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宇抿著咖啡听著,他的神情就像一个国王在虚心地听取下属的意见,恩威并重,十分得体。
卓教授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我建议您立刻抛出所有在迪卡斯石油生产企业的股份,并且立刻买进60日至180日的原油期货,静待升值。"
苏暮宇靠著沙发背想了想,这咖啡厅别出心裁地用新鲜的百合花装饰和分割每个小区域,这个有宝蓝色的长发的年轻人仿佛是花丛里走出的仙子一般,明朗俊美得耀眼,他对卓教授微微一笑,随即懒洋洋地伸出左手:"您和小唐商量著办吧,我相信您的判断。"
卓教授小心翼翼地托起他修长有力的手,阳光下,每片指甲都如珍珠般闪著优雅的光,"是,大人。请您放心。"卓教授用缓慢而清晰地动作低下头,脖颈和身体呈现出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他垂目注视波塞冬的手背一秒,随即站起来,恭敬告辞离开。
苏暮宇见他消失,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像孩子似的舔了舔嘴唇,又给另一个在国家图书馆工作的候鸟发了条消息:"要一本关於期货的经典教材,请谨慎选择後快递给我。"
手机立刻收到了一条信息,却不是他的候鸟,江家的小儿子发来邀请:"今晚没有应酬,我想吃烩土豆和香煎猪肝了。"
苏暮宇的眸光变得十分温柔,他笑著回消息:"馋嘴是狐狸的天敌,今晚沙滩赏月,只有锅仔茶树菇和香蒜面包。"
"我会带新鲜的鸡翅和鱿鱼,7点半到达。"
苏暮宇想了想,终於还是回复:"好,等你。"
程亦涵拿著几份文件走进江扬办公室的时候,基地最高指挥官像每天这个时间一样,在一目十行地浏览部门简报和军部政府各部的公文,手边有一杯喝干了的茶,见到他进来,便简单地点头致意。
程亦涵放下文件,自自然然地去给江扬重新沏茶,似乎不经意地说道:"长官似乎相当困扰?"
江扬头也没抬,飞快地签阅完手里的一大摞文件,扔下笔抱著肩膀看著他笑:"肯装糊涂的人往往会显得相当温柔。"
程亦涵把白瓷盖碗端到江扬面前:"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无论是林砚臣中校还是苏朝宇少校,都会认为下官相对温柔。"
江扬笑著端起茶来抿:"你特意进来不会是跟我比较温柔程度的吧?"
程亦涵给自己倒了杯茶,对面坐下,神情相当严肃:"迪卡斯情况似有不稳,但下官建议您不要以任何方式过问罗灿上尉的维和任务。"
江扬把茶放下了,欲言又止。
"第一,最高军事委员会已经作出了明确的指示,此次维和任务由第四军负责统筹调度和具体勤务。一周前,这份通告命令便以书面的形式传达到了所有的军区,而您也已经签阅。在出现新的危机以前,您并没有申请行动的立场和权力。"
"我知道,但是近两周来,迪卡斯联合王国的情况似有不稳,不仅仅是罗灿,400人的维和小队在这种局面下,有生命危险。"江扬把一份文件的草稿打印出来给程亦涵看,"我准备报请召回。"
程亦涵不看,只是说:"长官,并没有明文规定您不可以这样做,但是下官建议您不要挑衅大家默认的规则和军部的权威──在这件事情上,您并没有足够的分量说话。"
江扬看了看他用15分锺填好的那张表格,然後随手揉了,苦笑著展平放进碎纸机,一言不发。
程亦涵接著说:"您心里非常清楚,而且您根本也不可能真的递交这份报告,但是您很想这麽干,您为此而非常困扰。"
江扬苦笑:"我忘了你也是医生。"
"没有副修过心理学,但我进来以前,跟江立通过一个电话。他说人在恋爱的时候,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爱人的任何要求。"程亦涵站起来走到江扬身边,"江扬,这是我们的本能,你不需要为这个感到困扰。而且我一直相信,你始终知道应该怎麽做。"
江扬侧头微笑:"爱上我真是苏朝宇的悲剧,本能只会让我犹豫,却无法改变我的决策。"
程亦涵黑眼睛里闪著信任却又无奈的光,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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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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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第五部之怒海争锋
作者:醉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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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侧头微笑:"爱上我真是苏朝宇的悲剧,本能只会让我犹豫,却无法改变我的决策。"
程亦涵黑眼睛里闪著信任却又无奈的光,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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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机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张正式的调令缓缓吐出:"情况未明,特别行动组自即日起24小时待命,包含队长苏朝宇少校在内,任何相关人员不得擅离基地指挥中心。"
