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翎——冥布

作者:冥布  录入:08-10

 文案:

 你可曾知道,在感情封闭十四年后的某一天,突然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他是来杀我的,可这样从未有过的感觉要我无法抽身,爱上他,却是最不应爱上的人,察觉到为时已晚的绝望挣扎,摸爬滚打22年从未付出过任何感情的自己,现在心脏的沦落,痛苦不堪,却仍心甘情愿。 那支鹊翎就摆在那里,照耀整个世界。 不论他在哪,他的身形永远寄予这里。 嗯,我知道的,没有关系……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内容标签:黑帮情仇 主角:洛辛,白羽哲 配角:洛檠,林斯澄,凌烈 其它:黑道 第1章 柔和的海滨城市,与海洋同色的深蓝夜空繁星漫天。 扇贝状的小楼,自地而起的两束灯光将之照的闪闪发亮,如同蕴藏温婉珍珠。 “那么,如果各位都汇报完了,我有一件事要说。” 小楼中的一间小型会议室,9人坐着,现在,一个魁梧的男人起身,手中是一沓白色的纸页。剩余8人全部抬头,迎着斜上方的白炽灯,白羽哲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 “黑崎哥,还有什么事?”他问道。 被称为黑崎的男人低头看着白羽哲,逆光,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语气中的打趣却再明显不过:“白羽哲,今天怎么这样着急,和朋友有约么?” 白羽哲低下头,轻轻敲击手中的笔,“没有。”他答道。 黑崎重新抬头,“好,下面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是各位加入Crime Squad(犯罪暗杀小组)以来最……刺激的事情。” 白羽哲眨眼,室内不知什么时候闯进一只灰蓝飞蛾,扑扇着带有黑色环斑的翅,以白炽灯为中心飞舞。 “根据警方的情报,我市最大的黑道老大洛辛又开始行动了。” “洛辛?”坐在白羽哲旁边的男生皱眉道:“泺帮老大洛辛?” “正是。”黑崎双手支撑着桌子,“因为洛辛的势力过大,警察不好动手,所以请我们去完成……报酬是这个。”说着,伸出了五个手指,然后将手中的纸页分发,“这是他的资料,很笼统,不过大体也差不多。” 白羽哲借着光,首先是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长得西化,鼻梁高挺,深邃双眼是罕见的浓醇咖啡色,头发却是纯正的黑。斜瞰着镜头,右手食指中指托着盛有酒红液体的高脚杯,左手于西装裤的口袋中,优雅地笑着,却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白羽哲见过许多罪犯,无一不是膀阔腰圆,要不就是瘦骨嶙峋。 眼前照片上的男人有所不同,说不上斯文,但的确有种沉静的气质,笑容却很邪佞。身材无法与国际男模相比,也足够令多数女孩倾心。没有刘海,也不是板寸,不过丝毫不影响其五官的端正。 白羽哲皱眉,将视线移至一旁的文字上。二十一岁,中法混血,自幼失去双亲,学习能力很强,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自学大学金融…… “他有一个弟弟,但只是传闻,没有真正的确认。而且,性向是,同性…… ” 黑崎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环视在座8人,目光在白羽哲身上停留,“我们之中,没有性向是同性的人,对吧?” “……”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于一点,白羽哲身上。 白羽哲四下环顾,有些不知所措,“喂……别……” 黑崎打断他:“白羽哲,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性向……” 白羽哲低下头,沉默半晌,才小声道:“需要我做什么?直接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不。”黑崎摇头,“洛辛手下众多,个个身手不凡,他自身也精通散打,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接近他,博得他的信任……而作为他的情人,是最快捷的。” “……” 飞蛾扇动翅膀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没有人去理会。 所有人锁定白羽哲,等待着他的回答。 “……黑崎哥?”白羽哲右边的男生突然开口,“黑崎哥,羽哲他是第一次接这种任务……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还是我来……” “凌烈,”黑崎打断他,“你保护白羽哲要有一个限度,他也是Crime Squad的组员,我相信他能应付。而且别忘了,只有白羽哲一人的性向是同性,只有他可以忍受在洛辛身边的生活。” “……”凌烈偏偏头,探出询问的目光,“羽哲?” 白羽哲看向他,动动嘴唇:“烈……”然后,他闭上眼。 “黑崎哥,我接受此次任务。”当白羽哲再度睁开双眼时,瞳孔在白炽灯下映出光彩。 接着,是沉默。 突然以黑崎为首爆发出来的掌声令白羽哲一个激灵,在这狭小的空间,显得震耳欲聋。 掌声中,是黑崎的声音:“很好,白羽哲,Crime Squad就是需要这样有勇气的人。不过万事小心,谨慎行事,知道吗?” 蓝灰飞蛾早已不知去向。 “喂喂羽哲,我说你不是一时冲动吧,这可是你的第一个杀人的任务啊。” 散会,不再繁华的小街,凌烈追上走在前面的白羽哲。 “不是冲动,烈。” 白羽哲在街边招手,一辆出租停下。 凌烈跟着白羽哲坐进去,报了一个地名,才小声道:“黑道老大在Crime Squad可是第一次,连我都没有接过……你确定你可以?”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么?”白羽哲扭过头,窗外的霓虹映在他的侧脸,“我受过的训练不比你们少。” “我知道……”凌烈看向窗外,“羽哲,你瞒不了我,你在担心。” 出租车在沿海公路上疾驰,从一束路灯投射下的光影奔向下一束。 白羽哲低下头,“……”他叹一口气,“烈,说实话我很紧张……干那种事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对吗?” 凌烈看着同他一起长大的白羽哲,伸手搂住他的肩,“步步小心就好,如果有危险,不要逞强,首先保全性命。”白羽哲点头,“叔叔阿姨你要怎么说?” “我爸妈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解释。现在的问题是——你去哪找洛辛?” 在前面开出租的大叔突然插话道:“你们要找夜辛?泺天游戏设计的老总?” 凌烈皱眉。“泺天?” “诶,你们不知道么?”大叔扭头看了凌烈和白羽哲一眼,“我女儿可爱玩他们公司的游戏呢,还说要嫁给洛辛嘞。” 白羽哲哼了一声,道:“那她是没机会了。” 大叔侧头。 凌烈赶忙问:“大叔,您见过洛辛么?” “洛辛嘛,我倒是没见过。”出租车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大门前停下,“不过昨天倒是拉了一个要去泺天的男孩,和你们差不多大,穿的挺奇怪的。他下车后我顺便去买包烟,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还站在泺天的楼下,看了看就走了,我是挺奇怪,不过也没必要管闲事是吧。” “泺天的地址呢?”凌烈追问道。 “就在郊区,昨天才知道呢,Y街,很大的玻璃楼,挺显眼。”大叔顿顿,“两位,到了。” 凌烈拉过白羽哲,递给司机一张红票,“不用找了,谢谢大叔!” 第2章 宽阔明亮的靶场,十几枪靶的圆心布满黑色弹孔,在刺眼的灯光下隐隐透出死亡气息。 一声枪响后,放在远处休闲桌上的手机铃音响起。 男人随手扔下枪,大步走到桌旁,按下接听键,却并未说话。 那边是年轻平稳的男声:“洛哥,Crime Squad开始行动了,派的是一个从来没有单独执行过类似任务的男生,16岁,叫白羽哲。” “恩。”洛辛只是发出简单的音节,想了想,又道:“把他的照片发过来。” “是,洛哥。”对方说完便收了线,很快,彩信发来。 洛辛一张张翻看,清秀的男生,一身白色休闲服,漆黑明亮的双眼,斜刘海随意地遮住额头,整体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他笑笑,将彩信关掉,重新拨通刚才男人的号码。 “斯澄,让韩妈去买一些16岁男孩的衣服之类,所有日常用品。” 将手枪收回抽屉,走出靶场,通道立刻被书架遮掩。 洛辛站在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向下俯瞰,郊区的街道并无多少行人,尤其是下雪的冬天,只是偶尔有一辆蝼蚁般的彩色汽车缓慢爬过。 这样的天气,活物便显得更加稀有。 年轻的少年站在大楼下,没有带伞,向上仰望着。 洛辛无法看清他的眼睛,目光却仍牢牢锁住他。 离开办公室,进入电梯,下楼,站在大堂内。 保安走过来,欠身道:“洛总。” 洛辛点头,又向远处门外的男孩扬扬头,问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保安始终低着头,双手紧贴裤缝,“有半个小时了。”接着,他偷瞄一眼上司,“洛总,要把他赶走吗?” “不用。”洛辛叼起一支烟,保安立刻掏出打火机点上。 他走出大堂,站在门外的阶梯上。 男孩听到声响,将本是仰望的脑袋微微向下调整,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白羽哲没料到,就在他还在百般思索如何接近洛辛时,洛辛竟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且,洛辛本人拥有一丝照片上所没有显示出的气质,猫般的优雅,却透着豹的危险。 如果用动物作比喻,白羽哲觉得,现在的洛辛,是拥有华丽皮毛生活在雪域的雪豹。 当看到男孩的一瞬间,洛辛首先想到的是猫,拥有柔软毛发的小猫。七分柔顺,三分叛逆。 洛辛眨眼,反应过来,勾起唇角,香烟尽头的火星在白色雪幕中闪烁。 “你是?”他问。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很久才反应过来,“呃……白,白羽。” “白羽?”洛辛眯起眼,“那么有何贵干?” “……”白羽哲低下头,沉默着。 洛辛的微笑变得冰冷,如果连理由都没有想好,他有什么勇气找上门。 尽管是在冬天,洛辛仍注意到白羽哲脸颊上的点点红晕。 在白羽哲的目光重新归于自己前,洛辛将笑容放得轻柔,“进来。” 说完,也不看他,洛辛便转过身去,却未听到有脚步声的接近。 “愣着做什么,被雪浇得不够湿?” “唔……”阶梯下的白羽哲皱着眉,踏上台阶,站在洛辛身旁,抬头看他,“洛先生,您……” “叫我洛辛就好。”洛辛微微偏头,瞥着白羽哲。 白羽哲犹豫一会儿,道:“洛辛,您……难道不问问我来找您做什么吗?” “我这就要问你。”洛辛穿过旋转门,白羽哲跟上来。 进入顶层典雅的欧式办公室,首先看到的肯定是宽大办公桌及其后面足有一面墙大小的落地窗。 洛辛向墙边的沙发扬头,之后便坐进皮质办公椅,拿起桌边的文件整理起来。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沙发上的白羽哲正襟危坐,沉默半晌才道:“我从小……仰慕黑道,不知道……能不能加入你们……?” “哦?”洛辛眯起眼,却仍盯着文件,“你知道我们是黑道?” “……恩。” “你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哦。”洛辛的声音听起来恍然大悟般,“孤儿?” “……恩。” “你知道加入黑道意味着什么么?” “……恩。” 洛辛不动声色的微微抬眼瞥他,“你回答什么事都要先想一下么?” 沙发上的白羽哲正正坐姿,“没有。”他快速答道。 洛辛一边嘴角勾起,他“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白羽哲面前。 弯下腰的同时伸出双臂抵在沙发背上,将阴影罩在被禁锢住的白羽哲身上。 办公室里是淡淡的呼吸声和空调释放暖气的呼呼声。 洛辛凑近白羽哲,挂着邪佞的笑容。 “我喜欢孤儿。”他小声道。 白羽哲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眨着眼。 “我也喜欢你的口是心非。” “我没……” 白羽哲的抗议戛然而止。 窗外是徐徐飘荡的小雪,窗内是温暖的暧昧气息。 修长的食指弯曲勾起白羽哲的下巴,洛辛始终笑着。 “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学习么?” 第3章 “什……什么……?” 白羽哲眨眼,震惊得看着近在眼前的洛辛。 “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学习么?”洛辛重复道,咖色双眼直逼着他。 “……唔……可以请您先……放开我吗……?”白羽哲被钳制的很尴尬,象征性地动动脑袋。 “当然。”洛辛笑笑,接着松开他的下巴,站直身子。 白羽哲单手揉揉自己的下巴,才颇不自然的抬头看他,“那个……您……同意?” “当然。”洛辛道,“我正好缺一个学徒。” “……” 太……容易了些? “怎么,不行么。做我的学徒,比那些连见都没见过我的最底层小喽喽待遇要好很多,也可以更贴近我的生活。”洛辛加重了“贴近”二字。 “可是,您……怎么会这么,这么轻易地……” “你是第一个上门来找我的人。”洛辛道,然后走开,“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 白羽哲还没来得及回答,洛辛便递上盛着金橘液体的纸杯,飘荡而出的气体中发散着浓浓的橘子味。 “小孩子还是喝果汁好一点。你多大了?”洛辛边说边端着精致骨瓷咖啡杯坐在白羽哲旁边。 “……16……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白羽哲答道,轻嗅着纸杯中的浓香。 洛辛的嘴角勾起,轻酌一口咖啡,“16岁正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年纪。” “我没有这么觉得。”白羽哲反驳道。 “哦,是么。那你有什么把握我一定会接纳你,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跑来找我说要加入泺帮。对你这种人,大多是先暴打一顿,活下来了,就调到底下随便哪个酒吧当Waiter,长得好看的,比如你,就调到鸭店去。” “ ……”平静的橙汁轻轻有了点涟漪。 “现在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等我回来时,给我答案。”洛辛起身,将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准备离开,“不要动你不该动的东西。” 随着门的关闭,偌大办公室变得寂静,没有任何发出轻微声响。 白羽哲盯着手中的纸杯,橙黄液体倒映出清秀轮廓。 洛辛的举动与他想象地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让他不知如何应付。 他不知道洛辛的想法,更无法猜透。 他是否把自己送进了危险领域,他不知道。 不过就算危险,这也是他的任务不是么。所以不管洛辛怎样看待他,他只要接近洛辛然后伺机杀死他就好。 从加入Crime Squad开始,就总会出现有去无回的一天吧。 白羽哲环顾自己所处的欧式办公室,并无什么黑道的样子,宽大的办公桌,双屏电脑,典雅的深棕书架,黑色沙发……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CEO办公室。 洛辛很快便回来了,当他推门进入时,不经意地瞥了白羽哲一眼,然后说道:“从我离开你就是这个坐姿,这么久都没有动过么?” 白羽哲道:“没有,您不让我动不该动的东西,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保持原先的姿势。” 洛辛“哼”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橙汁你也没喝过,怕我给你下药?” “不……是。”白羽哲没有喝橙汁,或许有一部分是如洛辛所说。 “你住哪?” 白羽哲抬头看他,“我没有地方住……我是孤儿,记得吗?” “嗯。”洛辛点头,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那跟我回去,这样也方便些。我有一个弟弟,最近不在,你可以先住在他的房间。日常用品我会叫人去买。有什么异议么。” “没,没有。”白羽哲咽咽唾沫道。 洛辛走到他面前,眯起双眼,“很好。”他说,“那么,欢迎加入泺帮。” 第4章 “洛哥?” 敲门声充斥整个宽大办公室,白羽哲回头,手中的纸杯下意识握紧了些。 洛辛头也没抬,“进。”他道。 门外安静了几秒,光滑门把下旋一个锐角,一个男人探进头,看到白羽哲,也并不觉奇怪。他又将门打开些,整个身子钻进来,上前几步,站在大厅正中。 一身银灰西装,整理地没有一丝细微褶皱。黑发同洛辛长短相近,整齐地梳理起来。内敛斯文的气质从他的周身散发,与洛辛骄傲邪佞的气质相抵触,却察觉不到任何违和。 “洛哥,可以出发了么?”男人问道。 “当然。”洛辛已将办公桌上所有散开的资料重叠,摆在桌角上,“白羽,过来。” 意识到洛辛在叫自己,白羽哲首先愣了一下,之后快步上前。 “这是林斯澄,你叫他斯澄哥知道么。”洛辛低头对白羽哲道,“他同我一起长大,是我的心腹,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白羽哲把视线从洛辛身上移开,看看林斯澄。 怎么泺帮的一二把手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完全不会把他们和黑社会连接在一起…… “……您……好斯澄哥……我叫白羽,是洛辛的,嗯,新学徒。” 说着,白羽哲向林斯澄伸出一只手。 林斯澄点头,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与白羽哲握手,“以后如果洛哥不在,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是。”白羽哲道,“我比较笨,可能会有很多问题要问,只要斯澄哥不烦我就好。” “洛哥的人我不会烦的。”林斯澄笑笑,然后看向洛辛,“那么洛哥?” 洛辛绕过办公桌,将手搭在白羽哲肩上,“把纸杯就放桌上,回头会有人来清理。” 白羽哲刚应声,转身把一口未动的橙汁纸杯搁置在桌上,便被洛辛扯走。 “嗯……洛辛我们去哪?”进入被金色包裹的电梯,白羽哲的双眼不知不觉中往映射自己及洛辛身形的电梯门上飘。 “回家。”洛辛道。 “家?”白羽哲抬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啧。”洛辛瞥瞥他,“我说过了,你在我那里住。” “啊呃……对不起我忘了记性不太好……”白羽哲又将头埋下。 “没关系。”洛辛道,接着问站在斜前方的林斯澄:“斯澄,四个月时间还有多少?” “这周六,洛哥,也就是三天后。”林斯澄快速答道。 “嗯。”洛辛点头,“小檠应该是死在外面了,他以前得罪过那么多人。” “洛哥,”林斯澄不自在地别别头,“他怎么说也是您的弟弟,而且他的身手很好,应该不会轻易地……” “不是死了,就是在外面玩疯了不想回来。”洛辛打断他。 “……”林斯澄不说话了。 “……小晴?你的弟弟?怎么名字这么女气?”犹豫在三,白羽哲还是开口问道。 对于自己的任务来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檠天架海的檠。上面尊敬的敬,下面树木的木。”洛辛说。 “哦。”白羽哲长了知识似的夸张点头,“他怎么了?” “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我和他打赌,四个月不依靠家里生活,如果活下来就送他一把贝瑞塔。” “贝瑞塔?”白羽哲眨眼,“那是枪啊!” “嗯。”洛辛回答地若无其事理所当然。 “你给他枪?给一个高一学生?他是高一吧?跟我一样大?” “啧。”洛辛不耐烦地揉乱白羽哲的头发,“你也是高一学生,而明天我就会带你去练枪。” “那不一样!”白羽哲仍不敢相信,“他……他……” “他是杀手,本来就有枪。” “杀……杀手?”白羽哲愣住,“你让你的……亲弟弟去做杀手?去做这么危险的职业?” 自己从某种方面来讲,也是杀手啊,有组织的杀手罢了…… “他自己选择的,我尊重他。”洛辛道。 “……”白羽哲扭过头去,和洛辛能够沟通,大概还需要很长时间…… “怎么了。”走出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洛辛低头道。 “……没怎么……就是……感觉你们的生活很……不可思议。”白羽哲摇头。 “嗯。”坐进BMW宽敞舒适的后座,洛辛点燃一支烟,“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后面还有更加让你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知道。”白羽哲道,“你们的生活方式本身就与我这种人不一样,让我震惊的事情,大概刚刚的只是那千分之一。” “嗯。”洛辛点头,“我喜欢你的头脑。” “……谢谢夸奖。” “现在,准备好,接受一波一波的震惊。在中途死了我是不会管你的。” “知道啦……” 亮黑的BMW,轻盈迅速地从地下驶出。 第5章 装修简洁却不乏活泼气息的房间,冬日里难得的灿烂阳光洒遍每一个角落。 白羽哲关上房门,蹑手蹑脚打开自己的手机,几乎是立刻出现了凌烈的短信:“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吧?” 白羽哲又扭头看看房门,才在按键上轻轻敲击:“我已经在洛辛家住了一晚上了……房间是他弟弟的房间,不过他弟弟最近不在,洛辛跟他打了一个赌。” “嗯,有机会动手吗?” 白羽哲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然后打道:“他很聪明,只是给我简单的说明了泺帮的……” 还差两个字,门把手却突然下转,白羽哲迅速关掉短信界面,打开在后台运行的游戏。 “没人教过你进门先敲门吗?”白羽哲回过头不满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洛辛。 “我没那个习惯。”洛辛在他旁边站定,弯下腰盯着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白羽哲不可思议的瞥了洛辛一眼,“愤怒的小鸟,你做游戏的都不知道?” 洛辛站直身子,道:“公司一般开发游戏我不管,而且,我们不做手机游戏。” “那你这个CEO是做什么的。” 洛辛没有理会他,“换衣服,我们去靶场。” “靶场?”白羽哲关掉电脑,“靶场?在哪?” “公司。” “公司?”白羽哲眨眼,但还没待他问出下一个问题,洛辛已离开房间。 临近春节,街道是一片灯红酒绿,卖鞭炮春联的小贩分散在大街小巷,吆喝着。 洛辛与林斯澄谈论着什么,白羽哲听不懂。 将视线移回车内,白羽哲听着林斯澄温文尔雅的声线,无法想象他是洛辛这样恶劣男人的心腹。 不论是为人,语气还是性格,这两人都是两个极端。 林斯澄温文尔雅,洛辛霸气逼人。 林斯澄谦虚谨慎,洛辛骄傲自负。 望着飞逝而过的高楼出神,相处几十个小时,就已经开始感慨了。 所谓的靶场,是位于洛辛办公室的一个暗道里,平日被书架挡着,根本无法发现。 林斯澄在门外守着,洛辛特地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白炽灯打开,黑漆的靶场立刻如白昼明亮,白羽哲快速地眨眨眼,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无数枪靶,一排桌子,篮球场大小。 洛辛从桌子的抽屉中取出两把枪,递给白羽哲一把,“会用么?” 白羽哲低头端详,大概是捷克CZ75.他摇摇头,睁大眼抬头看着洛辛,问道:“这是真枪?” “当然。”洛辛说着,将子弹装入,上膛,“美国那里弄来的。”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回荡在靶场,震耳欲聋的声音,远处其中一个枪靶上十环多了弹孔。 私自购买军火。 白羽哲掂量着这一条够判多久。 “会用么?” “啊……不会。” “啧。”洛辛点了烟,叼在口中走过来,“怎么练枪都不会。”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普通高中生。” 白羽哲的撒谎技术很棒。 洛辛抓起白羽哲拿枪的手,“跟在我身边的人,首先要学会用枪。” 他将白羽哲的手指掰到正确的位置,“这样拿枪,眼睛看这里。”他用手点点准星,“之后,用食指扣压这里。” 