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了。”于西虽然很不想过去,可是马经理是上级,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的面前。
“从这边到那边,你来负责。”马经理的手指从大厅里一直移动到酒店外的停车场,定了定才放下来。
“我一个人吗?”于西有点不敢相信,这种大范围的几个人都未必能做得了。
“对,如果你能找到和你一起的人,我是没意见。”马经理很宽宏大量地给了于西商量的余地。
怎么可能找得到,于西揪着自己的衣角,心想。
马经理这明显是在捉弄自己,旁边的人也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来不答应都不行了。
“我看你也不用做了,自己辞职算了。你要是走了,大家工作的时候也会舒服点。你都傍上肖总了,何必呆在这里,大家互看不顺眼呢。”马经理停了停,叹了口气又说到,“林奈小姐也真是可怜……”
“我、我没有……”
“没有?抢都抢了还好意思说没有,我还真是佩服你的无耻啊!”
马经理不屑的轻笑,旁边的人似乎也是刚刚才确定这个劲爆的新闻,一时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连接待处那边的几个女孩儿也纷纷凑了过来。
无耻吗……于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种行为原来是可以用无耻来形容的,和肖镜在一起原来是不对的,抢了人家的未婚夫根本是不道德的。
从头到尾,一直是跟着肖镜的步调在走,为什么到了现在,错的还是自己呢,于西有点想不通。
“我和肖镜没关系……”于西僵硬地张开干涩的嘴唇。
肖镜和自己这种人牵扯到一起,本来就是不对的。两个极端的人还不清不楚的扯到一起,在马经理他们看来是个笑话。
在于西看来,也是。
“你以为这样说,我们就会相信吗?”马经理得理不饶人,见于西这边妥协,马上气焰大胜。
“我和他只是玩玩而已,如果上过几次床就叫爱情的话,那我不知道要和多少人有爱了。”
这样说的话就可以了吧,于西叹口气,深呼吸。
肖镜不会成为他们的口舌,林奈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存在会是威胁。他们始终还是一对公认的完美情侣,相配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的。
看到马经理他们都是不可置信地张着嘴,于西倒有点得意起来,翘着嘴唇,终于有了赢过他们的感觉,虽然这是一场无耻的胜局。
“还有呢?不继续说点什么吗?”
“肖、肖镜?”
于西转身看到的是肖镜平静到极致的脸,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很像初遇时的陌生。地球引力在此时也似乎变得格外大,将于西上扬的嘴角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是要告诉你晚上我会来接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几乎是自嘲地笑着,甩□后心惊胆战的众人,肖镜转身走出了酒店。
“看来我得告诉林奈小姐这个好消息了,呵呵。”马经理一看到肖镜走远,立马趾高气昂得意地笑起来。
“……”
“怎么?没话可说了吧,于西,我告诉你,今天之内,给我立刻离开酒店。”马经理指着旁边的酒店大门,不容商量的口吻。
于西已经没有精力去和马经理争吵了,转身便朝休息室走去,又把身后的马经理气得青筋暴起。
于西弯着腰默默地收拾东西,和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差不多,没什么可以收拾的,自己总共就那么点东西,连个盒子都不需要。
因为弯着腰,脖子里的链子受引力影响不太规矩地从衬衫里跑出来,随着于西的动作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于西把它从脖子上摘了下来,想着肖镜说过的话。
要是厌烦了,就摘下它……
那要是现在还没有厌烦可怎么办呢,不仅没有厌烦,还比那时更喜欢了。
摘下舍不得,留着又很可笑,一根细小的链子成了于西的一个大麻烦。
“于西,苏经理叫你过去一下。”来传达讯息的女孩儿刚说完还没等于西应声就飞快地跑开。
于西把手上的东西都搁置到柜子里,然后起身朝苏凡的办公室走去。
“你可以不用离开。”苏凡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文件,漫不经心对站着的于西说。
“是……肖镜说的吗?”
“是林彦。”苏凡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哦。”
“你可以回去了。”苏凡重新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木讷地关上苏凡办公室的门,于西闷闷地朝原来的休息室挪动步子。
林彦帮了自己,这不能不算个好消息,可是于西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算马经理不赶自己,于西觉得这里也已经不是自己能呆的地方了。
肮脏的生物和纯净的湖水本来就是不相容的,硬是霸者关系留在这里,就像马经理说的,对谁来说都会是难以忍受。
收拾完就离开这里吧,于西做出了决定。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里面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不过没有倒也方便,于西觉得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耳朵再受摧残了。
链子呢?弯身到柜子前的于西却没有看到原本放置在那里的东西。
立刻着急地翻找着柜子,柜子里找不到,于是又弯着腰趴在地上找,摸索了半天,发现真的找不到链子的时候,于西一下子茫然了。
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啊,到底去哪里了……
一个拿着拖把的大婶从门口经过,于西立刻冲了上去。
“请问,刚才,刚才有没有在这个房间……”
“你是说收拾垃圾吗?”
