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男人一挑眉：「你的意思是说……你『也』喜欢女人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觉得背後有一阵凉意。
「喜欢女人又怎样？我现在是问你是不是背著我出轨！」这人好烦耶～真难沟通。
「你喜欢女人是吗？」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那是你好不好！我又没跟女人搞外遇！」少年觉得很烦，为什麽眼前这个人老是听不懂自己要说的重点是啥。
「……你觉得自己是女人吗？」
「你有病啊！我那里像个女人。」少年气极了，就算他皮肤白了点、身材娇小了点、脸蛋秀气了点……但绝对不像女人！
「那就是啦，我不会喜欢女人的。」
少年楞了几秒。
然後，脸突然红了起来。
「你、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罗……」
「你希望我喜欢别人？」
「不要！……呃，我是说像我这麽好的对象去哪找啊～哈哈哈。」少年又再度乾笑。
「是啊。」男人难得的，挂在嘴边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少年闻言害羞的低头，然後，哽咽。
「那你为什麽要外遇？」
「我有吗？」
「如果没有，那这个、那个是什麽？！」少年丢出「证据」。
「我没跟你说吗？」男人喝了一口啤酒：「昨天我妈来公司找我。因为我不准他过来这里，所以，那些是『礼物』。」
少年哑口无言。
果然是血脉相系的母子吗？
「……所以，没有外遇，全部是我自己搞错了？」
「你希望我有吗？」
「不希望！一点都不希望！」少年慌张的看著男人。
「过来。」
少年乖乖的靠到男人身边。
「换我问你了。」男人搂住少年，在他耳边低语：「那封信是怎麽回事？」
「信？那是什麽？」
「那封粉红色的信。」
「喔，那封啊，是我以前国中同班女生寄来的，我还没看内容呢。大概是同学会通知吧～」少年不解的看著男人：「有问题吗？」
同学会通知不会在信中洋溢著少女怀春的气息吧？
男人无言的看著少年。
「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事。」
「你一定在心里笑我是笨蛋对不对？」
「我没有。」是笑你呆子。
「对不起啦！反正是我自己完全搞错了！」一点都不像道歉的道歉，少年满脸通红的逃进房里。
「实验非常成功。」男人看著少年狂奔而去的背影，微笑了起来。
在男人莫名其妙的嫉妒心之下，被试探却毫不知情的少年，今日依旧大败。
困扰？
「那个……我有话要跟你说。」少年一回家，肩上的背包都还没放下，就急切的跑进书房，一脸惶恐的与男人说话。
「很重要吗？」男人专注地盯著电脑萤幕，就连回答都是随口应付。
「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重要……」少年没听出男人语气中的敷衍，低著头不安的搓手。
「那等你分辨出什麽叫做『重要』再来跟我说吧。」
男人的视线依旧没移往少年身上，手指在键盘上敲的飞快。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麽办才问你啊！」察觉到被忽视，少年抗议。
「你要学著自立自强。」
喀拉喀拉。
键盘音吵杂的夹在少年与男人的对话间。
「这样吗？你难道都不在乎我……」少年又低下头。「我很困扰的说。」
「……你对未来感到迷惘吗？」喀拉喀拉。
「没有，我才高二，离出社会还有点时间。」
「……课业有问题？」
「你忘记我前天才拿奖状给你吗？」少年嘟嘴。
「大概吧？」男人歪头想了想，但是手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抱歉呐，我从小到大拿习惯了，对那种东西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
这家伙！
那张奖状可是我拼死读书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耶！
少年气的牙痒痒的，只差没把肩上的背包给砸过去。
「还有事吗？小孩子的通常性烦恼你都没有，真是恭喜恭喜、可喜可乐。」
男人终於抬头望了少年一眼，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朝著少年微笑。
心漏跳了一拍。
可惜，少年本来快被打发过去的情绪，却在听到键盘吵杂的「喀拉喀拉」声後，脑袋迅速恢复清醒。
「这个跟我要说的又没关系！」
「没关系吗？我在感动你不会有青少年忧郁症，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喀拉喀拉。
「……」停顿了几秒，少年像是认命似的转身欲离去。
「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
「嗯？」喀拉喀拉。
「学长向我告白了，就这样。」
「喔，学长向你告白了。」喀拉喀拉……喀、喀……？！
「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得忧郁症的机会等於零。」少年像是赌气似的，冷冷的丢了一句。
「等一下。」
男人依旧死盯著萤幕看，但少年注意到吵死人的键盘声停住了。
「告白不过是把自己的困扰让别人去烦恼罢了。」
「所以？」少年兴味盎然的看著一脸正经的男人。
「所以……」
男人站起身，朝少年走了过去。
「『恋爱烦恼』这种忧郁症的可能性因素……」