洛辛弯着腰,下巴轻轻搭在白羽哲的肩上。 白羽哲能够感受到洛辛平稳温暖的呼吸及不知不觉抚在自己腰上的手。 洛辛的右手握住他拿枪的右手,将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轻轻下压。 “啪”地巨响,子弹从枪管喷射而出,如期而至的后坐力使白羽哲的手微微后仰。 “握紧,不然枪会被甩出去。但是太紧了子弹会偏离,这个力道需要你自己来熟悉。” 白羽哲点头,看着洛辛示范装子弹和上膛的方法。 “你自己试试。”语毕,洛辛走开去。 白羽哲双手握枪,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注意到洛辛右手同样握着枪,如果此时将枪对准他,心脏大概会在同一时间被贯穿。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门外却突然传来清亮的男声:“斯澄哥,让我进去啦!” 接着是林斯澄竟有些为难的声音:“小檠,真的不行,洛哥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嘁……我四个月活得好好的,还赚了不少钱,让我那个混蛋老哥把奖品给我我就不打扰他了!” 洛辛皱眉,收回枪,不满道:“不该来的时候来。” 第6章 白羽哲微微向上偏头,问道:“你弟弟?” “嗯。”洛辛走到桌旁,按下一个按钮,道:“斯澄,让他进来。” 几秒后,暗道的门被“哐”地踹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与白羽哲年龄相仿的男生,黑色短衣,深蓝的牛仔裤,墨色短靴,留海斜过额头,左眼在发丝下若隐若现,整体与洛辛截然不同,透着颓废气质,他就如狼一般,精干,残忍,危险。 白羽哲看到那男生,双眼倏地睁大,眨眼,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你怎么没上课?”洛辛已在白羽哲身旁站定,右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白羽哲不自在地动动,但洛辛环的紧。 “嘁……那种课不上也罢,脑残老师,脑残学生,有什么好学的。”男生快步走到洛辛面前,这才注意到白羽哲,很快眯起双眼。白羽哲看到他的眼睛同为咖色,比洛辛的更浅些。 不过现在不是注意眼睛的时候。 男生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然后道:“你怎么跟我长这么像?” 这也是白羽哲想说的,你怎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白羽哲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除了留海更长,眼睛颜色不一样,身高比自己稍高些,气质完全相反外,再无任何差别。 “你谁?”男生再次发问。 “……我……呃……”白羽哲嗫嚅半天,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白羽,我的新学徒。”洛辛在一旁答道。 “学徒么……”男生的视线缓缓后移,“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是挺多……也不值得稀奇。”他喃喃道,最后视线停留在白羽哲的腰间,突然笑了,露出一边雪白虎牙,“你好,我叫洛檠,凤凰涅檠的檠,不是晴天霹雳的晴也不是一柱擎天的擎,记好哦~”说着,向他伸出右手。 白羽哲看看洛檠,又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手,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 洛檠,绝不是这样普通的人…… 白羽哲的手触碰到洛檠的一瞬间,洛檠突然使力,上前一步另一只手牢牢扣住白羽哲的胳膊,白羽哲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虎牙,便腾空而起,接着,是身体与地面猛烈撞击的剧痛。 脑袋嗡嗡作响,四肢麻木般瘫软无力,白羽哲躺在地上,看不到头顶的洛辛和洛檠,却听得到上下拍手的声音。 洛檠笑了几声,才大声道:“老哥,你的学徒就这么点本事?你教他什么了?床上功夫么?” 力量渐渐回归,白羽哲单手撑起身子,另一手扶着脑袋晃了晃,坐在地上,几步外的两人看得清楚。 “小檠。” 侧面的白羽哲看不到洛辛的表情,但被他语气的冰冷吓了一跳。 那是即便在温暖的室内,也可以使血液瞬间凝结的声音。 洛檠明显吃这套,他低下头道:“好啦老哥~别样啦~” “去给他道歉。” “老哥~~~~~~” “快。” “老哥~~~别这样么~~我什么时候给别人道过歉啊~~~~”洛檠在洛辛面前扭了扭。 “快。” “……嘁……”洛檠理理自己的留海,走到白羽哲面前,“喂,你没事吧。”语气没有丝毫关切,问的心不甘情不愿。 白羽哲缓缓站起身,又晃晃脑袋,“没事。”他答道。 “呃……”洛檠稍稍扭头瞟洛辛,却正对上他的目光,又赶忙扭回来,“对不起。” 白羽哲摇摇头。 洛檠如获大赦般跑回洛辛身旁,“老哥~他原谅我了~我的奖品呢~?” 洛辛低头看着洛檠,许久都没有说话。 白羽哲站在一旁,只手扶着脑袋,还是感到晕晕乎乎。 洛檠看上去挺纤瘦,没想到力量会那么大。 “喂喂老哥……别这样看着我啦好吗……”洛檠被盯地发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还剩两天,你怎么就回来了。”洛辛道。 “啊哈哈……”洛檠尴尬地笑笑,有些局促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两天而已两天而已啦老哥~前面那么长时间我都活过来了还赚了很多钱,不少这两天嘛~~” 见洛辛还是不为所动,洛檠直接抓住洛辛的一只胳膊,摇晃着,“老哥~老哥你可好了~你看你弟弟盯着那把贝瑞塔都好久了就给他嘛~” 洛辛终于哼了一声,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银色手枪,扔给洛檠。 “耶!”洛檠跳起来接住,握在手里摩挲两下,便跑到靶场门口,看看白羽哲,然后抛给洛辛一个飞吻,“我爱你老哥!” 扔下这句话,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羽哲盯着入口出神,无法把那种人与洛辛联系起来。 直到洛辛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才回过神来。 “没事吧。”洛辛的语气比洛檠多些情感,看上去却仍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白羽哲眨眼,“他是你亲弟弟么?怎么比你还恶……” “劣”字被他及时收回,低下头尴尬地吐吐舌头。 洛辛眯起咖色双眼,问道:“恶什么?恶心?” “我说的‘恶’可是四声。” “哦。”洛辛点头,“恶劣。” 白羽哲没有说话。 洛辛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向靶场外走去。 “喂!”白羽哲跟上去,“去哪?” “吃饭。” 乳白色的花体字母挽于褐色底牌上,阳光透过薄云涂抹在上面,金色的果酱。 白羽哲下车,打量着面前的西餐厅,透明的玻璃下,隐约可见暗色调的装饰餐桌,还有为数不多的顾客。 他曾随凌烈的父母一起来过这里,里面的菜品价格都不是寻常人所支付得起的。 白羽哲的父亲同凌烈的父亲是数十年的好友,两人一起打滚数年,终于成为两位赫赫有名的珠宝商。 白羽哲刚刚从襁褓中走出,还在蹒跚学步时,他的父母便出国考察却因飞机事故葬身于蓝海。顺理成章地被凌氏夫妇收养,与比自己大了近一岁的凌烈一起长大。 凌氏夫妇对他再好,也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林斯澄按照洛辛的指示去办事,白羽哲跟在洛辛身后进入餐厅。 没有过多的言语,服务生将他们引领至餐厅后方的桌边。 窗外是餐厅的后院,此时的冬季里面只有常春树的枝叶。 快速的说出两套菜式的名字,洛辛没有问白羽哲要什么。 服务生欠身离开,洛辛的一只手背抵着下巴,微微眯着眼。 白羽哲把玩着餐具,银色的刀叉,在橘色灯光下刺出光锥。 他被来自对面的视线盯地不自在,瞥一眼洛辛,正色道:“洛辛,不要这样看我。” 洛辛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悄声道:“白羽,你很可爱。” 语毕,身体前倾,毫无征兆地用唇在白羽哲的左脸轻啄一下。 “……” “哇!”几秒后,白羽哲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手捂脸,一手指着洛辛,却没忘记控制音量,“你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洛辛的咖色眼眸中满是笑意,“吻你。”他说。 “别这样,被别人看到怎么办。”白羽哲仍捂着脸,四下环顾。 左脸不知为何,灼烧般地火热,似要将人吞噬的那人唇的余温仍滞留在脸上。 洛辛从身后变魔术般抽出一个文件夹大小的黑色画板,白羽哲看到上面的纸页上画了白色羽毛。 “那么你的意思是,只要不被人看到,就可以么?”洛辛邪佞地笑着,轻柔地用指尖抚摸画上的羽毛。 突然,他一手撑住桌子,一手将画板从侧面挡住白羽哲的脸,倾身,别头,含住了白羽哲的唇“唔……?!” 放大的瞳孔中是洛辛长而不翘的浓密睫毛及异于常人的咖色眼眸。 白羽哲慌忙闭上眼,却在那一瞬,温热柔软的唇离开。 洛辛坐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捏起高脚杯,轻轻摇晃其中的液体。 白羽哲毫无意识地坐在他对面,唇上火热,余温似乎永远无法散去。 第7章 黑色的无牌车停在路边,车窗上的灰黑色车膜挡住了车内的情况。 “洛哥,那个就是凌烈。”驾驶座上的林斯澄向远处贝状小楼前的男生扬头。 “嗯。”后座的洛辛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橘红色的火星是车内唯一的暖色,“白羽哲呢?” 林斯澄掏出手机,打开定位系统道:“很快就到了。” 话音未落,洛辛便透过车窗看见了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白羽哲。 他四下张望半晌,最后视线停留在了自己车上。 洛辛靠在靠垫上,微笑着看着白羽哲的眼睛,他知道他看不见他。 白羽哲微微歪头打量一会儿黑车,还是转身走到凌烈面前。 林斯澄按下手机按钮,里面立刻又声音传来:“怎么,洛辛今天肯放你出来了?” 然后是白羽哲的声音:“嗯……他好像已经……放松警惕了……?” “他没有怎么着吧?动手动脚那一类的?” “……” “怎么了?” “……他……吻了我一下……” 距离很远,但洛辛仍清楚地看到愣住的凌烈,“……嘴?” “……嗯。” 洛辛的嘴角微微上扬,白羽哲,哼,白羽哲。 他看到凌烈缓缓摇头:“不说这个了,还没有机会下手吗,已经一周过去了。” “……没……” 电话中的声音停止半晌,通过手机只可以听见远处鞭炮的声音。 “羽哲,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洛辛,是什么样的感觉。” “……”白羽哲欲言又止。 “……只有一周,你就爱上他了,是吗?” “……我没有。” “羽哲!”凌烈突然按住白羽哲的肩,使力摇晃几下:“你要保持清醒知道么,你的任务是让他爱上你而不是让你爱上他!” 林斯澄侧头,看看洛辛,“洛哥?” 洛辛叼着烟,无声地笑着,“既然那是他的任务,我就帮帮他。” “……洛哥,你……”林斯澄眨眼,“洛哥,你说过情感……” “白羽哲不一样。”洛辛打断,“不过那个凌烈要除掉。” 林斯澄点头,“是,洛哥。” 白羽哲很快离开,凌烈站在原地,低头按着手机。 白色羽绒服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洛辛和林斯澄便下车。 离开车体的隔音庇护,室外一下变得吵闹起来,远处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噼啪声,偶尔有一只飞鸟惊叫着从低空掠过。 不愧是Crime Squad的优秀队员,凌烈还是在这嘈杂声中捕捉到了那细小的脚步声。 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站直身子。 林斯澄从腰间拔枪,直指凌烈。 洛辛走上前道:“凌烈,是么。” 凌烈靠在墙边,举起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辛,“你想干什么?”他问。 洛辛笑出声,又向前踏出一小步,“放轻松,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凌烈问,“黑道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洛辛回头看看林斯澄,弯下腰道:“如果你认为黑道就是横行霸道头脑简单靠暴力解决一切的话,看来你对黑道的偏见很大,而且,理解完全偏离真正的定义。” 凌烈勾勾嘴角。 “凌烈,我调查过你,你是Crime Squad最优秀的组员,你父亲也是它最大的赞助商。 你不单单受警察雇佣暗杀过许多罪犯,同样替罪犯杀过罪犯。在我看来,你们只是一群有组织的杀手罢了。你一直护着白羽哲,也正是这个原因,白羽哲加入Crime Squad只比你晚一年,却还从来没有单独接受过任务,这次如果不是我性向的原因,你是不会同意白羽哲来接近我的。“洛辛顿了顿,笑道:”我,是白羽哲的第一个猎物吧?“ “你想说明什么。”凌烈直直地盯着洛辛的咖色瞳仁。 洛辛直起腰,“我想说明,关于你和你的朋友,我了如指掌。而我迟迟没有动手,你应该知道原因。” 凌烈沉默半晌,问道:“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洛辛笑,“聪明如你,还需要我说明么?”他从西装下缓缓抽出手枪,缓缓抬起,瞄准凌烈的眉心,“你的存在是阻碍,凌烈,现在我给你说明,我看上白羽哲了。” 扣住扳机的手指一点点下压,鞭炮声告一段落,远处隐约可听见海浪的呼啸,海鸟的鸣叫。 凛冽的风卷着海洋腥味掠过,洛辛的嘴角更加上扬。 子弹一触即发,凌烈的双手按住身后的墙,鬓角渗出粒粒汗珠。 终于,响亮的枪响,一群海鸥瞬间惊飞。 枪响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洛辛看着被冲击力打到地上的手枪,右手缓缓垂下,红色的液体沿着手腕之上蜿蜒流下,滴落于青石板,点点触目惊心的红。 扭过头,远处,白色羽绒服的少年双手举枪,身体及声音都在颤抖:“放了他!” 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林斯澄的枪指向白羽哲。 洛辛按着手臂,道:“斯澄,把枪放下。” 林斯澄惊愕道:“可是洛哥,他……” “放下!!!!” 突如其来的吼声震慑住在场所有人,很久之后回声才从广场消散,林斯澄犹豫一阵,还是收了枪。 洛辛瞥了一眼墙根的凌烈,也不理会自己的伤,径自走向白羽哲。 白羽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马上站回来,枪管始终对着洛辛的胸口。 洛辛在他一臂外停下,胸口抵着枪口。 白羽哲的手在颤抖,眼里满是惶恐。 “放了他!” “杀了我。” 两人同时开口,接着白羽哲愣住。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白羽哲咬着牙,下唇印出惨白的月牙状痕迹。 洛辛“呵”地笑出声,别头看向远处,“你不敢,对么。” “我敢!” “那就杀了我。” 白羽哲沉默几秒,突然移开手枪,向斜上方的屋顶开枪。 子弹打在砖制屋顶,发出清脆声响,随后轻盈弹开。 白羽哲目光追随着如受伤飞鸟般掉落在地的子弹,叹口气道:“看到了,这是仿真枪,打不死你。” “就算是真枪,你也不会对着我开枪。”洛辛道,“你在我开枪的前一秒开枪,我的枪声那么大,谁都以为那声枪响是这赝品枪发出的。我说过了,我喜欢你的头脑。它能将人打出血,说明还是有一定力量,”洛辛看看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腕,“现在还有机会,打不死我,也可以打伤我。” “……”白羽哲低着头,没有任何举动,“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他道,“但是总有一天,因为那是我的任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是你的任务,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你跟着我。”洛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哪怕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洛辛笑了,“My pleasure.” “……放了凌烈。” “你,”洛辛回头看向凌烈,“滚。” 凌烈看着白羽哲,白羽哲点点头,他最后还是离开,小声道:“羽哲,自己小心点,知道么?” “斯澄,”洛辛再次唤道,“确认凌烈离开这里,不要伤到他。然后你先回去。” 林斯澄踌躇一阵,然后微微点头,“是,洛哥。” 第8章 宽阔的广场是一片喧闹,数辆蓝白警车将洛辛和白羽哲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 为首的警车上下来一个端着枪的中年警察,当看清远处所站的人时,他立刻放下枪,紧张的表情瞬间变得献媚,“洛先生,怎么是您呀?” 洛辛将白羽哲拉到身后,点头道:“我在教我的朋友散打,请问有什么问题?” “没,没,当然没有。”警察连忙摆手,“只是这里毕竟有居民居住,开枪的话会吓到百姓,所以……” “我知道了。” “那……洛先生,我们先走了。”见洛辛点头,那警察赶忙带领车队离开。 广场再次恢复了寂静。 “……”白羽哲站在洛辛身后,低着头。 洛辛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点燃一根烟,“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解释清楚,所有的一切。” “……” “喂,白羽。”洛辛转过身,按着他的肩,“我在跟你说话,白羽。” “……我不是白羽。”白羽哲憋了半晌,别过头道。 “好,白羽哲,我再重复一遍,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把所有一切,你的一切,解释清楚。” 尼古丁的气味萦绕在两人四周,让白羽哲直想咳嗽。 “……” “啧。”洛辛撇嘴,突然弯腰将他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这一举动令白羽哲彻底炸毛,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处境,“放我下来! @#%&……“ 洛辛也不理他,在众目睽睽下,把他抱到附近一家希尔顿酒店的房间里,脱掉他的鞋,然后如手提包般将他扔到双人床上。 白羽哲还在撑起身子揉着双肩,便看到洛辛竟站在床边开始脱西装。 “你你你你你……洛辛!” 白羽哲到底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最后自暴自弃地喊了一声洛辛的名字。 “怎么。”洛辛已用左手褪下外套和领带,剩下衬衫的头几个纽扣也被解开。 白羽哲这才注意到洛辛的右臂,一片殷虹。 “你打伤了我,我让你解释,你也不说,还让我抱你到这,你还想怎样?” “我又没让你抱我到这!”白羽哲气急败坏,“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认清楚好不好?!” “嗯,什么关系?”洛辛脱下鞋坐上床,左手撑着柔软的被褥,身体前倾,凑到白羽哲面前,“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学徒,当然很快就不是了。” “我是要杀你的!”白羽哲向后挪了挪,靠在床头。 “如果有一天你杀了我,那也只能说明我把你教得很成功。”洛辛坐直身子,不慌不忙道。 “……你……”白羽哲摇摇头,“洛辛,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连树都有皮猪都有脸而你却一样都没有?” 洛辛笑得很开心,然后道:“帮我把衬衫脱了。” 白羽哲翻白眼:“自己脱!” 洛辛看他一眼,修长笔直的双腿伸平,过一会儿又将左腿曲起,拍拍右腿道:“坐上来。” “不。” “你想让我流血致死么。”见白羽哲还在犹豫,洛辛直接伸手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面对着自己,“我死了,而现场只有我们两个人,到时候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么……” “好好好我帮你脱闭嘴行吗?!” 白羽哲说着,便解下一粒纽扣,一点点下去,内里精壮的胸膛渐渐露了出来。 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白羽哲别过头去,将洛辛的衬衫褪到只剩袖子挂在右臂。 雪白衬衫下的血液已经凝结,变得乌红。 “怎么仿真枪力量还这么大……”白羽哲皱眉,然后抬起头看看洛辛,“它好像跟衬衫黏在一起了。” “直接撕,速度快点。” 白羽哲点头,手上一使力,猛地将袖子扯下,血再次涓涓流出。 洛辛看看自己的伤口,然后道:“电视柜下面靠左的柜子里有药箱。” 白羽哲奇怪地瞥他一眼,下床,在电视柜前蹲下,打开柜门,木材特有的气味扑来。 正中央一个药箱,上半部分由浅蓝色涂抹,下半部分则是奶油白,两种颜色由一个十字扣衔接,上面还画了一只小熊。 “看不出来,你竟然会用这种药箱。”白羽哲扭头看了洛辛一眼。 洛辛坐在床上抽烟,他瞟一眼白羽哲,点头道:“很久以前的,这个房间我常用,就包下来了,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有。” 白羽哲将药箱取出,后面赫然出现一个黑色轮廓。 “这是什么?”白羽哲拉扯一下,轮廓倒下,发出沉闷声响,“……小提琴?” 他将盒子拉出,打开,黑色的小提琴,在灯光的照耀下,平整光滑的面板泛出星星光晕。 不论是琴头、弦头弦枕还是音孔,每一个精致细微的地方全部细细刻画,如珍宝般瑰丽。 “……小……小提琴?”白羽哲愣了半晌,眨眼,“你会拉小提琴?” “嗯,很早以前拉过,之后一直放在这里。”洛辛道,“你如果不把它拿出来,我都忘了。” “这……” 这怎么能是洛辛拉的东西……黑道老大会拉小提琴?文艺男青年? “真想听你拉,我喜欢小提琴。”白羽哲随口说道,提着药箱跨坐在洛辛的腿上。 “总有机会可以听到的。”洛辛笑道。 白羽哲打开药箱,不经意地看一眼洛辛赤裸的上身,便彻底愣住,他原以为黑道的人都应该是伤疤遍布,毛发浓密,肌肉发达的人。 可洛辛似乎不太一样,除了左锁骨一条不过三厘米的浅色伤疤,便再无其他。的确有肌肉,但不是肌肉男的类型,给人的印象仍是精瘦、干练等词。 “喂。”洛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将白羽哲拉回现实。 “啊啊,要怎么处理?”白羽哲干笑着,打开药箱。 “你不会包扎?”洛辛皱眉。 “我不是医生。” “那就按我说的做。” 擦拭完毕,消毒完毕,白羽哲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洛辛手臂上缠纱布。 “纱布不用了,小伤而已。” “那怎么行?!”白羽哲道,“不缠上,回头感染了死了怎么办?” “你不是迟早要杀了我么。” “……” 突然一个重物搭上肩膀,腰被一条手臂环住,白羽哲手上的动作一滞。 “喂,把脑袋挪开,你……” 温暖柔软的唇突然吻住自己的脖颈。 “……白羽哲,我喜欢你。”洛辛在他耳边道,温热吐息刺激着耳膜。 白羽哲吞吞唾沫,“……别……别开玩笑了洛辛……” “我喜欢你,白羽哲。” “哈……哈哈……没看出来嘛,你这么会开玩笑……” “真的。”环住自己的左臂加紧力道,“我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动过心,你是第一个。” 白羽哲装没听到,埋头包扎,却抑制不住快速汇集在面部的血液。 “我以前拥有过许多男孩,男生,甚至是男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没有性,却让我如此在意的人……只有你。” “我们认识只有一周。”白羽哲说,之后便转移话题:“……唔……第一次包扎,包的不好,不过还凑活,洛辛,你看看……” 刚刚放开洛辛的胳膊,便被压倒在床上,双手被钳制在脑袋两侧。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洛辛凑近白羽哲,近到几乎可以数清他浓密的睫毛。 