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久是个很霸道、很固执的人,认定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储长天被霸着霸着也就习惯了。
于是又一个夏天到了,叶久大二了,储长天大四了,开始实习了。
储长天在先前参加的一个比赛中拿了个创意类的大奖,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就胜在够大胆够新颖,这正是当代年轻人理应拥有却又缺乏的,所以,光凭这一点,就已足够他脱颖而出,获得进主办公司实习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他不可能再住宿舍,就很难和叶久见上面了,考虑了很久才向他提议搬出去住,原本以为会被一口否决,叶久才大二,应该珍惜大学时光,和同学多接触,搬出去住,很容易造成隔阂。没想到叶久听后立马答应,倒是储长天迟疑了,问他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叶久鄙夷道,我就是重色轻友了怎么样!储长天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储长天在学校附近找了套房子,两室一厅,精装,格局采光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家具都一应俱全。叶久咋舌,哪找来那么好的房子。储长天得意道,嘿嘿,不用找,我叔听到我们找房子就给了我套现成的,不用钱,多好。叶久没他那么粗神经,总觉得不妥,还没想到怎么报答人家,乔迁后的第一位客人就已然上门了。
韩同坐在布艺沙发上,盯着储长天看。
储长天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你当参观博物馆啊,再看给钱!"
"没事儿,你继续看,钱给我就行。"叶久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储长天幽怨地瞟向叶久。
韩同乐了:"唉......哥们啊,你这人生可无憾了,老婆房子都有了,改明儿再去搞辆车,整一新好男人!"
"那当然......"储长天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声音插进来。
"他有车,还是自行的。"叶久拿起报纸,头都不抬地说。
"叶子,今天怎么老挤兑我,在外人面前给点面子行不?"储长天委屈朝叶久的位置移了一屁股。
韩同拍手:"我看你这老婆找的好,你这人就该找人压压,不然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叶久抬头,瞟了韩同一眼:"那今天‘外人'要留下吃个便饭吗?"
韩同一噎,不知哪里得罪人家了,干笑了几声,找了个烂借口走了。
储长天暗自得意,谁让你一口一个"老婆",我家叶子最忌讳这个,幸好你溜得快,不然有的你受,哼哼。
"你瞎哼哼什么呢?快去做饭,饿了!"叶久扔了叠报纸催他。
储长天得令,立马立正敬礼,姿势标准地无可挑剔:"是!老婆大人!"
"找死啊你!"说完又砸了个抱枕过去。
这两人为了付房租,绞尽脑汁。
现金?人家肯定不要。
补品?算了,太恶俗,被说人家不削,自己还送不出手呢。
叶久想了想:"要不,我去‘破船'驻唱吧?"
储长天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什么都不同意:"太危险了,你现在名草有主,我会不放心的。"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储长天想了又想,最终不爽地点点头,算是妥协了。
叶久摸摸他的头:"真乖!"
储长天无语,这动作怎么看都像在哄小宠物,真寒......
叶久看他那么乖,更觉好玩,又加了句:"我以前都这么逗邻居家的狗,那狗特贱,我一摸,他就对我翻肚皮,露阴癖似的。"
储长天怒,说我像狗是吧,哼,于是一口咬上叶久的唇,还没用力就不忍心了,舔舔亲亲,惹得叶久直喊痒痒。
储长天郁闷,这招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在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不,大型犬。
叶久被他逗得咯咯笑:"看在你今天那么乖的份上,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
储长天如今真是无欲无求、心满意足了,除了......
"能不能把我从你QQ的‘讨厌的人'那组里拉出来啊?"
"呵呵,不行,我就是讨厌你!"
储长天无奈,谁让小情人就爱说反话呢。
"那你得告诉我,你和孔卓什么关系?"
"孔卓?同学关系啊?要不,男女关系?"
"坦白从宽!"
"切,我和给你递情书的女生会有什么关系啊?"
"啊......上次那封是她写的?怪不得一见我那眼神,哎哟......"
叶久翻个白眼:"感情你收到情书,连署名都不看?啧啧,我都替人家不值了,白写了,纯粹浪费没墨水嘛!"
"我那时还以为你们有奸情呢!"
"是有啊~"
"......"
"坚定的友情!"
"......"
