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地动作变得越来越激烈,全身的感觉集中在一个部位,像要突破桎梏一样挣脱,摆动,狂狷的□开始随波逐流。
“声声……”□时忘情的呼唤让拽着锦缎的手缓缓分开。
半块血红的玉佩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季默声骤然睁大了眼睛,露出的玉佩让沉浸在欲望中的人刹那苍白了脸色,从心底里生出阵阵冰寒。
家怨
“恭迎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回府!”是日,钟府门外列齐了一众家丁,恭恭敬敬的迎接着他们的主子--钟铭等人,从江南回来。
等钟铭下了马车,颔首示意完,家丁们眼疾手快的纷纷卸下马车上的行李,另有几个丫鬟上得前来,扶着陈荇荷和钟冉徐徐回步府中。“扶夫人去书房休息,”钟铭吩咐道,稍想了想,又道:“另外,沏壶茶来,我们有事要谈。”
钟荇荷面上一滞,一丝愤恨不易察觉的流泻出来,依言被丫鬟们搀扶着往书房处走去。
“爹,您和娘舟车劳顿,何事如此要紧,不可以到歇息完了再说?”钟铭的脸色不是怎么好看,钟冉知道这代表什么,不由心里微微着急。
钟铭只看着钟冉,但笑不语,钟冉张了张嘴,但看着她爹的这副神情,便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
但愿,爹不要太为难娘亲才好。
叹了叹气,钟冉转过身,肩膀忽然被谁轻轻一拍,抬头,钟方奇安慰的笑就落入了眼底,半是宽慰半是笃定,“没事的,放心。”
钟冉点点头,情知多说也是无益,便随钟方奇进了后厢。
日光尚淡,微薄的暮色随着漫天归云迷迷漫漫,偶尔过去一列大雁,剪开一片天,也是看不到底端的灰空,叫人心里也惶惶然没个着落。屋里的瑞瑙鼎炉还在焚着细香,婷婷袅袅,然而等待的人已无心再望。
钟方奇盯着一直坐于窗口的钟冉,良久,搁下手中的茶盏,叹气道:“冉儿,还是坐过来歇一歇,你这样全神贯注也听不出个什么。”
“唉,不知内况,终究安心不得。”钟冉轻放手臂,离开窗前,坐到了钟方奇面前,愁眉不展。
“没动静就是最好的。”钟方奇笑了笑,抬手点了点钟冉的额头,带点宠溺与调侃的味道:“你啊,年纪轻轻的就喜欢皱眉,这还了得?可别怪当哥哥的不提醒你,姑娘家有了皱纹将来莫不是要遭婆家嫌弃么。”
钟冉愁结的眉峰被钟方奇这么忽然划开,又听他语气一派轻松,不由也跟着心绪舒展,故而嗔怪到:“哥哥就这么喜欢妹妹嫁人,妹妹可是一辈子都赖在家里陪着你们倒不好么?”
钟方奇一愣,身子不自主的往后一弹,茶杯及其碍手的翻倒过去,他深吸一口气,望向钟冉:“你这是说胡话呢。”
钟冉垂了眼帘,只拨弄着手帕,凉凉开口:“哥哥见我是说谎的样子么?这种事上,我是真的淡了。”
屋里静默无声,连些微的叹息都听得清清楚楚,钟方奇低头扶正倒了的茶杯,正欲开口,只听哐啷一声,书房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钟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蓦地变了脸色,“大哥……”她惶惶看着钟方奇。
压抑住心头思绪,钟方奇抓住钟冉手臂,沉沉应了声:“走!”
