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听到这里，腿一软，撞在门上。
"小米？"严沐转身看到她似乎很意外。
"严队"小米声音颤抖，"为了那个黑社会公司，值得搭上我师父的宝贵生命吗？"她从没如此绝望过，连"宝贵生命"这样的报告用语都搬出来了。
严沐看着她若有所思了一阵，把杨树海拉过来，悄声说了几句。杨参谋一脸惊讶："你有把握吗？"
严沐："我知道Brent想要什么"。
"废，废话"杨参谋生硬的骂了一句，"我也知道他们绑架林落是为了合同。但是绝不可能给他们。合同放在哪里？"
"机要室，我去通知他们加强安全防卫。"
小米泪眼迷蒙，听到这里忽然抽泣着站起来，立正，敬了个礼，向后转，离开了。
"你有把握吗？"杨参谋又问。
"放心，她有万能钥匙。"严沐敲着桌子拿起红色内线电话"......刘书记......请机要室把值班人员撤掉半小时......对，应急方案......一定，尽全力保证林警官安全。"
严沐估计的没错，小米为了救她师父是什么都不怕了，她偷了合同交给Matthew，请他一定找到Emma救林落出来。
"然后你们就远走高飞吧"小米望着海面大义凛然，"如果我被开除了，就和靠靠相依为命......"接着，哇的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Matthew一身。
Matthew找到Emma的时候仍然一身眼泪鼻涕，不过Emma没有注意到，还和他拥抱了一下。
像是噩梦，M看到林落被人用枪指着，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更不能相信这是Brent一手策划的，他希望噩梦赶快醒来。
醒来之前，他听到林落回答他"我是真的"，这让Matthew觉得这个梦也不是太糟糕。
于是M梦游似的把文件夹递给Emma："这是公司的合同原件，你要的，他可以走了。"
他以为可以伸个懒腰醒过来了，一切恢复正常了......
枪响了。
门口炸响的枪声像雷击似的把所有人瞬间定在原地。
林落是反应最快的，严沐带人冲进来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他迅速扑倒的同时，一个保镖在他身前倒下，手里的枪走火，打碎了一旁的玻璃。
大家这时才清醒过来，林落从碎玻璃中抬头，看到另一个保镖突然转了枪口扑向距离最近的Matthew。
"Math！"他急忙起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枪口抵在了Matthew头上。
林落愣住了，严沐愣住了，Emma也愣住了。
"你疯了！"Emma完全倒戈，对着保镖吼"你敢动他，Brent不会让你活着回到欧洲的。"
"但起码我能活着离开这里"，男人很紧张，双手死死握着枪命令到，"放下枪！"
严沐手上缠着绷带，同样紧握着枪不放。
"放下。"林落对着严沐命令"放下枪"
"别放下！"Matthew忽然开口，男人吓得浑身一紧，手里的枪抖了一下。"严沐，你说过不会再让WEST的狗跑掉了......"
"闭嘴！"林落怒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像看消防员救火，火烧的不够大，总是心有不甘。
这下火烧大了，Matthew还要往上面浇油。
替换人质
爱情不是全民公决，谁得的票多就选谁。这个道理，严沐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不肯放下枪，也不说话，直到警队的队员把发怒的林落拉到自己身后。
"你现在被包围，放下武器"严沐开口，例行的谈判开场白。
"不可能"，绑架者一只手锁住Matthew的喉咙，另一只手拿枪抵着他的头，"就算要死我也会拉一个垫背"。
"林落"Matthew的声音很平静。
"闭嘴！"绑匪收紧了手臂，Matthew呻吟一声，继续艰难的开口。
"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定......还是死在你任职期间了"
"我求你了，你......闭嘴"林落快要疯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加重心脏负荷的情况。
"谢谢你救过我这么多次"
绑匪把枪口用力按在M的头上，似乎也快要被他折磨疯了。
"很高兴......认识你，林......警官"M坚持不懈把最后几个字说完。开始等死。
严沐冷笑。他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无论得到多少同情票，在林落心里也只是严警官而已，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同事应该做的。而眼前这个存在主义者，无论怎样犯错，怎样神经质，哪怕连累到所有人，在林落眼里都可以被原谅。
到底谁是萍水相逢，谁才是患难之交？
爱情就是这么不公平。
严沐忽然觉得身后一紧，猛然回头，林落已经把他腰上的手铐抽了出来。
"你又想干什么？"
林落迅速把自己铐起来，抬手走出来示意绑匪："替换人质！"
速度之快，严沐甚至没来得及栏住。
"林落你停下！"
他没有停，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绑匪的眼睛。
"林落，你回来，我才是队长！"
绑匪显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人质太难缠，也很愿意替换。
"林落！"严沐此时喊他已经没用了，替换协议达成。
林落小心地过去，绑匪放松了手臂，警员开始对步话机报告，距离绑匪三米，两米，一点五米......
