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红颜----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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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红颜【序】

  序、飞樱处,伊人在一方
  樱花飞舞,淡淡的粉色飘满苍穹,那是一种熏人的醉,那是将心揉碎般的红与严冬遗留的残雪揉成的粉嫩,风动、樱舞、如雪、迷醉。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倚在墙边的,是一抹白色的影,话语轻轻的,好似风一吹就会消逝。
  这场樱雨落得温柔,温柔得几近缠绵,就像他梦里的樱,如雪如月,落地无声。透过朦胧的樱雨看人,总有几分虚无飘渺,似假还真。
  而矗立在这漫天樱雨中的人,有张叫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精致面孔,没有女性特有的阴美,却也没有男性的阳刚,那是介於中间的,雌雄莫辨的脸蛋。身姿若雪,眉目如画,透著清雅之质,就好像他的人一般,婉转闲雅,清绝於世。
  最令人惊艳的,莫过於人儿的瞳眸。似醉非醉含情目,顾盼、凝眸,幽幽蓝蓝,深不见底、深不可测。眼波流转间,好似有无数彩蝶在眼前飞舞,炫目非常,是淡然无波中突起的繁花似梦。那是碧落黄泉,最不该存在的存在。如今,无名的哀伤充斥其间,令人一望即无法抽身。
  那该是怎样的一双眸?又该配上怎样的一个人?
  该是佳人,佳人应绝代。
  人如其名,卿本佳人,一如他之名,柳卿卿。
  看著满天的樱花飞舞,面上清泪,止也止不住,只是任它流著,就连天地也安静下来,默默的,陪著他伤心。
  --原来,我还会流泪。
  人若多情人自扰,怎不恨生来便是痴情种?
  几瓣落花飘至卿卿手上,他只是看著花瓣,默然不语。那段好遥远的日子,最初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卿卿,你快乐吗?」人儿这样问著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快乐,只要他快乐,我便快乐。」
  拿起总是带在身边的扇子,卿卿舞了起来,对著周遭的樱雨,他舞得痴狂、舞得迷醉,舞影零乱,绯红的彩霞染上绝色的脸孔,风月也为之失色。
  正如那一天,他在他面前舞出红尘里绝无仅有的绝世风华。
  梦里花落,知多少?
  「平生不识相思,才识相思、便害相思。」一舞罢,卿卿即拿起身旁的酒壶,一饮而尽,表情,只有凄苦。
  「我好爱你啊!好爱好爱你,我不是别人,我是卿卿呀!」人儿如是道。风吹,又是多少花魂凋落?
  「我是卿卿,不是别人,不是仙女姊姊,我是男人,我......我只是卿卿啊......为什麽你眼里从来没有我?为什麽?」
  「罢了、罢了,既然当初决定离开,就不该再有所怨尤,至少,卿卿的这颗心,只为你跳动著......呵,我傻吗?」
  早该放手了,只是怎麽也狠不下心来。
  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或许并没有所谓的上天,要不,怎舍得叫那麽一个人儿这般断肠?
  该忘的忘不了,该走的走不掉,欲语还休的,非关红尘、非关山水,只是一段该断却断不了的情。
  一阵狂风,将樱花卷至西方,人儿顺著风望去,却是那相思的终点。
  是他,怎麽会?