书房在院子的西南角,拐过回廊,绕过钟府的荷花池,钟方奇带着气喘吁吁的钟冉一把推开了书房大门。
“娘!”一进门,钟冉就看见陈荇荷扑倒在地,头发散乱的蓬了一地,神色委顿却凄厉,只恨恨盯着钟铭,说不出一句话。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钟冉心疼不已,抱起钟荇荷一阵抽泣。
“哼,哈哈哈,我没事。”钟荇荷一把推开她,蹒跚着站了起来,脸上却不再哀戚反而更多了怨恨,“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个贱人,连带着护着那个贱种,如今他做出这种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情,你们也不闻不问,老的如此,小的也如此……哈哈哈……我钟荇荷这辈子算是毁在你们钟家人手里了,不甘心,不甘心……”她扯着钟冉的衣袖,状似疯癫。
“娘……”钟冉凄凄出声。
钟铭眉头一皱,猛一挥袖,“奇儿,送你娘回房去。”
“是。”
“不用。”钟荇荷止住泪眼,“我自己会走,我倒要看看这最后如何收场!”她扯出被钟冉拉住的衣服
“娘——”钟冉连忙伸手扶她。
钟荇荷回身躲开她的搀扶,“我自己走就行。”
钟方奇张了张嘴,终于是什么都没说。
“磬寒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多说。”想是不欲多言,钟铭沉吟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书房,只留下兄妹两人站在原地,神色各异,默然无语。
末了,才传出幽幽的声音。
“哥,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吧?”
钟方奇一愣,没有回答。
他们若不是真心相爱,那么什么成全什么退让都不过是个虚妄,而钟家的家无宁日夫妻不和母女对峙更是场天大的玩笑,若是如此,她便是牺牲一切,也要让那两个人付出代价!
钟冉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深寒。
笙源
纵泫山庄有一座思源亭,建在园廊错落重叠的至高处,远远望去是飘飘渺渺的一点绿,亭中无石无凳,四周亦不加护栏,合四柱一盖成通透之势,遥立华之巅。许是地势原因,清晨时分站于此处,总有丝丝云气自你身边缭绕而去,仿佛眷恋着那给了它重生方向的手指,久久温存,不肯离去。
那道白色身影自日出时就站在了那里,即使沾满了露水,也浑然不觉,清风吹动了他的衣摆,扬起了他的发丝,携着包裹了他气息的云旖旎而去,而终究远不过他的目光。
钟磬寒一起身就发现了身边空空如也,房前屋后都找了个遍,此刻,他终于可以静静停在与思源亭有一池之隔的送云台,凝神注视着那道背影,临立在亭侧边缘,直面群山,入眼处皆是一派广漠堑深,期间略有稀薄的日色莹莹跃动,映照着那白色身影更像是虚无的一抹,直欲随云飘散。
钟磬寒眉梢一跳,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云意散开,身后,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怎么起的这样早?”询问的语调带着微澜。
白影有一刻的震颤,倏尔,回眸轻笑,回答的话亦是似是而非:“思源亭好景致,叫人见了就不想辜负。”
“方才见你发呆,可是被这个亭子迷住?”语气里是只对着季默声才生出的温柔。
微笑看他,季默声有些微的失神,不由下意识低喃:“思源……”
“默声可猜得出这名字的由来?”钟磬寒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期许,季默声柔和望着,这样一幅迫切想得到心中答案的表情有一日也出现在了钟磬寒的身上,双睫一阵轻微的颤动,他避开了钟磬寒的目光,然而终是不忍拂了他的意,因而笑道:“总不会是取‘饮水思源’之意这样简单。”
“既带你去了那里,又给了你家传玉佩,有些事,合该是要让你知道的。”说到这里,钟磬寒的口中有些微的叹息,那神情自自然然,比之人前,的确少了不少伪饰。
“你说。”回应的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双手紧紧握起,那力道足以使得指节泛白,还好,这一切都被完美的藏在了袖中。
环住季默声的手臂缓缓放下,悄然立于一侧,钟磬寒的视线亦挪向了天际,目光陡然趋冷,口气漫然:“的确,万山高处立云亭,取其‘思源’,只为着我能牢牢记住,记住自己身自何处,欲取何方。”
怪不道这思源亭建的这般古直悲凉,直戳人心,只看着这里无栏无护,无凳无歇,便知主人是存了何等心思。这样一处所在,又是建在纵泫山庄正中央的至高点,人说高处不胜寒,是那样的高,一转身,已是一个人的琼楼玉宇。料想此处的日升月落,于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心底不知哪个角落如信手拂过琴弦,铮然一动,眉间大有不忍,一句话已是脱口而出:“这又何必。”然而情知坚毅如他,即使没有思源亭,恐怕也还有千千万万个思源台、思源轩驻扎在他心里,每每忆起,想是难不千疮百孔遍了。
