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眼泪,赶赴百丈山。紫,你一定要等我啊!
......
......
百丈山,位于林南城城北,山势陡峻,有两道瀑布飞挂而下,是这一带人们踏青出游常去的地方。
我还没有能力瞬移,好在现在是后半夜,我可以用飞行术。一千多年没有使用法力了,作为向小煜时的记忆让我仍然不适应妖怪的身份,所以用起飞行术来很是笨拙。林南城本就很小,我虽然飞得慢,但用了十分钟左右还是赶到了百丈山。我气喘吁吁地落在瀑布边,妈的,飞一次还真是累!
我仰头看那陡峭的山壁和哗哗下落的水瀑,一咬牙再次直着向上飞了起来。眼看快到达瀑布顶端那块平石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后继无力,摇摇欲坠。我连忙集中注意力,把不多法力集聚在丹田,想象着自己是一片轻快的羽毛,向上飘去。在空中左摇右摆了一会儿,我终于踩到了那块石头,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惊出一身汗了。
我轻呼了一口气,往下看了看,好险,掉下去恐怕要摔在乱石上,虽然死不了,不过断胳膊断腿是免不了的。
我站在巨石上,屏息静气,呼吸吐纳了一小会儿,觉得丹田中又有了一些精气才又接着往上飞,这次一鼓作气到了半山腰,落在一片松树间。
百丈山虽然很陡,但所占面积不大,"腰围"还是很纤细的,所以要找到那个山洞其实不难,只要到达半山腰后转一圈我就不信找不到。这里我又被段立苍摆了一道,他没有告诉我山洞的具体位置,分明是故意拖延我的时间。那个混蛋!可是眼下我也只能恨得牙痒痒,别无他法。
四周虽黑,但苏醒后,我的视力已经越来越好,在黑暗中视物不是问题。我在山上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山洞。
难道段立苍是骗我的?但马上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听他跟舍尔的对话,舍尔的身世似乎很有些来头,他应该不会冒险给我理由去泄露他对舍尔的所作所为。
那山洞到底在哪里?
结界!我脑海里猛然蹦出这两个字。
对了,这里平时游人很多,紫他们如果有重要的事要在这个山洞里进行,不可能让普通人看到,那就只有设置一个结界了!
天佑修罗(一)
如果是结界的话,只要找到入界口就行了!
我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让自己浑身放松,用心去感受周围花木的灵气。我的本体是植物,只要是具有灵识的植物,我就能与之沟通。果然,过了不多久我就听到了一个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再细细感受,原来是崖边的一株忘忧草,正在打瞌睡呢。
我催动意念去唤醒她,她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进我的脑海:"嗯......你叫醒我干嘛?"
"这附近有一个被设了结界的山洞,你知道入界口在哪吗?"
"确实有这么个山洞,不过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她的声音很甜腻,将来修炼成形,想必又是一个祸害。
"嘿嘿,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拔了你的根,毁了你的本体!"我故意说得恶狠狠的。这些未成形的小妖就是这么不知好歹!非得威胁几句才会乖乖招认。
"哟哟,小哥,不要这么凶嘛,我告诉你就是了。"果然,她的声音立刻变得很热情,"入界口就在东边那五棵松中间,我听他们念一句‘天佑修罗'就进去了。"
"好,多谢了。"我中断了与她的意念联系。
月光下,那五棵老松傲然挺立着,今夜风丝也没有,那树叶动都不动一下。看着这样一幅静画,我原本焦灼的心忽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我走到五棵松树之间,缓慢而郑重地念道:"天佑修罗!"
话音刚落,我周围的景物就慢慢变了,本来种着五棵松树的地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从山洞中隐隐传出说话声,可惜听不甚清楚。
我正在犹豫着是直接冲进去还是先藏起来偷听一下,就看到一条藤蔓急速地从山洞里伸出来。不好,是紫的缠藤!我连忙往旁边躲,可是那藤蔓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我,几下子就把我像蚕蛹一样裹了个严严实实,连嘴巴都给堵住了,只剩下鼻子还能透透气。接着我感到自己被藤蔓带着拖到了洞里,我透过藤蔓的缝隙勉强能看到洞里的情形。
山洞里零零落落站着十几个人,全都看着这边。紫站在离洞口最近的地方,也离我最近。他寒着一张脸,瞪着我的目光中透露出愤怒、惊讶和焦急,好像恨不得上来打得我屁股开花。
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却在心里笑开了。
紫,你休想把我扔下一个人去做什么傻事!
"一个小东西,杀了了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进我耳中,我费力地朝声源处看去,是一个冷艳的女人,站在最靠里面的洞壁边。我这时才发现那洞壁上有块黑色水幕,一扇门大小,微微蠕动着,闪耀着黑亮的光。
黑色水幕是人界与天界的通道,我在千年前出游的时候曾看过一次。很显然他们要去天界,去天界干嘛?
