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刘畅他们帮我和戚威请假,我的事假只请了三天,剩下的他们顶着。刘畅他们说要轮班倒着照顾戚威,我说这病传染,我得过,还是我自己来。说实话,我知道他们都够哥们儿,会好好照顾戚威。可把他交给别人,我就是不放心。
折腾了五天,我也有些筋疲力尽。可看着戚威食不下咽,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油锅上煎,还不放油。
"烨儿!你歇会儿!瞧把你累的!"戚威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捋了捋我的额发。我正端着碗粥喂他,看他那样,我眼泪都快下来了。平时所有的饭都是戚威做的,我连熬个大米粥都能沸上好几次锅。本来就吃不下什么,还不能做些顺他口的。我真真的体会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饭到做时方狠笨。
"开门!小五!开门!"一听叫门声就知道是刘畅他们几个土匪下山了。这几天,他们三不五时的就往这跑,嘘寒问暖,也经常带些吃食过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常常觉得,有他们站在身边,真好!
"我的威弟弟!你怎么样了!"刘力新一进门连鞋都顾不上换,直冲进卧室。戚威有气无力的嘟囔:"你个大傻蛋!给我换鞋去!我的羊绒地毯哦!"还没说完就要吐,崔小晰赶快拿了盆过去接。这几天了一直都是这样,肚里一点东西存不了,只要有东西,哪怕是点水都得吐了。
"小五,他这两天怎么样了?"刘畅放下手里的吃食问我。"好点了,你先坐!"我忙着给他们沏茶倒水。"快别忙了嘿!"刘力新冲客厅嚷嚷:"又不是外人,你先吃着,戚威有我们照顾呢!哥儿几个都是亲的,虐待不了他!"我无奈着,轻笑着打开饭盒。
"那个,小五"刘畅似乎有些无法开口。"怎么了?"我塞了满嘴的饭,抬起头。我得赶快吃,吃完了还得照顾戚威呢!"这几天你们的课都是乐怡带着,带着宋雪帮着上的,"刘畅清了清喉咙:"你知道,她俩最好,找别人也不合适,等事过去了,请宋雪吃个饭,谢谢她,你俩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行!"我痛快的截断了他的话:"应该的!回头我请!""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到时候你和宋雪尴尬,提前打个招呼,你也有个准备不是!"刘畅一直字斟句酌,他和我说话还从没这么在意过。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把心搁肚里吧!我明白!"
"嘿!五儿!"崔小晰看着我给戚威喂水喂药直咋嘴:"我老婆要有你这一半温柔,我得给老天跪地磕头!"我一愣,紧接着拍他个满脸花。戚威要说话,结果呛得肺都要咳出来了,我抚着他的背,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有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我从小就惧怕这种味道,因为只要一闻到就要打针,就要受疼。
戚威紧紧的攥着我的手,力气大的有些生疼,可我什么也没说,他也一直没说话,有一瞬,我觉得呼吸都要停滞。
我静静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戚威,我没有和他一起走进他父亲的病房,我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与他而立在那些人面前,有些事,还是的要他自己面对。
从医院回来,戚威一直很沉默。我默默的为他倒水,握着他的手。他修长的指尖冰凉,寒意通过相握的手迅速浸染了我的周身。
"烨儿......"戚威的声音有些抖。我轻轻的点头,相握的手又紧了紧。"他说他对不起我!他说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有亏欠!他哭着求我原谅他!可是......他是我父亲啊!我该怪他什么,又该原谅他什么!该原谅他什么!"威的声音终于由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他哭得那么无助,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我静静的把他揽在怀里,搂紧他。威!不要难过!我们应该感谢他不是吗!若不是他给了你生命,我怎么能遇见你、拥有你!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给心情欠佳的戚威买些他喜欢吃的东西,缓解一下他郁闷的心情。人们不是常说吃东西可以使心情变好吗!可没想到,北方的春雨却来得如此猛烈,我被淋成了落汤鸡,入夜就开始发烧。
直到天亮我仍没有退烧的迹象,戚急得在床边团团转,却又不敢送我去医院。这节骨眼上,一到医院肯定得在隔离病房关上一阵子。我忽然无奈的苦笑,我和戚威还真是多灾多难。
"小崽子你还笑!谁让你逞能了!谁让你去买东西了!谁让你......"戚威说着泫然欲泣。我伸手拉住他,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爷没那么金贵!得不了那么时髦的病!"他没好气的瞪我,甩开我的手,一溜烟跑走了。后来我问过他,要是我那时真的传染上非典,那他怎么办。他说:"那我就死命的亲你、死命的抱你,争取传染上和你一起升仙!"说完,他就身体力行的把我压倒在床上。
我还是被戚威送到了医院。医生皱着眉头给我检查完,声音有几分不悦:"怎么不早送来!都转成肺炎了!得住院!先交押金吧!"戚威听完,后悔的眉毛都拧成个结。我拍拍他的手,笑着冲他摇头。
住在隔离病房的那半个月,我经常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人们一生奔波劳碌都为了什么,窗下的芸芸众生似乎都和我没有关系,冷眼的旁观者一切,觉得每个人都如一粒微尘般渺小。也许真的有命运吧,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就如我和戚威的相遇。虽然我从未告诉过他,可他已经无法从我的生命中脱离。
我从来不觉得这世上存在这爱情,也没有人配说这个"爱"字。我讨厌别人常常把这个在挂在嘴边,但戚威每次说爱我,我都知道那是真的。我无法说清我是不是爱着戚威,可我知道自己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这半个月里,每天戚威都会打电话过来,有时聊聊外面的事情或讲一些笑话逗我开心,有时只是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我从没想过,看不见戚威的日子会这般度日如年。