天色渐暗,床头灯开着,屋内染遍暖色,黑色小提琴幽光熠熠寂静的房间,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洛辛的咖色双眼一眨不眨。 “我问你,你听到了么。” 白羽哲别开头,看着床头灯,咬紧下唇,“……洛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洛辛抿唇,放开身下的人,两三下穿上衣服,收起小提琴,拉着白羽哲就向门外走。 “去,去哪?!” “别废话。” 第9章 夕阳西下,巨大的火球被海洋遮住小半,剩余的部分映于海面,闪烁粼粼波光。 树林是淡淡的墨色,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沙沙作响。 海鸟在海面低空飞行,鸣叫着,呼唤自己的伴侣归巢。 沙滩上是平日里最常见的鹊类,浅蓝的羽毛发亮,在金色夕阳的轻镀下,蹦跳觅食。 轻柔的朵朵浪花边,两个面对面的人。 白羽哲别过头,微微向上抬起,眯着眼看堕落阳光。 “……洛辛。” “嗯?”洛辛的双眼始终凝视着白羽哲。 “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洛辛勾起嘴角,微微低下头,“一开始。” “……那你……为什么还允许我……” 白羽哲话说到一半,手突然被人握住,贴在洛辛的胸口。 “感觉得到么。” “……什么……?” “我的心跳,它跳得很快,因为你。”洛辛弯下腰与他轻触额头。 “……那你也不能……凌烈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洛辛沉默半晌,开口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杀与被杀的关系,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 “我会杀你。”白羽哲道。 “你已经做到了。” “什么?!”惊愕地抬起头。 洛辛笑笑,“白羽哲,告诉我你的真实感觉。” “感觉?”白羽哲眨眼,“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个人类,变态,而且……唔?!” 话未说完,已被堵住呼吸。 灵巧的舌挤进口腔,找到自己的舌缠绵。 光滑火热,灼烧着口腔每一个角落。 沙滩上的飞鸟不明原因地成群起飞,澄澈的翅膀在空中舞动,扑向净亮的光线。 空中落下几片飞羽,旋转飘荡,纷纷扬扬地落下,抚在金色沙滩,蓝色海洋。 灰喜鹊在空中鸣叫着,翘动尾翼,在空中划出弧线,憩在树梢。 “唔……嗯……”白羽哲借着两人唇相互交错的空隙喘气,双颊泛起星星红晕。 明明是自己的任务……明明要杀死他……明明觉得他有那么多缺点…… 面对他的吻,却丝毫不抗拒,反而希望可以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到那人半闭的咖色眼眸,沉浸在少有的温柔中。 两人终是分开,洛辛将白羽哲拥紧,仿佛要将他嵌进身体。 “……白羽哲,你明白么,我。” 白羽哲的左耳贴在洛辛的胸口,静静地听着胸腔内的律动。 “我觉得你……似曾相识。” 洛辛低下头,轻嗅着白羽哲的黑发。 “好像就在哪里,见过你似的。”他继续说道。 “前世么?”白羽哲开玩笑。 “不,不是前世,就是这辈子。”洛辛道,“白羽哲,你确定你是孤儿?” 白羽哲在洛辛怀中轻轻点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和凌烈的父母一起生活了……只知道我的父亲和凌烈的父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是由于飞机事故去世……你问这个做什么?” 察觉到了洛辛僵硬的身体,白羽哲抬起头,“怎么了?你知道什么?” 洛辛摇头,“不知道,你这么小,居然就这样了,心里很难受吧?”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同情人了?”白羽哲反问,“对了,你的资料上说你也是自幼丧亲,怎么回事?” 洛辛沉默。 “呃……如果不方便的话……对不起。”白羽哲低下头。 “不,”洛辛回答,“我八岁的时候,母亲在法国被薛铭的人暗杀,父亲在敢去赶去法国的航班上遇难。” “你妈妈是法国人吧?”白羽哲道,接着又问:“薛铭是谁?” “鸿帮的帮主,那时候我八岁,斯澄六岁,小檠三岁。” “斯澄哥?”白羽哲眨眼,“他……” “他是我父亲的养子,”洛辛打断他,“目的就是在我接管泺帮后能有一个得力的助手。” 白羽哲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说这个了。”洛辛轻松地笑笑,“小羽,做我的恋人。” “什么?!”白羽哲后退一步,从洛辛怀中挣开,“你叫我什么?!” 洛辛站在原地,微笑着,夕阳洒在他的侧脸,一片暖色。 “小羽。”他重复道,“小羽,我爱你,做我的恋人。” “呕……”白羽哲做呕吐状,“堂堂黑道老大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不。”接着,走过去,弯腰吻吻他的额,在他耳边轻声道:“小羽,如果不是冬天温度低,我会在这里就要了你。” 原本是暖暖的阳光,在这句话之后,突如冰锥刺入白羽哲的身体。 “你你你你……你离我远点!”接着,便向远处跑去。 洛辛跟着跑了几步,修长的身影映在沙滩,漆黑的优雅。 沙滩消失的地方,一片乱石滩,白羽哲突然停在那里,身体微微下蹲,如捕食的小猫般。 “怎么了?”洛辛在白羽哲斜后方停下。 “嘘……”白羽哲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前方。 洛辛看向乱石滩,灰色小石,上面只有一支羽毛,随着海风,轻微飘动。 “羽毛?”洛辛皱眉,“你要羽毛做……” 话还没有说完,白羽哲便突然跃出,羽毛伴随他的身体刮起的风,悠悠飘远。 “该死!”白羽哲直起身,脚踩在细碎尖石上,突然又跨了出去,轻飘飘的羽毛再次飞离。 洛辛无奈地笑着摇头,他不知道白羽哲为什么执着于那支羽毛,更不明白他为了抓住那一支羽毛,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明明轻手轻脚地过去,很容易就可以抓住它。 或许是乐在其中吧。 白羽哲故意让身体卷起轻风,带跑羽毛。 好像春天里顽皮的小猫,双爪按住斑斓的蝴蝶,却会放开爪子让蝴蝶再次高飞。 如此反复,白羽哲终于玩累,将羽毛轻握在手中,炫耀战利品般跑回沙滩。 “你要羽毛做什么?” “不做什么,很好看啊。”说着,将羽毛举在他面前。 洛辛接过羽毛,淡蓝的颜色,尾端随风漾漾。 “灰喜鹊的?”洛辛问。 白羽哲笑的开心,“对啊,这种颜色的羽毛最好看了!” “你知道古人管这种颜色叫什么么?” “什么?”白羽哲歪头。 洛辛用羽毛挠挠白羽哲的鼻尖,直到他用手拨开才答道:“月白。” “月白?”白羽哲低头想想,“月亮又不是白色的。” “对啊,古人认为月亮的颜色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着一点淡淡的蓝色,所以,叫月白。” “唔……” “小羽,” “嗯?” “你还没有回答我,愿不愿意做我的恋人。” “你的思维一直这么跳跃吗?”白羽哲道,“不—愿—意!” “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 说完,他又突然用双臂勾住洛辛的颈项,踮起脚尖。 洛辛顺势微微低头,搂住白羽哲的腰,笑着。 两人鼻尖相触。 一边是沙沙作响的树林,其中不时传出鸟儿的呢喃。 另一边是平静的海面及渐落的夕阳,照耀着细沙上的两人。 “我爱你。不过说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 番外:林斯澄&洛檠篇 “白痴啊你小子!怎么这你都投不进去!” 嘉年华,张灯结彩的街道两旁满是摆满毛绒玩具的娱乐设施,各处都可看到画着大大笑脸借以掩饰真正表情的小丑,踏着夸张至极的巨大鞋子,手里攥着气球,弯下腰来与小孩子合照。 洛檠吵着要去嘉年华,理由是看见无数白痴为了一个玩偶花掉数不胜数的钱币,再当着他们的面轻松拿下他们的相中物,很好玩。 于是,洛辛便毫不犹豫的让白羽哲跟着去,理由是两个年龄相差不多的男孩子更有共同话题。 事实是,两人非但没有如正常男生那样说说笑笑玩的欢,白羽哲还经常因为一个投篮失误被洛檠赏一个暴栗。 让洛辛知道的话,大概会替白羽哲加倍归还给自己的弟弟。 不过白羽哲说到底也是经过Crime Squad的训练,被惹急了也是会小宇宙爆发,直接大满贯,引得无数游客侧目。 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年级看上去都不大的男生,一人背着一大堆毛绒玩具,从鸭到鸡,从狗到猫,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拿不到的。 “妈妈,快看那两个哥哥!他们赢了好多玩具哦!” “那两个哥哥是这里的志愿者啦,专门背着玩具宣传的。” 两人走在路上,这样的对话已不足挂齿,更有甚者,领着小孩来问玩具卖不卖。 “啊啊烦死了这么一大堆,别人会以为我跟你一样都是娘炮的!” 洛檠将玩具一股脑扔到已经在长椅上休息的白羽哲身上,活动活动,然后道:“我去趟厕所你赶在我回来之前把这些玩具处理掉不然你就给我背回去听到了没?” 说罢,还未等白羽哲有所反应,便闪人失踪。 “……”和洛檠接触并不算多,他的每一句话却都让人印象深刻。 明明是他硬拖着自己去玩游戏,还害得惹了不少白眼,赢到玩具后还不肯送人,就要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离去。 事实证明,洛檠,比他哥更恶劣,更变态。 俗话说得好:一代更比一代强。 白羽哲不知道,如果洛辛和洛檠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会变态到什么地步去…… 将视线移回多的已经掉落在地的玩具上,这么一大堆,怎么处理…… “……喂。” 头顶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白羽哲一震,抬头,却并不是熟悉的面孔。 声音的主人看到白羽哲愣了一下,眨着眼。 “您,您好?”白羽哲起身,玩具随之散落一地,正尴尬地不知如何,那男生便弯下腰拾起玩具来。 “啊啊……谢谢……”慌忙接过玩具,堆在身后的长椅上,才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人。 18、9岁的样子,比洛檠还要略高些,黑发有些自来卷,却并不明显,更像是烫过的样子。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皮衣仔裤短靴,右耳两支耳钉,右眼角一个大写花体字母Q……典型的小混混,却还不是无可救药的德行。 “嗯……您……好?”打量完毕,小混混却仍无说话的样子,白羽哲不得不再次开口。 “洛檠是你什么人?”那男生突然道。 “诶?”白羽哲眨眼,“洛檠?就是……朋友啊。” 是自己恋人的弟弟这种话,白羽哲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朋友?”男生眯起眼,“你跟他长得几乎一样。” “很多人都这么说。” “也对,你和洛檠完全不同,也不像是可以驾驭他的人。” “……”白羽哲不知该怎样接话。 “他最近怎么样?”男生再次问道。 “啊……挺好?”白羽哲眨眼,“请问您是……?” “杨穆霖。” “啊,哦,您是洛檠的朋友?” 男生沉默着点头,“林斯澄那厮呢?把洛檠追到手了么?” “诶?”一头雾水,“斯澄哥……” “杨穆霖!!!” 话还没说完,洛檠便瞬间出现在白羽哲旁边,“啪”一声,杨穆霖的脑袋便被巴掌扇向一边,“我不是告诉过你永远从我面前消失的吗!你脑袋被踢了回来送死啊!!” “小檠,以前的事,对不起,我现在已经玩腻了,不想再玩了,原谅我,好吗?” 洛檠一出现,杨穆霖的声调立刻软了八度。 他想拉洛檠的手,却被他一掌打开。 “哦?同时和四个人交往,其中两个还是女的,累了是吗?”洛檠的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杨穆霖低着头,一语不发。 “我说过,我不介意你是孤儿,不介意你学习不好,不介意你是个混混,不介意你和除了我以外的人接吻上床,人有必要的需要我知道。但是,杨穆霖,”洛檠顿顿,“你敢不敢在完事之后不要还和他们暧昧不清?!” 洛檠的声音并不大,却带有足够的威慑力,这点上,他与洛辛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倒很相似。 “小檠……” “别叫我小檠!小檠是你这种人渣叫的?!” “……”白羽哲瞬间想到了假如自己哪一天叫洛檠小檠,被揍在地上的场景。 “小檠,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杨穆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喊了出来,接着,无视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的身体突然下降,单膝着地,“小檠……洛檠,真的对不起,听我解释……我知道你最近接了一笔生意,却打听不到猎物的消息…… 我……我可以帮你,真的。“ 洛檠怔了一下,然后眯起双眼思考着。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人们却并不为这天气影响,依旧欢笑娱乐。 两束光亮照来,一辆黑色BMW停在三人不远处,林斯澄从车上下来,扫了一眼杨穆霖,道:“小檠,白羽哲,该回去了。” 洛檠和杨穆霖同时看向站在车灯前的林斯澄,洛檠眨眼,杨穆霖咬牙,最后,洛檠的视线回到了杨穆霖身上,他低下头:“斯澄哥,你先带白羽哲回去,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弄明白。” 番外:林斯澄&洛檠篇2 汽车宽敞的后座,身旁是堆得歪七扭八各色毛绒玩具,窗外是转瞬即逝的霓虹彩灯。 驾驶座上的人静静地开着车,双眼不时从后视镜瞥一眼后座的白羽哲。 “……白羽哲?”林斯澄最终道。 “嗯?” “你认识杨穆霖么?” “杨穆霖?”白羽哲歪歪头,然后脑中出现了眼角纹着Q的男生,“啊,杨穆霖,我不认识啊。”他道,“不过斯澄哥……他给我说过一句话,我没有听懂……” “什么?”林斯澄微微侧头,似乎表现出了一丝兴趣。 “他说:”林斯澄那厮呢?把洛檠追到手了么?‘……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虽说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方向,不过得出最终的答案令白羽哲不敢想象。 “……” “……?”白羽哲向前探了探头,观察着林斯澄的表情。 他对林斯澄的印象,只是一个非常沉稳斯文的男人,对于洛辛100%忠诚而已,包括洛辛和洛檠,他是三人中最少言寡语,最少表露心迹的一个。 洛辛的霸道虽很臭屁,但也时时透露着危险,敌人就算知道他的存在,也如笼中兽般走投无路,他自身则站在笼外,玩味的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洛檠纯粹是没长大的孩子,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以嘲笑及戏弄他人为乐,枪法就算很棒,在杀手界享有一定的威望,私下却还是如小孩子一般简单,直来直去,根本不需要去猜他的心思便一目了然。 唯有林斯澄,所有的一切精确的像机器人般,设定好程序,他便按照你的路线走,没有任何情感的外露,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完全不知道。 白羽哲觉得,最可怕的不是洛辛那种随时把霸道自负摆在面上的人,而是如林斯澄般内敛沉静的人。 “我……”林斯澄欲言又止,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杨穆霖是小檠的前男友。” 白羽哲点头,他猜到了。 “就在暑假,因为一些事情,小檠甩了他。” 点头。 “在那之前,他们几乎是整天整夜的在一起,杨穆霖眼角的Q就是为他纹上的。” 点头。 他们分手的原因,以小檠的性格和你的头脑来看,大概已经知道了。“ 点头。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想知道的,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 眼看着林斯澄还要继续废话,白羽哲打断他:“斯澄哥,你还没有给我解释杨穆霖那句话的意思呢。” “……” 彻底冷掉了。 “……呃……那个……”还是放弃了。 “我不喜欢杨穆霖。”林斯澄道,“但是小檠爱他,我没有办法。” 情敌么……好宽大的胸襟…… “小檠一直是那种抽身飞快的人,他永远不会让自己沦落,他们分手后第二天,他就完全可以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去谈论杨穆霖了。” “……”又跑题了…… “斯澄哥……你……喜欢洛檠吧……”冒着必死的危险,犹豫再三,问出了口。 BMW突然向左猛地摆动一下,林斯澄将车停在路边,回头看着白羽哲。 “……没错,我喜欢他,爱他,但仅仅是兄弟之间的爱。”他道,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白羽哲差点被他骗到,但还是在尾音听到了颤抖。 不可能。 “……斯澄哥,你,爱洛檠……但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白羽哲道,“确认一下,可以么?” “……” “……” 开着暖气的温暖车内似乎在瞬间也猛降数度,林斯澄坐回去,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一辆一辆闪着亮光的车体快速从窗边闪过,忙碌不堪。 林斯澄终于开口,却被同一时间响起的鞭炮声完全淹没。 “……?”再次向前探头,“……斯澄哥……?” 林斯澄像是要摆脱什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白羽哲,我对小檠的感情,可以不告诉洛哥吗?” 无疑是最终的妥协。 没有说出常人所表达的言语,话中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白羽哲点头,停下来想了想,再点点头,“斯澄哥,这种事情,还是由你亲自向洛辛说清楚比较好……不过,我想他不会介意……你们一起长大,感情那么好……” “我知道。” 被林斯澄打断,在那之后两人都闭了嘴。 “……我知道。”林斯澄最后进行确认,“我知道。还有,谢谢你,白羽哲。” 番外:林斯澄&洛檠篇3 洛檠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之后便瘫倒在沙发里。 洛家的保姆韩妈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问了几句,很快便被洛檠打发走。 白羽哲仍缩在温暖的被褥中,留恋着一夜暖意。听到楼下的关门声,他揉揉双眼。 即便拉着厚重棕色窗帘,仍依稀听得到冬日清晨的寂静,早起晨鸟的低鸣。 “……洛檠好像回来了……”睡眼惺忪道。 “嗯。”身边靠在床头用笔记本上财经网的洛辛点点头,“跟杨穆霖开房,回来的倒挺早。” “……”将脑袋缩到被子底下,重新合上双眼。 昨晚回来林斯澄只是简单地向洛辛提到杨穆霖回来的事情,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 洛辛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敷衍过去,便将白羽哲拉近房间。 “怎么还要睡?”洛辛将电脑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之后跟着钻进被窝。 白羽哲打哈欠道:“你给我试试在游乐场里玩上几个小时回来再被你折腾上几个小时之后的睡眠质量?” 说着,欲要转过身背对洛辛。 洛辛将他拥入怀中,“怎么,体力这么差?你真的是Crime Squad的组员么。” “都过去式了,能不提了么……”白羽哲被洛辛搂着,不自在地动动身子,“让我睡觉好不?” “你又没被那组织开除,不是还整天嚷嚷着要杀了我么。” 白羽哲没理他,装睡,甚至逼真的打起了呼噜。 “喂。” “zZZ……” “喂。” “zZZ……” “……” 突然鼻子被捏住,同时嘴唇被柔软的东西阻塞,一股气流缓缓涌入口腔。 “……” “哇!!!!” 白羽哲险些窒息,使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洛辛,“你想憋死我?!” 洛辛侧躺在他身边,笑的邪佞,“你要继续睡,我就憋死你。” “我……” 白羽哲刚直起身准备发飙,便被敲门声打断。 韩妈在门外道:“少爷,小少爷说有事要找您。” “快快快,洛檠找你呢快去。”白羽哲向门外挥挥手。 洛辛笑着看他,“你跟我一起去。” 说完,不等白羽哲有所表示,便一把将他扯下床。 洛檠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手中的手机被他抛到空中,凌空转几个圈,再直直落入手心。 副沙发上坐着林斯澄,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瞥到下楼的洛辛和白羽哲,洛檠扯扯嘴角,露出一边的虎牙,“我还以为你们要做完才会下来呢老哥~今天怎么了这么快~” “和杨穆霖开房这么早就回来了?”洛辛反问,将洛檠拎到林斯澄坐的副沙发去,然后拖着白羽哲坐上主沙发。 “嘁……我闲的没事干了找杨穆霖开房?” 林斯澄沉默着,向旁边挪了挪。 “那你干什么去了。”洛辛点燃一支烟。 “有事呗。”洛檠道,“我前一阵子才接了一笔生意,就是那家伙也是神出鬼没的,光替身就有好几个,我干掉好几个都不是本人,正烦着呢,杨穆霖帮我打听到消息了,我的猎物最近正好来咱们城市做生意,我至少得谢谢人家嘛。”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感恩心。”白羽哲冷道。 “那是。”洛檠照单全收,还颇为骄傲的往上一拨留海。 “诶,斯澄哥,你怎么了,这么沉默?”留意到了一旁的林斯澄,洛檠用手肘捅捅他。 “没怎么。”林斯澄摇摇头,“小檠,做这种事情小心点。” “诶诶,我干这个都两年了你这会儿才说,太晚了吧?” “……” “小檠,你先上去。”洛辛道,“我和斯澄有话要说。” 林斯澄抬头看向洛辛,眼里满是疑问。 “我才不上去,”洛檠起身,“刚刚杨穆霖发短信说打听到猎物的消息了,我狩猎去~” 说着,他走到门口,拎起一个大到不正常的黑包,拿下大衣走了出去。 番外:林斯澄&洛檠4 洛檠从楼顶的最佳狙击位置上离开,瞥了一眼对面豪华别墅露台上的男人尸体。 杨穆霖从一块太阳能板后走出来,拍着手:“好枪法,小檠。” “嘁……”洛檠摩挲着枪管,“这个角度很简单。” 将狙击枪拆开收回包中,起身走到杨穆霖面前,抬起头轻吻一下他的嘴唇,同时用左手轻抚他的面颊,“谢谢你帮我打探那家伙的消息,辛苦了。” 杨穆霖的手轻轻握住洛檠的放在他脸上的手,微微侧头吻着他的手背,“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洛檠故作欣喜的眨眨眼,“真的吗?”沉默一会儿,又垂下头,“我是杀手,别人花钱雇我,我就要杀人,不允许有任何感情……我没有什么朋友……这样的我,你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杨穆霖的眼神从来没有如现在般深情过,他突然握紧洛檠的手,一手抚上他的腰,“我愿意,小檠。” 洛檠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颗心跳的律动。 远处传来警笛的喧嚣声,洛檠勾勾嘴角,要赶快结束才好。 “我爱你,小檠。” 洛檠笑出声,右手握住大衣下的贝瑞塔。 “杨穆霖,我~也~爱~你~” 话音刚落,以迅雷的速度抽出手,扣动扳机。 枪响,血溅。 飞鸟惊疾,花凌飘落。 一瞬间,盖过了天地所有声响。 杨穆霖甚至连下一个动作都无法做出,仍保持着拥搂的姿势,太阳穴上的黑色弹孔涓涓流出红色液体。 洛檠推开他,他立刻便倒了下去,眼角的字母Q光线异样。 “嘁。”洛檠拍拍手,看着双眼依旧深情幸福的杨穆霖,重复了那段话:“我是杀手,别人花钱雇我,我就要杀人,不允许有任何感情。你明白么,你和我,根本不是一类人,和我不是一类的人,黏在我身边,那我只有杀了他。” 他缓缓下蹲,凑到杨穆霖早已断气的脸颊边,伸出手掌拂过他的双眼,深情的眼神终是被眼皮遮盖。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仿佛是在同一个熟睡的人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他“你不该回来找我的。”洛檠小声道,“你回来,只有死路一条。