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赫呀,我一定要和你并肩进退!而不是只管你的钱,你要记住!]
[好!我晓得的,尽快会让你也来,到时就好了啊!]
突然,痞子将脸完全埋进门面的胸前,一阵嚎哭!
门面一下蒙了,这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亲密,也是,痞子第一次大哭.他只能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眼里,全是泪水.
痞子将所有应该分泌的液体,全部送给门面作为留念.眼泪,还有鼻涕.
机场里,路过的人只是好奇看看,依旧,各自行色匆匆.
生活的奔波,让人麻木.哪怕这是多让人伤感的画面.
哭完了,痞子说;[我把你的钱全部放在一张卡里了,密码你知道.在外还是钱多好办事些.卡在那个笔记本里.在外当心……]想了一下:[不要在那里找女人!听说那的女人很风骚的,要是……我会检查的!你给老子记住了!听见没?]
[是!老婆大人!小的不会的!我要留着力气赚钱咧,还有那个闲心!再说了,你都让我够呛,我哪还敢……]话说的让听的人一阵脸红.
[好好的呀,我妈我爸就拜托你看着哈……]最后的一句话竟是这?痞子恨不得煽门面一通耳光!
飞机,载走了痞子眼前的人,同时,挖空了自己的心.
一条短信,简单温馨:[我会好好的!等你来!爱你!]
机场外,雪花纷纷扬扬.[看来,……要天晴了!]痞子将围脖更加裹紧.快步离开.
多呆一秒,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要劫机的欲望.
雪,越下越大.
……
文门面离开的日子,郑痞子真的很守夫[妇]道,看见厂里后勤科里的母的,特别是年轻的,全当透明人.把个所有人看得目眨的[很惊奇的意思].致使在厂里的人气一再下降.他感觉到自己亲自去食堂打饭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泡好的茶也几乎没有;更抓狂的是工作越来越多了,尽是一些姨娘们的细事.气得他想打人.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急切.
门面在那里的生意好像也不是顺风顺水.岔把子在三月里给痞子打过一次电话,告诉痞子说文门面在那里很辛苦,水土不服外,销售渠道也不畅通,从江苏厂家进的雨鞋压在那里已经快发硬了,还有那个俄罗斯人很喜欢的棉布手套也积压了一大批,因为天气转暖,这些也不太好销了,……岔把子还真是岔得很呀.痞子一向不太喜欢他的那个大嘴巴,可是这时候郑痞子还真有点感激他的那个岔.
这样的消息听听也就算了.痞子这个远水也救不了门面的那个近火,
在家的痞子却是急得是团团转:[妈的!好你个文孙子,总是只给老子报喜不报忧!三天两头的电话就是问老子吃好没,睡好没?工作累不累?从来不说生意的事,把老子当个小伢哄!……]
三把两下,直接给厂里打了辞职报告,就连"停薪留职"这个较保险的招也不用了,直接断了自己的后路.搞得厂里的人一愣一愣的.最后有好事者说起文政赫的事,大家才算明白了.也是,不太光彩的关系还是不要在熟人面前丢丑现眼比较好.
其实,郑痞子早就明白大家会这样想,他也不再理会大家那八卦的眼神.
生活,不是给别人看的,是自己要过的,外人的猜忌一律无视就好.
可是:自己老娘的那一关要怎样混咧?痞子在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想计谋.连饭也不吃了,害得郑老娘和郑老子也没了心思.晚上来查房三次.每次痞子都将帅气的背后留给老娘参观.
绞尽脑汁想了一夜,痞子想出了一个损招,只是这招要是能成的话,恐怕自己的小腿也要不保,可是想着门面在那里焦头乱额的情形,痞子只好硬下头皮.[老娘呀,不要恨我呀!儿还是很爱你的!只是……儿迟早是要飞走的,就当你把我嫁出去算了!也免得让你天天挂心……]
早上在饭桌上,痞子一脸严肃地对着正在喝稀饭的两老说的一句话,恨不得让老娘把饭喷出来:[我把我家的房产证抵押给银行了!我贷款了!银行要我快些还款,要不还的话,在下个月要收回房子!……]
句句话,把个郑家两老听得眼珠子要掉下来.
郑老娘抑扬顿挫的汉骂就此开始了,郑老子的五指肉山也在痞子的俊脸上放肆旅游三次.痞子的脸上瞬间写着有人到此三游的记号.