江扬从容地拿起笔,刷刷地签字盖章,要交给程亦涵的时候却又苦笑:"我见鬼的直觉告诉我,这种东西会让苏朝宇离开得义无反顾,可是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程亦涵说:"您不能过问不能派遣行动队的原因,他也知道。"
江扬重新端起茶,座椅转过去对著窗外,他抿了口茶,低声说:"如果罗灿出事,就算他原谅,我也会无地自容。"
程亦涵敬礼,又说:"刚刚接到元帅府的电话,第一副官秦月朗上校今天下午一点到达基地机场,希望约您共进下午茶。没有公务,只是带来元帅和首相的精神上及实物的问候。"
江扬摆手表示由著自己副官安排,程亦涵便敬礼离开。江扬又坐了一阵子,还是拿出手机,想给苏朝宇打个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就像预料之中的那样,对方关机。
秦月朗的班机比预定早点,到达的时候刚刚过了午饭时间,他拎著简单的行李叫车去江扬官舍,他早来惯了基地,只是跟程亦涵通了个电话而已。
初秋,江扬的庭院里开满了雪白的秋玫瑰,香气清幽甜美,十分宜人。安敏给秦月朗开门的同时,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秦月朗倒觉得奇怪──难不成现在那个向来劳碌命的江扬也学会了午後翘班,回家小睡片刻?他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郁郁葱葱的玫瑰花丛中,支著一架极大的藤制双人秋千,隐约能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安敏压低了声音说:"那是苏朝宇少校。"
秦月朗沿著庭院里的鹅卵石路走进客厅,他觉得这种场景相当有趣,毕竟江扬是他看著长大的,从小,那个有琥珀色小卷毛的家夥就没有过体贴温柔的美德。
爱情,真的能让人改变许多呢。
秦月朗把安敏打发走,自己轻车熟路地打开平时只是个装饰的酒柜,开始摆弄那些名贵的酒和酒具。
院子里的苏朝宇其实并没有睡得很沈,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进门,挣扎了片刻便起身回房,秦月朗正旁若无人地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看到苏朝宇,便招呼他过来坐。
中学的时候苏朝宇曾经因为好玩去酒吧打过碟,此刻一眼就看出,秦月朗刚刚完成了难度极大的"七色彩虹",一杯酒内,沈淀於杯底的红色、悬著的绿色、蓝色、橙色直至最上层的白色,层层清晰可见,不见杂染,色泽豔丽如同雨後彩虹。
苏朝宇忍不住露出惊疑赞赏的神情来,秦月朗笑著掏出铂金的打火机,啪地点燃了最上面的白兰地,在豔蓝色的火苗猛窜出来的瞬间,立刻盖上一片刚切好的柠檬,一时整个厅堂已经弥漫了酒香和柠檬的清香。秦月朗把这杯酒推到苏朝宇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江扬唯一会调的一种酒,最烈的部分玩个花样就烧尽了,剩下的薄荷酒啊石榴汁啊,刺激比较小,看上去又漂亮的要命,最适合在宴会上哄人,"
秦月朗浅褐色的眸子在阳光里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金色,大多数时候神情中都流露著玩世不恭的不羁,但有时候却会显出深刻的忧伤和沈沈的无奈。
"可是也太杂耍了些,千万别跟他学。"秦月朗从酒柜里找出一瓶限量的灰雁伏特加,兑上干末酒加新鲜的玫瑰花瓣和冰块,晃了晃抿了一口,揉了揉苏朝宇睡得乱七八糟的蓝色短发,笑起来:"别这麽警惕。江扬变得过分认真以後,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嗯?"苏朝宇早晨起来的时候有明显的感冒倾向,江扬坚持说年轻的时候也得好好保养,因此强迫他请假一天,在官舍里休息到完全康复。但苏朝宇本人总觉得特别行动队刚刚成立,队长的缺席影响士气,因此甚至跟江扬吵了一架,虽然最後不得不在长官的强权下低头,但怨气还是有的。
细心敏锐的秦月朗当然看了出来,他正想说些什麽,手机却响了,程亦涵发来信息:"江扬长官被要求参加军事委员会临时特别会议,大概在晚饭前都不会有额外的空闲时间,因此不得不取消与您的下午茶会面,希望秦月朗上校能够替他向元帅转达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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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朗发了一条收到请放心的客气话,然後笑著从酒柜下面的小冰箱里端出一只玻璃盘子来,上面有四色十六只圆润剔透的点心,都用烙花纹的银纸托著。秦月朗笑:"首都最负盛名的泛後甜品店招牌糯米糍,冰镇了最好吃,每种口味给亦涵留一个就好,气死江扬。"
苏朝宇曾经多次在江家小住,跟秦月朗也算投缘,但是并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单独喝酒吃点心聊天的地步,因此他想了想,才谨慎地开口:"是不是您或者元帅,有事情希望我转告江扬。"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秦月朗清脆地笑出声来,忍不住又去揉苏朝宇的蓝头发:"嗯,是不是真的什麽事都瞒不过你,‘蓝头发的巫师'?说真的,其实元帅确实希望你知道一些事情。"
苏朝宇皱眉:"我并不一定会因此放弃自己的立场。"
"这些情报是免费的,不附带任何条件。"秦月朗端著他的酒微笑,"但通告是强制的,我相信你的判断,元帅也一样。"
苏朝宇垂下眼睛,他的手指握著冰凉冰凉的酒杯,掌心的热度被一丝一丝地吸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风沙沙地吹动庭院里的玫瑰,虫吟细细,花香嫋嫋,隔了很久,苏朝宇才抬起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对秦月朗微微一笑,说:"好,请说。"
