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s】系列----青行灯

作者:  录入:01-11

在房间附设的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不知为什麽,今天吕关的心情格外的好。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工作终於到了尾声,该做的事少了、变的比较轻松的原因吧?
浴室内莲蓬头正不断的洒下山泉水,吕关裸身站在浴间,水滴滑过浅铜色的肌里,顺著结实精健的大腿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磁砖上,在排水孔处遶了几个回圈。
突然,在温冷的水流里头,好几天前在浴池的画面,闪过吕关的脑海。
董事们的观光团,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这麽算起来,他还有两天才要回台湾。不知道上次在浴池碰到的那个导游,接下来还有没有工作?或许可以趁最後几天的时间,约他一起去看看那个画展……
吕关没有做过多特别的联想,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叫做逸(Ichi)的导游他的印象不错,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他并不知道,这股好感是从浅意识上来的,理性的蒙蔽了他的直觉,明明冷静思考的话,就可以发现他对这名陌生导游的气息,似乎过度的熟悉了。
但现在,吕关完全没有把这名导游,跟周延逸联想在一起――那些共通点,反而成了反面的根据,让他以巧合否定了可能性。
出了浴室之後,吕关在吹风机底下简单整了个门面,套上一席浅亚麻色的西装,拿著公事包出了房门。
他跨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
「吕先生!――」
「山田先生?这麽早啊。」吕关回过头,看到的是这几天一起相处的导游,高耸的身材,就是吕关也得稍稍仰起了颈子。
「我这个时间很平常的,倒是吕先生起的真早,集合时间是八点吧?」山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与吕关并肩走著。
「今天起的是早了点,正好换吃餐厅的早饭。」吕关浅浅一笑,与山田一同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吃了几天的日式早餐,也开始怀念起西式的了。」
山田听了,爽朗的笑了几声:「台湾那边的中式早餐应该跟日式的比较像吧?吕先生原本是习惯西方文化的吗?」说著,两人正好走到了餐厅处。
吕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著一抹温柔与溺爱。
「是重要的那个人,喜欢荷包蛋配豆浆。」一想到周延逸奇怪的喜好,吕关眼底的某种感情就更温暖了几度。
「恋人吗?」山田问道,一边带著吕关走到窗边的位置。
「嗯……可以这麽说。」虽然,现在他不在身边。
吕关垂下眼,随意点了份西式早餐後,优雅的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的风景。
「她在台湾吧?那麽吕先生应该是很想赶快回去罗?」山田用女性的称呼,让吕关愣了一会儿,但随即马上恢复了沉稳的笑容。
如果「他」是「她」的话,或许现在周延逸真的在台湾等他回去。如果他们是不同性别的话,当初就没有理由分开了。
可是,也有可能,因为这样而不会相恋。
吕关并不希望周延逸是女人,对他来说,周延逸之所以是周延逸,能够让他深刻的记在心上,不单单只是他那份对爱情的傻与奉献,身为男性的这一点也是周延逸的一部份。
所以吕关没有想过周延逸,或者是自己如果是女人的情形,只是对於这个世界跳不出框架的观念、感到有些无力。
他们分开的原因,已经不单纯只是都为同性的这个问题而已。
从这个问题所衍生诸多的问题,比如信任与不信任、素食的爱情,放在异性伴侣上有的问题,都会放大好几倍放在同性的伴侣身上。
明明只是想要在一起而已,这样简单的希望,却被这个社会扭曲的这麽复杂。
吕关拨了拨後梳的黑发,没有指证山田的用字,只简单的应了一声。
「大概吧。」
周延逸,应该还在台湾吧?即使他还没找到他,但是他应该也在等吧?