  「卿卿,我来接你了。」
  来人如是道。

  伪红颜【壹】

  第一章、忆江南,江山如画人如梦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怎不叫人断肠?多少梦回深处,依然心痕在。
  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
  归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好乖好乖,莲儿是娘亲的好宝贝。」女人轻柔的抚著孩童粉雕玉琢的脸孔,无比温柔的话语似鬼魅般蛊惑人心,女人的面上有著一道右眉横至下颚的疤痕,怵目惊心。
  女人轻轻笑著,青葱般的玉指,细细抚著孩童脸孔,笑得极尽温柔,蛊惑人心。女人本该是豔丽的,属於女人的气质是明媚不可方物的艳,以及睥睨天下的傲,以及,让牡丹也为之失色的丽容──如今不复。
  蓦地,女人尖锐的指甲陷入孩童细致的面上。血,顺著女人白皙的手指流下--那是孩童的内心的血,也是心里的泪。
  泪水在眼里滚动,几乎就要出口的「娘,我疼。」,始终没有出口,含在口中,如他的泪水一般,不曾落下,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只是七岁。
  只有七岁,便忘了如何哭泣。
  「莲儿,你这个不乖的孩子,怎麽又调皮穿男装了呢?」女人又用那蛊惑人心的语调说著话,一边又将指甲刺的更深。
  痛吗?或许吧。
  早在娘亲在脸上划下了那疤後,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了。
  温柔,只是下一次疯狂的前奏罢了。
  早已丧失神智的女人,时不时游走在温柔与疯狂之间,再也不能自己。
  女人近乎疯狂的撕扯著孩童的衣。她恨,恨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恨自己的痴,更恨自己不复的美丽,更恨孩童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容。
  那样精致,那样澄澈。
  不染尘。
  她更痛恨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对自己的期望,对自己的情感,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有这样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怎麽能有这样多的情感?怎麽可以这样流光溢彩、辗转动人?这样的眼睛......该是自己的啊!
  自己望著那人时,也是这样的吗?
  这样凄切,这样渴求,如斯期望。
  如此动人,如此令人心折。
  然而,绝世容姿,谁观?谁喜?谁慕?谁悲?
  「娘亲、娘亲,我是卿卿,我是男孩!不是女孩,也不是莲儿呀!」孩童那不复澄澈的眸子,如今写满的,只有绝望。
  女人听若罔闻,神色间是疯狂,那种撕心裂肺的疯狂。看不见、也触不著一切,活在只有自己的梦里,活在那充满繁华的梦里。
  梦里,她还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还是天下第一美人。
  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孩子的心碎。
  落地无声。
  --娘亲,你心里有卿卿的存在吗?有吗?
  曾有吗?
  自床上惊起,外面月色依旧,静的叫人迷乱。
  又是恶梦,好久远的梦,久到几乎无法记起,远到几近遗忘,可总在梦里重温,撕心裂肺的真实,寒彻心扉。
  夜如墨,带著一缕哀愁。
  步至楼外的长亭,凭栏望月,月那近似慈母的温柔,叫人难以割舍。
  娘亲,直到如今,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忘不了那段情,也忘不了曾经的刻骨铭心。
  或许,卿卿是没资格说话的吧?
  情这字,叫人怎麽动笔描绘?
  摸不透,猜不著,却总是有圖相逢,无缘相守。
  娘亲的世界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那千万缕的情丝,叫娘亲一辈子也看不见我的存在。
  一辈子,如此漫长。
  波光潋涢��坎yA映著天上一轮明月,月光落至了水面,为夜掩上一层薄纱。
  记得年少轻狂的时候,总夸口说要学太白捞月。只是这月,看似近在眼前,却是远在天边,那份默默守著世间的柔情,怎不叫人痴迷?
  卿卿哀伤的笑了,或许,这辈子,我都只能如月般守护著他吧?他会需要我吗?--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卿卿拿起搁置在桌上的酒,仰起头来便直灌。这样的喝法,伤肺,却远远及不上心头的痛。记得娘亲总是这般喝酒,未暖过的酒是伤心肝的,但也只有这样的喝法,才能使自己记起心的痛与苦,那未曾稍减的痛苦。
  娘亲曾说过,每个人在这世上会有一个爱你的人,及一个你爱的人,但我们往往追求那个你爱的的人,追逐的後果,往往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但越是这样爱过一回,癫狂一回,那份爱越将成为记忆里的永远。
  就是因为这样,娘亲才看不到我的存在吗?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的讨好娘亲,娘亲都不曾正眼相看。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面上,早不再有泪。泪,是奢侈的,流乾了,就再也没了。--心呢?