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激怒那个我爱的人。” 起身走到楼梯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啊对了,你应该知道你的情敌是谁吧。我要好好谢谢你呢,这笔生意的报酬不少,领到后我会烧一半作为你的感谢金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火候差不多到了,告诉他,杨穆霖被自己杀了,再表白,一切,都会很顺利。 那家伙就算知道自己和杨穆霖上床也没有任何反应,这点让洛檠很生气。 明明对自己的感情早就不想兄弟那样,还憋什么憋。 一定要他先告白那家伙才会明白吗…… 刚进门,家里安安静静,不久,韩妈便从厨房出来。 “韩妈,我老哥呢?” “少爷带着白少爷出去吃午饭了,你先等等,午饭马上做好。”韩妈道。 “好。那斯澄哥也跟着去了?” 韩妈摇头,“斯澄在你的房间,好像有什么事情。” 莫名的感觉涌上心间,洛檠点点头,上楼。 在自己的房门前站定,侧头听听里面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午后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散入,林斯澄斜倚在落地窗前,抱臂,口中含着一根快要烧到尽头的烟。 金色的光线撒在他的侧脸,散发淡淡的忧郁。 他听到响动,灭了烟,扭过头,漆黑如夜的眸子望着洛檠,温柔若水。 “斯澄哥?”心中兴奋,却无法言语其原由。 一起长大,很小便喜欢他,今天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出去了?”许久,他才开口,银色西装在金色阳光下竟在熠熠生辉。 “嗯。”洛檠点头。 “和杨穆霖把事情办完了?” 洛檠不知道林斯澄的这句话中是不是双关语,可还是点点头。 感觉自己完全不是自己了。 于是,在赶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洛檠提高了音量:“斯澄哥,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拜托不要……嗯……” 看着林斯澄箭步走来,洛檠竟丝毫没有反应,直到一只手将自己勾去,胸口撞在西装上,一张一合的嘴突然被堵住,他才反应过来。 “……”洛檠眨眨眼睛,林斯澄轻阖的双眸近在眼前,浓密的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这不是自己的计划! 别开头,又被追上,温暖的大手按住洛檠的后脑勺,腰部被另一只手牢牢固定。 湿濡的舌钻进自己的口中,舔舐着自己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 从来没有想过,如此内敛的斯澄哥,在这方面会是如此…… 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勾住了他的颈项,大脑凌乱不堪,作为杀手应有的警觉此时此刻全数销声匿迹,只知道在唇与唇的交离瞬间吸入空气,以维持身体最基本的供氧。 悠远深长的吻。 林斯澄的唇终于离开,别着头,咬唇,脸上泛起红晕。 洛檠无奈地吐舌,开什么玩笑,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不过就是他这样,他才会喜欢他。 现在房间里的气氛,是令人尴尬的寂静。 必须要说点什么。 “……” 不对,不知道要说什么。 大脑中有无数词汇,却无法将它们组织起来。 “对不起,小檠,是我失态了。”最后还是林斯澄打破沉默。 “……斯澄哥……杨穆霖死了。” 口中蹦出了与现在毫不相干的言语。 林斯澄看向他,“死了?你杀的吗?” 洛檠点头,“他的存在是我的累赘,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无法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所以还是让他死了比较好。” 说到这里时,心竟然在不明原因的颤抖。 林斯澄看着洛檠,眼神里混杂的,不明白是什么。 他弯下腰将额头抵上洛檠的额头,就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一双手缓缓地,柔和地搭上洛檠的肩,又缓缓下移,将他拥进怀中。洛檠听得到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下巴搭在林斯澄的肩上,却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你最想要做什么?”林斯澄问道。 洛檠笑,“刚刚已经做过一件了,现在还剩一件。” “……什么?” “斯澄哥,我只在下。” “……” “怎么了?” 洛檠微微别头,想要看看林斯澄的表情,却在同时被横抱起来,接着,与林斯澄一起躺在床上。 林斯澄抚摸着洛檠的脸颊,他的声音竟有些沙哑颤抖:“小檠,我爱你。” 我爱你…… 第10章 微风和煦,日光普照,初夏的暖流将整个医院笼罩。 一切都是纯白色,没有声音,散发着有些诡异的寂静。 穿着黑色短袖短裤的男孩将双手按在窗棱上,踮着脚,努力向上支撑将自己的眼睛看向窗户内的情景。 大大的咖色双眼牢牢锁定住房内一身雪白西装的男人。 除过男人,还有无数张婴儿恒温箱,男人正站在最中央的恒温箱前,垂着头,眼神复杂。 突然他注意到了窗外的男孩,向他点点头。 男孩从旁边的门走进来,站在男人旁边。 男人没有看他,仍注视着恒温箱里的小小婴儿。 年轻俊美的面庞透露出的是一波接一波的冷峻,光看面貌的话,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长子已经5岁的男人。 “爸,”男孩眨着眼,开口道,“您在看什么?” “你自己长着眼睛。”男人道。 男孩微微踮脚,看着恒温箱里熟睡的男婴。 “他是谁?”男孩问。 “你弟弟。”男人一向惜字如金,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有过多的言语交流。 “真丑。”男孩又看了一阵,做出结论。 “他的母亲是中国人。而且,每个小孩小时候都是这样。” 只有5岁,从小便被作为下一任泺帮帮主而培养,心智自然要比同龄孩子成熟些。 “你在外面的女人啊,不像我和小檠是混血儿,难怪这么丑。不过幸好您是他父亲,长大应该不会太丑,和小檠还有点像呢。”男孩耸肩,“他叫什么名字?” “洛羽。”…… 洛辛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暖气的烘烤下,就算钻出被子,也不会感到寒冷。 小时候的情景,一字不差的还原在了梦里。 微微坐直,抓抓头发,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旁仍在熟睡的人身上。 洛羽…… 看着白羽哲精致小巧的面容,怎么都无法与恒温箱里那个肥嘟嘟的男孩联想到一起。 他姓白,即使不姓洛,被凌烈的父母收养,也应该姓凌才对。 身旁的男孩长长的睫毛翕动两下,缓缓睁开,“唔……洛辛?” “醒了?”洛辛伏下来,轻轻吻着他,“不再睡一会儿?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会很累的。” “不了……”白羽哲打着哈欠,“几点了?” “不知道。”洛辛道,然后换下睡衣,套上白色衬衫。 “不睡了的话就别赖床了,起来穿衣服。” “少爷,有封请柬。” 装修简洁却不失华丽的别墅大厅,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洛辛抬起头,“韩妈,你确定是请柬?” 白羽哲跟着洛辛抬头,眨着眼看着这位管家。 在这样的时代,发请柬实在不常见。 韩妈将棕色请柬递给沙发上的洛辛,然后便退下。 “谁发来的?”白羽哲探头。 洛辛将请柬前后翻转,没有一个字,便不耐烦地拆开,从中取出一张棕色卡片,周边是华丽的镂空刻花,正中两行连笔字,拿黑笔写着,并不明显。 “谁发来的?你说话啊。”眼见洛辛将请柬收起来,白羽哲追问道。 “去把小檠和斯澄叫下来,他们应该都在小檠的房间。” 白羽哲一脸狐疑的起身,上楼。 敲敲门,许久都未得到半声回应。 是还在睡觉吧……不过已经快中午了…… 又敲敲门,里面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白羽哲终于忍不住推门,立刻被吓到不敢出半点气。 洛檠赤裸着上身,被睡衣已半敞着的林斯澄压在床上,颈项间有小粒红点,本身就在发丝下隐约的左眼,现在被凌乱的留海完全遮住。 房间内的火热气氛因为白羽哲的进入瞬间冷却。 到底是洛檠反应快些,抓起一旁的抱枕砸向门口的白羽哲,“没人教过你进门先敲门么?!给我滚出去!” 白羽哲挨了一记,小声嘟囔道:“我明明敲门了。”抬头又干笑道:“啊哈哈……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继续,两位继续。” 林斯澄的脸瞬间红得发烫,正欲起身解释,便被洛檠抓住睡衣领口,扭头对白羽哲大吼:“滚!”接着又回过去无比销魂地笑笑:“斯澄哥~我们继续~” 无比尴尬的情况,白羽哲讪讪地退出去,刚关上门,又想起了什么,正欲重新开门,考虑一下,还是隔着门道:“那个……洛辛要你们下去……好像有事……” 里面安静了许久,才听到洛檠的吼声:“知道了!” 白羽哲擦着汗坐到洛辛身旁时,洛辛的嘴角向上勾起,问道:“怎么这么慢。” “你故意的。”白羽哲怨念道。 “嗯?” “你故意的!”白羽哲大声道,“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是故意让我上去的!” “嗯。”洛辛毫不避讳的点头。 “你……!”白羽哲险些爆发,却瞥见了正在下楼的洛檠和林斯澄。 洛檠仍是一脸不满,林斯澄作为上面的,脸却还是红彤彤。 “老哥,怎么了,这么着急把我们叫下来。”洛檠说着,将留海往上理理。 “薛铭找上门了。” “啊?”只有白羽哲发出了声,洛檠罕见的和林斯澄一起安静的听下文。 洛辛看他一眼,将请柬递给副沙发上的林斯澄,洛檠立刻探过头去。 “宴会?”林斯澄皱眉。 “老哥,你打算借这次把他们一网打尽么?”洛檠还在拼命探头读请柬上的字,最后索性从林斯澄的手中把请柬抢过去。 “既然他邀请我们去,肯定是有所准备,上面也说,请我们带尽量多的人去,这无疑是挑衅。”洛辛道,“所以这次去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的目的。斯澄。” “在。” “去通知40人,随时待命,我们明天晚上8点出发。” “是,洛哥。” “明天?”白羽哲睁大眼睛,“明天可是大年三十啊!” “时间就是明天,新年宴会。”洛辛回答,接着又转向洛檠:“小檠,明天不准轻举妄动。” “知道啦——”洛檠不耐烦地拖着长音。 翌日晚九点半。 白羽哲扭头看着跟在后面的长长黑色车队,在洛辛身边这么久,竟不知道他有这么多人。 “小羽。” “啊?”白羽哲回头。 “一会儿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洛辛想了想,又接着道:“如果不好跟着我,就去找斯澄或小檠。” “什么?!”副驾驶上的洛檠回头抗议,“不要让他跟着我!” 洛辛瞪他一眼,他便又乖乖坐了回去。 “嘁……有了媳妇不要弟……” 洛辛没有再理会他,抱臂坐在一旁,微微垂着脑袋,似乎在想事情。 “洛哥,到了。” 这座城市最大的希尔顿,林斯澄将车停好。 走进富丽堂皇的正厅,一个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立刻迎上来:“欢迎欢迎,洛先生,新年好啊。” 洛辛含笑与他点头道:“同样,薛先生,新年好。” 这就是薛铭? 白羽哲眨着眼,他原以为薛铭会是一个半百老头,现在看来,不但年轻,而且英气逼人,和洛辛相比,却还是差一大截。 薛铭向林斯澄点头,又向洛檠伸手:“洛小少爷真是越长越帅气了,快和你哥哥有的拼呢。叔叔今天没带压岁钱,真是抱歉呀。” 洛檠猛地别过头,看也不看他。 薛铭似乎也不觉尴尬,收回手,这才注意到白羽哲,饶有兴趣的笑问:“这位是?” 洛辛答:“我的恋人。” “哦。”薛铭笑得双眼弯成月牙,向白羽哲伸出手:“您好,怎么称呼?” “白,白羽哲。”与薛铭握手,被摇得难受。 “看您和洛小少爷差不多大,就叫您白少爷怎么样?”薛铭笑。 “行……可以。”白羽哲晕头转向。 “小羽,”洛辛在一旁唤他,“和小檠先去转转,吃点东西之类,我和薛先生有事要商量。” 洛檠抬起头瞪了洛辛一眼,转身就往酒店二楼走,白羽哲看看洛辛,见他点头,便跟了上去。 第11章 典雅的铜制挽花扶手,将欧式生活的浪漫情调与东方艺术的淳朴高雅融为一体,沿着阶梯蜿蜒而上,金色柱状光束倾下,和着金黄油漆,泛着金属光泽。 大厅里是西装革履的人群,周边是由白色桌布铺垫的各色精致甜点。 人数众多,却只有低语声,尽管大厅宽阔,却仍声如滴水,甚至被大厅中央的天使喷泉全数覆盖。 洛檠靠在扶手上,微微低头抱臂。 白羽哲追上来,“喂,怎么突然把我们支开啊?” “自然是重要的事情。”洛檠道。 白羽哲看向大厅,寻找正与洛辛和林斯澄谈笑风生的薛铭。 “他杀了你们的父母?”白羽哲向人群扬扬下巴。 “废话。” “那么年轻,我一直以为是个老头呢。” “废话。” “听洛辛说,你们父母去世时,你只有三岁?” “废话。” “……你对你的父母还有印象吗?” “废话。” “……” “……” 完全没有什么邀请聊天的迹象。 “那个……我去一下卫生间。” “嗯。” 白羽哲灰溜溜地跑进卫生间,习惯性地进入最后一个隔间。 冲水声刚刚消失,卫生间又有人推门进入,白羽哲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即开门。 很快便传来说话声:“薛老大没说那小子在哪么?” 另一个听上去在抽烟,不耐烦道:“反正就在酒店里,急什么。” “诶,刚刚我看到另一边洛辛他弟在那发呆呢,白羽哲那小子说不定就在附近。” “薛老大十几年前没把洛家灭完,现在后悔了,洛辛和洛檠那厮又惹不起,让我们来杀他那小情人,让我说,白费力气,多此一举!谁都知道,洛辛是天底下唯一没感情的生物!” “嘘,小点声,被别人听到你死定了!” 白羽哲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紧贴在墙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下文,却似乎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跳。 卫生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一个人抽鼻子的声音响起,小声道:“这个里面,除了我们,好像还有别人啊。” 呼吸突然一滞,白羽哲惊恐地微微扭头。 卫生间安静地可怕,只有外面人轻轻吸烟的声音,偌大的卫生间,米白地砖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缓慢的上膛声,踹门声,白羽哲额上沁出一小滴细汗,快速思考着。 隔间的门被踹开的声音逐渐接近,当只剩白羽哲所在的最后一个隔间时,白羽哲攥紧双拳,缩在门旁边。 “在这里面么?”门外传来摩挲门板的声音,外面投下的影子从门下缝隙探进隔间,冷冷地透着死亡气息,外面的人冷笑道:“不管你是谁,听到了我们的话,就必须得死,明白么?” 远处抽烟的人大笑几声,“如果你自己出来,我们或许能让你死的痛快些。考虑一下,嗯?” 白羽哲站着没动。 “不愿意嘛,”外面那人道,“那就……” “嘶——” 远处的人突然倒吸口气,像是被什么勒住似的,紧接着是洛檠的声音:“把枪扔了。” 声音过于冷静平淡,白羽哲几乎无法相信声音的主人是洛檠。 门外的人离开几步,声音都有些发颤:“洛,洛……洛小少爷……?” 能感到那人在笑,但笑得极其痛苦。 “把枪扔了。”洛檠重复道。 “啪”地一声,枪落地的声音。 “现在蹲在那里,敢动一下,你和你的搭档立即去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洛檠的声音意外的淡漠:“不管里面的是谁,只要听到了你们的话,就必须得死,是么?那如果里面是你们的薛老大或是我老哥呢?死了的大概是你们吧?” “不可能!”其中一人道,“我们进来前看到他们都在……嘶……” “谁让你说话了?真没脑子么?” 然后,门被轻踹了几下,“白羽哲,你给我出来。” 犹豫地打开门,洛檠站在外面,手中的银色手枪抵在一人的太阳穴上,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那人的脖子,洛檠不耐烦道:“别傻愣着,给我出来!” 这才更像洛檠。 踏出隔间,才发现盥洗池下面窝着一个双手抱头的人,微微侧头窥视着洛檠。 “到我后面去。”洛檠背对着卫生间的门,命令。 白羽哲乖乖地跑到他身后,视线在那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我数到三,你就跑,听到了没?” 白羽哲点头,和洛檠缓缓退到卫生间门口。 一楼大厅仍然是一片低语声,卫生间里仍是一片寂静无声。 身前昏暗,身后明亮。 白羽哲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双耳,等待着洛檠下令。 “一……”洛檠吐出一个单音,箍在胳膊里的人开始挣扎。 “三!”话语地同时,洛檠将那人的头猛地往门框上一撞,然后推了白羽哲一把,“向楼梯的方向跑!” 白羽哲在疾跑中疑惑的回头看他一眼,却还是向楼道跑去。 白羽哲并不觉自己速度慢,三步并两步地跨台阶,可越到后面,一层层台阶开始在他眼中重叠,随时会踏空一般。 除了自己和洛檠的脚步,在几段台阶下,是两重杂乱的脚步声。 “你小子跑快啊属蜗牛的么?!”洛檠从侧面冲上来,一把抓住白羽哲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拉着他。 底下远远地传来那两个男人有些微喘的喊声:“”洛小少爷,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做不值得,我们的目标是他,不想伤了你!“ 洛檠边拉着白羽哲边向下啐了一声:“那你们来试试,只要能伤到我,我给你们十万冥币!” 接着又是无言的追逐,直至顶楼。 大年三十,街上没有什么多余的人,何况临近午夜,只有万家灯火明。 洛檠站在白羽哲前面,握紧手枪,缓缓举起。 那两个男人正在数十米外,徐徐走来。 相比之下,似乎男人们更紧张一些。 “带个你真麻烦!”洛檠不耐烦道,接着上膛,瞄准其中一人的额头。 “嘭”“嘭”!! 两声枪响,洛檠的子弹却并未射出,只是那两人瞬间倒下,左胸汩汩冒血,在这样的深夜,乌红地有些可怕。“ “洛小少爷,白少爷,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第12章 “嘁……”洛檠咬牙,手枪并未放下。 借着顶楼昏暗的灯光,白羽哲微微眯起眼,看到薛铭跨过那两人的尸体,缓步走来。 “洛小少爷,白少爷,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洛檠瞪着他不说话。白羽哲看看洛檠,又转向薛铭,无奈道:“不用。” 薛铭笑笑,回头看着那两具仍在冒血的尸体,夸张地叹气:“哎,那两个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刚刚我和洛先生聊得高兴,突然有下属来报告你们有危险……这次毕竟是我做东,又是年三十,怎么说都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对不对。” 这一番话白羽哲听得晕头转向,他刚说什么?混进来?这两人不是薛铭的人? “我老哥呢?”洛檠显然没有听进去薛铭的话,在一旁突然问道。 “哦,洛先生正在大厅,洛小少爷有什么事?”薛铭笑眯眯。 洛檠哼了一声,绕过薛铭径自向楼梯口走去,“白羽哲,走了。” 白羽哲瞄了一眼薛铭,追上洛檠,待走出薛铭的听力范围,他便问道:“刚才为什么要把他们领到楼顶?直接在大厅解决不是更省事吗?” “难道你想破坏新年气氛?”洛檠白他一眼,“我可不想。” 白羽哲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怎么回事,那两个人不是薛铭的?我明明在厕所听到……” “你烦不烦!”洛檠在白羽哲头上一个暴栗,“你长脑子了吗!人就是他的你这个白痴,他知道那俩菜鸟打不过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方式叫自行解决你没听说过吗?!” 白羽哲揉揉脑袋,哦了一声,便跟着洛檠往楼下走。 可是……那两个人说过什么,洛辛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感情的生物? 再别开玩笑了。 他才不相信洛辛的演技那样好,如果是真的,就别干黑道直接进军奥斯卡算了。 洛辛站在大厅中央,手中轻捏酒杯,面前是一个打扮成熟贵气的女人,当她转过头露出白皙姣好的侧脸时,白羽哲又觉得她不过十七、八岁。 “嘁……”正下楼的洛檠突然停下脚步。 “那是谁?”白羽哲在洛檠身边停下,环顾大厅,似乎没有人听到刚才楼顶发生的事,就算听到了,大概也不会在意。 “薛铭他妹!”他一把拽住白羽哲,“跟我过去,别废话!” 白羽哲还没有什么作为,便被拽到了洛辛面前。 “嘿~老哥~我有好好保护你媳妇哦~” 走近看那女生似乎更为漂亮,大眼睛长睫毛在灯光下扑扇,小巧的鼻子,淡粉的嘴唇,项间的珍珠项链嫩白晶亮,身着淡紫连衣裙,裙摆拖在地上,轻缈如丝。 洛檠将白羽哲推进洛辛的怀里,然后像才注意到那女生一般,笑道:“哦呦?这不是紫婷姐么~” 薛紫婷笑笑,嘴唇弯成漂亮的一弯粉月,又转向洛辛,“洛先生,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洛辛单手搂着白羽哲点头道:“是我的恋人。” 白羽哲看到薛紫婷的笑容僵地明显,但很快便恢复了柔和,向白羽哲伸出纤纤小手:“原来你就是白羽哲,听哥哥说,与小檠差不多大,我今年十八,就同小檠一样唤我一声紫婷姐就好。” 白羽哲与她握手,不自在地点点头。 洛檠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看薛紫婷,突然就冒出一句:“紫婷姐还是处么?” 薛紫婷的小脸唰地便红了。 “小檠。”洛辛皱眉。 洛檠笑笑,继续看着薛紫婷:“反正我老哥和白羽哲都不是了。” 薛紫婷咬牙,却仍努力控制着自己,“小檠想说明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紫婷姐一下,男人与女人不同,白羽哲不会介意我老哥在他之前和多少人上过床,但女人不一样,她们心里总是不想嫁给一个阅人无数还是Gay的男人,同妻的生活很痛苦哟~啊,当然也有例外,有的男人或许会介意,有的女人也或许不会介意。”洛檠眯眼,“莫非紫婷姐属于例外?” “小檠。”洛辛再次出言制止,接着又对薛紫婷道:“薛小姐,舍弟口无遮拦,十分抱歉。但他的确有一点说得不错,我睡过很多人,而且都是男人,希望您可以认清这一点。” 薛紫婷气得嘴唇发白,半晌才装作有人叫她似的,转身离开。 洛檠立刻做了鄙视的动作,道:“抢别人老公,鸿帮的人果然不要脸!” “小檠,杀了爸妈的人不是她,她又是女人,至少客气点。” “哼,幸好她是女人,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揍她!” “她喜欢你?”白羽哲抬头问洛辛。 洛辛点头。 “我老哥可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或是Gay见了他不拜倒在他的西装下呢!”洛檠跟夸自己似的仰起头。 “那你呢?”白羽哲笑问。 “诶,”洛檠听闻此言,立马做叹息状,“我可怜投胎没投好,投成他老弟了,不然,他现在一定是我的,你就一边凉快去吧!” “小檠,斯澄在那边。”洛辛向远处扬头。 “嘁……好啦好啦嫌我打扰你们就直说啦~”洛檠做了鬼脸,嘟囔着离开。 白羽哲看看大厅的镀金柜钟,十一点五十,已临近新年。 与洛辛在那雪幕中初次相遇,已是两个月前。 白羽哲仍清晰地记得,他站在台阶上,口中的烟混着墨黑西装在漫天飞雪中闪烁的样子。 那一丝慵懒的气质,在靶场时刹那变为危险。 突然有人牵住他的手,白羽哲回过神来,洛辛看着他,“啧”了一声道:“跟我来。” 宽大的露天泳池,尽管是在冬天,也不到结冰的温度,在四周照明灯下,仍是因为水波泛着粼粼波光。 几只雪白的休闲椅伏在泳池旁,浓密的植被将泳池围绕,明月挂在树梢。 洛辛将白羽哲拉到长椅旁,按着他坐下,自己绕道长椅后,向泳池扬扬下巴。 “小羽,能看到什么。” 白羽哲正欲起身,便又被洛辛按下,“只有在这个角度才能看清楚,往水底看。” 无奈地伸长脖颈,池底是水蓝瓷砖,其中有黑色镶嵌。 白羽哲眯起双眼,透着波光水纹,寻着黑砖的路线,看到几个字:“鹊……令羽?” 洛辛笑,揉揉他的头发,“是鹊翎。” “鹊翎?”白羽哲抬头看洛辛。 “灰喜鹊的羽毛,这个意思。”洛辛又让他往水底看,“字下面是什么,能看见么。” 白羽哲再次探头,半晌皱眉道:“一个盒子?”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跃入水面,一阵波澜。 