"威!我想你!"盯着一滴滴流进身体的药液,我几乎本能的冲口而出。戚威忽然禁声不语,半天,他干脆挂了电话。我一遍遍回拨,心急火燎,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可总是被他挂断。等到终于拨通,我怒不可遏的冲着电话吼:"戚威!胆大了你!敢挂我电话!""我这么激动怎么接啊!"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鼻音。我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他哭了!"烨儿!"缓了半天,他才开口:"我爱你!"我没心没肺的笑:"我知道!"
我出院那天,戚威带着618那帮人全都抛家弃子,悉数到场。我觉得自己有如刑满释放,头顶的阳光明晃晃,照得我一阵恍惚。戚威什么也没说,直直的走上前来,一把把我抱住,力道大的勒得我生疼,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我淡淡的笑着,回手紧紧抱住他。
那是我和戚威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见到宋雪。
她依然是那么干净俏皮。只是现在相见已经没了当时那一丝丝悸动,只剩云淡风清。
"谢谢!"我把手伸向宋雪,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是谢谢她替我顶课的事,也微笑着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应该的!"两个人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分逾举的行为。不过戚威一直两眼只盯我和宋雪相握的手。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吃醋。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气氛融洽的不亦乐乎。武乐怡更是极尽小女人之能事,和刘畅两个人腻味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笑着偷瞟戚威,轻轻在他耳边说:"嘿!她追你时也这样?"戚威没好气的瞥瞥我:"他俩要是再恶心咱们,咱俩也这样,吓死他们!"我呵呵笑着把他推得老远。宋雪一直静静的看着我和戚威微笑。
"你,都好了吧!听乐怡说,你前两天住院了,不过看现在精神还不错。"宋雪轻轻来到阳台上,和我一起吹着徐徐晚风。屋里面,大家划拳划得正尽兴。"嗯,挺好的!"我转头看向她:"你呢?""就那样!"她声音淡淡的:"有时还真挺后悔,嗨!算了,都过去了!戚威看起来也不错!""嗯!"我轻轻点头:"前一阵子多亏你们帮忙!""嗨!不提那个了!"她轻笑:"你俩,挺好的吧!"我一怔,满眼疑惑的看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我的表情,她的笑容绽得更大,可纯净的看不见意思恶意:"我想,你们一定在一起了吧!你别担心,我没恶意!"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一直有淡淡的笑意:"别人可能不知道,可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你,你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我还依稀记得宋雪那个时候问过我"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吗"。有时我真的佩服女人的直觉,那是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戚威手上的那枚应该和你带的是同款吧!"她笑着指指我脖子上的链子,那上面拴着那枚婚戒,连戚威他们都没在意,她却全都看在眼睛里。我还记得刘畅他们发现戚威手上的戒指时一直追问他这是和哪家小姐有了婚约,哥几个好给你张罗张罗,弄得戚威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干脆支吾着把我拽过去,说:"是他是他!"结果惹来一阵哄笑。
我一直默默的看着宋雪说话,她一直都是恬淡的微笑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以后还有许多事摆在你们面前,要你们一起面对,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说着她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掌:"祝福你们!"我顿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了上去,回以了最诚挚的微笑:"谢谢!"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戚威终于忍不住追上阳台。宋雪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踱进屋里招呼大家喝酒。
"到底说什么了!"戚威满脸疑惑的扳过我的脸,我笑着挥开他的手:"我俩商量着怎么谋杀亲夫,然后毁尸灭迹,最后私奔天涯!""你敢!"戚威一双俊目圆睁随即要以一吻确定所有权。我呵呵笑着推开他,跑回屋里和大家闹成一团,留那小子一个人在阳台自己生干气、吹凉风。我发现,我对戚威吃飞醋的傻表情越来越受用。嗯,宋雪应该算是我们的半个媒人吧。
第 21 章
五月末的一个晴朗的下午,戚威接到电话,他父亲去世了。
只是六十不到的人,人生应该还有许多可能,可他再也没有假如的机会了。戚威独自去参加了葬礼,他毕竟是他的儿子,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去送他父亲最后一程。我和他的母亲都没有陪在他的身边,想着他要自己面对种种难堪的局面,我的胸口就憋闷的发疼。我有时觉得,我和戚威的母亲那么相似,都是见不得光的,只是,我还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从葬礼上回来,戚威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有太多事需要处理,老人遗产的分配无疑是个大问题。戚威是非婚生子女,却能与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享受同等的继承权。老人生前没留下任何遗嘱,遗产之争打得狼烟四起、焦头烂额。每每看到戚威憔悴的神情,我都心疼的无法呼吸,却又无能为力。
