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重楼(穿越)----悯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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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清流紧紧靠着皇遗月,以免被人流冲散。
  "他和你说了什么。"
  忽然间,皇遗月用传音入密将这句话送至沐清流耳边。
  "怎么?"沐清流不会武,只要费神念了个静音决围绕在两人周身。
  "你气息不稳。"
  沐清流收了收心神,才笑道:"现在没事了,多谢爹关心。"
  "不要谢。"
  此话虽完,沐清流却似乎看到皇遗月微微蹙了蹙眉。
  沐清流猛然醒悟到自己谢错了。皇遗月说的是"不要谢"而不是"不用谢"。大抵是叫他以后不用再和他言谢的意思吧?
  一对父子会如此见外吗?沐清流的举动却代表--他很见外。
  红忆才刚与他谈过,即是告诫他要放开接受别人的感情。如今,他仍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吗?
  "爹......"心下一动,沐清流情不自禁唤出口。认为自己当真可恨。他这样的态度,对关心他的人不知是怎样的伤害?
  人流如海浪,淘淘海水卷岸。
  然而也许是静音决的关系吧,那种繁华喧嚣却如同离沐清流很远很远。远到几乎消失。所以他竟然只能听得到皇遗月的声音。
  听他的声音,如有一股冰泉自心上流去,十分舒畅。
  "你想跟他一起还是和我走?"
  沐清流道:"说师父吗?"
  "恩。"
  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沐清流的心头。他急急问道:"师父他怎么了?"
  皇遗月从来不说废话!这是和他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能轻易得出的结论。所以,他这个问题让沐清流立刻警觉了起来。
  皇遗月没有回答。他不用回答。
  轰隆--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整个街道都被震荡起来。沐清流闻声吃惊地扭头看去。
  黑烟滚滚。片刻,火光冲天而去。张狂的火焰顷刻就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待浓烟散去,人们才看清,一片残垣断壁!几片街区竟然被那巨大的力量掀起,刹那化作废墟!同时,还有几百人悄然惨死于其中,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火光是亮之处。是那条城内闻名的黑街。
  "师父......"沐清流心中一紧,跋足就往回跑。
  皇遗月一把拉住他,控于怀中。轻描淡写道:"危险。"
  沐清流不再动弹,自嘲一笑,黯然道:"爹......是我拖累他了......"
  "你不是。"皇遗月是全街唯一一个没有看着那片火染天空的人,他黑如夜明如月的眸仍未离开沐清流。
  沐清流苦笑道:"若不是为了照顾我,他也许早就这么干了。你来了,他便放心。我早该看出他和我说的那些话表示他已萌此意。"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见。城西那一片火焰。火焰竟然是往天上烧去的,似乎在努力挣脱着大地的束缚。
  有些人信誓旦旦地宣称,他们看见一只白色巨鸟自火焰中腾空而起,展翅直飞向九霄之外万里云天。
  没有一个人看到,离事发地不远处的一个街角,阴影中,有一个带着兜帽的人亦沉默地仰望着火空。兜帽间流泻出一缕金发,浅金。
  然后,那个人忽然弯下腰猛烈地咳了起来。指缝间有红色的液体滴落。
  那是血吗?却也可能是泪。
  或许,那只是人心里一抹血红色的记忆。
  焰火熄灭后,两人迫不及待地回到原黑街之址。
  熟悉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熟悉的景致。
  沐清流穿行于一地瓦砾之中,仔细感受着空气里尚未散去的灵力残子,试图在水镜中映射出当时的情况。
  他身体微微颤抖,那颤抖甚至直达内心。只觉无论如何也不能灭去心里那忐忑与恐惧。他想都不敢想,如果红忆真遭不测......