痞子,满怀气势地跪在地上:[对不起!我是败家子!我赌博输了!我要翻本!所以就……]撒谎的人在危机关头就是滴水不漏.
[你还真不是东西呀,亏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你……我到底是前辈子做了么亏心事呀……你个不争气的!看看别人家的伢……]郑老娘不知不觉地说起文门面了[你看人家文家的那儿子,多有出息呀,和你一样大,就是比你懂事多了,赚钱不说,还长的帅,又会做人,你么时候能学他一桠[一点的意思]呀!……他是瞎了眼呀,居然会喜欢你这个败家货!]
[娘呀,我是不好,你也不至于这样损你儿咧!]听着对自己的数落,痞子虽然有点不服气,可是,心里就是甜滋滋的.原来……文孙子在娘的眼里尽是这样的好?这种评语,对于凡事挑剔的娘来说可是不太多见的.跪在地上的腿,好像也不是很疼了.
郑老子长长地叹口气:[那……他妈,你说现在怎么办?这房子可是我们一辈子的心血呀,不能让……]
[还用你说?我晓得,现在就是想法子还钱,把房子赎回来!]郑老娘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持清醒,还真不是一般的角色.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小短阳寿的,你一共借了多少钱?我看能不能还完!]
[15万!]痞子的声音像蚊子说.这个数字就是文门面放在他这里的钱.他不假思索的说.
[妈呀!你还真敢借呀!看老子么样打死你!]劈头盖脸的,郑老子拿起饭勺.很快的,痞子的头上一个大包.
郑老娘想要拦着老头子,怕老头子手没轻重把儿子打伤,可又恨得牙根痒痒,想让老头子打个够本,解解怒气.稍一迟疑中,郑老子的第二勺子停在痞子低下的头上,血,慢慢流下……痞子就是不动,跪在那里宛如一尊佛像.
这下,让郑老娘慌了:儿子的头,她从来不敢打,怕打坏了,可是,今天,那个苕老子还就是下了狠心.居然打流血了.郑老娘的悍眼狠狠地瞪了老头子一眼.
郑老子也蒙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心,抽了一下,可是,想到那个对于全家人的天文数字,他又一阵发毛.赌气地,将饭勺摔出好远,哼了一声,走进房间.
郑老娘摸着儿子的头,汉骂夹着眼泪,还有疼惜,一通啰唆.
痞子的苦肉计,终于见到成效了.起码,自己的爸妈是有点相信了……
[家里还有6万存款,再找你大舅借些,找你姨妈借点,大概就能还上吧?]
喃喃自语中,让痞子有点后悔:[数目报得太少了,该多报些的,就该说30万的……没想到家里的家底还有点啊……那个亲戚平时都觉得不咋地,没想到还都有点小环境[家庭条件]呀]
后悔中,还是想着自己的戏码,抬起还在慢慢流血的头:[老娘,这件事我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要你们的血汗钱,我会自己想办法!我要去做生意!自己赚!……]
[你赚个屁!不败光就是好的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钱放在那里,等你去拣?]郑老娘又是一顿河东狮子吼.
[我有主意,反正不会让银行收走房子就是了!]
[你有么主意?身边又没个帮衬的人?要是文家崽子在,就好了!你也不会这样了……]
郑老娘就是这样顺其自然地想到了文政赫.
[妈的!他有那样好?随他多好,还不是我眼里的一盘菜?]痞子在心里一通臭骂.
[只要进行下一步,就大功告成了,可是,今天……今天好像不行,要稳稳,再稳稳.]痞子看见眼泪鼻涕一把的老娘想着,提醒自己不能太快暴露底牌,他知道自己的娘的斤两,还不是一般的狡猾呀,简直堪称狐狸了.
郑老娘将痞子服上沙发坐下:[弼教呀,你说你会想办法赚钱,你到底有个什么发子呀,15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我今天会去同学那里借些,还给银行,让银行宽限三个月,我一定会还完的,三个月一定还清.真的!妈,你要相信我呀!……]大眼硬是挤出几滴鳄鱼泪.
郑老娘无奈地叹口气,将儿子紧紧地贴在胸口.
这天,痞子装模做样地出去晃了一圈,从幼儿园的开裆裤到工厂里的所有狐朋狗友,一个不落下.联系感情也好,离别叙旧也行.