男人将碍事的背包脱掉，伸手抱住早已满脸通红的少年。
「让我帮你砍除吧……」
※※※
「其实你在吃醋吧？」少年躺在男人怀中贼贼的笑。
「我记得我喜欢吃辣的。」
「不要装蒜！」少年嘟嘴抗议。
「我又不是水仙花。」
「……好冷。」
「很冷吗？我来帮你取暖～」
「不要贴过来！」
「不行吗？是谁刚刚贴我贴的这麽紧？」
「放、放手啦！」
少年在N年後才了解，自己最大的困扰永远都是身边那位狡猾的男人。
体贴
广告炒作、新闻播报、店家揽客……
在在都显示让情人兴奋、商人赚钱的重大节日即将来临。
少年看著暗示一切的社会浮动，高兴的冲进书房，对正在看著财经周刊男人大喊：
「所以这次吃烤鸡是对的吧？」
男人从周刊後将头探出，对於少年没头没脑的天外飞来一笔，微微皱了下眉头。
虽然从少年精简到不行的话当中，足以作为理解事件全貌的线索不多。但是，如果男人就这样放弃他就不是男人了。於是他沈默了一会儿，然後开口：
「是没错，外国人过圣诞节是会全家团聚一起享用火鸡大餐。」男人好整以暇的閤上周刊，面带微笑的看著少年「但是我们不是外国人。」
少年脸上笑容的弧度随著男人平淡的声调跟著下滑，简直媲美周一收盘後的股市跌幅。
「可、可是现在已经是地球村的时代了，你不觉得拘泥在这种小事情上的你显的很迂腐吗？」
不愧是男人的好儿子、主妇、下仆、玩物兼床伴，耳濡目染及身教加言教的良好指导下，少年的狐狸指数随著年纪的增长成正向发展。男人将「吾家有狐初长成」的喜悦塞进内心的垃圾桶，皮笑肉不笑得慢步走向少年。
「我记得，你英文会话能力很差。」
「那、那又怎麽样？」少年想起前天考的小考，虽然笔试部分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当检讨考卷，老师请他站起来念阅读测验的文章时，才念了一句老师就面有难色的又请他坐下。
又没怎样，我不过是把professional念成「破花生NO」。
少年在心中无辜地碎碎念。
「你确定，『村子』里的居民不会把你当成外星人抓去解剖吗？」
「你什麽意思！你是说我英文破的像在说火星话罗！」
「啊……说的好，我才在想该怎麽形容才贴切。没错，就是火星话。」
男人微笑地摸摸少年的头，眼神就像在告诉少年自己正在摸难得一见的外星人。
少年气诘。
「反正、总之，就算我是火星人还是K隆星人还是纳美克星人，我要吃烤鸡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听懂了吗？我连卖场DM都收集好了耶！」
男人忽略少年话中一串听不懂的名词，低头盯著少年手中一叠的广告单。
一有冲劲就会不顾一切的达成目标。
他还真是愈来愈像自己了……
男人微笑。
虽然手段极需加强。
「你一个人在哪里怪笑什麽？快来帮我决定，要减乐福卖的还是小润发的？先说，减乐福会加送两罐啤酒，但是小润发比它便宜99元！」
少年的精打细算让男人一瞬间考虑是不是该请职业管家来处理家务比较好。
「你就非吃这个不可吗？」
「没错，这次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不会让步的！」
男人叹气。
「上帝说我们要感恩。」
「啥？」
「上帝说要知足常乐。」
「那又怎样？」少年受不了男人的阴阳怪气，语气开始上扬。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前夕，所以我们要听上帝的。」
「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
我们不是都拜妈祖的吗？少年在心中呐喊。
但是男人没有理他，反而转身走向书桌，然後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不好意思，我想取消今晚的订位跟住房。」
啥？
少年目瞪口呆的看著男人跟对方对话，然後挂上电话。
「取消好了，那我们去买烤鸡吧。」
「你、你刚刚取消什麽？」
「晶华酒店的餐厅订位跟套房。」
「……什麽时候？」
「今晚。」男人的笑容不知道为何比平常的更加灿烂夺目。
少年呆滞的脑袋快速的旋转，当终於得出结论後，他结结巴巴的指著男人大叫：「你说什麽、你说什麽……你取消了？你取消了！！！」
「我也不想。」男人口气有点无奈「我可是半年前就预约了。」
「那你为何……」少年已经说不出话。
「你不是说『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不会让步的』的吗？所以我只好听你的，我很体贴吧。」男人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
生平第一次去大饭店的机会就这麽被自己（跟男人的坏心）弄掉了，少年气的忍不住怒瞪对方。
「……恶鬼。」
「你说什麽？」
「……魔鬼。」
「走吧，我觉得小润发比较划算，酒我们可以再买别种的。」
「……骗子。」
「你再不走，路上会大塞车喔。」
「明明是圣诞节怎麽上帝一点都不同情我啊！」
「走吧、走吧。」
假象
「我受够了，你总是这样！」少年难得大声地喊叫，令面前的男人有些错愕。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少年往後退了一步，看向男人的眼光带著寒冷。「我一直都知道……都知道……」
男人有些受伤，因为少年的表情。
「你以为我只是个孩子……是啊，我还只是个什麽能力都没有的孩子，所以我什麽办法都没有……就算被你讨厌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少年没有掉泪，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比那更沈痛的哀伤。