“对!”
“有啊,怎么,有东西丢了吗?我可没有拿啊!”
于西说了声谢谢,就立刻朝着酒店后的垃圾堆跑去。
好几个大垃圾桶,不清楚是哪一个,于西只能一个个翻找。徒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清理出来,睁着眼睛自己查看,只要是闪光的,于西都会拿出来确认几次。
几个垃圾桶几乎都被于西给倒过来了,可是肖镜的链子就跟躲迷藏一样,始终不肯出现。
去哪里了……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手上已经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得不像话,此时的于西已经不比捡破烂的强多少了。
木讷的走在酒店的过道里,经过的人无一不被于西现在的样子吓到,纷纷闪到边上给于西让路,等到于西走远,才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于西疲惫地再次回到休息室,柜子那边还是保持原来乱七八糟的样子。不死心地冲过去继续翻找,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会不会是被人拿走了,于西不安地猜测。可是一想到那条链子只是银质的,根本不值什么钱,被偷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于西生气地捶打自己的头部,对这样粗心的自己恨到不行。
失魂落魄地出了酒店,此时早已天黑,于西不舍的看了看酒店的霓虹标志,无力地转过头。
右转走了几步路,忽然意识到又错了,于西一时踌躇地站在原地茫然起来。
右转的话就是去林彦那里了,虽然林彦也许会好心的收留自己,可是如果肖镜也在的话,那该怎么办呢。现在连链子也没了,要是还可笑地站到肖镜面前,连于西也要觉得自己无耻了。
越想越觉得那边不能去,于西立刻掉转过头朝身后走。
“你要去哪里?”
很轻的男音,即使声音微弱到不行,于西还是立刻认出那是肖镜的声音。
“肖镜?”
没想到肖镜竟然还在,于西吃了一惊,几乎半死的心脏恢复活力地跳动起来,迅速回头找寻肖镜的身影。
因为是酒店的旁边,可是酒店的亮堂只是把这里衬得更加黑暗而已,于西睁着眼睛花了点时间才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看到了男人坐着的一团黑影。
肖镜没有回答于西,仍旧坐着一动不动。
于西把手别到身后,看了看身上的脏衣服,确定在这么昏暗的条件是看不清的,这才犹豫地走上前。
“我以为你会追出来,为了给你解释的机会,我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肖镜平静地开口。
“肖镜……”
“我以为你会追上来跟我说你是在开玩笑,你倒是说呀!快说呀!“肖镜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子站起,直视着于西, “那样的话,我会考虑原谅你的……”
“我……我……”
啪!——
很恨的一巴掌,肖镜一点情面也没留。
脸被打得很痛,脸发烫的同时,于西觉得头也晕晕的。
摸上被打的那一半脸,于西失神地看着地上,原本欲出口的话全被这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我是很想追上去的啊,可是我真的没有资格追上去啊,于西苦涩地想着。
“恶心……”
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肖镜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开了,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意识到肖镜说的是什么,于西立刻慌了起来,两手紧张地在身后互相捏扯,结果一用力扯得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嘶”的倒抽一口冷气,咬了咬嘴唇,心虚地说到,“你说……衣、衣服吗?”
“脏了的东西我不需要。”肖镜讥讽的开口。
是、是吗……衣服确实是脏了呢,于西自嘲地想着。忽然又觉得肖镜说的话也挺好笑的,脏了的东西不要的话,那链子也被自己带过了,他还要了干嘛呢。
“我弄丢了……”
“你说什么?”
“链子不见了。”
“哈、哈哈——你厉害!行!今天我总算看清你了!”肖镜好像很好笑的样子,摇着头往后退,“……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不远处是汽车发动的声音,听见车子一下子驶远,于西顿时失力地坐在肖镜刚才坐过的地方。
茫然地坐了一会儿,于西站了起来,朝着自己原来公寓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如于西所想的,原来的房东太太气愤加鄙夷地骂了自己一顿,不过被骂对现在的于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找到住的地方才是最实际的。
“快给我离开,这里没有你能住的地方!”
“我一定会尽快付房租的,求求您,只要能睡就行了,我不挑地方的!”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谁能保证你会不会又把房子给烧了!上次要不是有人替你赔偿了房子的钱,我还真得考虑要不要把你给告了呢!”