等待――或许不会有、又或许就是明天的相遇。
山田看著吕关眼中沉稳且温柔的神情,笑笑的不再多问,随口转了个话题:「啊――对了、董事那边的行程,一大早就出发了呢。」
「是吗?那还真是早啊……」
「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最後两天的行程都挑离这边有段距离的景点,今天我想很晚才会回来的样子。」看著手中的行程表,山田翻过今天考察团的部份,随意的看著其他的资料。
「也好、这样明天上飞机前不怕一群老人家在机场闹了。」吕关苦笑,一边又不经意的望著窗外的好天气发起了呆。
一群波浪般的花海摇曳,还有头顶上难得在雨季可以看到的豔阳,让吕关看著看著不禁出神,又想起了某个人――
「对了、董事那团的导游……」突然,吕关拉回了所有的神经。
「吕先生是指……逸君吗?」
「啊、对,就是他。」顿了口气,吕关觉得接下的话总有些不好开口,但仍是缓缓的问道:「他结束这次的工作之後……有空吗?」
「他啊?……嗯――我记得现在还是他的放假期间,这次似乎是被社长拜托来支援的,他接的Case本来就不多,而且我想、刚结束一个案子应该是不会那麽快就……吕先生你问他、这是……?」说了一大堆,山田才恍然问了最重要的问题。
「没什麽,只是听说几天後那个画展,他也有参加……上次碰巧遇到他,聊过几句後觉得满投话的。」
「喔――喔,这样子啊……的确呢,逸君也说过、导游只是他的副业。」
山田人如其外表,不是很精明,也不会多想太复杂的问题,所以没觉得自己被吕关巧妙的转移了重点,他点点头之後,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吕关攀谈,直到这顿早餐结束。
「今天的行程,是先到展览场那边做前置吧?」
用过早餐後,离八点的集合时间越来越近,陆陆续续可以看到同组的同事走到大厅集合。吕关跟山田坐在大厅一角,彼此确认今天的行程。
「新开幕的展览馆,还没办过什麽大展览,这次的画展算是开幕以来接过最大宗的专案了。」
山田点点头,手上的笔在平面地图上画出简单的路线。
「……明天,就是正式展出的日子,今天有得忙了。」
嘴上是这麽说,可是吕关知道,会场大致的布置都告结,今天只是去确认细节而已,顺利的话半天就能回来了。
「辛苦了。」
山田先对吕关一个微笑致意後,吕关也同时起了身,看来是人差不多都集合完、也到了出发的时间。
今天应该会有半天休假,难得回日本,或许他也该出去走走……吕关随人群步出了旅馆,看著空气中被阳光照的透明的景色,心底打了些主意。
五年了,他重新踏上这块土地,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或许一辈子、吕关都不会想再回来。
五年前的自己,为什麽那麽胆小,陪著周延逸那傻子一起放了手?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留著一点年轻的血气,或许死拖活拉,还是能跩著周延逸逼他留下的。
怎麽样、也好过那天空荡荡的公寓,一整夜让人发疯的失落。
五年之间,吕关自己也想过、真的要继续找周延逸吗?
找到之後,见到之後,该做些什麽?
如果真的可以把周延逸留下,真的就是幸福了吗?
比起把这段脆弱的感情封在回忆里,强迫重新延续这段感情的生命,到底是对、还是错?
问题很多,但答案只有一个。
周延逸,我到现在、都还在想著你的事。
我不能要求生命中每一处都完美无暇,但是缺了你、再完美的人生,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范本。
会痛苦、会煎熬,如果真的继续这段感情的话――可是,如果这样能换到你的陪伴,我觉得值得。
你想的、会不会跟我一样?
举起手遮住高照的艳阳,吕关笑了。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七八月间、正是北海道的雨季,像这样一览无际的晴空,还真的有点少见。
周延逸用手挡了些阳光,仰头看著没有半丝白云的蓝天,安静的吃著午餐。
那些大老板们在远处闹成了一团,唯有周延逸这块,仍是沉静的空气。
这样也好,那些董事们很能自得其乐。
老实说周延逸不擅长应付过度热情的团圆,要是以後每团的团员都可以像这样,那就好了。
想到今天才过了一半,还有大半天得待在户外,周延逸就有些闷气。
「对了、山间有座小旅馆吧?」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董事,坐到周延逸的身旁问道。
「啊……是的,的确是有一间旅馆……」周延逸点头,眼神往不远处被树林覆盖、只露出一点屋顶的旅馆望去。
「这样啊,反正还有一天,如果明天还得要一大早来同个地点,这不是太累了嘛?你说是吧?」那董事看著周延逸,心里好像在盘算著什麽。
「的确……不过这个景点我记的是行程里指明……」周延逸还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拿出资料翻了翻,以为是这群董事不想重游这个景点。
他记得这里在旅行社原本的行程只排了一天,可是要求延长到两天的、不就是这些董事吗?
「是啊、真是个好地方呢――让人舍不得花费车程来回……」
「所以您的意思是……?」听到这里,周延逸恍然大悟。
「麻烦导游帮我们问问看、那家旅馆还有没有空房吧?大家兴头正高,要回旅馆明天再来的话,总觉得少了几分感觉。」
「但是……」
「没关系的,铃木那边我会连络,房间少没关系,我们可以挤挤。」那名董事对周延逸挤出了个笑容,接著说道:「我知道你团只带到明天,山田导游会回来接替你的工作,你也不用担心这个,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不、哪里……」
周延逸没想到对方把所有该说的都讲完了,想想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下工,正巧这边也离他住的郊区近,於是拿出了手机先跟旅行社谈妥了这件事情,然後拨了通电话给山田,想先跟身为前辈的他说一声。
几声铃声後,对方接起了电话。
「我是山田,请问哪位?」
「啊、山田前辈、我是逸……关於今天董事团这边……」周延逸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判断,似乎非常的忙碌。
「我知道了,刚刚社长打电话跟我说过大概。旅馆那边你等等去确认登记一下就好了。董事那团的人数幸好不多,那家旅馆刚刚社长电话里说、似乎还有几间空房,可真是幸运啊。社长说明天你交接完後就可以下工了,行李晚点我让麻井送过去给你。」
幸运吗?周延逸苦笑,回道:「那就麻烦前辈了,社长还有交代什麽吗?」
「不、大概就这些――对了,新展览馆这里的画展,你有参加?」山田一边拿著手机与周延逸对话,另一边看著吕关一行人忙进忙出的样子。
「是啊、明天才正式展出,啊――该不会前辈已经看到我的画了?」一听到山田提起画展,周延逸想了会、似乎资料上有写到考察团的部份……
「还没呢,作品明天才会揭幕,今天只是确认动线灯光而已――更何况,要看到也不是我看、应该也是团里头的人才对。」
山田笑了几声,眼角正巧看到吕关对他的招手。
「这样啊……那我先去联络新旅馆,前辈辛苦了。」远远听到山田拿移话筒的一句马上过去,周延逸快声说了几句道谢,就结束了通话。
而吕关这时也往山田这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怎麽了吗?很少看你在工作的时候接电话的。」
山田乾笑几声,一边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边与吕关走到展场里头。「公司那边的事情,董事团今天决定不回旅馆,打算在那边的小旅店过夜。」
「又麻烦你们了。」
吕关给山田一个会心的苦笑,对於那团活力旺盛的老人,从一开始硬是跟著考察团嘎了一脚到现在,真的是给这家旅行社添了不少麻烦事。
「哪里的事、不过晚点我得先回旅馆一趟,先跟吕先生你道个歉。」
「没关系、这边再一会儿也结束了,我只是想跟你说团员们似乎等等都有计画,你不用回来带他们了。」
「吕先生也有计画吗?」山田顺口一问,吕关顿了一下,然後微笑以对。
计画、或许有吧?
