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迫降----蒲公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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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不是我爸爸来接我了?”八千留兴奋得在清音背上扭来扭去。
清音猛地停了下来,捂着脸哭了出来。这一下,把八千留吓得不敢再动。孩子惊恐的眼睛看看悲伤中的清音,又看看周围早已变得陌生的环境。
八千留从来没有见过机坪里聚集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车,各种各样的的红色,白色,还有蓝色的,没有嘈杂,没有喧哗,几乎就没有人出声,只有各色的警灯在不停的闪动,整个机场的空气如同铁一般的沉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凝望着天空。
伴随着轰鸣,CHF813出现在了跑道的尽头,场上鸦雀无声,黑暗中,有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寂静。
“姐妹们,你们一定要平安下来啊!”
八千留也被现场的气氛吓哭了,她不停的摇晃着不住哭泣的清音。“姐姐,那是不是爸爸的飞机?他……好像坏了。”
蓝染:“CHF813,可以降落了。”
京乐:“油料耗完,已对准跑道,滑行降落。”
浮竹:“注意目测,保持机头方向,正常做。”
京乐:“明白,正常做。”
京乐:“高度500,400……40,30,20,10……”
机舱里,所有的人都埋了头,紧闭着眼,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着来自地面的撞击。
“咚——”的一声,一阵轻微的震动,后起落架着地,随着舱外刺耳的刹车声,飞机落在了跑道上,平稳而急速的滑行。
还没来得及让人舒口气,明亮的舱内在接地的一霎那,灯全灭了,机舱顿时陷入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中。人们开始了失声的尖叫,甚至有人已经准备逃离座位。
七绪和她的姐妹们发现后也疯狂的叫了起来:“不要跑,危险还没过去,马上就会有冲击,坐好,系紧安全带!”
整个机舱内响起乘务员们几近歇斯底里的喊声。
“低下头,弯下腰,全身紧迫用力……”
几秒的平静后,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犹如一场7级的地震。机身在冲撞中可怕的摇晃着,颠簸着,到处都是咔咔嚓嚓的声响,看似坚固的金属巨兽被一张看不见的手无情的撕扯着,扭曲着,蹂躏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舱外已经划过一道道花火,舱内开始弥漫起一种怪味,烟雾越来越重,死死扳住靠背的人们有的已经坚持不住,剧烈的咳起来。
“低下头,弯下腰,全身紧迫用力!”
乘务员们依然在齐声喊着口令,这生命的呐喊如此震撼,很难想象他们是出自这些娇小的女孩们口中。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机头的腹部重重的落在了铺满泡沫的跑道上。没有反推阻力的飞机,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高速的疾冲而过,顿时擦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机身上白色的泡沫中穿行,仿若巨龙在海面搅起翻天的巨浪,它一时冲了出来,一时又低头扎了进去。
站在塔台上的浮竹这一刻感觉连呼吸都不是自己的,眼光只能随着机身的滑行一米一米的向前移动。
300米,500米,速度没有下降的趋势,1000米的泡沫带过去了,速度还是没有减下来。接下去的跑道还没有来得及铺上泡沫,如果机身继续高速擦地,随时都有解体爆炸的危险。
此时的机上已经关闭了所有的电门,无线电联络中断,浮竹再也听不到来自京乐的任何消息。
2000米过去了,机头在惯性的作用下开始了偏转,在机头的正前方不到1000米处,就是安全隔离护栏,如果撞过去……最让浮竹担心的事情眼看就要发生。
春水,停下来,停下来啊,春水。难到你就要我这样眼睁睁看着你的离去?难道我们的爱还没开始,你就让它永远停在了开始的位置?难道你要留下那数不完的黑夜和凌迟般的心痛,让我来承受?春水,你没有选择这样做的权利!