漂亮的自由泳,宛如出生于碧海的虎鲸般,突然在一点下潜,钻入水底。 白羽哲立刻起身,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也不知要喊什么。 不过几十秒,那人从水中冒出,又是几下自由泳,踏上岸边。 “喂!你傻啊?!”白羽哲奔过去,为他拍拍湿透的西装,“这么冷的天穿着西装在室外游泳,感冒了都活该!” 洛辛头发湿透,几缕黑发吊于额前,滴下颗颗水珠。 他微笑着从衣袋掏出精巧的绒面小盒,白羽哲低下头,蓝灰的面料,月白色,上面挂着点点液珠,在照明灯下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白羽哲抬头问他。 “你打开看看。”洛辛将小盒递给他。 一点点打开,里面的光芒倾泻流出。 白羽哲惊喜地眨眼,身体被湿漉的人拥住,沾湿自己的衣服。 “我爱你。”洛辛喃喃道。 两人嘴唇交错相贴,发丝交缠。 大厅内十二声钟响,绚烂烟火升空绽放,消匿深蓝夜空。 “小羽,新年快乐。” 第13章 春光明媚,柳绿花红,莺歌燕舞。 本市最大的高端购物中心,只有极少数的顾客在其中流连徘徊。 华丽脱俗的连衣裙,端庄优雅的西装,精致艳彩的晚礼服,休闲舒适的英伦便装,各色小巧奢侈品,满目琳琅。 很少出现却被众人熟知的英俊男人带着澄澈清秀的男孩穿梭于服饰灯光下。 “这件怎么样?”洛辛指指一个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的乳白西装。 “洛先生真是好眼光。”油嘴滑舌的服务员立刻凑过来,“这套是法国设计师Mattéo设计的一款戗驳头领西装,很适合年轻人。白色又显文雅,不论您穿还是您的朋友穿,都一定大方又不失稳重。再配上我们这里的白色法式双叠袖衬衫,蓝色宝石袖扣及Lacoste的领带,无疑是一套非常完美的搭配。” 洛辛显然没有听进去,只顾低头问:“怎么样?” 白羽哲皱皱眉道:“太正式了。” “你需要一套正装,不能去做什么都穿休闲装。”洛辛道,又转向服务员,“去拿一套他能穿的。” 服务员点头走开,白羽哲道:“那也不能向你和斯澄哥一样去做什么都穿一身西装吧。” “这样不好么?”洛辛弯下腰压低声音,“制服诱惑?” 说话间,服务员将一套新西装递给洛辛,洛辛接过来在白羽哲身上比划一下,皱眉道:“这套不行,太大,再去换小一码的。”说着,甩手将西装撇给身后的服务员。 服务员理理西装,为难道:“这……洛先生,这已经是我们这里的最小码了……” “啧。”洛辛转过身,周身的气场一瞬间压迫在服务员身上,“叫你换就去换,把整个商场有同款的店铺都问一遍。” “……是……是……您稍等……”可怜的服务员抱紧西装准备退下,便又被洛辛叫住。 “我还有事。”洛辛递给她一张名片,“找到合适的以后送到这里。” 服务员慌忙收起名片,迅速退开。 “别这么霸道。”白羽哲拽拽洛辛,“人家肯定尽力找了,说没有大概就是没有。” “肯定有。”洛辛说着,拉起白羽哲走开,“跟我去取一件东西。” 黑色主调的柜台,内里的玻璃展台下是无数做工细致的商务表。 化着淡妆的柜台服务员见了洛辛,一副很熟悉的样子,露出优雅的微笑,“洛先生,您定制的手表已经到了。” 洛辛点头,“取出来。” 服务员应了一声,欠身将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礼盒捧了出来。 洛辛接过,打开,意料之内的,是一个商务表。 “这表怎么看着这么怪?”白羽哲皱眉。 “你仔细看看。”洛辛将盒子递给白羽哲。 他接过来端详着,无论是主表盘还是副表盘,指针都由蓝灰色羽毛组成,纹路雕刻异常仔细清晰。其余地方与商务表并无什么大区别。再往下看,第一节表带上刻着一行字母,眨眼,仔细看,是几个单词:LIKE(喜欢) ATTACHMENT(依恋) LOVE(爱)FEATHER(羽)FOREVER(永远) “……这是什么?” “表,就像你看到的。” “不伦不类的。” “没办法。”洛辛弯下腰,食指勾起挂在白羽哲颈项上的一个吊坠,“这个和我送你的这个项链是配对的。”他将羽毛状吊坠轻捧在手心,手指缓缓沿着羽毛纹路摩挲,一寸一寸,栩栩如生。 “看不出来,洛先生也有这么上心的时候。”一旁的年轻服务员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觉两个男性在一起很奇怪。 白羽哲看了一眼服务员,又颇感尴尬地扭过头道:“洛辛,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员依旧在笑。 男士休闲区,各色图案,各款风格,徘徊在这之中的人,大多家缠万贯,少数英俊潇洒,所以,当这样一对回头率本就很高的男性出现,顾客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哎,看那个,好像是洛辛?” “洛辛?泺天CEO的那个?” “不然还有哪个洛辛?他竟然亲自来购物!他公司做的游戏据说很受现在年轻白领女性欢迎呢!” “不会吧?我听说他是同性恋,做的游戏怎么会受女性欢迎?” “不会吧?同性恋?那他旁边那个小男生不就是……真恶心!” 白羽哲原紧挨着洛辛走,听到最后的话,不由自主地走远了些。 “不用理他们。”洛辛道,“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暴发户。” 白羽哲不明白这个比喻,也没有兴趣多问,将视线移到两旁的衣服上。 洛辛在另一边,双手抚进西装裤口袋中,看着一件英伦衬衫。 “羽哲!” 双肩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白羽哲一惊,转过头去。 面前的人,是一个比自己略高的男生。 即便再久没有见面,从小的羁绊却永远无法割离。 “烈?!”白羽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紧接着捂住自己的嘴,向洛辛的方向看看。 洛辛仍背对着他们。 白羽哲立刻拉着凌烈,跑进最近的卫生间。 进入一个隔间,白羽哲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经常来啊,我们以前都经常来,忘了么?” “……”白羽哲低头。 “……最近还不错?” “……嗯。” “我也还不错。”凌烈道,“爸妈也很好。他们要我过一阵子去澳大利亚留学,在那里先上语言学校,不过咱俩这从小学英语的,应该不是太难哈。”刻意找的言语太过虚假。 “嗯……” “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现在的情况……”白羽哲始终低着头,“现在的情况……很难吧……” “……羽哲,前几天爸跟我说了一件事……你小时候……”凌烈突然止住,想了想,自顾自地摇摇头,“算了,也是无关紧要的事,等过一阵子再跟你说好了。” 白羽哲始终心不在焉,他安静地点头,“Crime Squad怎么样了?” 凌烈耸肩,“老样子,有任务的时候开会商量商量,平时跟完全不存在一样。” 白羽哲沉默。 “羽哲,洛辛待你怎么样?” “很好啊。” “黑崎哥告诉我,如果你让坚持与敌人为伍,Crime Squad就必须踢你出去。” “嗯。” “羽哲,离开他,我们可以回归原来的生活,我和你一起退出Crime Squad,一起去澳大利亚留学……我……我们都很想你。” “……不可能。”白羽哲道,“在你们家,我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欠你们太多。而在洛辛那里,我说不清原因,但尽管只是几个月,却很让我安心,好像我生来便属于那里,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我爱他……烈,你明白么?” “……果然……”凌烈低下头用仅可以让自己听到的声音道,接着看着白羽哲,“但是……” “不要劝我。”白羽哲笑笑,“烈,不要劝我,不要管我,我自己可以控制住。” 凌烈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摇摇头,“那就保护好自己,如果局面超越了你的掌控能力,或是你听到了什么你不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要回来找我,听到了么?” 第14章 世界著名奥地利乐团Philharmoniker世界巡演至中国,第一站将是洛辛和白羽哲所在的城市。 以弦乐宏厚,线条清晰闻名的Philharmoniker,任何人都相信在人数众多的中国一线城市将会突破巨大成功。 洛辛将两张以黑色为主色上面由金色花体文字装饰的门票放在餐桌上,洛檠立刻凑上来。 “这是什么?”他问道。 “门票。” “废话。”洛檠翻翻白眼,坐上自己的座位,“哎!老哥真是越来越没有老大的样子了,都是白羽哲,泺帮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打趣的话语,洛辛也并不十分在意,微笑着道:“吃饭吧。” 坐在身边的白羽哲这才拿过门票,上下翻看,“音乐会?Philharmoniker?” “嗯。”洛辛将一块剥好的虾扔进白羽哲碗里,“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听。” “诶!” 白羽哲还没有什么表示,对面的洛檠便又夸张的叹气:“真是,老哥呀,越来越不务正业了!”说完在下一秒突然抱住坐在自己旁边的林斯澄,带上了哭腔:“呜呜呜呜……斯澄哥~老哥他不要我了啦有音乐会都不带我去我可是他亲弟弟啊~呜呜呜呜……” 林斯澄被弄得很无语,抬头看一眼洛辛,见他没有表示,只好由着洛檠。 白羽哲看看洛檠,又低下头专心吃饭。 没有人理洛檠,果然,不到一分钟,他便将脑袋从林斯澄怀中抬起来,若无其事地理理留海,埋头吃饭。 “怎么样,Philharmoniker的演奏很棒,去听一下。”洛辛道。 “你都发话了,我可能拒绝么?”白羽哲道。 “小羽越来越听话了。”洛辛心满意足地说着,夹了一大筷子菜放进白羽哲碗里,“我生日从来不许愿,但是今年的生日,我一定会许,希望小羽可以就这样,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 “你的生日?”白羽哲偏偏头,“是在11月吧?” “老哥的生日可是在11月1日呢~诶,老妈当时应该再晚十天让老哥出生,不然一辈子打光棍哈哈~” “……”白羽哲彻底无语。 “就算有四个一也无所谓。”洛辛道。 初夏的海风吹拂着大地,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伫立在弧形台阶之上,道岸两旁悬铃木微微震颤,沙沙作响。 洛辛罕见地自己开了一辆黑色保时捷跑车,当西装一白一黑的两人从车上下来时,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进入门厅,典雅的欧式传统风格袭来,四周全部是西装革履的男人及雍容华贵的富家小姐太太,无声地向演出厅走着。 洛辛搂着白羽哲的肩走入演奏厅二楼座的第一排最中,坐下。 白羽哲四下看看,发现二楼空无一人。 “怎么没人?” “我包下来了,安静些。”洛辛将白羽哲的脑袋掰过来,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音乐会,能有多吵?还有,这要花多少钱。” “不算多。”洛辛道,紧接着岔开话题:“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么。” 白羽哲想了想,道:“6月30?” “一周后是几号。” “……七月七日?……我生日?” “笨蛋。”洛辛刮刮白羽哲的鼻子,“离自己的生日只剩7天了居然都没有意识到。” “……我这不是……诶?你今天带我来听这个难道就是为了……” 洛辛点头,“我还没有有钱到影响乐团的行程,只好提前带你来。生日快乐,小羽。” 白羽哲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挠挠后脑勺道:“呃……还差一周呢,别这么着急哈……” “等你真的到生日那天我带你去游轮上玩。” “喂别费那么大……” “这个是很早就安排好的。”洛辛凑过去,浅吻着白羽哲的嘴唇。 “好了别闹……马上就开始了……”白羽哲推开洛辛,坐好。 舞台上身穿黑色西装的演奏家们已抱着各自的乐器呈圆弧状坐下,指挥家向观众席微微鞠躬,便转过身去,抬起双手。 伴着鼓掌声,圆号、竖琴、低音弦乐声响起,逐渐增大,构成短小序奏后,小提琴呈示断断续续的第一主题,木管变形承接后,变成带有灰暗色彩的D小调。 是Philharmoniker乐团很著名的马勒第九交响曲。 白羽哲对音乐并无什么特殊感觉,在他听来,最显着的便是只有以大提琴为背景小提琴演奏的声音,其他乐器,一概听不出来。 身旁的洛辛似乎并不相同,脖颈微微倚在金色椅背的顶端,右手修长手指放在西装裤上,轻轻敲击。 他是会拉小提琴的吧。 白羽哲想起在酒店电视柜里的黑色小提琴,据说音乐是互通的,会一种乐器,不论是什么风格的乐曲,学过音乐的人和没有学过音乐的人相比,听出来的总是更多一些。 认识洛辛这么久,却一次未见他拉过那支小提琴,如果不是偶然将他带到酒店,大概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洛辛察觉出了身旁白羽哲的心不在焉,微微偏头,低声道:“不想听的话,我们可以提前走。” 白羽哲赶忙摇头,“你会拉小提琴吧?” 洛辛点头道:“怎么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拉了呢?” “不想拉了。” 简单的敷衍,预示着不想继续的话题。 白羽哲只好知趣的闭上嘴。 将小提琴封存在酒店里,一定有他的原因。 洛辛的生活太复杂,继续问下去的话反而不好。 还是算了。 如果他想说,迟早会让自己知道的。 这时,洛辛再次开口:“你想听么。” “什么?”沉浸于自己的思想,白羽哲眨眼,接着反应过来,“啊,你拉小提琴?当然想啊。” “等结束后,我拉给你听。”洛辛说完,沉默良久,一瞬间,两人之间只剩下乐响。 “……小羽,你小时候听过小提琴吗?”终于有些犹豫地问道。 “小提琴?”白羽哲低下头想想,“好像没有……我们家没有人会拉小提琴,叔叔也对音乐没什么兴趣。不过听阿姨说我父亲很喜欢音乐,乐感也很好,曾经写过一首小提琴曲子,不过因为自身不会乐器的原因,没有人把他拉出来。” 洛辛的身体微微颤动一下,“你父亲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好像叫什么一世。” 恍然一世。 洛辛摇摇头,宁愿相信这只是巧合。 身边这个一袭白衣的男孩,他希望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记忆中洛羽出生在初夏,且与洛檠有足够的面貌相似。 自己小时候最爱站在窗边面对着初升的日光拉提琴,洛檠总是拽着林斯澄四处闲逛,只有乖巧的洛羽喜欢安静地地趴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小提琴的弦音充斥整座别墅。他曾无数次用稚嫩的童声对自己说,哥哥要是拉爸爸写的那首曲子一定会非常好听。 洛羽在和自己还有洛檠林斯澄一起生活三年,突然被父亲送走,之后便再无音讯。 父亲始终不允许自己拉恍然一世,自己却趁着父亲外出时偷偷将乐谱上的每一个音符背得了熟于胸。 只是为了再见到弟弟时,可以为他拉这首他一直想听的曲子。 果然那时的洛羽还是太小了,相当于没有任何记忆。 再见到洛羽时,他已经变成了白羽哲。 姓白,大概是白羽哲的母亲姓白而已。 至于白羽哲的母亲是同父亲一起遭遇空难,而自己的母亲是在法国遇害,也很容易解释。 一切再明了不过。 “怎么了洛辛?”白羽哲抬头,眼神中满是关切。 “不,没什么。”洛辛抚抚白羽哲的留海,“先听音乐吧。” 整场音乐会两人都没有认真去听,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开。 偌大的演奏厅,顿时正剩下两人,有些空旷的可怕。 刚刚恢宏的交响乐曲仿佛仍在厅内回荡,余温却正在退却。 洛辛已和负责人打好招呼,也命人将酒店的小提琴取来。 他站上宽大的舞台,白羽哲坐在他正对面的第一排。 方才演出时明亮的橘色灯光早已熄灭,现在大厅内只剩下必要的照明灯。 手中的小提琴因为太久没有触碰,变得冰凉,但当手指抚上琴弦时,一切又那么熟悉。 “这首曲子献给我最爱的,白羽哲。”洛辛道,声音并不大,仅仅只让白羽哲听得到。 白羽哲不好意思地,笑着拍拍手。 琴弓嵌上琴弦,缓缓拉动,点点音符流连而出。 白羽哲坐在底下,不知从何而起的熟悉感散布全身。 几乎没有任何跌宕起伏的轻音乐,一丝一毫地从琴弓琴弦的摩擦中降临至空气中。 与钢琴清晰明确的点符不同,小提琴所拉出的曲子更加连贯,响亮,将淡然悲伤的箭刺入人们的内心最深处。 单薄的小提琴独奏,响彻在整个乐厅。 自上而下的白色灯光撒在洛辛周身,墨黑的发,墨黑的西装,及墨黑的小提琴,均在发光发热,淡淡的冷色却温暖白羽哲全身。 即便是高朝部分,却也清淡如水,如白色的落花般,无声地落入静潭之中。 最后的结尾部分,一切仿佛回归寂静,若是环境稍微有些噪音,便所有的无法听清。 如生命一般,并无什么轰轰烈烈的表达,却仍诉说着一个故事,平淡安详的故事。 带着凄凄声线的小提琴声终是停止,洛辛将小提琴从脖颈边移开,睁开咖色双眸,浅浅的笑着,“小羽,好听吗。” “好听,太好听了!听着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悲伤起来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洛辛将白羽哲拥入怀中,低下头将口鼻埋入他仍带着清爽气息的黑发中,喃喃道:“你听到了就好,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重要。” 第15章 洛檠走进来,站在白羽哲身旁,单手撑着桌子,盯着电脑屏幕良久才“嘁”了一声:“什么破游戏。” 白羽哲头也不抬道:“玩都没玩过,有什么资格说它破,英雄联盟有多火你不知道,” “游戏里杀人哪有现实好玩。” “……”白羽哲认定了洛檠不正常的心里,也不理他。 身旁沉默半晌,突然响起脚步声,“啪”地电脑一黑,屏幕上的一切画面全数消失。 “喂!”白羽哲微微斜过身,看向蹲在桌子后面手拿插头的洛檠:“你干什……” 视觉的冲击让他完全忘记后面要说的话,震惊了许久,他才断断续续道:“……你……洛檠?” “嗯。” “你真的是洛檠?!不是吧?!”白羽哲冲过去把洛檠拉起来,上下扯着他的衣服。 洛檠将白羽哲推开,正正领带,拽拽衣角,“怎么,没见过人穿西装?” 白羽哲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过,洛辛和斯澄哥不都是常年西装么……洛檠,你不穿则已,一穿惊人啊!居然是酒红色!” “嘁……”洛檠理理留海,白羽哲这才发现似乎他的留海也要比平日里短些,被遮住的浅咖色左眼暴露在灿烂阳光下,明亮,清澈,却深不见底。 “你都可以穿西装,我为什么可以?”他问。 “啊……可以可以!”白羽哲快速点头。 洛檠站在阳光下,酒红色的西装,光泽自然柔和,漂光星点,尽管颜色鲜明活泼,在洛檠身上,更加突显的却是同龄人所没有的锐利和精简。 站着想了半天,白羽哲才问道:“怎么穿这么正式,认识你几个月一直都是杀手的衣着,出去肯定好多人觉得你是在cosplay.……” “你是在七月初出生的吧?”洛檠打断白羽哲。 面对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白羽哲眨眨眼,应道:“啊,对,七月七号,就是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洛檠别开头,“生日快乐。” 紧接着便向门口走,“老哥叫你下去,我们去码头,把你那套西装也换上。” 和洛檠一起转过楼梯转角,偌大的客厅,洛辛坐在主沙发上,林斯澄坐于一边的副沙发。 两人都低着头,似乎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可是你不能一直瞒着他,洛哥。”白羽哲听到林斯澄这样说。 洛辛的声音更低一些,站在楼梯上完全听不清楚。 洛檠瞟了一眼白羽哲,刻意地大声咳嗽两下,沙发上的两人迅速收了声,抬起头。 “斯澄哥~你们又在商量什么~是不是关于我的事?” 洛檠扑进林斯澄怀中,抬起头无比天真的望着他。 洛辛一手捏捏鼻尖,咳了一声道:“我们再商量什么时候给你和斯澄去法国办证。” “真的?!太棒了是吧斯澄哥?!” 林斯澄红着脸点点头。 白羽哲皱着眉,一脸狐疑地坐到洛辛身边,道:“把我叫下来,有事?” “还记得上周我给你说的话吗,我带你去游轮上玩。” “嗯。”白羽哲点头,“今天就去?” “当然。”洛辛点头,“不过还有其他事情。今天下午,圣诺汀号出海,栗子明要在上面举办婚礼。” “栗子明?”洛檠拿了一个苹果皱眉想了半晌道:“璃帮栗云的那个儿子?” 洛辛点头,“璃帮和鸿帮一向交好,你们应该也知道——斯澄,剩下的由你来说明。” 林斯澄略一点头,站起身,“璃帮虽和鸿帮交好,却与我们的关系也不错,这多亏于璃帮现任帮主栗云。但他的儿子栗子明更偏向鸿帮,对我们的敌意不甚明显。”他顿了顿,接着道:“栗云年事已高,打算在这次游轮上为儿子举行婚礼后就金盆洗手,将璃帮帮主的位置交给栗子明。” “我们的任务,就是破坏栗子明的婚礼,并且借机杀了他。”洛辛总结道。 “嘁,这点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办了就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周章。”洛檠道。 洛辛盯着他不说话。 “啊啊好啦我知道啦今天是白羽哲的生日要给他过生日的刺激一些比较好玩……”洛檠一脸敷衍及不服。 “开枪杀死栗子明的确是由底下的人来做,我们只在后面有一个挟游戏‘。”洛辛道。 白羽哲想想,问洛辛:“可是按你们的说法,栗云大概也不会再掌管璃帮。杀了栗子明,璃帮怎么办,吞并?” “不愧是曾经的Crime Squad的组员。”洛辛奖赏似的揉揉白羽哲的头发,“栗子明的妹妹叫栗子熏,她的丈夫陈皓宇是我的高中同学,为人睿智沉稳,让他接管,最好不过。” “老哥你心机越来越深了,几年前把陈皓宇介绍过去,原来就是早有打算。”洛檠的苹果差不多啃完,他抖手将核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中,又擦擦手道:“那么具体方案呢?” “我们要尽量减少被怀疑的可能,所以分开行动。我带着小羽去找栗云,你们装作瞒着我上船游玩的样子,最好不要引起过多的注意。婚礼开始后,我会派两组人,一组负责暗杀栗子明,另一组在甲板上开枪吸引注意力,你们要随着人流一起走,如果他们失手,就换你们,不准露出任何马脚。”洛辛点燃一支烟。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白羽哲不服气道,“我可以跟着斯澄哥他们啊。” “不行。”洛辛在白羽哲额上吻一下,“你跟着我,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 “我怎么说也在Crime Squad受过不少训练,枪还是会用的。”白羽哲嘟囔。 “嗯,我知道。”洛辛笑,“所以我把这个给你,以防万一。”说着,将一把沃尔特PPK递交到白羽哲手中,“上面装了干扰器,不用担心金属探测。” “这次会有危险。”白羽哲心不在焉地抚着枪,“跟你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要用枪。你还说会有一个‘小游戏’,猜猜就知道是什么。” “小羽真的很聪明。”洛辛笑道。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白羽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辛的双眼,“这次之后,可以不做黑道了吗,太危险了。” 客厅瞬间寂静下来,洛辛夹着烟,咖色瞳仁微微睁大,没有料到白羽哲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在Crime Squad的时候,有觉得危险过么。”最后,他闭上眼道。 “那不一样!你做的事情要比我们危险很多!” 洛檠突然大笑起来,夸张地伏在地上笑了半晌,才艰难的抬起头道:“白羽哲,你太天真了!你和我都不能算完全属于泺帮,你在着急什么,老哥他们可以活到这么大,还有什么事情没遇到过?!告诉你吧,像我们这样的,寿终正寝,死在家里完全是妄想!选择了这条路,你还想要回头么?” “我们,一直是在拿生命赌博。”林斯澄将洛檠扶起,看着白羽哲,“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白羽哲,你知道‘火拼’的具体意思么?” 白羽哲摇头。 “同伙相拼,自相杀伤或吞并。或者说,不要命的去战斗。” “……我一直觉得你们不一样。”白羽哲道,“你们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为什么还会……” “我们是没有心的啊,白羽哲。”洛檠突然严肃起来,声音甚至带有一丝酸楚,“我们出生便是这样,不可能再有心的——你也一样。” “可是你和斯澄哥……”白羽哲没有仔细思考洛檠的最后一句话,他摇摇头,转向洛辛:“洛辛,你也这么认为?” 