枪响了。
Matthew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抬头，很快便沉重的滑到地上，绑匪愣住。
第二枪响起。
绑匪中枪的时候还在发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警察竟然把人质放倒了。
林落动作停滞，脸色煞白，不可思议的盯着严沐，两人发狠对视。
警员陆续从身边跑过，他才忽然活动起来，冲过去扒开队友，跪倒在Matthew旁边，见他身前渗红了一片。严沐竟然真的开枪了！而且还用真子弹！
韩东非赶紧扶着他，结结巴巴的劝道："林队，你先让一让，小马哥......没有大碍的，那两个绑匪也死不了，严队长开的枪......"
"没有大碍？你们严队长把这叫没有大碍？！"
随队护士把重伤的两匪一民推上车。林落还在咆哮不止。严沐点了支烟看着他发作。
Emma被带上车之前，对严沐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不管我弟弟怎么样，你都输了。"
"Matthew死不了。"严沐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
Matthew家里。
小米下午一直喷嚏不停，她的预感很不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半分钟前她自言自语道：如果靠靠也打喷嚏，就一定是出事了。
话音刚落，Kylekyle突然从洗衣机里冲出来，对着小米打了个喷嚏。
接着，她听到警笛声穿街过巷，中间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狗变得很紧张，狂吠着跑到门前跳着去够门把手，想要出去。
小米知道它的预感也很不好。
最小损失
最近城里规定，宠物随处排泄而未清理者罚款50，于是文景花园很多人不敢上大街溜狗了，都牵到了小巷子里，转一圈空手回去，觉得自己赚了100块。
Kylekyle是只大狗，可再大也是狗，是狗就改不了很多毛病。
它自己开了门从楼下跑下来，一路跑进巷子里，东闻西嗅的走不动了。小米牵着狗绳根本拽不住它。
"靠！什么素质啊！"
小米一边痛斥居民素质，一边在气味浓厚的巷子里举步维艰。
狗牵不回去，她只好把它弄上车，向急救中心开去。
急救中心当然不让她进："这不是兽医院"，门卫说。
Kylekyle对其怒目而视。
"这是警犬"小米亮出执法证"我在执行任务。"谎话编到一半，突然伸过一只手把她的执法证抽走了。
"严，严队？"小米声音发抖。
自己偷了证据，犯了错误，现在又弄出条袭击过队长的假警犬......她看着眼前冷冰冰的脸，恨不得赶紧自我了断以减轻痛苦。
严沐声音却意外的温和："别紧张，送我回局里"他拉开门坐上车。小米很想问师父和小马哥怎么样了，Emma抓住没有，可她什么都不敢说。
办公区难得空荡荡的，地板上响起严沐沉重的皮靴声，把寂静走廊甩在身后。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隐约有说话声传来，轻推开门，杨树海和一个穿作训服的人站在前面。
"参谋长"
参谋长满脸怒容："严沐，我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来见你，得到的消息居然是开枪袭击人质？"
"这是损失最小的选择......僵持局面对我们不利"
"你还有理了！"参谋长气的直敲桌子，"我是不是该给你记三等功？那你去找个人替你领转业命令！"
严沐愣住，他没想到要被开除走人这么严重，只好苦笑："好，我走"
"别乱说"杨树海赶紧拉住他"以你的涉秘程度，知道脱秘期要多久吗？"
"三年，我知道"
"在陌生地点被监控三年，禁止与任何人联络。"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落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刚换回制服，金色的肩章闪闪发亮。
"爸，你回来了"他朝参谋长点了点头，看起来很疲倦。
"别为难他了，我走"林落向前一步，返手把门关上，"这次必须走一个人，我知道"
"你舍得这身皮？"参谋长指着儿子的制服问。
"他舍得？"林落伸手拍拍严沐的肩膀，疲惫的笑了笑，"我的涉密级别低，被隔离的时间也短。"
"我同意"参谋长立刻拍板，没多犹豫一秒，他把目光转向严沐"像你说的，这是损失最小的选择。有异议么？"
杨树海看着这父子两个，欲言又止，严沐抱着手臂似乎根本没听进去，"这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在我们俩身上发生的少么？"林落突然打断他。
"你......"严沐被戳到软肋，皱眉盯着他，攥着的拳头差点就挥出去了。
林落把他的手臂按住"少废话，你这次听我的"
"参谋长，如果报小林的话，时间很紧了" 杨树海查了下手里的本子说"估计会安排林落十月以前离境"
"也好"参谋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会议室。
杨树海跑步跟上，暗自感慨，难怪严沐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从如出一辙的作风也可以看的出来。