「你先听我说，拜托你先听我说好吗？」男人伸出双手，试图将少年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
「我听的够多了，你不要想再骗我，我看到你那装作关心我的样子我就想笑！」
语毕，少年真的开始笑出声来。
但在一片死寂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男人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听著少年空洞的笑声愈来愈大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最後安静了下来。
他没再看男人一眼，转身慢慢的向房外走去。身躯微微地颤抖，但是少年还是死撑著要离开这里。
男人无言的望著少年蹒跚的背影，然後，他向前跑了过去。
「为什麽……你不听听我想说什麽呢？」男人从後方将少年紧紧抱住。「难道别人说的事情比起我告诉你的还值得你相信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让本来想挣脱的少年微微一怔。
「我现在、在这里，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收养你一切是出自我的个人意愿，没人强迫我，也不是因为没人愿意我才勉为其难这麽做的！」
「……我只是个没用的小鬼，你以为收养我会有什麽好处吗？」
「那些一点都不重要！」
男人用力地扳过少年的身子，强迫他面对自己。
「我爱你啊！这就够了！」
「……我才不相信勒，这什麽跟什麽。」
「为什麽？为什麽你不相信？」男人疑惑的看著少年。「……喂，你做什麽！」
少年无视男人的目光，自顾自的抓起遥控器按下开关。
「这种三流家庭悲喜剧会想看的只有老头子吧。」想到不能出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的原因，就是为了在家看这部难得又在电视上重播的影集，少年脸色马上变得难看。
「你不懂。」男人抢回遥控器，再度打开电视画面。「接下来这对养父子就会大和解，主角才会发现原来男人是自己母亲的旧情人，才会愿意照顾他，这段很感人的。」
少年无言的看向男人，不懂这种不知道是民国几年的剧情为啥会吸引他。
「然後告诉主角那个男人之所以会收养他，是因为觊觎他妈的遗产的人，其实才是真的坏人吧？」
「你怎麽知道？你看过？」男人专心的盯著萤幕，头也不回的跟少年说话。
不是我看过，是八百部连续剧都这样演好不好！
少年在心中开始咒骂起编剧们。
就因为这样害我不能去看「夺魂锯」，这种片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怎麽了？」男人不知何时移动到少年身後，在他耳边轻声的说。
「我在生气。」
「气什麽呢？」
你还敢问？少年怒瞪。
「跟同学去看恐怖片又没意思，你真那麽想看那部我改天再带你去。」
「重点不是在这里好吗？为什麽我得在这看我不想看的影集。」
「那还用问吗？」男人灿烂的笑了一笑。「当然是因为我要你跟我一起看啊。」
这是什麽理由啊！
少年气炸。
「……我要出门，现在去还来得及看午夜场。」
「可是那部『台湾父子情』还没演完……」
「你自己看！」
「……唉，好吧。」男人无奈的叹口气，伸手用遥控器把电视关掉。
「我陪你去，你不要生气了。」
啊？？？？
我刚听到什麽了吗？！
「你不希望吗？」男人的侧脸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有点落寞。「你不想跟我去？」
看著男人，少年突然想到了那出芭乐剧的内容。
「不会！一点也不会，我们一起去看吧。」
「太好了。」男人高兴的向前搂住少年，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少年难得的羞红了脸。
开什麽玩笑。
男人看著眼前的少年在心中窃想。
让因为被恐怖片吓到的少年钻到怀中的权力，我怎麽可能让给别人呢？
男人莫名其妙的想法在他温柔的假象下，少年今天依旧是被算计而不自知。
日常闪光
「那个……今天是四月二号吧？」
「嗯，怎麽了？」
「不……没什麽，只是……」
「只是？」男人挑眉，疑惑地看著明显欲言又止的少年。
「没什麽啦！真的真的没什麽啦！」
少年慌张地对著男人乾笑，然後行动怪异地走回自己的房里。
男人这时再也无法读进手中文件的任何一个字，叹一口气，站起身往家中唯一一个孩子的房间走去。
「怎麽了？」
「……」
「有什麽不能说的吗？」男人好笑地看著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一个毛毛虫样的少年。
「你要答应不会笑我我才说。」
「好。」
「你要答应不能生气我才说。」
「没问题。」
「你要答应不能抓狂我才说。」
「嗯。」
少年慢慢地从棉被里钻出来，怯生生地看了男人一眼：「昨天啊……」
「怎麽了？」
「我一直在等……」
「等什麽？」
「愚人节啊！我一直在等你会做点什麽的……」
「你……觉得我该做点什麽是吗？」
「你的个性不可能不做什麽的吧！」少年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结果我一直等一直等你都没做什麽特别的事！你知道同学约我去看电影我还为了这件事拒绝了，结果你竟然就这麽安稳的度过，害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