最后的100米,横冲直撞的飞机仿佛也有了某种感应,机头贴着护栏,停了下来。
机舱内仍沉浸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七绪感觉飞机在最后的一次冲击后停了下来,还没有容得她多想,耳边就响起紧急撤离的信号警报。这一阵滴滴的电铃声,在七绪听来比天使们的歌声还要亲切动听,这一阵电铃声,意味着飞机已经安全落地停稳。
七绪在满是烟雾的舱内站起来,看看窗外,没有明火,立刻大声的喊道:“解开安全带,打开安全门。”
空姐们迅速的打开身旁的紧急出口,放下充气滑梯。银色的机腹下伸出四条黄色的滑梯,就像突然长出的四只脚,牢牢的踏在了地面上。
“快,请大家排到队,一个个的下,老人和孩子站到前面来。”看着乘客开始一窝蜂的涌到出口,几乎把本来就不大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七绪急得只跺脚。这百余名乘客必须在一分半内全部撤离,这样的无序只能让情况雪上加霜。
一个男人全然不顾七绪的话开始拼命的往前挤,正站在舱口处的人被冲击得没有站稳,尖叫着从滑梯上掉了下去。
“挤什么?”吊着一只胳膊的海燕正在协助露琪亚疏散,看到这种情形不仅怒声喝道,一把将那男人拎到一边。紧跟在后面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少妇,她紧紧的抱着孩子,浑身瑟瑟发抖,站在门口看看高高的滑梯,犹豫半天也没有迈脚。
不能在等了,飞机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海燕吩咐露琪亚先带孩子下去,自己再安排一个男乘客护送少妇跳下去。
七绪看着机舱内的乘客越来越少,心里有了一丝丝的安慰,她开始从后舱往前跑,在舱内逐个座位的寻找还没有落下的人。
“还有人吗?听到请回答!”
短短60米的客舱好像永远都跑不完。
越往机头走,烟和焦糊的味道就越浓,七绪的心又一次揪紧了,还未跑到头等舱,脚下地板的发出的痛苦的断裂声,令她大惊失色。浓烟中冲出一人,黑暗中看不清脸,他一把抓住七绪就往后面拽。舱底板的倾斜越来越厉害,嘎嘎吱吱的响成一片,终于,机头承受不了机身的沉重的压力,在头身的连接处张开一道裂口。
“啊——”尚未撤离的乘务员和乘客被重重的甩了开来。幸亏那人在最后一刻将七绪塞进的座位,两人才逃过了掉出去的厄运。
“七绪姐,快撤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七绪总听出了黑暗里的声音。
“小椿,怎么是你?京乐呢?”想起了京乐还在危险中,七绪不甘心的尝试继续跑向驾驶舱。
“七绪姐,快走吧。”小椿几乎是哭腔了。“机长坚持要最后一个离机,现在太危险啦,机身快断了。”
容不得七绪反驳,小椿抱起七绪艰难的跑向最近的紧急出口。
站在高处的塔台上,机坪里忙乱的场面一览无余。所有的消防车将喷口全部对准了飞机,银色的机身上下浇了个通透,在强烈的灯照下闪闪发光。医疗车也开到了近前,医生们紧张的处理着伤员,警车在黄色警戒线外也纷纷拉响了警笛。
与京乐联系的单独频道中却是一片静默。
“京乐,听到请回答,京乐听到请回答,春水……”
无论浮竹多少次的呼叫,扬声器里却始终没有回应。
“春水……”
保持了整整一晚镇定的浮竹一下子泄了气,他垂下头,双手撑着桌面,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着,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第 23 章

“快跑,往上风区跑!”提前下来的露琪亚和她的姐妹们拼着嗓子向那些已经站在了地面上,仍然惊惶不分南北的乘客们喊道。
光着脚的人们已经顾不上冰冷的气温和脚下湿淋淋的道路,在空姐们的带领下逃命地跑离还在冒烟的飞机。
曼珠跟着人群跑了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了草地上的泥泞中,泥浆糊满了脸,连眼睛都看不见了。黑暗中一双强有力手的将她抱起,快速的飞奔起来。曼珠冻僵了的手揽过那人的脖子,一种熟悉的温度传遍了全身。
“乌尔……我们还活着?”