  明月,怎会忘了你呢?
  抬手,将酒往湖中的月影方向洒去,再斟满一杯,往身下影的所在洒去。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卿卿,这样的喝法对身体不好呢。」来人温柔的对著卿卿说道,一袭水蓝色儒装,衣袂在夜风中翻飞,越发衬得他的云淡风轻,无论多大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都惊不起太大的波澜,温柔到令人难忘的人。
  来人将手上的暖裘裹上了卿卿单薄的身子,一边又烧起了炉火暖著,卿卿浅浅的笑了,这人明知他有武功傍身,本就不会轻易感染风寒,却仍这样体贴。
  「翔,怎麽不睡?」卿卿看著来人问道,其实不问也知,一向温柔的云翔,是不会放任自己孤单一人的,这是云翔的温柔,云翔的体贴,云翔的善解人意,永远包容自己的云翔。
  云翔将卿卿手上的酒壶与酒杯接过,放到炉上暖著,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这人,又在折磨自己了。
  「又作梦了吗?」云翔担忧的看著卿卿,每到满月,卿卿肯定会作恶梦,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著,折磨了卿卿,也折腾了总是为这人担忧的自己。
  卿卿好气又好笑的看著云翔说道:「别担心,我已经习惯了。」习武的自己身体比一般人强健许多,可云翔总当自己是襁褓里的婴孩照顾著,生怕自己有任何损伤。
  「你何时见我不为你担心来著?」云翔拉著卿卿的手,眼里满是宠溺温柔,却不含任何压迫,也没有紧张,他不愿给卿卿带来困扰,他只想永远守著卿卿。
  云翔永远不会忘记,初见卿卿的那份悸动,那份惊豔,那份屏息,而在深交之後,对他的那份心疼,令自己深陷其中。或许,这便是情吧?
  卿卿只是默然,他明白云翔的感情,但他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他只有一颗心,而心,只能给一个人。
  造化弄人,温柔的云翔爱著自己,而自己,却追随著那雪一般冰冷的男子。卿卿看著云翔,心微微的痛著。
  「给。」不愿卿卿为自己难过,云翔递上暖好的酒,一边将琴放至跟前,轻抚琴弦。
  琴音缠绵、月亦缠绵,只是此情无解,怎有缠绵日?
  卿卿默默的喝著酒,一面听著云翔的琴曲,一夜无言。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醉迷红尘,是繁华无边的红尘若梦。那百花开尽、秦月汉关、红袖添香、碧落黄泉,千古不变的,是情!自是,情自惹人人自惹,情若无言愁浓处。

  伪红颜【贰】

  第二章、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四时园的景色总比别处还要炫目,不为什麽,因为有光便有影,有日便有月,逆时而行的八卦阵法,使四时园揽尽了四季风华。
  四时园的四处别院里,各有一块大石题著院名。『春雨』、『夏云』、『秋风』、『冬雪』,院名不同,主人也不同,却是一样得天独厚,匠心独具。
  主人自然也是无双的。
  善医且能歌善舞,以一剑『沁玉』及一把玉骨雕琢的摺扇而闻名天下的雨-柳卿卿,为春雨楼主人。
  精於机关绝学,熟读各家兵法,出身四大世家中的上官世家的云-上官云翔,为夏云阁主人。
  恣意妄为,猖狂任性,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沉迷美酒及各家武学的风-御狂,为秋风院主人。
  冰冷无情,以快、狠、准的剑法独步天下,他的剑或许不是最完美,但他的冷情,却令他的剑更加怕人,他是雪-冷冰心,为冬雪苑主人。
  雨云风雪,为江湖上人称的四绝。
  正中央的大厅,名曰:『不染凡尘』。
  愿你能不染凡尘,而所谓的尘,究竟是心尘?是落尘?还是,梦里残骸落下的灰与烬,抑或是,醉醒後心碎的真?