林落让小米送父亲回去，刚拉开车门就是一阵狗叫。
这天晚上，小米觉得自己肯定混不下去了，连夜写了份辞职报告。
重回人间
苏格拉底说："死别的时候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只有神知道。"
Matthew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向着月亮飞去，发现月球的内核全都是莲蓉和鸭蛋黄。
他被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见眼前一面玻璃窗，窗外一个穿警服的人走过，手里提着一盒月饼。
接着，听到那人问医生："......死了么？"
他把眼睛重新闭上，感谢上帝，重回人间。
Matthew整个九月都在寻死，这下虽然躺进了ICU，却没有让他感到宽慰。
他在心里把严沐的上下几代都问候了个遍，心想怎么才认清这些警察的真面目，若我真死了，他这一枪这就是图穷匕见，阴险至极。
他意识到自己以前常说的生死由命，看破红尘，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如今他躺在病床默念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求上帝可以保佑自己恶俗的长命百岁。
祈祷见效了，两天之后，他搬到了普通病房。
那天拎着月饼的警察，换了身便装出现在Matthew面前。
"我最烦玩完一夜情，又要玩牵肠挂肚的人"，林落拉了把椅子跨坐在Matthew床前。"这种人不配放荡，也不配有爱情。可是很不幸，我现在就是这样"
Matthew懵了，看着他，觉得自己可能被打坏了脑袋，无法理解林落是什么意思。
林落笑道："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希望这段时间你不会死。"他抽出一个信封，"这封信是给你的，我的时间不多，如果今天说的太快，你以后可以慢慢看这张纸......"
话音未落，Matthew迅速拔了自己右手的输液器针头。撕开信封。
"Math--！"
"别叫医生，你敢叫我就把这信撕了。"
林落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气，拿了消毒棉纱按住M手上渗血的针口。他知道跟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没有办法讲道理。毫无办法。
"谢谢"M边看信边说。
"这分明是给我的情书......"他看着信笑起来，"但你总是拒绝我，我以为自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林落："我没有"
M："你有"
林："是你在拒绝，不是我"
"不......"M还想继续，却说不出来了，声音被林落的吻挡住，像投向湖面的石子，跳跃着挣扎几下，便没了下文。
完了，Matthew觉得自己被打穿的胸腔又开始充血，他呼吸困难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是假的......其实，严沐这个坏人已经把我打死了，对吧？"
"对了一半，严沐确实是坏人，你我也是。"
"那你会对我开枪吗？"
"即使没有那一枪，我也知道，人是坏人，你我都是坏人，把人想的坏一点......"
"我只想知道，你会对我开枪吗？" Matthew追问。
"不，我不会，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Matthew有点感动。
林落补充一句，"因为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Matthew胸口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林落揉了揉他的乱发，说"短发很好，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这个样子。"
M暗自决心不剪头发了。
"不告别吗？"林落起身。
病床上的人预感很不好，但他没有回答。
林落出门半分钟以后，Matthew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起身去翻出手机，不停拨他的电话。却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他摘下戒指，在食指上一圈圈地转着。
林落没再出现。
忠实读者
"真令人迷惑啊。"
这是林落走出机场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奇怪的语法。
一个拎着大箱子的亚洲姑娘正在自言自语，发现林落在注意自己，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林落终于把"令人迷惑"的九月扔在了大洋对岸，虽然是被迫的，却有种无奈的轻松，于是也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