“亲爱的,我们没有死。”
“我们没有死……还活着……”曼珠喃喃的重复着爱人的话。“我们要活着,一起好好的活着……”
乌尔感觉手中一沉,曼珠的手臂软软的垂了下去。
露琪亚疏散完了地面最后一名乘客,抬头看着乌洞洞的舱门,大声喊道:“乘务长,七绪姐,乘客全部安全撤离,快下来吧!”
小椿扶着七绪出现在出口前。就在两人刚踏上滑梯的一刹,一声恐怖的断裂声从机身前部传出,“嘎——嘭——”原来的裂口彻底崩裂分离,机身的前部重重的落了下去。升腾起一团包裹着浓烟的尘土。
“七绪姐,小椿哥——”在露琪亚凄厉的喊声中,眼看他们俩被震出了滑梯,直直地掉落在地面。
医务人员赶紧跑了上来,将两人抬上了担架,临去前,七绪回头看了一眼断成两截的飞机,几乎是所有的消防水枪都对准了滚滚冒烟的前部,只听见有人在大声叫道:
“紧急疏散场内人群,飞机随时可能起火,紧急疏散!”
“京乐机长——”一滴泪从七绪的眼角流出。
春水,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现在死。
你我还有约定,你要我等你下来,现在时间到了,我不允许你再一次失约。
从一开始起,我们就在不断的错过,不断的试探,各自站在晦明交换,日月交替的地平线上,等待着那明确的黎明的到来。
航校
紧急集合铃骤起,京乐与浮竹同时冲出宿舍。
“浮竹,我绝不会再输给你啦!”
“京乐,你哪一次不是落在我后面的。”
“再见,大帅哥,这次我在机上等你啦!”
京乐干脆抛弃了不停转圈的楼梯,一屁股坐在了扶手上滑了下去。
毕业前夜
京乐与浮竹最后一次坐在小草坡上,在那里,一起生活了几年的校舍、机坪一览无余。
“浮竹,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是,京乐,真的是令人留念啊。”
“你打算去哪儿?”
“还没定。”
“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不知道。”
“十四郎,也许我们以后会再也见不着了。”
“我知道,春水。”
“十四郎,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过了今天就恐怕没机会了。”
“……”
“十四郎,我喜欢你。”
“我……也是,春水。”
黎明前黑暗
整个夜里,他们把身体彼此纠缠着,紧贴着,爱抚着,在耳边说着温情的话,在说话之间亲吻着,拉近对方探向体内的更深处。
他已经占有了他的全部,一切的一切。原来还以为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有一部分会超越京乐之上,留给理智,留给社会,但是,他就是这样拿走了,全部的拿走了。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刺痛了黑暗中的双眼。
“春水,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
“天快亮了,天亮后你我就要各奔东西。”
“十四郎,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要付诸东流?”
“春水,我原来不需要让人拥有,也不想被人束缚,但事到如今,我已经在你的身体里,属于你,甘心做你的囚徒。”
“不,听着,我不想这样拥有你,我们同时都进入了另一个体内,它是你我两人创造,叫做‘我们’。”
“但‘我们’见不光,甚至走不出这间房间!”
“……”
“春水,你不知道你是多么的优秀,我不想让这样一个怪胎在你的脸上打上耻辱的标记,让它把你毁了。天啊,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如果你现在强行把我带走,一起去流浪天涯,我也会跟你一起去。但是,我们都有责任,对彼此的家庭,彼此的亲人都有责任。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他们会痛恨我们,他们将在社会鄙视的眼光中生活一辈子。春水,对不起,不要这样,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这样生活会把我们都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真央航空公司
浮竹与总裁山本一起走在过道里,迎面的来人让他呆住了。
“哦,浮竹啊,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这是新来的飞行员,京乐春水。听说跟你是
同届,以后你们可有的是合作机会啦。”
山本兴致很高的笑起来。
“合作愉快,浮竹。”
“合作愉快,京乐。
酒吧夜店
“春水,约我这里做什么?我不会喝酒,别指望我陪你喝。”
京乐甩过一张红色的请柬。
“给你的。”
“这是什么?”