"既然是小东西,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大家都在修罗道中,不用自相残杀吧。"紫仍然看着我,淡淡说道。
"呵呵呵,我看,是你不舍得杀吧。"伴随着一阵妖娆的笑声,下午看到过的那个女人扭着腰走到紫身边,半靠在他身上,还用手去摸他的脸。紫站得笔直,任他摸着,动也不动。
我看得怒从心起,骂道死女人,把你的脏手从紫身上拿开,可惜只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唔唔"声。
"哈哈哈,看,小东西还不高兴了呢。"那女人终于从紫身上下来了,忽然满脸杀气要朝我走来,却被紫扣住了手腕。
"不要动他。"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冽。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好了幺儿,就让这小东西留在这好了,反正也不影响大局。"是那个站在黑色水幕前的女人,她似乎是这些人的领导者,有三个男人站在她身边,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哼!"女人一把甩开紫的手,虽然不情愿,却也往回走去。
"好了,紫,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现在不是管这小东西的时候。"那个冷艳的女人慢慢说着,语气含着警告。
"放心,我不会忘的。我们走吧。"紫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决绝地转身朝黑色水幕走去。
"唔唔唔!"不要走!不要走!我拼命挣扎,拼命呐喊,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更是无法发出一个清晰的音。
我看着紫决然的背影,眼泪就涌了上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让紫做得这么绝。他等了一千多年,我们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我只知道,他今天离开了,就不会有回来的可能了......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黑色水幕,走向天界,走向离别,心痛得要生生把我撕裂。快放开我,紫!不要走!不要走!
"唔!--"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后在泪眼朦胧中我看到紫的脚步停了下来,背影微微颤抖着。
"唔唔唔!"我一阵欣喜,激动地继续喊。
可是他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他排开众人,第一个走进了水幕,身影消失在那片黑色之中。
我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到最后,我还是无法阻止他吗?
那些人一个个相继进了水幕,全不见了。空荡荡的山洞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心如刀绞!
"小煜!"
"小玉!"
两声叫唤同时响起,我惊讶地抬起眼看去,怎么李亚和方研会找来这里?
很快我发现不对了,不是李亚,是雅!而且,我没看错的话,他们是瞬移到这里的!
我没一会儿就被雅解放出来了,被放下来时手脚俱麻,眼看就要摔倒,雅把我抱在了怀里,跟我一起跌坐在地上。
"雅--"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放声大哭起来。真是丢人哪,每次都哭成这样,可是忍也忍不住。
"好了好了,有我呢。"雅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害我哭得更凶了。
我就是这么一个爱哭的小鬼,我永远长不大,永远要被雅和紫疼爱着,我就想永远这样又有什么错呢?我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
雅轻轻拍着我的背,任我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的衣服上。等我哭得够了自己停下来,才慢慢替我抹去满脸的泪痕,嬉笑着脸说:"千年过去了,小玉还是这么可爱。"他的眼神温和,语气自然,仿佛根本不曾离开。
我看着他眼角那朵紫藤,想到千年前他在我眼前消失那一幕,鼻子又开始泛酸。
他忽然就亲了过来,两只手捧着我的头,舌头伸进我嘴里,狠狠地跟我的纠缠着。
好一会儿,我都快无法呼吸了,他才放过我,转而把我紧紧抱着,在我耳边喃喃:"小玉啊......"
我这才注意到方研还站在他身后,愣愣地看着我们,不禁一阵脸红,忙把雅推开。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在意,可是方研......
"小煜,你们都是......"方研傻愣愣的,好像还不能明白过来。
"恩,我们都是妖。"雅扶我站了起来,对方研说。
"雅,你怎么会醒过来的?"我很是奇怪,紫明明在紫藤苑外设了法术,普通人一靠近就会呼吸困难的。
天佑修罗(二)
"哼,说到这个,你小子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啊?"雅沉下脸来盯着我,忽然伸出手猛捏我的脸颊,"下次再背着我做傻事,我就捏死你!"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我赶紧撒娇,拯救我可怜的脸。
"唉!"雅叹了口气,松了手,慢慢说道,"早几个星期我就感应到紫的情绪有极大的波动,虽然那时候我尚未苏醒,但同根而生一直让我们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心灵感应。紫当然能完全感应到我,而我那时也能模糊感应到他的。我一直有种强大的不安,但无从发泄,直到你跟我们说了那些话,眼看着你离开,我感到体内有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复苏。"
"难道......"我不由张大了嘴,紧张地捏了捏雅的手。
"嗯,我是元魂自动归位的。"雅点了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元魂自动归位是指修炼者的法力达到了元魂合一的水平而由于一些原因(比如雅就是被紫有意阻止的)没有合一,修炼者情绪极大变动的情况下,元魂会自动觉醒唤醒修炼者,即附着在本体上的元魂会自动附到形体上。
雅上一世其实就已经达到了元魂合一的水平,只是由于我的原因才再入轮回。他现在虽然是刚觉醒,但法力明显比我高出很多,而他又能与紫心灵感应,所以他带着方研瞬移来这里了。
疑惑解开,也了解了雅的法力,我急道:"紫刚进了黑色水幕!"