晚上,当然是要喝得醉熏熏地回家.演戏嘛,就要投入些才行.回到家,郑老娘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电视里,黄金时段的主旋律电视剧正在热播.可是,郑老娘的眼睛好久才瞅瞅电视.
痞子故意将脚步放的很重,身体也是有意识地晃晃,脱下鞋,走进客厅:[妈,你还不睡?]
[出去喝酒了?]郑老娘想问问筹钱的事,可是看见儿子的那个样子,就是没有开口.
[我的同学帮我搞好了,你不要担心了,只是我要尽快还钱给他交银行,所以,我今天去单位辞职了!]痞子故意将昨天的辞职拿到今天说,自己觉得很有说服力.
[啊!你把单位都丢了?以后老了么办咧?]
[我要赚钱!等我赚了钱,还怕没钱养老?真是不懂形势!]婆子将头放过他妈的肩头说到.
[你个短阳寿的,敢这样说你老娘?]宠溺地打打他的头.
[就是嘛,改革开放好多年了,思想还这样放不开!现在做生意的不比那个上班的来菜[赚钱]些?]
[也是,就说那文家崽子吧,出了单位还不是一样的风光?呆在厂里也只是浪费光阴!那种日子,也没啥意思!]
[妈的,文孙子还就是这样得人心?我怎么就没感觉呢?]听着老娘一口一声地表扬着文孙子,痞子又是一顿痛骂:[他都快阴沟里翻船了,还等老子去救驾的!……可是,这个绝对不能让老娘知道!]漫不经心地,痞子说:[我想去文政赫那里混混,赚了钱就回来,你说行不行?]
投石问路的话,郑老娘完全没有觉得.依然织着郑痞子的新毛衣.
[妈,你表个态,我也好做个参考!]痞子摇摇老娘的腿.
[不错,跟着那个文家崽子混,会有出息,他终究不是一生只在西马街混的队伍,和他在一起,你会有前途!……]
郑老娘的话,让痞子觉得是此刻最好的音符.故意地说:[那你不怕我和他……]
[那又有么法子咧?总不至于要把你脚手捆住,不让你出门吧?反正,你是个男的,也不会吃啥亏?心在你那里,我也不能不由着你,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妈我还是懂的!再说文家那崽子真不错!你不是把他已经管得死死的么?……你妈我知道,他很在乎你!能够容忍你的臭毛病!要是找个女伢,我看以你的脾气,不出一年准闹离婚!没小伢还好,要是生个小伢,还不是伢糟孽[糟罪的意思]?
痞子的心里对老娘的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没想到看起来粗俗的老娘能将人生看得如此透彻!撒娇般地将还包着纱布的头直往老娘的怀里送.
[你今天出门带了帽子?]老娘轻轻地抚着纱布问.
[当然,要不怎么见人?可惜我的光芒,今天完全没有发挥出来!]想了一下说:[妈,你让老头子以后打我的时候不要再打头,好不好?我怕把我打傻了咧!]
[晓得了,你老子只是气极了,才会发威,有时我都怕他几分!]
[你会怕他?我看老头子看见你好比老鼠见了猫,你还会怕他?……]
[你娘我就是脾气差点,所以有时候就泼辣些!你老子好歹还是当家的!]突然问:[那个文家崽子为啥会对你那样痴心?你灌了迷魂汤的?]
[妈!你好无聊呀,这个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事,你就不要好奇了!反正,你儿子我是绝对不会吃亏只会占便宜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我不是怕你吃亏!我是担心文家那伢,怕他死在你手里,是怎样死的都不知道!你个狗杂种!就是一人精!]
[妈!你这样说你儿?]嘟嘟小嘴,心里喜翻了.
郑老娘放下毛衣,还差一个袖口,就全部完成了毛衣,比在痞子的身上,很正的咖啡色,映着痞子的脸煞是好看.不惊心的一句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好准备!]
[哦!哦!我……还要计划计划,……]本来想说马上就走的话在老娘的目光中没有脱口,离家的滋味,并不好受,痞子心里一阵沉甸甸.
[你把家里的钱也带去吧,做生意没有本钱怎么能行呢?反正,以后我和你爸的养老就全靠你们了!年轻好好奔奔,老了也不后悔呀!不要学你的那个老子,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也不能有个大出息!]
