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音压抑著咳嗽,抬头看著苏朝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是我的天命。苏冠军,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今後任何时候,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都会毫不迟疑。"
苏朝宇客气一笑:"举手之劳,请您忘了吧。"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政治则是不流血的战争,彼此阵营敌对,一念之差,就是身败名裂。
"救命之恩,这是事实。"齐音中将淡淡一笑,"请不要拒绝,更不要把这个承诺当作哀求你们带我离开的筹码。"
苏朝宇不再说话,爆炸声依旧无休无止的炸响,吴小京决定睡觉,於是他抱著明星钻进睡袋里,明星无可奈何地看著王若谷,後者摸著它的头安抚著,之後也躺下来,两个人一条狗很快竟然都进入了梦乡,看得廖十杰羡慕异常,自己却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著,只能无聊地掏出PSP打游戏,一边的肖海气得踢了他一脚:"这回可是来玩命的,你居然还带游戏机。"说完却忍不住又问:"有双人游戏麽?"
苏朝宇也忍不住笑起来,康源和田小萌都跑去观战,齐音中将玩味地审视了片刻,然後说:"江中将手下的小兵都不简单,怪不得飞豹团是整个帝国最强悍的特种部队。"
苏朝宇站起来去清点弹药和给养,一面做事一面回答:"考入帝国军校的第一天,史少昂校长就告诉我们,做军人要有‘时时可死,步步求生'的觉悟,这大概是军人的基本素养。"
齐音只是一笑,然後问:"苏冠军,你是不是在想,一个人冲到迪卡斯首府去救人?"
"报告长官,我现在的军衔是少校。"苏朝宇转身敬礼,话说得柔中带刚,"这种情况的话,突入首府的可能性非常低,逞匹夫之勇的事以前一定会做,但现在,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他微微一笑,目光掠过他的部下弟兄:"他们会放我一个人走才怪。"
齐音的眼睛在幽暗的地窖里呈现出一种幽幽的黑蓝色,他看著苏朝宇。
苏朝宇低头一笑:"等轰炸过去,我会想办法,安排大家回国。"
肖海回头,在飞豹团的日子里,他和罗灿最是亲厚,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苏朝宇和罗灿的感情,却知道这种情况下撤回是唯一的选择,他的目光里带著深深的悲悯和不忍:"班长......"
苏朝宇走过去,一把抱住肖海,他死死咬著牙说:"放心......我......"一句话没有说完,整个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亲手决定的放弃让他痛彻心肺,双臂不由自主地收紧,几乎将肖海勒得喘不过气来。肖海忍著不动,他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紧紧地回抱著苏朝宇。
这一幕真是最让人心碎的画面。
齐音中将望著这些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在宦海沈浮多年,早已坚硬如铁的心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迪卡斯的夜冷如冰,身上的伤口沙沙得痛,他却觉得有种暖意围绕在那群年轻人的身边,他们的真情让他羡慕,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加入其中。
"江扬......的确是个奇人。"齐音想著,然後说:"如果纳斯帝国能在一周内控制住整个国家,我想,我们被俘的军官,就还有希望。"
苏朝宇慢慢直起身子,转身凄然一笑,之後的几个小时,他始终一言未发,抱著枪握著玉佩,靠著墙闭目养神,有那麽一瞬间,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已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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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第五部之怒海争锋
作者:醉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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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的确是个奇人。"齐音想著,然後说:"如果纳斯帝国能在一周内控制住整个国家,我想,我们被俘的军官,就还有希望。"