钟磬寒了然回望,转瞬间神色已是陷入了另外一片低迷。很多事情一早便已注定,再难更改。
季默声闭上眼,任那一抹温暖将自己紧紧裹住,心里却是翻腾似海,寒彻透骨。
“笙笙,你要记住,一定要找到另外半块血玉的主人,那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答应娘,无论怎样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娘,我不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去找那个人。”
“傻儿子,别任性了,今后……咳咳……今后娘……可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找到那个人,娘不要你报仇,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那娘……才会高兴……知道吗……”
“娘……娘……我……笙笙……笙笙答应你……笙笙答应你……你别离开笙笙啊,娘,娘……”
“乖孩子,是……娘对不起你……记……住……一定……一定要找到你……你……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哥的,你放心,你放心。”
“笙……笙……”
“娘!娘————”
“默声,默声,你怎么啦?”钟磬寒发现眼前人的不对劲,一把拽过他的手。“在想什么,手都快被你戳破了。”
季默声回过头来,使劲环住他。“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让我抱一会儿好了,我一会儿就好了。”他喃喃低语着,头深深埋在那人的颈边。
感觉到他的僵硬,尽管觉得不对劲,钟磬寒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立在一旁,如若他想说了,再问吧。
季默声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唇被咬的苍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是那个韩家的人,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的……这个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为什么要是这个人?
为什么?
“你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师傅,从此刻起,你再不是什么韩纪笙,而是季默声,你的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好那个人,为他生为他死,为他而存在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哪来得为什么,只有是或不是,要或不要。你想活下去吗?”
“想……”他有一定要做的事情啊!
“既然想活,那些就是代价,明白了吗?”
“是,我知道了,师傅,我一定会做到最好,一定。”娘,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 ……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有是或不是,要或不要,他和眼前这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存在了,根本就没有他说不要,不想的可能。
人生本就如此,本就如此。
雁栖
“声声,我瞧着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儿呀?”洛无垠,趴在桌子上,只头抬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不对劲?”季默声抬手饮了杯酒,回的轻巧。
洛无垠摇头,歪了歪嘴。“就比如你这喝酒吧,你原来喝得可没现在凶啊!”
“酒是个好东西,也是现在才生出的爱好,这样也奇怪?”
“可不是这么个说法,就算江湖上都传你和磬寒以酒定情,你也不能这么个爱法啊!早晚身体出事情。”他半趴在书桌上,似真似假的语调,也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说只是说笑。
季默声倒酒的手微微顿了顿,又回首一笑,“我可是千杯不醉。”
“声声……”
洛无垠还想说什么。
“倒是你,这么久不回去,不要紧吗?”季默声幽幽出声,利落的打断。
只一瞬间,利光淹没,“啊,有什么关系,哎,家啊家,不回也罢,回去了才是找罪受。”