房东太太嫌恶地把门大声关上,将于西隔在了门外。
确定最后的希望也没了,于西乏力地调头离开了房东太太的住处。
这下真的是流落街头了,于西不免苦笑。天气似乎也跟于西过不去似的,今晚的海风尤其的大,吹得于西毛骨悚然,只能缩着脖子抱着双臂,沿着海岸线走动。
房东太太刚才好像说过有人已经替自己赔偿了房子,于西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估计现在正在后悔吧,帮自己这种人赔偿房子,这绝对是很可笑的。
没有能去的地方,于西索性来到了常去的海滩边坐下。有个能坐的地方其实也还是不错的,于西乐观地想。
坐下后,于西难得有兴致地仔细打量起周围的景致。这一带算是力良岛比较荒凉的区域,除了一些居民住宅之外,再无其他。于西能看到就只有零星的细碎灯火,和一些绿色植物的剪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便盯着远处的海岸线发呆。
“笨蛋弟弟,那边好像有人耶!”
独特的女低音从身后不远处传了过来。
“胡说,这么晚,怎么可能还会有人。”
这次说话的是个年轻男人,于西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于是立刻站了起来。男人像是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想要转身离开。
“阿业!”
男人愣住似地停下来,于西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五官,但是单从身形于西还是立刻辨认出来是阿业。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业站到高挑的女人身后,好像不愿意看到于西似的,看到于西走了过来,立刻大声吼到,“别过来!”
于西尴尬地停住脚步,对这样的阿业有点无奈。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阿业警惕地看着于西,大声地问到。
阿业住在这里吗?于西也是惊讶。自己经常来的海滩竟然就在阿业家的附近,这还真是巧到不行,于是也高声喊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阿业像是放心了,但随即又紧张兮兮地拉着那个高挑女人,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看到阿业这样,于西有点伤心,但也没有那么失望,至少阿业不像其他人一样对自己冷嘲热讽。仅仅是避开的话,于西还是可以忍受的。
“他是什么人?”被催着离开的女人不解地问。
“同事啦……”
两个人小声嘀咕,然后渐渐走远。
看到两个结伴离开的背影,于西忽然觉得有点寂寞了。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的单身生活,可是现在却真的有点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海风似乎吹得比刚才更大了,于西重新蹲下,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心里念着会不会有一个能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的人突然出现……
不需要肖镜那么帅,不需要肖镜那么有钱,也不需要肖镜对自己那么好,会和自己平等的站在一起,而不会引起别人的嘲笑。
于西想要这样一个人,这样的话,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即使没有肖镜,于西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能继续的,只要这样的人能出现。
当然想归想,这样的人终究是不会出现的,就在于西想着要不要去随便找个老相识过夜时,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醒来时,于西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感觉旁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于是慢慢转过几乎僵硬成块的脖子。
“你醒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她将手上的报纸合上,继而走到于西的面前。
女人穿着打扮虽然颇中性,但却反添了份俊美的味道。很好看的女人,于西在心里感叹,抬头环顾了下四周,感觉好像很熟悉,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哪里。
“请问,您是?”于西用手把身体撑起来,低头看时,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用绷带细细包扎过了。
“我是那个笨蛋阿业的姐姐,你的事情我已经听他说过了。”
“那阿业呢?他在哪里?”
原来这里是阿业的家啊,难怪看着眼熟。于西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阿业的身影。
“哦,他去上班了。”
“真是抱歉打搅您了,我现在就离开……”于西拖着疲惫的腿站到地面,脚下虚得发软,头部也是涨涨的,非常不好意思地向女人道过谢,于西就准备离开。
“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阿业早上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已经被辞掉了。半夜会晕在海边,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流浪汉。”女人说话倒也不客气,直接得很。
“……”
“这边能睡的只有沙发,要不要随你。你要走的话,没人拦你。”说完女人就重新坐回刚才的椅子,翻开报纸低头看起来了。
“……谢、谢谢了!”
于西激动地将腰深深弯下,头几乎快碰到地面了。
“你先不用急着跟我道谢,我可没打算让你在这里白吃白住。”女人把头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于西。
“那个……家事的话,我很擅长!”于西紧张地开口,很怕女人把先前的决定再收回去。
“哦,阿业要是听到的话,也许会很高兴。”
“为什么?”于西困惑。
“因为这些以前都是他做的。”女人换了本杂志,打开继续看,说话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是吗……”好、好厉害的女人,于西心想。
“这里就我和阿业两个人,白天阿业有工作,你可以留下来做家事,晚上我有工作,你跟我一起出去。”
“那、那我什么时间睡觉?”这个时间表会不会安排得太密集了,于西满头大汗。
女人倏地抬起头,好像很好笑的样子,说:“寄人篱下的人还想有要求吗?”
“没、没要求……”于西僵硬地摇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在低头看杂志的那位。以为遇到个慈善家,可是现在看来,用资本家形容眼前这位女士也许更适合。
女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转头对愣着的于西说:“可以去做饭了。”
上下打量了于西两下,漂亮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停了停,开口到,“之前,先去洗个澡,衣服我会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