[嗯!嗯!妈!……]痞子的眼眶都红了.话都说不出.他听出妈总算不是说"你,"而是"你们"了,这表明老娘已经接受他和文政赫这一事实了,怎不让他激动?
[还没走,就怜你妈了,真没出息!亏你还是个男的!]郑老娘也是眼睛红红.[我赶紧要给文家那伢也织件毛衣了,你好带去,那里可是很冷的,那孩子也不易呀,除了一个屁都放不出的老子外,就胜一个麻将娘了!可怜呀……]
痞子觉得今天的老娘还真是母爱泛滥呀,将娘紧紧地抱住,不争气的眼泪滴进娘的脖子,温温的……湿湿的……
睡在床上,痞子又是一夜未眠.想着没有孙子让两家老人膝下承欢的遗憾,和对未来莫名的无法预知,就感觉自己的压力真的很大很大……
在也不能为所欲为了,要好好的想想了,掏出电话,拨出一键,熟悉的声音传出:[是弼教么?睡觉了?]门面的磁性声音在这个夜晚听着格外性感.
[肯定是老子了,深更半夜的还有谁?这个时间当然要睡觉了!]本来是想温柔地问问生意和身体是否安好的话,在瞬间却变了味.痞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会这样,一阵沉默.
对方,也是一阵沉默.
这个通话,就这样尴尬结束.痞子后悔的想煽自己耳光.想在打个电话说说,一键摸了又摸,就是不按下.还是尽快过去吧,给他一个惊喜就好!
想到这,痞子满足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阳春四月,树叶反青时,痞子终于决定去新疆,这段时间,郑老娘日夜赶工,终于将文政赫的毛衣织好了,是很养眼的墨绿色.故意地,还将毛衣拿到文家老娘那里显摆显摆.文老娘的脸色硬是红一阵白一阵,只在那里说着客套的场面话.
[老娘的老毛病看来是一生都难改呀!]痞子报以苦笑.
文老娘也不示弱地为痞子和自己的儿子买了两套保暖内衣.在新世界买的,交给痞子带去时,痞子想起了去年的新世界买鞋一事,让他好不感慨!
想了一个下午,痞子还是去了一趟新世界,为门面买了一件大风衣和一双鞋,一共花了自己的2800,把他心疼地就想炸了新世界.
临行前一天,痞子向岔把子打听好了文孙子的具体位置,晚上也给门面打了一个电话,只是闲聊了几句,就收线了.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好久不出声.
[看来,他在想老子是否红杏出墙了?]捉弄的念头让痞子笑得憋得差点断气.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早上,文家两老早早地来到郑家,五个人都闷声不想地吃着早餐.饭桌,只有碗筷撞击的声音.
饭完,郑家老子将存折换成的卡当着文家两老交给痞子,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是表明郑家的态度,让文家以后不说闲话.痞子觉得大人们还真是现实!这样能说明什么呢?文政赫的不就是郑弼教的么?反之也是一样啊!大人呀……
行李并不多,痞子也不想在机场面临分别的情形,所以很早就表态:不要送机!文郑两家四老就只好依他.
[妈!爸!我走了啊!你们都要好好的啊!……]话未完,眼已红.
郑家两老拉着儿子的手,不想放下.
[文伯父,文伯母,你们也要保重呀……]
[去吧!去吧!人生地不熟的也有个照应啊!你要注意身体呀……]文老娘的泪已落下.
提着行李,出门时,痞子双膝跪下,给四位长辈行了一个大礼.起来时,泪已滑过面颊.
再也控制不住,郑家老娘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嚎啕大哭!郑家老子在沙发坐着抽闷烟.
文家两老呆呆站着,悄悄抹泪.
出门时,天已下小雨,凉凉的,湿湿的……
痞子昂起头,大步朝前,想要摔出所有的记忆,在武汉,在西马街的一切过去.
前面,尽管未知,但他愿意去尝试,尝试和文政赫一起真正并肩的另一种生活.
雨越来越大,脚步从容……
郑痞子在飞机上因为自己的鲁莽个性,让所有的乘客和机组人员,在枯燥沉闷的路途上有了一点生机:在往坐位上方放行李时,将一瓶芝麻酱掉了下来,正好砸在邻座靠窗的一个人身上.惹得那人立马将他的领口揪住,痞子见状,立刻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砸疼了没?]
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那个五大三粗的山东大汉依然是不依不饶:[你怎么回事?这样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