  唯一的安慰是皇遗月冰凉的手。如同唯一的依靠。
  地上不仅瓦砾。尚有金铁碎片,和火焰之烬,显是激烈搏斗留下的痕迹。墙角静静绽放着一朵以血勾画出的莲花。
  沐清流蹲下身,惊疑不定地以指蘸了些未干的血迹,复又扭头探询地看着皇遗月。
  后者回了四个字--"婆罗门教。"
  沐清流神色一凝,温柔而不容拒绝地说:"爹,告诉我他们和白眉谷到底是怎么回事。"何等恩仇,下此狠手?当年追杀戴九歌母子的,不也有这些人?这些人又是何等厉害!竟然逼得红忆不得不使出独门绝技"红莲孽焰"来自保!
  皇遗月如何拒绝得了他的要求?
  虽是不愿把这种事告诉他,却仍解释道:"婆罗门教数年前侵入中原时曾遭白眉谷驱逐,于是立誓再入中原便是白眉谷灭门之际。如今他们早已潜入,近日开始活动。"
  白眉谷一代只收四个弟子。只有四个。其中不仅有红忆还有皇遗月。
  婆罗门教怎会不对他们下手?
  沐清流心一紧,眸里流露出深深的关切,目不转睛地锁住那衣白如霜雪的男子。
  "自九年前,他们都未找上过我。"皇遗月只望见了沐清流那一眼,忽然淡淡地移开视线。
  "那就好,"沐清流这才松了口气,然而顷刻又忧上心来,"那么师父他......"
  见他如此,皇遗月轻柔地将他拉起来,随即淡淡道:"不必想他。"
  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沐清流这才完全放松了起来。他信任皇遗月的话。而皇遗月这么说了,就代表红忆定是平安无事。
  沐清流仍有些惆怅。红忆拉着他讲话的那种语气,仿佛今生再见都难。
  "对了,师父那时候留给了我一个锦囊。"脑中灵光一闪,沐清流忽然记起了这件事。立即打开锦囊,展开里面的信纸。
  红忆的字如他的人一般。不羁,随性。
  --如来。天府汇同宫。
  沐清流虽是释然一笑,心中却也奇怪。红忆留的这句话,有些不对劲。红忆和皇遗月一样,都不喜欢废话。所以他的话一定是有意义的,却又晦涩难懂。
  天府若汇与同宫星,则暗示人被孤立。谁将被孤立?如来又是什么?
  皇遗月的视线越过沐清流的肩头,看清了纸上字。忽地隔空弹指,激射出一股内劲,将纸张震得粉碎。
  "爹?"沐清流疑惑道。
  皇遗月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忽然间就凌空而去。
  沐清流任他拉走自己。
  迅速的退去中,蓦然回首,惊见最后一根还挺立着的房梁木轰然倒下。烧焦的躯体在空气中四散而去。一时灰落了满天,迷乱了沐清流的眼,模糊了视线。
  突然想起,原来他已在那里住了九年。然后那里就这样毁去。
  突然发现,他竟觉得无妨,如果红忆不在,哪里都不是他的师门。就象如果没有皇遗月,哪里都不会是他的家。
  幸好,在这里还能有个家。
  "此地不宜久留,"冷风中,传来皇遗月带着凉意的声音,"我们去青城。"
  "青城?"冷风刮得人生疼,然而沐清流不觉得。只因他已被人巧妙的挡住。
  皇遗月道:"恩。去会婆罗门教。"
  沐清流笑容轻浅,悠悠道:"我只记得师父说过青城城主是他的三师兄。"白眉谷门下,皇遗月排行第二,红忆最末。
  "恩,"皇遗月颔首,又加快脚程,"出师之前他住在白眉谷如来殿。"
  如来。天府汇同宫。
  沐清流立刻就了悟这句话的意思!红忆这是在暗示婆罗门教这次袭击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目标却是青城!
  事情关系到那两个人的同门师兄弟,沐清流爱屋及乌,也关心起那个素未蒙面的人来。不禁拉住皇遗月,焦虑地问:"我会妨碍你吗?"