苏朝宇慢慢直起身子,转身凄然一笑,之後的几个小时,他始终一言未发,抱著枪握著玉佩,靠著墙闭目养神,有那麽一瞬间,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已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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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8日21时32分。
凌寒站在海岸边,涨潮的海水在脚下翻腾反复,铅灰色的云层时不时被巨大的闪电撕裂,随後便是隆隆的雷声,疾风暴雨中,海滩上执勤的边防队员都有些站不稳跑不快,凌寒只披了一件加厚的陆战雨披,从半小时前,便稳稳地站在码头旁边巨大的礁石上,时不时用望远镜观察者海面上的情形。
几艘摩托艇就像是飘浮在海面上的树叶,有经验的渔民都知道这样的天气,出海是最糟糕的选择,但是凌寒却又不得不冒这个险──这已经是苏朝宇离开基地的第六天了,梁丽征与廖十杰已经进行过沟通,得知苏朝宇的小队已经决定撤回,救援我方维和部队官兵一人,全体队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凌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夜光手表,迪卡斯本岛到距离边境无名小岛东岸的直线航程是将近3小时。到达後,苏朝宇和他的队员可以选择翻越或者沿海岸线绕过岛上的丘陵到达西岸,凌寒的队伍24小时不间断地进行海上拉网式搜索接应,苏朝宇他们只要泅水渡过大概15海里,就能够进入布津帝国的领海,并与凌寒的接应小队汇合。
从圣洛桑尼城到海岸,直线距离不过几十公里。凌寒记得十一二岁的时候,曾经到那里度假,清晨起来,就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沿著古城的石头街道骑单车,出城的公路两侧都是高大的芒果树,阳光永远不真实的灿烂夺目,鸟语花香,累了就停下来,当地的孩子飞快地爬到树顶上去,把甜美多汁的果实丢下来给大家解渴。总是午後就能到达海滩上,蔚蓝的海面,细细的白沙滩,有个小姑娘总说那沙子"像奶粉一样",还对他说"舔一下,甜不甜?"
只不过就是一片油田,竟然让这个国家在数年内从天堂变成地狱。贪婪果然是人类的原罪。
三十到四十公里的距离,开车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达,但是在轰炸密集已经开始封锁的现在,那却变成了一条通往希望的死亡之路,从那里到这里,要走多久,要花多大的代价,谁也不知道。
一片漆黑的海面上,偶尔会掀起遮天巨浪,凌寒知道,那是从南面和东面对迪卡斯本岛进行地毯式轰炸的纳斯空军。迪卡斯西部边境这边最精锐的海军登陆部队已经集结待命,平民被禁止靠近海岸线附近2公里,端著重机枪的边防武警站在巡逻艇上,冒著大雨进行拉网式巡逻,接入内部频道的情报说明,他们被命令向任何靠近布津帝国海上边境的物体射击,甚至连凌寒部属的小艇,都不能接近。
江扬在收到凌寒的报告以後,已经著手与地方军区联络接洽,这里的分区司令并不想得罪这位位高权重的贵公子,但也不想被拖累下去当炮灰,因此一直客客气气地跟负责联络的程亦涵敷衍,始终不肯给予授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凌寒觉得越来越冷,虽然身体仍然站得笔直,肺底却有种隐约而至得疼痛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腥咸冰冷的海风,努力压抑著。
苏朝宇是趁著空袭的间隙带队离开圣洛桑尼城的,这个城市比他们进入的时候更加混乱不堪,道路几乎已经完全被毁,他们被迫抛弃了那辆缴来的S7防暴车,徒步撤出,为了平安转移受伤的齐音中将,苏朝宇将原来由康源负责的大部分重装备都放弃销毁了。整个队伍由王若谷带著明星探路,苏朝宇和吴小京一左一右护卫,肖海和廖十杰断後,康源背著齐音中将,田小萌背著必须的给养和医疗设备陪在旁边。
9月28日22点59分,苏朝宇带领小分队安全撤出轰炸中的圣洛桑尼城,并在半小时後,乘上了一辆当地难民撤离的有篷小卡车。
夜色渐沈,爆炸声不绝於耳,显然严重超载的车子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举步维艰。除了苏朝宇的小队,车上还有四名当地人,一名年轻的妇女裹著深蓝色的长袍,怀里紧紧抱著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她的丈夫缺了右臂,每次颠簸的时候,他就用左手紧紧抱著她的肩膀。另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坐在爸爸的腿上,漆黑的眸子警惕地盯著苏朝宇他们,像是一只受惊的山雀。