希望在这个人面前得到想要的答案。 洛辛轻轻呼出口中的灰白气体,烟雾袅袅,“我没有心。”回答的简洁明了,白羽哲瞬间如堕冰窟。 “但是这不妨碍我爱你。” “……”白羽哲有些绝望地低下头。 “斯澄,”洛辛迅速转向林斯澄,“把那些人通知到,甲板上的任务有他们做。” 巨大的银色游轮停靠在码头,白色的海鸥伸展双翼围绕船身翱翔,偶尔抖落片片羽翎。 黑色跑车停在码头不远处的停车场,洛辛和白羽哲下车,海风徐徐,吹动两人平展的西装、梳理地一丝不苟的黑发。 手机中传来林斯澄的声音:“洛哥,都安排好了,我们会找机会上去。” 洛辛望了望四周,道:“好,注意那些人。”接着,便挂了电话。 “哪些人?”白羽哲侧头,“你派去在甲板上开枪的那些?” “嗯。”洛辛点头。 “他们……怎么了?” “你会知道的,这是我们的游戏。”洛辛说着,搂过白羽哲,“上去以后别左顾右盼,一定要跟紧我。” “知道。”白羽哲抖落他的手,“我不傻。”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羽。”洛辛唤,白羽哲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洛辛快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拥住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想我陷入危险,我也不想你陷进去” 如果可以重来,我会选择在一开始就告诉你。 “但是一个黑帮发展到如泺帮的这般规模,是几代人的心血。”他将下巴轻轻抵在白羽哲的头顶。 不过我答应你。 事已至此,我只好竭尽所能守住你。 不论你还是不是Crime Squad的组员。 不论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论是现在是不是还想要杀了我。 “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但有一个限度。”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地解散泺帮。” 第16章 奢华亮丽的大厅,无数衣着光鲜的人轻捧酒杯,杯中暗红透明液体在水晶灯下反射束束光锥。 “这些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吗?都是黑道上的?”白羽哲递给洛辛一杯红酒。 洛辛接过,修长的食指中指勾着杯颈,轻轻摇晃几下,然后用唇轻轻抿一口。 “不全是。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商人,来谈生意的。” “哦。”白羽哲点点头,喝了一口端在手中的果汁,“栗云他们呢?婚礼在明天早上?” “在今晚,栗云就在那里。”洛辛向远处大厅中央微微扬头,“你跟我过去一下。” “嗯?现在吗?” 白羽哲话还没有说完,洛辛便走开,他只得跟上去。 “栗老先生,许久不见。” 渐渐走近,穿过人群,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老人赫然立于人群中央,花白银发整齐地背梳于头顶,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捏高脚杯,手指上金银珠宝戴满。 四周围着许多年轻人,笑着,与栗云聊着,却并无喧哗声。 栗云闻声,扭过头,白羽哲看到他的面部自左眉起,划过左眼直至鼻梁,一道深色疤痕,平庸年老的脸上瞬间多了些许英气。 “原来是洛先生,许久不见许久不见。”栗云笑着,与洛辛握握手。 接着便注意到了白羽哲,眯起一双浑浊的双眼问道:“这位,大概就是白先生吧?” 被大了自己两辈的老人称为“先生”,白羽哲不自在地眨眨眼,欠身一下道:“您好,栗老先生。我是白羽哲,栗老先生如果不介意,叫我羽哲就好了。” 洛辛看看白羽哲。 栗云眉开眼笑,拍拍洛辛的肩,“洛先生,羽哲果真是如传言中那般乖巧,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哪里。”洛辛笑笑,“栗老先生说笑了。您的独子栗先生新婚,这才最应是可喜可贺的。” 栗云笑得更加开心,“犬子新婚,有劳大驾。”说着,夸张地拱拱手,“子明结了婚,我就不干了。咱们这行,能活到我这把年纪都是少数,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是该安享晚年好好享福喽。” 白羽哲看着栗云,虽说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声音嘶哑,却距离老态龙钟无法自理还要差很远。 “栗老先生说得是。”洛辛道,又想了想,继续说:“您可是准备让栗先生接任璃帮?” 栗云点头,“正是此意。子明虽然做事莽撞了点,但有皓宇帮衬着,倒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皓宇?”洛辛眨眼,“陈皓宇?” “就是洛先生的高中同学陈皓宇,他的为人,洛先生应该是十分清楚?” “当然。”洛辛点头,“皓宇是我高中时期的挚友,他是我所见过的,品德最高尚的人之一,也正是这一点,我才介绍他给栗小姐。” “洛先生真是慷慨。” 身后几步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掌声,白羽哲回头,一个身穿深蓝西装的男人缓步踱来,停在洛辛身旁。 “薛先生,没想到您也会来。”洛辛仅仅瞥了薛铭一眼,面无表情。 “栗老先生的儿子新婚,我怎能不来?”薛铭与栗云握手,“栗老先生,恭喜恭喜。” 栗云欣然接受,道:“同喜,子明的这桩婚事,还要多亏了薛先生。” 白羽哲正奇怪,便又听栗云说:“那么二位先生先聊,我去给我那犬子交代些婚礼事项,请见谅。” 说完,又向白羽哲点点头,转身离开。 “洛先生,近来可好?”薛铭看看栗云离去的身影,转过头来问道,脸上堆满了假笑。 洛辛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很不错,多谢薛先生关心。”他点点头,“上次舍弟惹到令妹生气,我很抱歉。” “不用。”薛铭摆摆手,“反而是紫婷总缠着您,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或许还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说着,薛铭意味深长地瞥瞥一旁的白羽哲。 “紫婷妹妹很可爱。”洛辛道,接着又加了一句:“也很聪明。” “洛先生又在拿我说笑了。”薛铭笑道,“我的妹妹,我自己清楚。” “那样更好。”洛辛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那么我还有事,很抱歉失陪。” 说着,他与薛铭擦肩,忘了白羽哲般,向二楼走去。 白羽哲抬头看看薛铭,走了几步正欲追上洛辛,薛铭便开口道:“白少爷,您在洛家还过得开心么?” “嗯?”白羽哲停下,转过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薛先生。” 想要敷衍过去。 薛铭上前,微微弯腰与白羽哲对视良久,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洛辛,待您还好么?” 没有办法逃避了。 “很好。”白羽哲说,“他待我很好。” “哦。”薛铭恍然大悟似的,“白少爷,我一直很好奇,他给了您什么让您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您,到底是怎样看他的?” 白羽哲怔住,之后下意识地向洛辛离开的方向看一眼。 早已不见人影。 他不知道洛辛想做什么,从上船开始,便一直将自己置于可有可无的位置,似乎忘了自己一般。 他给了自己什么。 自己是怎样看他的。 理由,原因,没有一个可以解释清楚。 罢了。 至少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会好心到来关心他。 “他给了我什么,我到底是怎样看他的,薛先生,我认为这与您无关——而且,我没有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白羽哲一字一顿道,每一字都仔细斟酌,却还是说漏了嘴。 大脑和语言在那一瞬,都已不属于自己。 这样的话,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任务。”薛铭却毫不意外,他慢慢眯起眼,“您对您那个组织的忠诚度超乎了我的意料。那么,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置泺帮于死地,为什么不考虑合作呢?” 合作,根本没有可能。 他不可能做出任何对洛辛不利的事。 白羽哲笑笑,“薛先生,您是黑色,而我更接近于白色,确切点说,我应该是灰色,灰与黑再接近,也不可能融合。目前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和您有什么交集,所以,恕我直言,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合作。” 薛铭微微睁大了眼,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他笑得大声,半晌才平静下来,“白少爷,抱歉,我以前真是低估您了!不管您是为谁,您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您都非常聪明。您考虑得周全,防止与我太过接近,不过……”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向白羽哲耳边,低沉的嗓音融在嘈杂的人声中,模糊却字字珠玑:“您有没有想过,您把洛辛看得重要,而洛辛把您看做什么呢?白少爷,您应该知道,洛辛的性伴侣就如天上的星辰般无法数清,无一不是用腻了就丢掉……您觉得,您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明他爱您?仅仅是您与他的弟弟相似的样貌,一些甜言蜜语,或是像这样的小礼物?”薛铭的视线扫过挂在白羽哲胸前的羽毛吊坠,银色羽毛衬着乳白西装,无法言喻地耀眼。 “我说了,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凉爽的大厅瞬间如蒸笼般燥热,似乎有无视视线将白羽哲灼烧。 自己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在颤抖。 “您的内心,您最明白。白少爷,再会。”薛铭笑着离开,留下白羽哲独自站在原地。 用腻了就丢掉么? 呵。 洛辛告诉自己的每件事都是真实的。 自己是完全信任他的吧。 他知道在自己之前还有很多与洛辛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但他一直认为他与他们不一样。 不是因为洛辛的态度。 具体原因,完全不知道。 只是潜意识地,知道不一样。 像对凌烈说过的那样,好像自己生来便属于那里。 薛铭的话并不可信,但也不是不能信。 它似乎就如一针清醒剂,让他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洛辛本身便让人无法触摸清楚,到现在仅仅相处了半年多一些而已。 似乎进展太快了些? 白羽哲思考着,无意识地抬头,对上的目光却让他的大脑再次混沌,所有的想法瞬间抛诸脑后。 大概真的是自己的心理素质太差,只要面对那人,便无法再做出任何举动。 性伴侣也好。 情人恋人也罢。 专一还是滥情。 认真还是玩笑。 这些都与他无关。 爱着洛辛,认真对待他,不奢求什么回报,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秒,就可以满足。 就算有一天要离开他,也要做到问心无愧。 他什么都不奢求,因为他爱的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二楼,洛辛倚在复杂却不繁琐的华美台阶扶手上,暖色灯光照映在他的身体,咖色的深邃双眸凝望着他,唇角柔和地勾起,却带着三分邪佞。 只要他爱他,其他任何都无所谓。 其他的一切,全部,无所谓。 只要他爱他,就什么都好。 第17章 “他找你说什么了。”白羽哲刚刚踏上二楼,洛辛便问道。 白羽哲摇摇头,精神有些恍惚似的,“没什么。”他喃喃。 “……”洛辛皱眉看着他,良久后才说:“算了,先回房间。” 干净整洁的客房,虽然远不如陆地上的豪华包间,但也可与标间相媲美,一尘不染的双人床,轻盈雍容的深棕窗帘,齐全的设施,令人难以想象这是在游轮上。 华美小巧的餐桌上精致甜点铺遍,亮丽的色彩上是诱人的香甜气味。 “诶,弄这么多吃的做什么?”白羽哲停在餐桌前。 “吃啊。”洛辛说着,用银叉插起一块糕点,递到白羽哲唇边,“张嘴,说‘啊——’。” 白羽哲别过头,“我都多大了,不用你喂我。”但却在下一秒张大嘴,用牙将蛋糕从叉子顶端叼下,一昂头,蛋糕掉进嘴中,唇角蹭了柔白奶油,“嗯——味道还不错。” 洛辛嘴角勾起,探过头用舌尖舔去白羽哲唇边的奶油,之后淡淡地舔舔上唇:“嗯,的确挺不错,不过小羽比奶油更美味些。” 白羽哲的小叉刚刚没入瓷碟里的另一块小蛋糕,就听到了洛辛的后半句话。“咣”地一声,银叉刺透蛋糕,叉尖磕在碟底,他回过头,看着仍在不断轻舔嘴唇的洛辛,佯怒道:“你嘴上粘蜂蜜了吗?!” 洛辛点点头,紧接着凑过去,“你帮我弄干净?” “……”白羽哲沉默着一掌推开了洛辛的脸。 “……”洛辛站直身子,伸手整整白羽哲的衣领,表情和语气突然恢复常态,“还在想薛铭的话么。” 白羽哲眨眼,怔住。 就在刚才,一切的一切,所有薛铭告诉他的,全部烟消云散,大脑被快乐与幸福侵占。 现在安静下来,再次被提起,那些话语就如薄云一般,一点一点,再次充斥内心。 他不在乎洛辛怎样看他,他不在乎洛辛有多少性伴侣,他甚至不在乎他对自己感情到底是怎样,只要自己爱他就好,这是唯一一条,其他全部无所谓。 那一瞬,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又回归到了这个话题,仔细想想,有种自欺欺人的味道。 白羽哲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清澈的咖色眼眸,柔软浓密的黑发,宽瘦的双肩,修长的双腿……现在看,竟有种无法言喻的虚假感,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却犹如隔物赏花般朦胧。 “薛先生,您是黑色,而我更接近于白色,确切点说,我应该是灰色,灰与黑再接近,也不可能融合。” 若将“薛”换为“洛”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违和。 他,也是黑色啊…… 灰与黑再接近,也不可能融合。 除非…… “洛辛。”白羽哲突然伸手抓住洛辛的领带,使力。 洛辛顺着白羽哲,缓缓弯下腰来,凑近白羽哲的脸颊,淡淡地笑着,聆听他的声音。 “……我……我们……先分开一阵子……好吗……?” 不大的声音消散在不大的房间中,之后许久都没有响动。 洛辛的唇角黯淡下来,“他给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白羽哲别开头,不知要如何看着他继续下去。 “告诉我,他,给你,说了什么。”洛辛将声音放得僵硬。 “小羽,说实话。” 白羽哲深呼吸,拽着洛辛领带的手微微颤抖,“洛辛,相信我,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只是……” “好?你和我分手,你觉得好吗?”洛辛打断他。 “我没有说要和你分手!”白羽哲急道,“我只是……只是……”他低下头,想了想,“我只是……去让我彻底融入黑色……” 洛辛皱眉,“黑色,什么意思。” “你是社会的负面,是黑色,警察和正常市民是白色。这个比喻,你明白吗?” 洛辛点头,“而你是灰色,因为你加入了Crime Squad.”他将他的下一句话说出。 “嗯。”白羽哲闭眼,“……灰色和黑色是无法融合的……”声音细小,几乎连自己都无法听清,“洛辛,你明白吗,你的颜色莹亮纯正,我就像是一个融合体,一个杂种……我配不上你。” “所以,你要让自己融进黑色。”洛辛认真道,“你配不上我是么。那好,告诉我你哪里配不上我。” “……” 洛辛见他没有说话的样子,便自顾自道:“你可爱,阳光,随和,聪明,勇敢,会耍小脾气却又永远不会过火……你告诉我,你哪里配不上我。” “……” “说啊。”洛辛的目光直逼着他。 “……我优柔寡断,软弱,患得患失,任性……我没有你果断,博学,没有你有远见,没有你有经营天赋……我没有你帅,也没有你浪漫……我还帮不上你任何忙,你可以把烦恼告诉斯澄哥,却不可以告诉我,就算是洛檠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明明和他一样大……” 白羽哲说着说着,渐渐收了声。 “还有么。”洛辛问。 白羽哲仍抓着他的领带,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好,首先,你不是我,然后,现在轮到我了。我没有你快乐,我有很多事情要去想,去做,随时提防着,因为想要我死的人太多。我就算有用之不尽的黑钱白钱,也没有时间去花,也没有人值得我花。而你给了我一个理由,我才真正有时间去享受生活。你仍忘不了你那个组织的任务,现在手里也有枪,我给你一次机会,杀了我。” “不可能。”白羽哲几乎是立刻回答,“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 “那就继续听我说。至于斯澄,他和你不同,他的性格无非是比我文静点,从本质上来讲却没有什么大的差异,同理,小檠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就必须逼迫他不断提升自己,他们有的,你都没有,我有的,你也都没有。” “……这算安慰人么……”白羽哲的语气不知不觉变了调。 洛辛嗤笑出声,伸出右手刮刮他的鼻梁,“我说了,你很可爱。你的优点太多,我不想把它们一一列举,因为它们不是我爱你的原因。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其他任何都无关。” 你的长相,你的言语,你的性格,你的优点缺点,我完全不在意,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只在乎你的灵魂,不论它是什么颜色。 你要是走了,我就不再有可以爱的人,就算出现一个从里到外都与你相同的人,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感觉。 他不是你。 “所以,我不允许你走,哪里都不可以去,就呆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我不在乎你是黑色,灰色,还是白色。 “除非有一天,我犯了永远无法原谅的错误,或是你杀了我,那时你离开,你走,我不会阻碍你。但现在,我可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乖乖和我在一起,你,属于我,听到了么。” 不是询问,洛辛下达着命令。 “……” “……你……一直弯着腰,不累么?” 最后还是颇没出息地被感动了,妥协了。 “我的领带还在你手里。”洛辛说着,手已经开始不自觉起来。 白羽哲如梦初醒似松手,在那同时却被人横抱起来。 “喂放我下来!松手啊!” “……听你的。” 白羽哲被扔下,身体接触到的却是柔软的被褥。 不等他撑起身,便被牢牢压住。 “你让我弯了这么久的腰,必须补偿我知道么。” 第18章 繁星映上天空,深蓝色幕布被圆月镶嵌,平静深邃的海面,巨大游轮将它掀起层层涟漪,远处的大陆上,一片繁华的夜景。 模拟着教堂,洛辛和白羽哲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即便是这样庄严肃穆的婚礼,洛辛也不以为然地微微侧头,低声道:“还好吧。” 白羽哲瞪他一眼,“你说呢,床上禽兽的家伙?” “可是一旦面对你我就无法控制。”洛辛吻吻他,“而且……” “好啦。”在洛辛说出更露骨下流的话语前,白羽哲打断他,“不说话了好么。” 洛辛侧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道:“真希望你能有小檠一半主动。” “……那你找他去。”白羽哲说,“闭嘴吧。” 新娘的手已经抚在了栗子明的手上,白羽哲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有些眼熟,眨眨眼,将目光移到已经退到一边去的将新娘引领上来的男人,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怎……怎怎怎怎么会是她啊新娘?!”白羽哲用手肘轻撞了一下洛辛。 “嗯。”洛辛点头,丝毫不觉惊奇。 “你早就知道么?”白羽哲微微调整坐姿,正对洛辛。 “不知道。”洛辛看他一眼。 “那你怎么这么,这么淡定?!” “这很正常,联姻么。还有,栗云说过,这桩婚事多亏了他。” “但,但她……”白羽哲又转头看看神父面前的人,“薛紫婷喜欢的不是你么?!” 洛辛瞥一眼远处的薛铭,“她哥才不管她喜欢谁,璃帮的掌控权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这样……”白羽哲坐正,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对正在神父面前宣誓的新人,“薛铭这样的人就不配做哥哥,竟然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来争取一个帮派的掌权……” 闻听此言,洛辛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徐徐道:“早知道就让小檠做变性嫁过去,这样可以省不少事。” “你……你怎么也这样?!”白羽哲刚刚要指责洛辛如何如何没人性,身后便传来打趣声:“喂我说白羽哲,怎么我老哥开个玩笑你也信。他要把我嫁到栗家,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白羽哲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回头对双臂搭在椅背上的洛檠道:“你要是女的,大概也没人敢娶你。” “那是。”洛檠道,“我怎么比得上羽哲少爷呢~” “小檠,”洛辛皱眉,“斯澄呢?” 洛檠向走廊另一边的座位上努努嘴,洛辛微微偏头,便看到了最后一排的林斯澄。 “坐回去,你在这里很碍眼。”他命令道。 “嘁……”洛檠不满道,“遵~命~我亲爱的哥哥大人——”说着,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林斯澄旁边坐下,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下一秒,却搂着林斯澄的颈项,一个吻响亮地印在他的唇上。 四周人的注意力原本都集中在最前面的婚礼上,突然后面发出这样异常的声音,整齐地回头。 洛檠在那之前便拉着林斯澄蹲下,高高的椅背挡住了两人的身形。人们没有看到真正的声源,很快目光落在了洛辛和白羽哲身上。 白羽哲张张嘴,又闭上,尴尬地抿抿唇,别过头去,恨不得也钻到椅子底下去。 洛辛倒是无所谓地抱臂,一派优雅地靠在椅背,微笑着扫视所有回过头的人。 突然,“啪”“啪”两声枪响,神父闭了口,抬起头张望着。 所有人的面容全部换上紧张的神色,侧耳倾听。 婚礼瞬间变得沉寂,不止是秒针,似乎时针的微妙走动都可以听得清楚。 “啪”“啪”,像是为了让人们确认一般,枪响再次响起。 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甲板上有人开枪!” 顷刻,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刹时,所有人慌乱起身,推到摆放整齐的座椅,尖叫着,鸡飞狗跳地,夺门而出,仓忙地向甲板的反方向逃去。 有的人看起来稍微镇定些,大概是其他帮派的龙首,却也无奈地被人海冲走。 白羽哲正手无足措,突然便被洛辛拉起身,随着人群向外跑去。 夜色下,甲板顶端的尖角处挨着数十人,统一的黑衣,墨镜在月光中反射一片凄冷。 面对着他们的是另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及保安。 两队人都举着枪,枪口直指对方,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洛先生!”身后一个中年男人跑过来,保安队长的样子,“洛先生,这里危险,请您和您的朋友到船舱里避难。” 洛辛摆摆手,又指指与保安们混杂在一起的人,“不用,这些是我的人,交给我就好。”然后侧头对白羽哲道:“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呆在我所能触及到的地方。