  不染凡尘的潇洒、雨绵密的细柔、云包容的深情、风凛冽的轻狂、雪酷寒的无情,交织出四时最美也最狂的尘梦。
  所有的江湖人都知道,四绝居住的四时园在何方,但会上门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朋友,二是求医。
  这日,御狂从园外带回来一个人。
  一身墨绿长衣的御狂,手里抱著一名女子,纠结的眉好似打了八十个结,疾奔入不染凡尘,御狂先伸手探了探女子的脉搏,只是,就连对医只是略知一二的他都感觉得到这女子命在旦夕。
  云翔与卿卿闻声自内室走了出来,两人只消看了一眼女子的脸色便大呼不好,云翔转身走入内室取药箱,卿卿则将女子接过,开始把脉。
  「有救吗?」御狂问著,这一问让卿卿停下了把脉的动作,充满疑问与好奇的打量起御狂,这可奇了!一向眼里只有武功绝学的御狂居然会关心别人?还把这麽一个大姑娘搬了回家?
  莫非......
  「别猜了,这女子是柳族的人。」御狂被卿卿看得浑身不太对劲,连忙解释划清界线,心里直呼冤枉,他可是因为卿卿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柳族的人,这才「好心」清了一堆人,把人搬回家的。
  虽然他还沉迷在方才刀起刀落的快意中,那种名正言顺的砍砍杀杀叫人直呼痛快。
  「柳族?」卿卿顿时犯起傻来了,他苦寻不著的柳族啊......那个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养容圣品的柳族,也许,会有方法让娘亲恢复容貌。
  一想到娘亲可以恢复容貌,卿卿全身都颤栗起来了,恢复容貌後,也许母亲便可以恢复了。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这女子由阎王面前救回。卿卿更加仔细的切著脉搏,似是感觉到什麽,脸色有些改变。
  方取来药箱的云翔见卿卿的脸色不对,问道:「卿卿,发现了什麽?」
  「赤焰蛊,而且看这情形,不只一只。」卿卿将女子抱了起来,走向自己的别院,当务之急是先解了女子的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赤焰蛊,那让人有如身处炼狱的蛊,中蛊者会如在十八层地狱般感受火刑的痛苦,解法只有两种,但照现在这阵仗看来,唯有第二种方法才能挽救女子的性命。
  不染风尘外的春雨楼,现正值柳树摇曳的时分,柳色青青江面清,纷飞红尘的,非是柳絮,而是那绵绵细雨。最是温柔三月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此时卿卿的心,正如春雨般温柔,为的是可能的未来。
  将女子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卿卿吩咐云翔留下暂看女子,自己则走向冰的别院,踏入四时不变的雪色中,见到了那向来冷若冰霜的男子,卿卿展颜道:「冰,能将你的寒气借我吗?」
  你可曾想过何谓永远?其实,所谓的永远,在人面临死亡的一刻,便已是云淡风清、船过水无痕。
  明知没有永远而去追寻的人,是否就是痴呢?
  明知世间没有永远的快乐,而去追求,是否便是痴呢?
  「你不觉得,应该放手了吗?」我曾经这麽问过云翔,那个关於他,也关於我的问题。
  「好友,苍穹很美,红尘使人醉,每人都有每人的梦与使命。你,不适合染上尘埃,因为纯粹的白,是你唯一的色彩。而我,则适合醉倒在红尘,直到,化为尘埃,落入尘间。」
  那日,素来温文儒雅的云翔,喝醉了。不为什麽,也许正如他所说,风尘自染人。
  只是他那日最後问我的一句话,令我久久无法释怀。
  「你所执著的,又是什麽?」
  看呐!看看这纷扰的尘世,看看这鸟鸣花语、鸢飞鱼跃;听听那骤雨打芭蕉的快意、玉树後亭花的奢华;你是爱小桥流水?还是洞亭风采?你曾醉心於山的深沉、海的宽广、天的辽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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