苏朝宇他们都不懂当地的语言,因此全程保持沈默,那男人谨慎地打量了他们片刻,也挪开了目光,开车的是兄弟俩,哥哥叫做比克,弟弟叫做贝克,都有枪,专门跑圣洛桑尼城到本岛东岸码头的避难线路,他们满口粗话,榨干了许多难民最後的家底。车开出去不到一小时,两个孩子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晕车,车篷里的光线虽然微弱,却仍然能看见他们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嘴唇。他们的父亲轻轻敲驾驶室的挡板,请求司机停车让孩子透口气,司机们当然不同意,理由也相当正当:"停车就是给炸弹当活靶子,想自杀的自己下车,不要在这里废话。"
苏朝宇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察言观色,却也猜到了大半,他给田小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去帮帮那两个孩子,田小萌却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们七个,谁会需要晕车的药?"苏朝宇苦笑,便从自己的给养袋里抽出一支葡萄糖纤维饮料,拧开悬空灌了一口,以示安全,然後递给孩子的爸爸。
那家人仓皇出逃,倒是带了几只自家做的面饼,却不记得带饮用水,孩子们灌了几口葡萄糖水进去,渐渐竟安静下来,这一家人看苏朝宇他们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检查站比想象得要少,但仍然会有端著重机枪的士兵挑开车帘用不善意的眼神打量他们。孩子的爸爸是当地中学的纳斯语教师,在反政府武装占领了圣洛桑尼城後,因为"传播恶魔的语言"而被砍去了右臂,因此每次看到那些白森森的刺刀,总是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苏朝宇他们也相当紧张,一方面不希望把无辜的民众牵涉其中,另一方面,这种草木皆兵的战争间隙,大量的年轻人被强征入伍,那些还可以被称作是"孩子"的年轻人失去了学校、同学、父母甚至整个家庭,他们迷惘不知所措,很多人开始吸食毒品──吸毒的士兵跟随时会走火的手枪一样危险。
廖十杰的大部分工作装备都被抛弃销毁了,包括笔记本电脑和心爱的游戏机。他现在全神贯注地盯著PDA,这个小东西只对雷达及反雷达装置敏感,是个功能十分强大、隐蔽性又极强的信号接受机。
"时速九公里,在雷达上,我们就是一只找东西吃的小狗。"廖十杰低声笑著告诉苏朝宇,"照这个速度,还需要一小时左右才能到海岸码头。"
对面的妇女微阖双目,双唇颤抖,始终在祈祷,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她的身子会明显地蜷紧。照明弹惨白的光芒透过车篷的漏洞撒进车厢,每个人的脸庞看起来都疲惫惨淡,憔悴得如同鬼魅。
廖十杰像打游戏般全神贯注地看他的屏幕,肖海警戒地握著藏在座位底下的枪,田小萌累坏了,却时不时打起精神去照看因为低烧和疲惫而昏昏沈沈的齐音中将。吴小京和王若谷蜷在角落里,仍然抱著明星睡得没心没肺,但苏朝宇知道,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刻醒来,化身黑夜中最凌厉的闪电,撕破一切障碍。
苏朝宇觉得感动,又觉得幸福,就像任务开始以後的每分每秒,他再次告诫自己──一定要让每个人都平安地回到基地,不惜一切代价的。
9月29日凌晨0时01分。
东鸦岛附近海面上,仍然是波涛汹涌,狂风暴雨一刻也没有停歇。边境基地的最高指挥官江扬中将全身已经被雨水浇透,琥珀色的短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他从摩托艇上跳下来,急匆匆地直奔指挥室,手里还扯著一个穿著陆战雨披的年轻人,雨水淋透了那人的黑发,愈发衬出脸色苍白。
指挥室里,海航团的团长任海鹏上校正在研究航线图,看到他们进来,也不起来行礼,只是挑眉抓过两条毛巾,扔给江扬。
江扬不以为忤,任海鹏上校今年33岁,是他当年当飞行员时的主管教官,和路易斯班长一样,都用严厉又不失体贴的方式帮助他走过了军旅生涯中的青涩岁月。从十八岁入伍至今,任海鹏上校在江氏集团军服役已经超过15年了,飞行技术高超,说话辛辣,为人真诚,是江扬最信任的军官之一。
指挥室只是利用海岛哨所临时改建的,虽然有第一流的侦测指挥设备,环境却不够舒适,冰冷的海风从被塑料布简单封住的窗户里渗进来,房间里也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江扬跑去更衣室换了身军服,回来的时候凌寒已经用简易的电暖炉冲了两杯姜茶饮料,陪罪般恭敬地递了过去。那样子把江扬几乎逗笑了,任海鹏上校一面飞快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面冷飕飕地对凌寒说:"不用心虚,这人在通讯里骂你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也没什麽值得表扬的。不穿雨衣就冲出去爽吧?我说,江扬小朋友,头疼不疼,胃疼不疼?"