枪带着么。” 白羽哲从腰间抽出洛辛给他的那把沃尔特PPK,上膛,却是满脸的疑问。 “很好。”洛辛微笑,右手拔枪,左手握住白羽哲的左腕。 接着,无视目瞪口呆的保安队长,拉着白羽哲,缓步走向与保安们对立着的那群人。 为首的黑衣人见了洛辛,明显是吃了一惊,道:“洛哥。” 洛辛走到那人面前,“洛哥,嗯,这个称呼不错,跟着薛铭这么久,居然可以改过来。” 白羽哲抬头看洛辛,更加疑惑。 那黑衣人愣了几秒道:“我不懂洛哥的意思。” “哦?”洛辛的嘴角勾起,白羽哲借着远处微小的甲板灯,觉得他甚至是在狞笑,“那么,我这样,你是不是就明白了?” 话音刚落,洛辛的枪口抵上那人的胸膛,一朵墨红血花从那人背后喷洒而出。 那人摇摇晃晃还未倒下,剩余的黑衣人全部将枪对准洛辛和白羽哲,同一时间,保安及同边的黑衣人纷纷开枪。 洛辛将白羽哲拥在身前,弯腰,曲膝,在地上打一个滚,没有间隙,子弹划过洛辛刚刚站立的空气中。 瞬间,枪响四溢,血花四溅。 洛辛带着白羽哲,灵活地躲闪,同时开枪,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 第一次遇到这样混乱的情况,加上是在漆黑的夜里,白羽哲手中握着手枪,却不知该向哪个方向射击,黑衣人有敌对也有队友,完全分辨不清。 就这样被洛辛从一边拽向另一边躲过子弹,再被按着下蹲,站起身,来不及反应,又被扯到洛辛身后。 不能说是被吓懵了,头脑依旧清晰,却不知道要如何将自己所会的发挥出来。 因为现在甲板上所在的人,除了洛辛,一个都不认识。 似乎每一个人都长着一样的面孔。 “白羽哲你光愣着做什么,帮我老哥做后方防御啊笨蛋!”洛檠的声音在混乱中不知从哪里响起,在枪声中格外清晰。 顺着声音抬头,船舱顶部站着一个黑影,白色照明灯从他身后刺出一片光芒。 修身西装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瘦高。 几秒后,那黑影高高跃起,跃入空中,同时,船舱右侧晃出一道光影,站定后同正在下落的人影一起,看似凌乱而快节奏的开枪,却个个命中。 酒红色与银色西装在月光下闪出异样的光。 “老哥你也是,这么好玩的PARTY居然不叫上我!”洛檠在林斯澄身侧高声道。 “来了就别废话。”洛辛不耐烦地应着。 这样的情形,两人的语气就像是在举办海滩派对。 一个黑衣人绕道洛辛背后,举枪。 白羽哲愣愣地看了那人一刹,毫无意识地开枪,“啪”地一声,震耳欲聋。 那人顷刻倒下,枪战仍在继续。 还未来得及打量那倒下的人,便又被洛辛拽到另一边。 等……等等?! 我……杀人了?! Crime Squad的训练很多,白羽哲也随凌烈一起,暗杀过许多人。开枪的次数不少,却最多只是打伤对方,致命一击永远是由凌烈执行……所以杀人,于白羽哲来说,是第一次。 “小子,看不出来,枪法挺不错么。”洛檠从身旁一晃而过。 遍地尸体,血液沿着甲板,船体的晃动,汇入苍茫大海。 洛檠的浅咖色双眼似乎在发光,如黑夜中的狼一样,发出令人颤栗的光线。 “那么,来杀更多的人吧~” 第19章 洛檠从视线中消失,白羽哲与洛辛背靠着背,一枪一枪,子弹从枪管中高速滑出,喷射星点火光,贯穿敌人的身体。 稳住自己的情绪,精准地开枪,无数鲜红血花在空中竞相绽放,融入漆黑夜色。 明明是第一次这样做,却无比熟悉,适应起来便游刃有余,仿佛自己的血液,神经,全部都是为这样的情况而准备。 白羽哲不明白自己的手出了什么问题,一枪接一枪扣动扳机,没有任何间隙,双眼还未锁定下一个目标,食指便已扣动扳机将子弹发射。就算如此,却没有一枪漏掉。不论是敌是友,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一律沦为猎物。 洛辛不时微微扭头看白羽哲一眼,很快便安心地转回去。 血红在甲板蔓延,橘色星火充斥着撕裂空气,一个个倒下,直到恢复令人无法接受的寂静。 洛辛用手背抹掉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拉着白羽哲环顾四周。 方才渐渐熟悉的感觉在平静的一瞬间消失,大口地喘气,分明毫发未伤,却仍如在冥界门前徘徊一番,白羽哲紧紧握着手中的枪,随时提放着漏网之鱼。 “结……结束了?”许久,他才抬头,带着不可置信看着洛辛。 “嗯。”洛辛将枪收起,低下头,“你打得很不错,看来,在Crime Squad训练也不是一无是处。” 白羽哲看看周边的遍地尸体,“谢谢夸奖。”他嘟囔道。 洛辛刚刚弯下腰想要吻白羽哲,便被洛檠的声音打断。 “老哥!” 声音来自船舱旁,眯起眼,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洛檠向这边挥了两下手:“快过来!斯澄哥受伤了!” 洛辛的身体陡然一僵,直起身大步流星般向洛檠走过去。 白羽哲跨过一具具尸体,紧跟着。 突然感到身后有人,回头,保安队长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见白羽哲一脸狐疑,保安队长吃力地挤出一丝笑容:“乘客受伤,是我的失职,请让我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白羽哲皱着眉点点头,紧接着快速跑几步,追上洛辛。 林思成上半身倚在船舱侧面,左手紧紧捂着右肩,几步外是一个躺在地上还在微微颤抖呻吟的黑衣人,面部一片漆黑,甚至比穿着黑衣的身体还要模糊。 洛檠蹲在林斯澄面前,抱着双膝,一言不发。 洛辛出现时,洛檠抬起头,“我把那些看热闹的家伙全部赶走了。”他的声音意外地平静,接着,他起身,使力踢了踢那个黑衣人,那人立刻痉挛起来,“伤了别人与我无关,但是这家伙伤到了斯澄哥,他就必须付出比其他人要多出数十倍的代价。” “求您……求您饶了我吧……洛小少爷……求您饶了我……”那人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只是一味地哭喊,颤抖绝望的声线敲击着众人的耳膜,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悚然。 “哼,洛小少爷么,终于承认自己是薛铭的人了?” “不不,我……”那人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洛檠提脚,踩下去,紧跟着是肉体与血液受到挤压后的声音。 白羽哲在那同时紧闭着双眼别过头去,无法想象那人现在的面容。 洛辛已经蹲在林斯澄旁边,看着洛檠和他脚下的人,一言不发,似乎还带有一丝玩味。 林斯澄皱皱眉,低声制止道:“小檠,洛哥留着他肯定还有用,至少让他保留说话能力。” 分明是制止的语调,却是这样的字眼,那人突然像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僵直的躺着。 “这个OK啦~保留说话能力是吧~?”说着,洛檠又是一脚,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现在,大概眼睛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到了吧~” “……”林斯澄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样,子弹深么。”洛辛这才将视线转到林斯澄的右肩上。 林斯澄摇头,站起身,“没有关系,洛哥,挨了一枪而已。” “如果洛先生需要的话,请容我带这位先生去医务室进行处理。”一直呆在最后的保安队长走过来,笑得殷勤。 “斯澄,能走吧。”洛辛问。 见林斯澄点头,洛辛对保安队长说:“带路。”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人把这些尸体和血迹处理了,直接把尸体扔进海里。小檠,那家伙迟早随你处置,但从现在起一直到天亮,不准再让他有什么闪失,我希望到我手里时他还是活的。” “只是这样的话当然没问题啦老哥~我会把鲨鱼引过来看着他被嚼成碎沫的~”洛檠还站在那半死不活的人身旁,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队长!”突然一个年轻保安匆匆忙忙跑过来,停在保安队长面前,快速地敬了一个礼,脚下想起轻叩鞋跟的声音,他大声道:“队长,栗云和栗子明先生刚刚在乱中遇害,监控拍下了栗子明先生是在甲板上枪响30秒后被击中心脏,当场倒地。而栗云先生在监控死角被发现,发现时已遇害。” 洛辛和林斯澄站在保安队长旁边,平静地就如是在说一件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白羽哲疑惑地眨眼,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栗云也死了?不是说光杀栗子明吗? “我知道了,监控上是什么人开的枪?”保安队长的眉头在微暗的灯光下紧紧锁在一起。 “报告队长,就是在甲板上混战黑衣人中的一个。” “……不好办啊……”保安队长只手反复摩擦着冒出胡茬的下巴,“我要先送这位先生去一趟医务室,你先回到岗位上,我稍后就去。” “是。”年轻保安说完,转身跑走。 “洛先生,请吧?”再次面对洛辛时,保安队长松开眉头,向前伸手,微微欠身。 “小檠,你先带小羽回你们的房间休息。”洛辛最后命令道,接着,扶着林斯澄走远。 洛檠的房间与自己的并没有什么差异,进门前,洛檠就在白色门板上摸了个遍,进门后,又上翻下翻地把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检查一遍,才瘫在沙发中。 “那个被你弄得快死的人怎么办?”白羽哲问着,坐到洛檠对面,“你刚刚在找什么东西?” “就让他在甲板上晾着,省得我看到他就想虐他,老哥会派人暗中看着的。”洛檠为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又将被子和可乐瓶推给白羽哲,“要喝自己倒。” 白羽哲应了一声,倒着可乐,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自己的第二个问题:“嗯,那你刚刚在找什么?” 洛檠突然停下正将可乐往自己口中送的手,鼓着被可乐填充满的腮帮,瞪大了眼睛瞧他半晌终于颇为艰难地咽下去,夸张道:“白羽哲,你不是吧你?!” “我怎么了?”白羽哲奇怪。 “监控窃听啊你这个白痴!”洛檠差点将杯中的可乐连带着被子一起扔到白羽哲头上,很是惋惜道:“诶!跟我们混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半点长进,朽木不可雕也~~” “……”白羽哲无语地喝了一口可乐,继续问道:“怎么栗云也死了?” “诶!这个终于问道点子上了!” “?” “我杀的啊白痴!” “你?!” “当然是我啦,用了薛铭那帮人的子弹杀的。本来是没这个打算只是以防万一的,结果老哥派去杀栗子明的那人完事的同时竟然被栗老头发现了,我能不杀他么,到时候被认出来就不好了。”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不过,看到你后面不分敌友的乱杀,我倒放心了,你那样杀,好像还真把杀栗子明的那家伙杀到了。” “啊?!” “啊啊没关系啦别自责,老哥不会怪你的,死了就死了。”洛檠无所谓地摆摆手。 “那那个人用的子弹……”白羽哲在这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成百上千个问题,“还有,怎么甲板上开枪那群人变成薛铭的了?” “他用的子弹当然也换成薛铭那帮子的啦~至于声东击西的那帮人,是薛铭派的探子,一群白痴还以为老哥没发现,这次正好借机会全部做掉了啊哈!” “……” “喂,你那什么表情,不夸奖一下我么?” “我夸奖你做什么。” “我可是把一个帮派的大佬干掉了啊你有这本事你去试试!” “……一定是偷袭的吧,而且,还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洛檠语塞几秒,继续道:“偷袭怎么样,老头怎么样,干掉了就是干掉了!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你不明白吗?亏你还是我们洛家的……”说到这里时,洛檠像意识到了什么般及时闭上了嘴。 白羽哲抬头,眯起眼,“你们洛家的什么?” 洛檠镇定地将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当”地放在茶几上,颇为挑衅地看着白羽哲,“我们洛家的媳妇儿,怎么了?” 第20章 出租车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从城市的一头穿梭至另一头,最终停在一个高级小区的大门前。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鸣蝉在粗大树干上抖动翅膀,不断喧嚣着,聒出一片热浪。白羽哲从开着凉爽冷风的出租车上下来,立刻有了一种进入桑拿房的感觉。 就算有微风吹过,也依然是被热水浸泡过般的温度。 一个月前的游轮执之行早已告一段落,就算是警察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面对审问,洛辛淡定地就像一头安静的豹,分明嘴角和爪趾间方才还沾着残留的血液及皮毛,当转过身时,却干净地如一只无辜的大猫。 现在的社会,黑道白道一家亲。 那个被洛檠弄得半死不活的人在洛辛陪林斯澄包扎回来后被带去夜审,没有让白羽哲去,但听说那家伙死到临头却相当嘴硬,甚至出言威胁洛辛,最后被洛檠又教训了一顿,到黎明时只剩半口气。 洛檠到底没能将鲨鱼引来,无奈天马上大亮,很快就会有其他人醒来,只好绑了重物匆匆扔进海里。 栗云和栗子明死了,璃帮的帮主位置自然落到了栗云女婿陈皓宇身上,有洛辛撑腰,位置倒坐的稳当。 薛铭很快明白洛辛插手,却没有什么作为,让自己妹妹薛紫婷在璃帮守寡,其他照常。 反而是薛紫婷不明原因地对白羽哲充满敌意,上一次见面是在游轮准备靠岸时,薛紫婷一改往日的淑女风范,白羽哲被骂的狗血淋头,最后还是薛铭出来制止,这件事情才告一段落。 那时的一切早已过去,白羽哲看看在这样接近致命温度下仍整齐地穿着黑色西装却没有怎么出汗的洛辛,无奈地摇头。 “就在这里?”洛辛问。 “嗯。”白羽哲闷着头往前走。 眯起眼看看这个高档小区,最里面是几栋独栋别墅,在强烈日光下闪烁光芒。 洛辛在前几天突然要白羽哲带他去白羽哲以前的住处,也就是和凌烈及他的父母住在一起的地方。 白羽哲犹豫着不想同意,洛辛便在一旁幽幽道:“我只是去拜访他们,没有什么目的,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会自己去,然后,在他们家门前你。” 白羽哲无奈同意,要打电话提前通知凌烈,却又被洛辛用相似的话语拦下。 做好迎接世界末日的准备,白羽哲按下门铃,洛辛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在他身后站着。 开门的如白羽哲所愿是凌烈,当门开到三分之一时看到白羽哲的脸,凌烈的双眼震惊连带着欣喜睁大,等开到二分之一时便看到了站在白羽哲身后的洛辛,眯起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门完全打开。 “羽哲!”凌烈先是无视洛辛给了白羽哲一个大拥抱,然后才冷冷地抬头看着洛辛:“你来干什么?” 洛辛温和一笑:“我没有恶意,只是小羽想家了,我带他回来看看,顺便拜访一下你父母。” “我们家不欢迎你。”凌烈说着,拉起白羽哲,准备将他拉进家门后关门。 “烈,”白羽哲急道,“他没有什么想法的,真的是我想家了他陪我回来看看的。” “……”凌烈停了动作,有些吃惊地看看白羽哲,又看看仍旧一脸温和的洛辛,正踌躇着,身后突然传来中年女声:“小烈,是谁啊?你站在门口在跟谁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明显是家庭主妇却保养极好的高挑女人踱出来,看到白羽哲,惊呼一声,冲过去牢牢拥住了他,声音带着颤抖:“羽哲,这么久你去哪了?!小烈一直说你是执行任务住到朋友家去了,说你很忙,不让我们联系你……但是这么久怎么也不跟我们联系一下啊!你叔叔昨天还问到你呢!” 白羽哲疑惑地看向凌烈,凌烈冲他挤眼,白羽哲迅速反映过来,道:“啊阿姨让你和叔叔担心了真对不起……我的确一直住在朋友家,现在任务完成了……这不,他和我一起来了。” 喜极而泣的女人这才擦着鼻涕眼泪向后瞧,看到洛辛,怔了一下,有些吃惊地眨眼,“你是……洛辛吧……?” “嗯?阿姨,你认识他?”白羽哲奇怪。 凌烈在一旁突然开口:“啊啊妈听我说过他,啊哈哈哈……是吧妈?” 凌母看看比自己高出半头多的儿子,最后不自然地点点头。 “阿姨,您好,既然您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就不多做自我介绍了。”洛辛向凌母略一点头。 “啊……您好,羽哲这么久以来一直住在您家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凌母一直不是很自然,洛辛看出来了,甚至明白其中的含义,却并不多说什么,“哪里,相反,白羽哲教会了我很多事情。” 白羽哲无奈地叹气,凌烈发出不以为然的哼声。 四人就在门口这样呆愣地站了十几秒,最终还是凌母发话:“那,既然都来了,洛辛为什么不进来坐坐,一起吃晚饭?” 洛辛自然不会拒绝,彬彬有礼地点头,换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进了别墅。 “我丈夫还在书房工作,等一会儿到了饭点佣人会去叫他。小烈,你先把羽哲和洛辛带到你房间去,饭好了就下来。” “哦。”凌烈应了一声,夸张地搂着白羽哲的肩,理也不理洛辛,自顾自地上楼。 洛辛笑着向凌母点点头,跟着上楼去。 “洛辛,你最好解释清楚。” 反锁上门,凌烈的语气立刻冷了八度。 洛辛勾着嘴角,问道:“解释什么。” “你别给我装傻!”凌烈冷哼道,“不然你没事干跑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提亲来了?” “烈。”白羽哲皱眉,“我说过了他没有别的意思。” “哼。”凌烈别开头,“一个月前的游轮枪击案是你们的杰作吧?” “你怎么知道?”白羽哲比洛辛先开口。 这件事情,洛辛和薛铭分明是各出了一半钱给警察和媒体做封口费的,外界应该不会知道才对。 凌烈拍拍白羽哲的肩,“别紧张,羽哲,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报道,只是当时我爸也在船上。” “啊?!”白羽哲不可置信地眨眼,凌烈的父亲在船上,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船那么大,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洛辛看穿了白羽哲的心思般,一双手搭上他的肩,同时刻意地看了凌烈一眼,“没错,是我们做的,那又怎样。” “不怎样。”凌烈道,“只是确认一下罢了,我也不会说出去。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洛辛。”接着,凑过去问白羽哲:“羽哲,外面很热吧?要不要冲个澡?别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你的东西一直都在。” “啊……我……”白羽哲还没回答,便被洛辛猛地扯进怀里,洛辛低下头就想含住白羽哲的唇。 “洛……辛!”白羽哲推开他,“你检点一点啊至少!” 洛辛看着他宠溺地揉揉他的黑发,继而抬起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冲一下,凌烈,借用一下你的浴室。”语毕,立刻横抱起白羽哲转身走进房间的浴室,“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被丢在门外的凌烈有些懊恼地用拳头揍了几下挂在床边的沙袋。 洛辛罕见地没有怎么动白羽哲,擦干身体,洛辛就这么光着将手搭在门把上准备下压,刚刚穿上裤子的白羽哲被吓到,赶忙抓了浴巾冲过去往他腰下围:“别这么就出去了啊,烈说不定还在屋里呢!” 一只手却猛地勾住了白羽哲的腰,脸撞在那人精壮光滑的胸膛上,两瓣唇在他的脸上轻点了一下,洛辛歪着脑袋:“小羽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白羽哲抽手推开他,原本已围住却仍被自己的手抓住的浴巾也随之掉落下来,清楚地看到了那人胯间的挺立。 白羽哲愣了几秒,别开头将视线投于别处:“自己解决一下,然后穿上裤子再出来!” 接着,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冲了出去。 晚饭时间,凌烈很刻意地坐在白羽哲旁边,而洛辛很自然地坐在白羽哲的另一边。 于是,在一边两人的小型餐桌上,其中一边做了三个人。 “小烈,坐开点,别这么紧挨着羽哲。”凌母说着,还冲洛辛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久没见羽哲了,挨近一点么。”凌烈道,接着向书房看看:“我爸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打开,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男人走出来,看到白羽哲,毫不意外地点头,拉开椅子坐在凌母旁边,又笑着向洛辛点头:“洛先生,久仰久仰。” 洛辛轻轻一笑,道:“凌先生如果不介意,请叫我洛辛。” 凌父这才微微一愣,随即继续笑着点头:“好好,洛辛,我们羽哲一直在你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诶,爸,可以吃饭了吧?羽哲和洛辛肯定饿了。”眼看着这两个人还要继续客套下去,凌烈迅速打断了话题。 凌父瞪了凌烈一眼,却也再没多说什么,动了筷子:“那吃饭,吃饭啊。” 第21章 “小烈啊,小区最近不是重建了健身房和游泳馆么,为什么不带羽哲去转转?”凌父慵懒地陷在沙发里,不是举起手中的遥控器冲着电视按几下。 洛辛正坐在一旁,看着远处电视频道随着凌父按动的按键而转换。 “啊,哦,知道了。”凌烈点头,拉起白羽哲的手腕,“羽哲,我带你去小区转转,健身房和游泳馆比以前大了好多。” 白羽哲看了一眼凌烈,然后视线转向洛辛:“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洛辛还没来得急拒绝,便被凌烈抢先道:“都是做生意的,爸肯定要和洛辛谈生意呢,你跟我去就好了,要是想游泳或者健健身,我这有卡,泳裤到时候回来取也行。” 洛辛眯起眼,笑着打量一下凌烈,然后点头道:“白羽哲,去和凌烈一起看看,我和凌先生正好有些事情要谈。” 洛辛一发话,白羽哲听话的跟着凌烈出去了。 与洛辛家奢华的欧式装修不同,凌家的别墅从上到下都透着中国风,大部分家具都由紫檀木制成,电视旁放着一个青花瓷罐,在照明灯下一片瓷白中泛着莹蓝。 “凌先生看起来非常喜欢中国文化?”洛辛微微偏头。 “中国人,当然要喜欢中国文化。”凌父关了电视,凌母打发走了下人,坐在凌父身旁。 “洛先生,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所以我必须确认,您的父亲可是洛炎霖?” 洛辛翘着二郎腿,一只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手背支着脸颊,另一只手在腿上轻敲不明鼓点,他眯起眼,却是盯着自己的手,轻声道:“而您是我父亲生前的挚友。” 在进入凌家别墅前,洛辛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但当凌母第一眼看到他时的反应,便十分确认。 凌母发出短促的抽气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凌父,很快安静下来。 凌父沉默着,食指拇指曲起轻捏住鼻尖,手掌遮住嘴,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才慢慢道:“那么您应该知道……羽哲……是我们收养的,他的亲生父亲是……” “我的父亲。”洛辛打断凌父,自顾自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原名洛羽,这个我知道。但是,凌先生,我好奇的是这其中的过程,为什么白羽哲没有同我们一起长大,而是被送到了您这里。” “你是刻意接近羽哲的,对不对?”凌母轻微地激动,“羽哲知道这件事吗?你告诉他了吗?” “您请放心,白羽哲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告诉他真相前,我希望他的心里足够强大。我们的相遇很微妙,直白些,有时我想,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洛辛微笑着一语带过。 凌母放心了些,背靠在沙发背上,喃喃道:“那孩子我们几乎是宠大的,太纯净,我不希望他在长大之前受到什么影响……当时小烈要带他加入什么Crime Squad,如果不是他爸爸支持,我是绝不会让他去的。” “但是白羽哲现在很优秀。”