那是一个相当温暖而美丽的午後,酒香花香,点心也相当美味,秦月朗的声音和语调始终如一,不急不缓地讲述的那些关於贵族的一切,却仿佛有魔力,会将整个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样,令人恐惧。
"像布津这样的大国,要想稳定,唯有制衡。所以上议院和下议院互相牵制,七大贵族和四大部族互相掣肘,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关系微妙。江扬还是个孩子,出道太早,虽然元帅一直盯著管著,还是锋芒太露,到海神殿事件的时候,竟没有人愿意帮我们。"秦月朗抿酒,不经意地风情万种,"元帅夫妻的权势及海神殿的阴谋固然是主因,可是江扬前些年也太过张扬了些,太多人怕他功高盖主,轻越雷池。"
"所以竟然让他去死?"苏朝宇齿冷。
"甚至不止一次,我们有理由相信零计划事件也与此有关。七大元帅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江家秦家都是七大贵族,江元帅又是现任家主,在上议院的元老院都有席位,另外六人竟敢做的那麽绝,便知道这绝不是事後那些替死鬼们能布出来的局了。"秦月朗目光闪动,一根手指搭在苏朝宇左手的手腕上,低低说,"元帅甚至猜想,此事或涉某位部族法王。"
苏朝宇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四大部族的法王在这个国家是仅次於君王的权贵人物,分司立法司法执法和监查,姻亲关系复杂,权势惊人。
"只是猜想而已。"秦月朗拍拍他的手背,接著说,"以他们的身份,亲自出面对付江扬,太过突兀。但第四军的长官彭燕戎上将就不一样了。"
"我见过他。"苏朝宇神情淡然,"几年前在杜利达,嗯,冠军之前那次,他罚我在宾馆的前庭站了整整一夜,因为我拒绝他小儿子的要求。"
"什麽要求?"秦月朗好奇地问,"彭上将的儿子也就是朱雀王的外孙,皇後的外甥,你胆子不小。"
"哦,我倒不知道这些奇怪的姻亲关系,他要我的头发,据说想做套油画笔。"苏朝宇笑,"那时候比现在长得多,打理得相当不错。"
秦月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苏朝宇的短发,笑:"现在手感也好,结果呢?"
"被剪掉了。"苏朝宇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麽变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江扬也这麽干的时候,我相当反感。"
秦月朗主动与苏朝宇碰杯:"谢谢你既往不咎,说实话,遇到你以前,我有很多年没有看到江扬能够发自内心地幸福了,现在的他,让我相当羡慕,甚至嫉妒。"
苏朝宇知道这位第一副官也有不能触碰的伤痛和柔软,因此他什麽也没说,只是笑著抿了口酒:"这是注定的缘分,我们彼此依靠,彼此温暖,谈不上谁占了便宜。他并不知道之前的事,他剪我的头发,也不是为了做毛笔油画笔水彩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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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朗舔舔嘴唇接著说:"彭燕戎上将出身七大贵族,不过父亲早亡,现任的家主是他的族叔,两人为了家族内部的权力,多有争执暗斗。你也许知道,十五年前,现在的陆军总司令杨霆远上将还是第十军的幕僚,彭上将的第四军因为贪功被困,损失惨重,甚至将整个战局都拉向失败的边缘,幸好杨上将挺身而出,才拯救了整个帝国军队。那次失败几乎断送了彭上将的军旅生涯,在家族内部的地位也不断下降,幸好他的岳丈朱雀王裴坤山在背後不断扶植,这些年才又有东山再起之势。彭夫人是朱雀王的嫡女,与我们的皇後是亲姐妹,年轻时都在纳斯帝国大学读书,感情极好,有时候枕头风吹几下,比上议院下议院开几天会要强多了。"
"秦家和江家,不会任人宰割。"
"江家当然不会,但秦家......"秦月朗笑得相当自嘲,"我和姐姐并不是秦家的嫡系,姐姐因此并没有竞选上议院议员的资格,而走到今天的位置,也完全因为海神殿的突发奇想。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会一直担任副职,直到退休。秦家现在的家主是个极爱玩的小少爷,才十五岁,论辈分算是我们的堂弟,大家谁忍心把他也拖进来?另外嫡系和支系之间,防备心最重,争斗的时候,利益宁可便宜外人也决不让对方做大,这便是人的劣根性了,想我不说,你也明白。"
苏朝宇沈默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您绕了这麽大的一个圈子,其实就是要告诉我,第四军的指挥官彭燕戎上将,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为难江扬,依他的为人,是不在乎做出任何有违情理法的事情来的,而他的背景,又让人不得不忌惮,是麽?"
秦月朗难得脸红了,他费尽心机制造的语言陷阱被苏朝宇识破并坦坦荡荡地摆在面前,他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接招──一般而言,权贵们不会用这样的直白态度,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点了点头。
"我可以问您的结论和建议麽?"苏朝宇反倒放松下来了,甚至还咬了一口有豆沙夹心的糯米点心,笑吟吟地看著秦月朗问。
"我的使命是提供完整的内部情报,并不需要给你结论和建议。"秦月朗有些心虚地说,"我们相信你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