江扬也笑出声来,一面擦头发一面抿著茶说:"我要是不及时冲过去截他,这会儿凌少爷已经过了边境线了。"
凌寒喝著茶,雪白的面颊终於出现了一些血色,他讪讪一笑:"我又不是苏朝宇,不是要冲过去的,只是风雨太大,那艘船偏离了航线而已。"
"这种天气没有GPS的船就是无头苍蝇。嗡嗡乱撞,还不如回去睡觉。"任海鹏跟年轻的时候一样,说话总要用很多拟声词,若是有人忍不住笑起来,他就会摆出长官的架势,呵斥别人"严肃点"。
江扬早习惯了,他相当欣赏任何情况下都能笑得出来的军官或者士兵,但此时实在没有心情,便把各种复杂的图表要过来斟酌。凌寒对飞行的事情所知寥寥,只能说:"我已经叫其他人回去待命了,但情报表明,今夜回归的可能性最大。而且......"
"......而且如果今夜还不回来,天一亮封锁形成,我们就不得不考虑进一步的营救方案了。"江扬对著风向图叹气,"鬼天气。"
任海鹏在椅子上转来转去:"今天睡了一整天,现在状态好得要命,小朋友下命令吧。"说著他又用两根手指拎起一张纸递给江扬:"程中校刚刚发了一份传真过来,这里的军区终於给了授权,行政手续方面是没问题,所以随便我们折腾了。"
江扬拿过来看了一遍,又调了梁丽征那里的即时数据来看,他的脸色也白得不自然,眉毛紧紧皱著。凌寒不露声色地又倒了杯姜茶送过去,低声问:"胃疼?"
江扬强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透明的药盒子,数了四片,和著姜茶吞下去,热水和止疼药很快发挥了效果,脸色因此好看了不少,他征询地看著任海鹏:"这种天气,飞直升机会不会太冒险?"
"哪里有不冒险的飞?训练场上都能机毁人亡,何况战场。"任海鹏翘著二郎腿,用无名指和麽指夹著玻璃杯晃荡,悠闲地说,"别说这一点风雨,就是前年的台风救援,全军也是我飞得最多。这麽多年,没给你丢过脸吧,小朋友?"
江扬犹豫,他跟苏朝宇不同,这些年做指挥官的经历让他习惯了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手下,这种气候条件下的海上救援,决不像任海鹏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继续监控,每半小时用无人侦查机对我方及对方领海进行一次红外线热感应扫描,成功定位之後,再根据气候条件决定救援方案。"江扬隔了片刻才下达正式命令,"如果真的要飞,我亲自跟。"
凌寒找了条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正在闭目养神,闻言也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淡淡地说:"我也去。我虽然不懂飞行,海上直降或者灾难救援,倒是第一名的。"
任海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他拍拍自己的口袋,忽然疾言厉色:"江扬学员,飞行员手册第十三条的内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