  "不会,"皇遗月斩钉截铁道,声音又覆上冰雪之冷,"那群废物连你一根寒毛都碰不到。"
  沐清流低叹一声。若婆罗门教真有他说的那么容易搞定,红忆怎用使上"红莲孽火"?知道皇遗月这是不想承认,又道:"你可以将我放到一个地方,日后再来接我。"
  皇遗月索性侧过头去,仪态孤高,如蒙冷雾的眼眸淡淡地望向远方,竟然不再答话。
  有时,他不说话,是允了。也可能是表示无论如何此事就不用劝他了。
  这种情况显然是后一种。
  仔细看去,那双美丽的眸里却有分淡淡的不确定。
  此去青城,危险至极。哪怕皇遗月一人独去,有几分把握尚不知。然而多事之秋,纵然皇遗月将沐清流留下只怕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即使是重影楼,他亦不信任。
  去是险留是险,不若带在身边。
  然而这些理智的选择并不是他心情的全部。他的心情其实很简单,只有五个字--想留在身边。
  方再聚,为何要这么快就分离?
  于是他们没有分离。
  日月兼程,披星戴月。乘千里马以驰骋。
  青城距扶柳城可是足足半月的路程。皇遗月独自,时间减半。带上沐清流,至少耽误了三天。倒不是沐清流拖沓,是皇遗月每天至少会停下三次用以半个时辰来休息。
  即便是沐清流表明他并不累,皇遗月也只是用那双比夜更深的美丽黑眸淡淡地看着他,然后什么话也不说。
  就象今次一般......
  沐清流口干舌燥与他说了许久,皇遗月却最多"恩"一声,"恩"了许久也不见人动。沐清流终于放弃,起身无奈道:"爹,你等我,我去打点水。"
  自马背上取下水袋,沐清流转身走入林中,循着低得几乎不可耳闻的水声而去。
  皇遗月依然倚树静坐,置剑于膝上。敛眸不知看向何方。
  然后他头也不抬地冷声说:"蛇。"
  沐清流脚下一滞,哑然失笑。记得以前他曾差点被蛇咬过一次,皇遗月竟一直记到现在。
  失笑后又微笑。"好的。"
  蓝衫一摆,隐入林中。周身柔和却坚韧之气自动将茂密的树丛分开一条道,供一人通过。
  走了一炷香,沐清流便看见那一弯清泉。泉水泠泠,流于石上,游鱼穿梭。一切于午后的阳光之中,静谧而慵懒,惹人喜爱。
  两旁居然生长着柳树。柳叶在凋零。沐清流边走着,柳叶边抚过他的发、眉眼、衣,甚至缠在了他的手腕。衬着清秀淡定的人,多了分飘然。
  这个季节居然会有落柳?
  沐清流来不及细想,就觉手腕上一阵刺痛。
  手腕上有什么?柳叶。不!不是柳叶!只见那狭长的翠绿忽然如同有了生命般扭动起来,竟然变作一条青翠的小蛇!
  皇遗月竟然一语成谶!
  沐清流微微抬起手腕,望蛇微笑。忽地淡淡道:"好高明的幻形术。"
  "谢了。"
  凭空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忽见一棵柳树也模糊了轮廓,半晌变作个一身黑衣戴着鬼面的人出来。渐渐地,漫天柳雨竟然化作千万条翠绿的蛇,吐着信子,蜿蜒爬行将沐清流围在中央。
  沐清流视而不见,兀自对鬼面人笑道:"阁下不仅咒术上造诣惊人,耐性也极好。"
  "原来已知道我跟了你们七日。"他的声音里居然也是有着笑意的,冰冷却也愉悦。
  沐清流微微一笑。连他都已经觉察有人跟踪,皇遗月又怎会不知道?只是皇遗月冷淡成性,人家不来找他他也不去理会他们。
  鬼面人单手结了个古怪的印,群蛇蠢动。又无限快意地道:"不愧是白眉谷嫡系弟子,够镇定。"
  "阁下能否不再跟着家父与我?"沐清流柔声道,"家父近日操劳过度,怕会怠慢了阁下。"
  此句一出,对方却低低一笑。"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眼神一动,腕间翠绿的蛇已绕的更紧。蛇在皮肤上缓缓蠕动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观者色变。
  然而变脸的不是沐清流,是控蛇之人。
  只因他见到对面的少年轻柔地解下缠在腕间的蛇,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下的蛇群之中。
  而这个人,本应被蛇蛊的毒麻痹在地!
