数年养育,繁茂异常,竟自一丛繁衍出好大一片,此时淡紫色的花束迎风招展,绚烂若锦,端的好看。
清灵正指使着一堆丫头庄丁安置沐华带来的行李物件,见两人进来,向沐华笑道:「你走这几年,我日日遣人打扫,总算盼得你回来。」又向苍绝道:「客房已收拾出来,苍公子快来看看,可还中意,若日用器具有甚缺漏之处,只管找我要。」
「有劳清姨。」
苍绝恭谨道谢,态度谦逊有礼,清灵看得高兴,着实赞了几句,沐华听得心上人被这般称赏,既得意又高兴,满面春风,唇角带笑。
「对了,怎的不见阿越同你们一道回来?」
清灵同两人说了半晌话,这才想起未见阿越,诧异问道。
沐华一愕,未及想好如何回话,已听苍绝道:「阿越在京城撞见个十分中意之人,为求得佳人,已是入赘人家,留在京城了。」
清灵惋惜道:「好好的小伙子,怎的便入赘了,哪家千金小姐这般金贵,便不能娶回来吗!」
沐华微怔之后险些大笑出声,咳了两下才算遮掩过去,催道:「清姨,赶紧让人抬浴盆进来与我们洗漱,这一路身上可脏透了。」
待清灵领着丫头们出去,指着苍绝的鼻子笑得弯下身去。
当晚,沐源设宴为沐华和苍绝接风,言语间竟颇以沐华为荣,夸赞长子光耀门楣,一改往日冷淡之态,又问起数年前赴考途中遇害一事,沐华掠过盗贼不提,只说起当日如何被苍绝所救,便见孙姨娘眼中闪过懊恼、怨毒、惧怕等诸般神色,沐华心中冷笑,却也不会再同她计较,被父亲问起盗匪何人,只做不知,面上一团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