“如你所愿,请你喝我的喜酒。这酒你是不能不喝的。”
浮竹腾的站起身来。
“十四郎,你要去哪儿!今晚是我快乐单身的最后一夜,你哪儿都不能去,留下来陪我!”
浮竹端起京乐的酒杯,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好,我就陪你喝。”
婚宴
“京乐,恭喜你啊,新娘子真漂亮。”
“谢谢,谢谢大家捧场。”
“京乐,今天这酒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
“过来莎莉,这是我最好的哥们,浮竹十四郎。”
“浮竹先生,谢谢您。”
“恭喜你们,百年好合。”
酒吧夜店
“春水,你疯了,你飞了一整天不去休息,还跑到这里来买醉。”
“十四郎……”
京乐委屈得像个孩子,趴在浮竹身上哭了起来。
“我离婚了,早上才在律师那里签的字。”
浮竹无言以对,只任由着京乐将眼泪鼻涕一把交的揩在自己身上。
“春水,算了。你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你错了,十四郎,我京乐春水就是个小心眼的人,我的心太小了,装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我只贪恋一个人,就让那些什么花呀草的见鬼去吧!十四郎,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爱你一个人。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有你啦,十四郎,我要你,我当下就要你……”
深夜三点
电话铃声打破了卧室的宁静,才响了一声,话筒就被人急切的拿起。
“嗯,春水。”
“就知道你没睡,我落地了,平安。十四郎,你可以放心睡了。”
往事一幕幕的回放,浮竹穿过拥挤的人群,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模糊,眼里只有那一架被烟、水和人包围着的残破的飞机。
京乐,你一定要坚持,坚信,坚守,不要放弃希望。你一定会出来的。
浮竹不顾警察的阻拦,越过了警戒线。后半边机身已经安全,可机头部位还在继续冒烟。站在机坪里指挥协调的大前田一把拦住他,气急败坏的喊道:
“浮竹指挥,快离开,机头的火势还没有效控制,随时都有危险。”
仿佛为了印证大前田的话,机场的高音广播也同时发出警报。
“场上人群,立刻疏散。除消防人员,无关人群,立刻疏散。”
听到警报,所有人和车都开始了退潮般的撤离。
不——
浮竹整个身心都在拒绝这个意味死亡的声音。
春水,如果上天真的这样玩弄命运,那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赌上一把。只要没有爆炸,就是爬,我也要爬上去,把你拉出来。
撤离到上风区草地上等待救援的乘客,惊魂未定又听到机场广播后,纷纷的往航站楼里跑。
蓝染站在警戒线外,焦急的看着一个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人。
“银,银,你在哪儿?”
一次次的呼喊在无比空旷的机坪里显得是那样微弱无力。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乘客们都撤进了航站楼里,室外撤离路线已经被人踩成了一条凌乱不堪的小路。在沾满了泥浆的路面上,一张被践踏得看不清原貌的照片在北风中瑟瑟,灯光下只依稀看得见照片是两个人合影。
浮竹枫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在人群里张望着,希望能看见一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清脆的童音在嗡嗡作响的大厅里格外惹眼。
“小姨,小姨,我在这儿。”
枫低头看见满脸被眼泪弄成一团糟的八千留。看见这个孩子,枫仿佛就像见到了至亲的亲人一般,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小姨,我爸爸呢,你看见我爸爸没有?”
枫这才发觉人群中一直未见京乐的人影。她不敢多想,抱起八千留就往停机坪上跑。
不管浮竹怎样的解释坚持,还是被消防员拦在了安全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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