  一瞬惊愕,一瞬回神。鬼面人冷笑道:"我倒忘了对于白眉谷的人,解个区区蛇蛊的毒根本不足挂齿!"
  闻名天下的五大毒蛊之一,岂能用"区区"来形容?
  千变万化的蛇蛊,一个"区区"怎能说尽?
  鬼面人手一扬,忽地满地蛇又变回漫天柳叶,漫天而来,铺天盖地!
  沐清流根本不敢稍有懈怠!以脚尖在地快速画出符咒,于中心轻轻一踏,几簇深红色的火苗接连迸起,燃着了一片片的柳叶。
  纵然成功地挡住了攻击,沐清流心中却是摇头叹息的。他平日里不喜修习火系咒术,如今临敌时竟只能使出如此招数......
  火,是热烈的。拥有吞噬一切的激情。有什么是火不能吞噬的?沐清流眼前就排了个血淋淋的例子--那些蛇蛊。方化灰烬,落地竟然又分化出更多个体!
  不远处抱胸旁观的始作俑者却惊奇而古怪地望着沐清流,只听他奇道:"能被蛇蛊欺负成这样的高段咒术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五大毒蛊再强,其实便是随便一个二流术师也能解决,莫说白眉谷之人。南疆蛊术本是咒术的一个小小分支!
  沐清流无奈地笑笑,再无奈道:"蛇蛊似乎是连着养蛊人的心脉。"
  鬼面人心中一动,轻笑问道:"你不想杀我?"
  "其实便是我杀了这些蛇蛊,想必你也早有准备,"沐清流随手结了个结界,将众蛇排于外,静静笑道,"只是这些事能免就免吧。"
  很难说清沐清流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从不伤人。不仅可以被蛇蛊欺负,更是唯一一个见到下三滥的小流氓会瞬移遁走的咒术师。
  然而皇遗月何种行为他从来都不曾干预过。
  "哈哈,你好,"鬼面人闻言大笑,再一挥袖,只见柳叶顷刻象被抽去生命般,凄凄艾艾地飘落到地上,"哈,到此为止吧,我再拖下去,只怕皇遗月也干掉那几个家伙赶来了!"
  他忽然目光一厉,以雷霆之势掠来,半空抽剑,分光而刺!
  变故突生,沐清流措手不及,立刻扬起水幕,遮蔽于身前。
  曾经,皇遗月一剑袭来,红忆以这一招抵挡,水幕在眨眼间形成,皇遗月的剑却仍游刃有余地伤了红忆的颈。再深一分,便是死路。
  然而这把剑的主人不是皇遗月,而论起控水术沐清流却胜于此方面薄弱的红忆良多。怎的也应伤不到他半分。
  剑势被拖下。然而还有余势,在沐清流左腰上留下一道狰狞血痕!
  "恩......"沐清流下意识捂住腰身,血流从指缝间奔涌而出,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剑尖有血,暗色的血顺着剑尖,一滴滴落在地上。血中映出一人嗜血的眼眸。
  "阁下真是剑咒双绝......"沐清流强忍着痛,赞了一句。他手心冰冷,惊觉,这个人剑术造诣之高,竟已隐隐直追皇遗月!
  黑衣墨色,柳絮之中。男人提剑而立,丑陋的黑色面具上画着赤红色的怪异条纹,面具之下,那双眼睛又开始作无声无息的微笑。
  他的话语仍是带着笑意。轻松,愉悦,甚至是调侃。
  "是么?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作为报答,这次到此为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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