「吕先生――可以麻烦过来一下吗?」
「啊!马上就过去了!抱歉、山田先生,我先失陪了。」吕关向山田点了点头,然後疾步往方才声音的来源走去。
「抱歉,实在是因为这部份的摆设还没有定案,所以……」工作人员一见吕关,先是道歉了几声,然後领著吕关往展场内走去。
「没关系、先让我看看是哪个部份。」一边接过旁边递来的资料,吕关一一确定了已经完工的部份,直到工作人员的脚步停下。
「就是这里了、入选区。」
入选区?
吕关狐疑的抬起了头,手边的资料显示,最需要花费心力的大赏区跟接待处都已经完工了,一般的入选作品的摆设,居然会弄不定?
「哪边的问题?」一排挂在墙上的画,虽然只是入选,但依旧让人看了都能尤然生出一种美感。
「在最里面那边,请往这走。」工作人员看出吕关的疑惑,也没有多加解释,仅仅加快了脚步。
在入选区的尽头,隔了一道玻璃门,延伸出去的展场似乎还有几幅作品。
「这些……也是入选作品?」
「是啊、不过比较特别,刚刚那边放的是风景静物、这边是人像画。」玻璃门後的区块比起方才大厅的吵嚷,安静了许多,只有吕关与工作人员踏在地上的脚步声。
「人像画啊……」看著一幅幅的作品,吕关承认,比起风景静物,他是比较喜欢有生命的东西。
「吕先生、到了,就是这幅画附近的摆设――吕先生?」
一片透明的玻璃墙上,在充满了阳光的走廊尽头。吕关愣地仰头,说不出话。
画里的窗户外头,花海摇曳得生动,但仍远远不及整张画的中心来得震撼。
在那幅画底下一张白色的纸卡,淡淡写了几个字。
包括,他最熟析、也最陌生的那个名字。
呼吸瞬间就被夺走,被那样强烈流露出来的感情。
乾涩的眼角,掠过了好多画面――
不是只有我而已,你也是一样的,对吧?
在你眼中,我是这个样子吗?
你、当初又是用怎麽样的心情,看著我的背影?
「吕先生?……」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吕关站在那张画前一动也不动,小声的唤了他一下。
「把这张画……移到窗户附近。」
「是?」
吕关回过头,语调坚定:「移到窗户旁的位置,这样就好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的、你一直看著的是什麽。
在那张强装的笑容下,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要的不多、甚至连伸出手都不愿意,只是静静看著我们走到最後,然後笑著松开手。
如果真的甘愿於仅只一天的爱情的话,那麽,像这样子强烈的想念,就不会存在了――
我是如此,而你也是。
「这样就可以了吗?」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把画从透明的玻璃墙上取下,与位於走廊尾端的窗户旁排的一幅画交换了位置。
「这样就好……弄太多东西,反而不对劲――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找我来的?」吕关温柔的笑著,是笑布置过度的巧取,也笑了一种无奈。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的一切、其实都单纯的不可思议。
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语、不需要一辈子的保证,也不需要华丽的装饰,你要得东西、你看得东西,永远都是最简单,却也最纯粹的。
(握著我的手,这样就好。)
周延逸,我找到你了,终於。
<合并版第五回>完

【Dears】系列:花海(新版6)

看著交换好位置的画,周围是简单透名的玻璃墙,离其他的作品有一段距离,似乎空白就是他的装饰。正巧旁边的窗户望出去是展览馆外围的花园,跟画里头的场景不谋而合。
工作人员见吕关说的果真是有道理,那张画里头占了大半部份的男人背影,用色非常浓烈,笔法也复杂多层,在他旁边再多做装饰的话,的确会显得太过。
「真是太感激了、那麽,吕先生我们就先离开了……」
「等等、」吕关赶紧转过头,抓了一个工作人员问道:「你们知道这个人……不,你们有这个画家的资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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