"烨儿,我放弃了公司的股份。"戚威靠在我的肩膀上淡淡的说。我早就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静静的听他说。戚威对他父亲的钱没有丝毫的兴趣,可是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与世无争,质疑之声还是滚滚而来。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睡意沉沉的袭来。"大房的人为了谢谢我,也为了安心,决定送我去留学,你说我去哪个国家好,英国?美国?其实我挺喜欢挪威的,只是对那边的学校我还不是太了解。"他说这些时,话音里一直有懒懒的笑意。我愣住了,"嚯"地站起来问他:"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他也站了起来,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我要是走了,你是不是能更开心更自由!""你要去哪?你哪也不许去!就呆在我身边!只许呆在我身边!"喊出这些话后,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从未在戚威面前说过任何表露心机的话,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说明,可我错了,有些话是要说的,就像戚威一直挂在嘴边的"我爱你"。
他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轻轻踱过来,搂住我:"别着急,不去了,哪都不去了!"我狠命的推开他,怒吼出声:"戚威!你耍我!你在试探我是不是!你一直不相信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留在你身边是不是!""烨......我......"他有些嗫嚅,果然被我猜中了!戚威一直都觉得是他死死的纠缠才换来了我片刻的停留,在他看来,我只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而不是心甘情愿,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宁愿离开!
"你他妈混蛋!"我的手一直在颤抖,却始终无法下手狠狠扇在他脸上:"你以为我是因为怜悯!你以为我是因为同情!要不是喜欢你,我疯了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放弃正常的生活!疯了和一个男人上床!还,还他妈用这个破玩意儿绑自己一辈子!"我发狠的一把扯断了脖子上的链子。指环清脆的落地声惊醒了戚威,他拼命的拉住欲夺门而出的我:"烨!对不起!别走别走!"我一把甩开他:"我想静静!"我转过身,指着想要追上来的他:"别跟来!否则我翻脸!我说到做到!"说完,我把门摔得山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街上的。非典的恐慌渐渐散去,又正值下班高峰,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与我擦身而过。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像失聪了一样,听不见人声鼎沸。我忽然觉得可笑,我坚决如铁守护着的爱情啊,如果那是的话,居然连丝毫的信任都没有。
"我们都需要用运气去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里,你的真心。"路过一家音像店时,梁静茹清澈的声音忽然飘来。戚威,我面对所有艰难险阻的勇气都来自于你,可你吝啬的不给我丝毫的信任,我要怎么办!我好累啊。
初夏的天,黑得很晚。我不知道游逛了多久,总之天已黑透。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挪到学校,还好,我还有这样一片容身之地,即使有一天再不能窝在那片原本只属于戚威的空间里,我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停靠。忽然觉得初夏的风有些凉,身边空荡荡的,因为少了戚威。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推看宿舍的门,一室漆黑。这帮家伙,一定又去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我"啪"的打开灯,待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后,我看见戚威呆立在宿舍中央。他跑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又不许我追,我快急死了!"听着他略带责备的焦急问话,我忘了挣脱,静静的伏在他怀里,一身的疲惫竟然荡然无存,果然,我离不开戚威。
"烨!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别离开我!"细糯的软语冲击着我的耳膜。也许是我错了,我从未明明白白的告诉戚威我是多么珍视他,他又如何坚信我的义无反顾!
我捧起他的脸,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濡湿的双眸:"戚威!你听着!我愿意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爱你!不许怀疑我!如果你都不相信,谁会相信我们是相爱的!"他愣了一下,紧接着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我爱你,烨!别离开我!"
转眼暑假将至,天气闷热难当。那次事情之后,我能感觉到戚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谨小慎微,生怕一松手就放跑了我。果然,有些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我还记得那天自信的戚威,淡定的笑着,对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哪也不会去,我会留在这里,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有,别担心,我说过不要的东西绝不会反手再去要!"说完,在他哥哥错愕的眼神下,拉起我的手,走出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