季默声笑了笑没有反驳,很多话知道就好,说出来反而没意思了,眼神落到那杯酒上,浅色的波光,微醺的气息,明明是最易醉人的酒,却偏偏血淋淋的清醒,轻轻磨了磨杯口,一饮而尽。
洛无垠的目光慢慢沉了下来。
“少爷,有客人来访。”这日,钟磬寒与季默声俩人正在房中下棋,留了洛无垠与午烨兀自在旁观看。听得来报,举棋欲落的手稍作迟疑,泄露着主人的思忖。
“将军!”沉喝顿起,季默声脸上带了微笑,“有事的话就先去吧,我有无垠陪着,一样的。”
洛无垠本就在一旁看得技痒,一听此话,当即推了钟磬寒起来,一迭声的坐了,口中还不忘嚷嚷:“磬寒啊,你就放心去吧,我来帮你扳本儿。”
钟磬寒的目色微有揶揄,但看了季默声也是兴致勃勃,于是不好做声,只朝了午烨点点头,“我去去就回,不用跟了,你留在这里……也好给他一个帮衬。”他话里大起玩笑之意,偏巧这会儿该听到的人正与季默声杀得难解难分,竟半点不回嘴,叫钟磬寒结结实实占了回便宜。
午烨敛眉,顺从的回了声“ 是。”便又专心盯着盯在了棋盘上。
钟磬寒摇了摇头,转身随着来报的管家走了出来。
“来了多久了?”他微眯起了眼睛,看不出表情的问道。
管家拱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的已经支开了看门的家丁,请他从偏门去了书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嗯,很好。”钟磬寒赞许的点了点头,只是眸色中的思虑更深了分,“他是一个人来的么?”钟磬寒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是。”管家如是答。
“没你事了,下去吧。”
管家急步退开,只捡了书房的唯一通道处站着,榆树的树荫遮蔽他大半个身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钟磬寒终于冷下了脸色,一个人轩然朗步推开了书房的门。
月色在二更时分微露着清辉,洒向大地一片银质的静谧,偶尔彩云轻飘,遮住半角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书房里点了灯,自白天见了客之后,钟磬寒便一直呆在那里,管家守在门外,无人打搅。开着窗子凝神望着月色,青色的衣裳愈显朦胧。
书房下正对着一片荷花池,盛夏已过,荷花池里只剩一片枯黑焦黄,夜风来袭,晃动得空池发出一阵呜咽,搜刮了残余的清香,残败不堪之意大起,钟磬寒皱了皱眉,忽又眼中一动,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对着灯下正坐在藤纹木椅上的人说道:“七少可是第二次突临寒舍了。”
那人不以为意,缓缓端起书桌上的茶杯,意态闲散的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呵,谁知不是想念策少府里的‘雪顶峰’了呢?从纵泫山庄出去的‘雪顶峰’,江湖上可是轻易求不得啊。”说完,享受的抿了一口,面具后的眉眼半阖,就连眉梢的跳动都沾染着灯光越越的暖意。
钟磬寒回首,前倾两步,关上了窗,眸中有说不出的深邃,“以‘七少’的地位,区区‘雪顶峰’又如何放在七少眼里?”
“那可未必,要说这‘雪顶峰’的采摘不仅极其讲究,单论这茶树的种植,在没有比你这纵泫山庄的凌云峰更好的了。要说起这山后藏起的景致,那可真真是传如仙境,羡煞旁人啦。”晃了晃茶杯,袅袅的香气升腾而起,颔首轻嗅,雁栖脸上一阵迷醉,仿佛那杯里的不是茶,而是醇香的酒味。
“哦,恐怕七少话里有话吧。”雪顶峰只生长在带雪的山峰,凌云峰是最好的所在,然而若论起山后的景致,一个‘藏’字,钟磬寒深知这话锋已避无可避。
雁栖搁下了茶杯,拍手击掌,“策少果然是策少,既如此,那就请钟少爷你猜一猜,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吧。”
“七少妙思岂是我能猜到的?只不过七少要是有用到钟某的地方还请直言。”注意到称呼的变化,钟磬寒警惕的一扬眉,直接开门见山。
雁栖哧的一笑,摆了摆手,“跟钟少爷讲话果然痛快,要说妙思,又哪里及得上钟少你早早备上的这杯茶呢?难怪旁人有困难都来找你了。”他转手摆弄起书桌上的笔架,浑似不把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哦,七少何来此话?”
“杨君远,江南剑盟的杨公子今日造访过钟少爷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凌月楼的七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雁栖轻轻笑了两声,“钟磬寒,你变了呢,原来你可没这么着急的。”并不看那人的表情,他扬高了声调,“我来只想和你谈谈,关于杨君远,钟尚月,关于钟家,关于月初,还有季、默、声!如何,钟少爷可愿招待我这个客人?”
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