"我知道了。"雅看了看水幕,转头对我说,"小玉,你先跟方研在这里等着,我马上过去把那家伙带回来好不好?"
"刚才是谁说不能背着你做傻事的?!"我真想暴走,一个个都这样!
"嘘--不要激动,听我好好说嘛,你想想你过去能帮上什么忙?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这里方研也需要你照看啊。"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惩罚!谁让你乱来的?"雅板起了脸。
"哼!"我不情愿地把头撇向了一边。
"方研......"我听到雅叫了一声方研,虽然没有看他们,不过想也知道雅肯定是给方研使眼色让他看着我。
我赌气没有回头,等了一会儿,山洞里静了下来,我知道雅已经进了黑色水幕了。我猛地蹿起来,就要冲进水幕里去。
可是方研大张着双臂拦在了水幕前,看着我的眼神坚定无比。
"方,放我过去吧。"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以前我一用这个表情,他就会心软的。
可惜这次不凑效了,他抿了抿唇更加坚决地说:"我不知道这个东西的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但是我知道那里一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
"我不能冒险,难道雅和紫就能了吗?我怎么能就这样在这里等着?万一,万一......方研,让我过去吧,我不想遗憾终身!"
我看到他明显的挣扎,眼神闪烁,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说:"可以让你过去,但是我也要跟着去!"
"什么?!你疯了吗?那里是天界,你一个凡人去不是送死吗?我不准你去!"我万万没想到方研居然也想过去。
"小煜,我也不想遗憾终身。"方研看着我,苦笑了起来。
我忽然不敢再看着他......
雅、紫、方研,他们的名字在我脑袋里乱蹿,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
没时间了,我一咬牙道:"好!我们一起过去!"
方研点了点头,把手伸向了我。我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说:"方研,保护好自己!"
他笑着说:"你看好你自己吧。"
方研,你能明白的吧?
你们三个当中不管是谁有什么不测,我都将遗憾终身的......只不过,一个是源于爱情,一个是出自友情。
我们手挽着手踏入了黑色水幕,眼前蓦地一黑,好像所有的光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唯一的安慰是,我的手里还握着方研的手,暖暖的,熟悉的手......
不知在这种完全静谧完全黑暗的环境里过了多久,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很快地,光芒大盛,我们已经来到了世人梦寐以求的天界!
天界没有电视里演的云雾缭绕,也没有仙乐飘飘,反而一派肃穆宁静。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处不大庭院,一间白墙黑瓦的屋子静静立着,四周是爬满了绿色藤蔓的围墙,有个角门微微掩着,通往外面的小道上铺着细细的鹅软石。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农舍。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一块黑色水幕只能通往一个固定的地方,我不知这是哪里,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更不用说雅和紫了。
我和方研相互看了看,都搞不清楚状况。
"去外面找找吧,说不定能看到人,哦不对,是仙人,呵呵。"方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得有点傻。
"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们沿着小道从角门走出去。院墙外面的世界豁然开朗,瓦蓝得不见一丝云朵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满眼看去都是绿油油的草地,期间稀疏地立着几棵树,至于是什么树就实在是看不出来了。只见树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微风拂过,花瓣就纷纷往下飘。
景色美则美矣,我却心急如焚,雅和紫去哪了呢?
"快看!那儿来了个人。"
我顺着方研的手看过去,果然有个小童模样的人急匆匆往我们这边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天界!"小童远远的就面色不善地质问,可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到近前又打量了几眼方研,忽地就跪下了,战战兢兢地说,"小童彩石拜见四方大人,不知大人驾到,冒犯了!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我诧异地看向方研,他也满脸疑惑。不过方研毕竟是个聪明的家伙,立刻冲我眨了眨眼睛,微咳一声对那小童说:"你且起来吧。"
"多谢大人。"小童拘谨地站了起来,仍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咦?"小童抬起了头,奇怪地看了看方研,方笑道,"原来大人是以凡人之躯来到天界的,怪不得。容小童慢慢给您介绍,这边请。"
彩石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引路,把我们又带回了小院落。
"这里不过是天界的一个传输驿站,在天界各个大仙大神的住所都是独自成界,不相连通的,只能通过水幕相通。水幕有三种,黑色水幕只能通往一个固定的地方,白色水幕能通往很多地方,七色水幕只有天帝才有,至于通往何处小童自然是不知道的。小童是五百年前天帝派来掌管这方驿站的。这里只有一块黑色水幕,不知通往什么地方,多年来也不曾有什么人来过这里。"他边走边说,打开了那间小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