□□□自□□由□□自□□在□□□
周末晚,两人来到了破船,并把来意和储泰南说了,储叔叔很开心,摇钱树回来了,商量过后,决定叶久每周唱三天,567。
于是,日子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过去了。
小班皓和李文同学还是那么如胶似漆。
韩同的小男友又换了两个。
叶久的CET6早过了。
储长天的毕业论文也快完成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叶久有时候会想,如果母亲那时没有来看望自己会怎么样,如果没有带她去看自己工作的地方又会怎么样,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当沈燕芳和储泰南相视的那一刻,叶久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叔,你和伯母认识?"储长天也看出点苗头。
"不认识......"
"以前认识......"
气氛更尴尬。
俩小辈即使有满脑子问题,看这情况也不好多问,一边凉快去了,留下两人相对无语,却又似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叶久疑惑地看向储长天。
储长天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一夜狂欢后,储长天先回去了,叶久送母亲回舅舅家。
叶久踢着路上的石子,等着母亲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她和老板的关系。
沈燕芳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叶子,你现在和长天一起住?"
叶久没想到母亲一开口就问自己的事,假笑几声:"是啊,上回他来我们家你不就老夸他吗,你放心吧,他很照顾我。"
"......叶子,我就问一句,你们......你们......"
叶久看她犹豫不决,心口狂跳,不知母亲怎么看出来的,急忙打断她:"妈,我会对我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可是你的决定不一定正确......"沈燕芳语气戚哀。
"不对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就算错了我也不后悔!"
"你......"
"妈,你快上去吧,我回去了。"叶久说罢,转身就走。
身后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随风飘荡,无影无踪......
叶子,你可以对你的决定负责,可是后果你负担不起......
* * *
叶久回去后,发现储长天已经睡下了,于是洗洗也钻进了被子。
蹭蹭那人的下巴:"喂,我妈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怎么办?"
储长天半梦半醒间楼主叶久的腰,轻轻呢喃道:"凉拌......"
叶久噗嗤一笑,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坚定异常。
嗯,那就凉拌吧......
□□□自□□由□□自□□在□□□
Staring out at the rain with a heavy heart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n my mind
Then your voice calls me back like a wake up call
I've been looking for the answer
Somewhere
I couldn't see that it was right there
But now I know what I really know
Because you live and breathe
Because you make me believe in myself when nobody else can help
Because you live
My world has twice as many stars in the sky
--《because you live》Jesse McCartney
第 13 章:遗憾or后悔
叶久虽然不至于像女生那样望月生愁见花落泪的,可相比储长天,他的神经细腻得多了,并且有些事情已经很明显,完全不用推敲,事实就摆在眼前,就看你怎么想了。
叶久认为储长天最近总躲着自己,理由不明,目的不明,开始他也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可当一个星期只见得到几次面,甚至晚上都不见人影时,叶久真觉得自己像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郁闷不已,打他电话也总是没几句就匆匆挂断,搞得自己美国总统似的,瞎忙活。
想找他谈谈,可人都见不到,找谁谈去?
叶久静下来也反省过,看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最后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从头到尾没变过,难不成那笨蛋现在才开始反抗?没道理啊......
然后仔细回忆近来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储长天的这种状态好像是在上回带母亲一起去了"破船"之后几天才开始的。模糊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
又过了一星期,储长天依旧这样,叶久气愤不已,连原因都懒得去追究了,胡乱收拾了一下行李,拖着个大箱子就要回宿舍,临走前,环视了一下房间,一瞬间说不清什么感觉,又委屈又不甘,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凉拌???
* * *
储长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正躺在韩同家的沙发上发呆。
韩同从卧室出来就看见他盯着手机屏,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拽着领子把他拉起来。
"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储长天已经够烦了,一把推开他,又躺回了沙发上:"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妈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韩同一翩翩佳公子,游历花丛,呃,草丛间,风度是很重要的,这回连三字经都冒出来了,可见气极。储长天听了也是一愣,微微牵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笑。
韩同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叶子前几天找过我,劈头盖脸就问我你最近的情况,我看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不过,我没告诉他你住我这儿。"顿了顿继续,"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想和人家好了?"
储长天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一声:"怎么可能......"
* * *
那天,就是带叶妈妈去了破船后的一天,储长天接到了储泰南的电话,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让他去一趟酒吧。
储长天稀里糊涂就去了,他对这个叔叔一向是敬重的。
白天破船还没开始营业,储长天推开厚重的玻璃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燕芳。
"阿姨......"储长天隐约知道了这次来的原因。
沈燕芳自储长天进门就一直看着他,这孩子她是喜欢的,老实可靠,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可是,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长天,过来坐,和阿姨聊几句。"
储长天乖乖坐到沈燕芳身边,礼貌地打量起眼前这位气质颇佳的中年女性,发现叶久很多地方都遗传自母亲,尤其是嘴唇,无意中的抿嘴都透露出一种叫倔强的东西,储长天本能地预感到今天的谈话恐怕会很艰难。
"我叔叔呢?"储长天转移话题,想在进入正题前缓一缓。
沈燕芳喝了口茶:"他在仓库整理东西,马上就来。"轻轻放下茶杯饿,"长天啊,你觉得我家叶子怎么样?"
储长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摸不着头脑,小心答道:"叶子啊,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沈燕芳追问。
储长天不明所以,只得继续:"呃......长得好,念书好,体育好,又会唱歌,性格很倔很骄傲,不过很可爱......"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嗯,叶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懂事的。"沈燕芳说着,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所以,他应该找个好女孩儿谈恋爱,我觉得是时候了,等进了社会就没那浪漫的感觉了,你说是不是?你有没什么好人选?"
储长天在心里无奈地笑笑,原来是在这儿给我下套了,定了定神,开口:"那阿姨觉得我怎么样?"
沈燕芳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这孩子真逗,你又不是女生。"
"就算不是女生,我也懂欣赏他的好,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沈燕芳听了,脸色大变:"呵,一辈子,说得容易,做到的又有几个!"
储长天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单单是说自己,明显是迁怒,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又开口了。
"长天,我看你也是个实在的孩子,我就直说了吧,你能不能离开叶久?"
"阿姨,叶子如果知道我同意了会骂死我的。"
"那你就是不同意咯?"
储长天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骂。"
"你!"沈燕芳急得站了起来,"难道你真要让我跪下来求你?"
储长天看她弯腰就要跪下,吓得连忙起身拉住:"阿姨,你别这样,为什么非要我们分开,同性恋怎么了,现在还少吗?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不就行了吗!"
"不行!他是你弟弟!"储泰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这句话说得不响,却足够让储长天听得清楚。
*
韩同听到这儿也惊讶不已:"叶久是你弟弟??"
储长天点了点头:"嗯,堂弟!"
韩同想了想,小心问道:"不会是你叔和叶久他妈......他们......"
只见储长天点了点头。
"天啊......真是风流债......可你叔不是有老婆孩子吗?"
"你都说了是风流债了。"
"那然后你就同意了?这算哪门子事!就算是亲兄弟又怎样,何况你们还是堂的!"
"当然没有!你知道,我也是不在乎这些的。"
韩同有些着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
储长天不理他,回忆了一下,又开始慢慢说起来:"刚听到时,我也很惊讶,总觉得不是真的,或许是他们骗我的,就好比叶子为什么不姓储也不姓沈,而姓叶......"
*
沈燕芳在储泰南的搀扶下重新坐下,眼角微红,开始回忆当年的事。
当时沈燕芳还在读大学,假期在瘦西湖当义务讲解员,她就是那时候和储泰南认识的,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知道储泰南有家室,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后来被家里人知道了,一来对方是有妇之夫,二来又比自己女儿大了不少,说什么都不同意,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断绝关系,沈燕芳至今还为自己那时的固执而后悔不已。
人总是不知满足的,贪婪地想要更多。
沈燕芳和储泰南后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停地吵架,沈燕芳要储泰南离婚,可储泰南和妻子还是有感情的,怎肯答应呢,分手,又舍不得。
人,就是如此......
貌合神离地过了一段日子,沈燕芳也疲了,自己何时这样狼狈过,简直成一泼妇了,还是人人喊打的第三者。
最开始的激情过去后,剩下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徒留满目疮痍。
于是她离开了储泰南,毅然决然的。
可是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储泰南的孩子,走到医院门口就停住了,毕竟,这孩子是无辜的......
家是回不去了,幸好还有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才不至于一个人撑。
孩子不能姓储,因为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也不能姓沈,因为我对不起他。
那就姓叶吧,跟他外婆姓......
叶子,叶子,一叶飘零,就算孤独一身,也好过遗憾终生。
讲到这儿,沈燕芳已是泪流满面。
而储长天忽然意识到,叶久对于爱情的不信任也许同样遗传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