洛辛指出。 凌父拍拍凌母的手,转过头对她道:“你先别插嘴。”然后又面对洛辛:“您既然知道我是您父亲生前的挚友,大概也有所耳闻我们的过去。我很早就知道他是泺帮的龙头,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之间约定,两人的话题不允许存在黑道之事。后来我们创造了自己的珠宝品牌,他却在中途退出,要自己去重新开创另一片领域。” 凌父抬头,看着头顶斜上方的灯具,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辉,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几十年。 “炎霖是个非常能干并且勇于创新的人,这我在认识他的最初就承认,最初泺天只是制造些小游戏,后来电脑逐渐普及,便转向了网络。等到您八岁的时候,泺天已经是一个完全运转成熟的大公司。” 洛辛点头,抬眼,示意凌父继续说下去。 “他是在去法国时遇见的你母亲,在那里呆了不到一年,回来时您母亲怀着您,几乎是刚刚回国,您便出生了。5年后,您的弟弟出生。” “嗯。”洛辛斜瞟一眼墙上的挂钟,估算着白羽哲回来的时间。 “您的弟弟一出生,您母亲便不明原因地回国,炎霖不肯告诉我原因,只知道是吵了一架。后来过了几个月,炎霖告诉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并且刚刚生下了孩子。羽哲的母亲一直很在意炎霖黑道的事情,曾数次要求解散黑道,她不想要羽哲长大和黑道扯上半点关系。有一次当着您的面提出了这件事情,您当时好像是只有6、7岁,却紧抱着1岁左右的羽哲与羽哲的母亲差点打起来。” 洛辛的唇角轻轻勾起,将儿时几近模糊的情景一点点复原。 “鸿帮和泺帮很早就结下了仇怨,甚至连炎霖都不知道原因,只是按照祖辈的意愿将之继续下去。后来,您的母亲在法国遭当时的鸿帮帮主薛铭手下杀害,炎霖却不以为然,带着羽哲的母亲出国,坐的飞机被薛铭安了炸弹,在那个年代也算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炎霖似乎对于此事早有预感,出发前就告诉过我,如果他这一去不回,让您来承接泺帮及泺天,并让我把羽哲带回自己家抚养,之前的身份销毁,不要让他再接触洛家,改姓了他母亲的姓,在”羽“字后多加一个”哲“字,因为他的母亲原想为他取名为洛哲,这样也算是安慰了羽哲的母亲。之后的事,我不用说了……” 洛辛将视线移向别处,有些头痛。 首先不可以让小檠知道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不然他一定会杀了小羽。 其次,冲击量太大,绝对不可以让白羽哲知道,以他对他的了解,小羽无法接受兄弟之间的爱情。 最后,薛铭一定要尽快除掉,两帮的纠葛已经不是一句话可以解释清的了,几乎是在没有缘由的对立,为了毁掉泺帮,薛铭可以做出任何事,其他的他不会在意,但是只要波及到了小羽,他便无法原谅。 “凌伯父,谢谢您的讲述。”洛辛改了口,凌氏夫妇愣了一下,“我了解到了很多。就如我前面所说,我和白羽哲——小羽的相遇,或许真的是上天的安排,我父亲的安排……所以,我希望您和伯母不要在小羽面前提起这件事,伯母说的对,他太纯净。我会把小羽接回他所应属的地方,但不会让他接触任何与黑道有关的事情。他虽然加入了Crime Squad,也仍然是个孩子,我要守护他那份纯净。” 凌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小烈和羽哲都没有告诉我那个组织的真实意义,我只知道在小烈加入后,身心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也是我同意羽哲加入的原因,甚至赞助它。” “那个组织确实是让加入的孩子得到了很多锻炼。”洛辛赞同道,“但小羽,他是洛家的人,血管里是洛家的血液,天生便具有这一切不凡的能力。” 第22章 从凌家出来起洛辛就怪怪的。 不仅无视了众人堪比白日里骄阳温度的目光,死死搂着白羽哲,甚至还换了表情,蕴藏着杀气的眼神四处扫射,路人纷纷将脑袋移向别处,吹着口哨迅速跑开。 白羽哲实在被搂地难受,用了很大力才挣脱开,瞪了洛辛一眼,快步向小区门口走去。 门口停着熟悉的黑色宝马,白羽哲和洛辛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副驾驶的车窗便缓缓下降,露出洛檠的一双浅咖色双眼,“老哥~恭喜~把岳父岳母大人都见过了啊~我们的羽哲少爷有什么反应呢~” “洛檠,你乱说什么。”坐进后座,白羽哲道。 洛檠满不在乎地对着镜子理理留海,然后向上轻吹一口气,覆在左眼的发丝被气流吹起,又快速落下,“我说的不对么,不然你还想让老哥去找你爸妈拜见一下?” 被揭了痛处的白羽哲猛地前凑过去:“你倒是给我去找我爸妈啊。” “小檠。”驾驶座上的林斯澄拍拍洛檠的手,“这种事情不要拿来开玩笑。” “嘁,开了又怎样,我还不是照样没有爸妈!他以为他谁啊很可怜是吗?” 洛檠也怪怪地,似乎在故意挑起白羽哲的怒气。 “洛檠!”不知是重回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变得焦躁,还是连续几天的高温不下,白羽哲今天激动过了头,“你再多说一句话试试!” 林斯澄扭头看看坐在白羽哲身旁不动声色地洛辛,“洛哥?” 洛辛非但没有反应,反而将头别向了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说了怎么了?你好歹在你妈的照顾下活了3岁,我呢?!我一出生就没有见过我老妈你知道吗?!从小就不知道自己老妈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洛檠朝后跪坐在副驾驶上,几乎与面朝前的白羽哲鼻尖碰鼻尖,他紧紧揪住白羽哲的衬衫,“你知道当你和你妈在一起而我身边只有斯澄哥和老哥的时候的感觉吗!!!” 这一句话很快便消散在车内的稀薄空气中,甚至一点回声都没有,却让温度瞬间冷却下来,不再需要空调,也如冰天雪地般冷得痛彻。 “……你……怎么知道……” “哼,我怎么知道……”洛檠将脑袋别到一边,笑容中带着酸楚,“我怎么知道,是啊,我怎么知道?白羽哲,别傻了,你给我听好,你是……” “小檠,你在我身上装窃听了。”洛辛突然推开白羽哲,将脸探到洛檠面前,眯起双眼:“很好玩,是么。” 眼前换了洛辛,洛檠的气势明显短下一截,他本想反驳回去,却在洛辛的逼视下指指带在洛辛左腕上的那块商务表,作为指针的月白羽毛在玻璃下一点一滴地悄悄旋转。 洛辛低下头,看着那块表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缩在座位角落失了魂一般的白羽哲。 安静地只剩下空调拼命制造冷气的呼声。 “……斯澄,”过了许久洛辛才开口,视线却仍集中在白羽哲身上,“你带小檠先回家,我和他有事情有处理。” 林斯澄责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洛檠,轻声应道:“是,洛哥……”这次他多加了一句话,“……不会有事的。”接着,示意洛檠下车。 在车门发出关闭声响的一瞬间,洛辛无法控制地扑上去,将白羽哲压在身下狂吻起来。 “……”白羽哲紧紧闭着双眼,甚至连唇齿都不带微张,双手一直在推搡洛辛。 “……你跑不掉的……”洛辛抬起头,唇角不明原因地挂上了邪佞却带着酸楚的笑容,“小羽,你跑不掉的。” 在下一秒,双手猛地揪住白羽哲的领口,分别向两边使力,白羽哲还未来得及反抗,衬衫便被刺耳的“嘶拉”一声撕成两片。 洛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面对白羽哲是自己弟弟的这个事实,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人前涵养沉稳压抑的几近将他逼疯,他才不会把白羽哲当做弟弟对待,就算原本是这样想的,他现在也改变了主意,如果不将白羽哲完全占有,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因为自己的软弱放了他,他是他的恋人,而不是他的弟弟。 他只允许白羽哲以这样一种身份存在于他的面前。 他洛辛说到底,只是一只自私至极的衣冠禽兽而已。 明明双爪沾满了鲜血,转过身来时,却是一个绅士。 放了他,也不可能将他如对待洛檠那样对待,他不管他的本名叫什么,他只要白羽哲,洛羽在他这里,早已经与他无关。 那个喜欢安静地趴在床上,翘着两只小脚丫听他在窗边拉小提琴的洛羽,在14年前早就被送走了,14年来没有什么交集,以后永远也不会。 洛羽是洛羽,白羽哲是白羽哲。 他的世界只有白羽哲,洛羽,他不知道那是谁。 身下的人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洛辛慌忙将视线聚焦,差点不知所措,腰上的动作也迅速停止。 所有衣物被撕到接近碎片,零零散散地挂在身下人的身上。衬衫被撕成长条形,将白羽哲的双手牢牢捆在头顶。 双腿被最大限度地扯开,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被蹂躏地通红。 白羽哲双唇微微张开,一脸精疲力竭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地疲惫,双眸轻合着,黑色睫毛被泪水染得粘结在一起,面部一片湿润。留海也被浸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洛辛艰难地吸入空气,匆忙将自己与白羽哲紧紧交合的地方分开,随后,白羽哲身下流出一股蚀白液体。 短短几分钟而已,白羽哲已被弄晕过去。 发热的头脑冷却,和着空调释放出的冷风,一阵颤栗。 洛辛几乎想抽自己。 他第一次慌了手脚,在车里翻箱倒柜翻出了自己的毛巾及一件对白羽哲来说过大的衬衫。 鬓角沁出的液体洛辛顾不得擦,只知道麻木而轻柔地替白羽哲整理。 解开被勒出深深红印的手腕,出去借了温水将他从头到脚擦拭一遍又一遍,口中惊慌失措地轻唤着恋人的名字,不敢使太大的劲,轻轻握住他的手,吻着接近惨白的唇,将他严实地裹进自己的衬衫中。 好在车上贴着深色的膜,天也黑着,没有多少行人。 黑色宝马疯狂地在公路上狂飙,在路灯投下的黄色光影下瞬移,连闯了几个红灯后,洛辛将白羽哲放在了家中卧室的床上。 请了医生看过,说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但因为在车上受了凉,可能会发烧,还有,以后要避免激烈运动,他的心脏不好。 洛辛揪住医生的领子,心脏不好是怎么回事。 医生踌躇半天,支吾道,现在还不清楚,只是他的心率天生就要比其他人快些,而且心律不齐,但应该只是心律不齐而已。 医生开了治疗感冒和稳定情绪的药物。 保持最后的理智送走医生。 洛檠在楼下嘀咕了一句白羽哲那家伙怎么身子这么差,被洛辛当众甩了一耳光。 用的力气很大,洛檠被打得向后跌了几步,最终被林斯澄扶住,红色液体从鼻内淌下。 这下所有人包括洛檠在内,全部被震到,在他们眼中,洛辛永远是一派优雅从容,永远不慌不忙,现在却换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人,他们在洛辛的眼中只能看到悔恨和焦急,或许还有些许犹豫。 洛辛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韩妈,包括林斯澄和洛檠在内全部被要求在楼下等,并且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目送着洛辛颤巍巍地上楼,始终不敢多言一句。 韩妈和林斯澄曾不顾命令在房外轮流劝过洛辛喝点水,都被赶了下来。 寂静地有些诡异的卧房,已至深夜,一切万籁俱寂,床头的夜灯不知疲倦地闪烁,幽蓝映照在白羽哲惨白的睡颜,长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搬了椅子坐在床前,凝视着恋人的侧脸,双眼不知不觉蓄满了透明苦涩液体,洛辛无力地将脸埋入双手手心,任凭泪水堆积,溢出,渗透指缝,沿着手背淌下。 上一次双眼湿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现在这样,无比陌生。 还说要守护他的纯净,其实是自从遇到自己,他的纯净才被污染的吧。 自身都已被浸得乌黑,有什么权利去守护小羽的纯净? 洛辛觉得22年来第一次有了濒临疯狂地感受,22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无数次地面对死亡,永远从容不迫的自己,面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慌了手脚,变得手足无措。22年的生存法则,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面对被自己当做恋人的弟弟。 曾拥有过那么多情人,却是第一次付出感情,最后发现自己爱上的是最不应爱上的人。 他还可以做什么,一向冷静的头脑乱作一团麻,不知名的情感涌上心间。 小羽……对不起。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在第一眼便认出你,告诉你,你是我弟弟。 这样,之后的一切都不再有发生的可能性。 后悔时,我已无法放开你,我已走进了名为“羽”的迷宫。 静静地坐在床头,半垂着眼睑,目光涣散地盯着床上一点,除了心脏的律动,再没有丝毫反应,房内的一切全部陷入静止的时空。 这一夜,泺帮的年轻帮主为了这个男孩卸下了他的所有标签。 白羽哲果然如医生所料,在晓光初升在天边时,发起了高烧,眉头紧紧锁住,额角淌落冷汗,口中叫喊着,洛辛,洛辛。 洛辛给喂他药,却连带着水全部被吐了出来,嘴上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 洛辛一直紧握住白羽哲的手,将它贴上自己的脸颊,声音颤抖的应着,我在,小羽,我在…… 眼泪从眼中滚落,滴在雪白的床单,溅湿,晕开。 分明是在昏迷中,分明知道他是在无意识地梦呓,洛辛却一直应着,只要白羽哲唤,他便应。 白羽哲最后含糊着说出很长一句话,洛辛愣了好久,在那一刻,就连心脏也停止跳动。 他说,洛辛,我们其实是兄弟吧……那就求你,放了我…… 第23章 白羽哲被细微的吵闹声吵醒,自己所处的地方过于安静,以致这样堪比秒针转动的声响也变得如此清晰。 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柔软物,大概是被子,额上一片冰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通过鼻腔来回进出的气流也不再灼热,世界的温度似乎又正常了。 向声源的方向扭头,轻轻睁开眼,夜灯的光芒之中,洛檠翘着腿带着大耳机,对着手中的3DS玩得不亦乐乎。 白羽哲皱皱眉,企图坐起身,刚刚有了动作,便被洛檠发现,赶忙将耳机卸下和3DS一起放在一旁,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他。 “你……你醒了白羽哲?” 白羽哲看看他,头很痛,向另一边扭扭头,除了他和洛檠,卧房中再无他人。 “……洛辛呢……”他又将头转向洛檠。 洛檠已站起身来,把被他弄掉的冰袋捡起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伸出手试探性地碰碰他的额头,最后整个手抚了上去,“……好像已经不烧了。老哥他一大早就和斯澄哥去公司了。” “……”沉默地将脑袋别开,身体四处都在痛,但最痛的,还是左胸腔那里。 “诶,我说你也别……” “洛檠,你,我,还有洛辛,到底是什么关系……”白羽哲打断他。 “诶诶那个什么,你既然醒了我就出去了,一会儿让韩妈给你送药啊你乖乖在床上呆着别乱跑啊。”洛檠回避似的抓起自己的东西逃开了。 “……”目无焦点地打量着这已再熟悉不过的卧房,拿起床头柜上一个指针为羽毛状的商务表,11点01分,外面的气温应该已飙升至最高点,同样,光线也应是最亮的时候。 可是在这里,厚重的落地窗帘垂在落地窗前,将室外的一切与世隔绝。 拇指反复摩擦表面,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般,另一只手伸进枕头下摸索,果然很快便摸出了一条银色项链,将之高高举起,左手的表面与右手的项链吊坠相齐平。 羽毛型吊坠与手表指针做工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纹路的雕刻,也分毫不差。吊坠在空中轻轻摇晃,频率与指针的走动频率一模一样,恍若两人的心跳,紧紧相贴,一起跃动…… 等等?! 洛辛的手表……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上班了吗?! 洛辛的手表,如同白羽哲的项链一样,除过睡觉,一刻都没有摘下过。 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关于昨晚的事情,几乎是毫无印象,只记得梦里洛辛一遍遍叫着“小羽” 再往前回忆,只剩一片黑暗。 一手揉着发胀的脑袋,另一手将身体撑起,下身撕裂般的痛感席卷而来。 似乎又记起了些什么。 颤巍巍地下床,蹒跚着来到窗前,将窗帘推开,并没有像所预期的那样,刺眼金色光线倾泻而入。 白羽哲只是快速眨了两下眼,便适应了这温和的亮度。 今天是阴天,向上仰望,厚厚地灰色乌云,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一切照常如初,白羽哲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前一晚上……是被洛辛强 暴了吧。 虽说是恋人关系,但白羽哲无法确认这一关系的真实性,他们的关系……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吧? 窗外是一大片绿草茵茵,白羽哲很喜欢和洛辛将窗户打开,两人一起趴在窗沿上眺望,白天眺望天边白云朵朵,晚上眺望夜空繁星点点。 最后,洛辛将白羽哲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一人拿着那把黑色小提琴回到床边,静默地拉一曲“恍然一世”,然后钻进被窝,两人相拥入眠。 想到小提琴,白羽哲下意识地向平日洛辛摆放小提琴的木制琴架看去,果然,连同琴盒,一起消失。 他只留下了手表。 卧房的门被敲响三声,之后又安静了一秒,韩妈端着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白羽哲只穿着睡衣站在窗边,快走两步匆忙将药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扶着他就向大床走,“我的白少爷啊,房里开了空调,这么低的温度怎么就穿一件睡衣钻出被窝,小少爷说您烧退了,但也不能就这样站着啊。” 韩妈与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总是有叮嘱不完的话一般。她把白羽哲扶进被窝,又将手探进白羽哲的留海,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安静了很久才道:“烧的确退了,把这些药吃了,应该很快就没事了。”说着,把床头柜上的药盘端过来。 白羽哲上半身靠在床头,光是看一眼药盘中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数个药丸,他便有一种想要发烧烧死算了的感觉。 “那个……韩妈……我没有事的……烧已经退了嘛不用吃药了……”说到这里,身体却及其不争气地一阵颤抖,之后开始猛烈地咳嗽。 “看看,还说没有事,昨天晚上毕竟受了凉了。”韩妈抚着白羽哲的背,待他终于泪水混杂地停止咳嗽时,将其中一个药丸放到他手心,“而且少爷特地叮嘱过,一定要看着您把这些药吃下去。” 白羽哲本已将那粒药丸含进嘴里,从韩妈手中接过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刚刚喝了一口准备下咽,便被死死噎住。 韩妈倒是非常镇定地抚着他的背帮助他咽下去,看着他将药丸一粒一粒吞下,离开前才道:“白少爷,有些事情希望您试试从新的角度观察,或许会发现它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糟糕。” “……韩妈,你知道什么……?”白羽哲坐在床上,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被子。 韩妈站在床边摇头,“我只知道,不论过去或将来发生什么,少爷对您的爱永远只有可能增多,而不可能减少。有些事情并不是您和少爷的错,它既已发生,为何不与它对抗,守护自己原有的生活?” 随着房门的关闭,这个空间再次变得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唯剩白羽哲一人。 明了不过,清楚不过,这的确不是他们的错。 只怪弄人的时空轨迹,将两条最不应该相遇相织的轨迹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这一缠,便再也不可分开,两条紧紧相拥的线在漫长时空中一同旅行,倘若一方要强行离开,向相反的方向使力,那最终只有两败俱伤。 白羽哲想不出得以两全而不伤害任何一方的办法。 脑内充斥的事实最终还是无法接受,无论如何,说不清原因,只是觉得心里那道高高竖起的墙,自己怎样都无法翻越过去。 他毕竟是一个接近成熟的男性,自尊心在这个年龄强烈到可怕,就那样把他压在车内,就算是0号,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吧。 白羽哲不知道,自己要怎样以最恰当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如果没有这一层血缘,该多好。 自己从思想本质上讲,其实保守地可怕。 网上报道那么多乱仑事件,他这辈子都无法接受。 性向无法选择,但这一点,他的的确确可以自己做主。 如果没有这一层血缘,该多好。 那一晚,洛辛没有回来,这是第一次。 第24章 巨大落地窗边倚靠着黑色小提琴,连同黑色的琴弓,一起被遗忘在角落。 身着墨黑西装的男人左手攥拳撑着额角,右手拿着一张上面密密麻麻被写满文字的文件。 最近的业绩果然下去了。 太久没有在公司出现,今早和林斯澄一起出现在公司大厦的大厅时,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自己不务正业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白羽哲无法接受兄弟间的爱情。 自己又何尝不是百般矛盾。 人类总是喜欢将自己局限在所谓“道德”的牢笼中,被管制着,没有自由,却仍措词名曰“人性”。 这是基因中本就根深蒂固的,无法移除,限制着世界上每一个人。 他开始后悔带白羽哲去凌家了,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欲望而已,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白羽哲一向很聪明,才到这点对他来说并不难。 现在就算是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进展下去。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了几声,洛辛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正正坐姿,道:“进。” 林斯澄将门打开,略带犹豫地探进头。 洛辛抬眼,“怎么了。” 林斯澄没有进来,而是踌躇道:“洛哥,白羽哲要求见你。” 洛辛一下将头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林斯澄:“小羽?” “是。”林斯澄点点头,向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一个17、8岁的少年,手中端着骨瓷咖啡杯,一袭白衣,清秀的面庞,澈亮的黑眸,遮住额头被梳理地一丝不苟的留海,洛辛的双眼倏然睁大。 这不是白羽哲。 但不可能。 这不可能……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就算是洛檠,和白羽哲也并非一模一样,仔细看的话,仍有很多不同之处。 站在林斯澄身后的少年,不论是样貌,气质,眼神还是身材比例,与白羽哲都别无二致。 简直就像是孪生兄弟。 不,比孪生兄弟更像,如同克隆出来的人。 之所以知道他不是白羽哲,单单是凭感觉罢了。 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内心告诉他,那不是小羽。 他也不知道这是谁,但绝对不是善类,姑且先探探风。 洛辛眯起眼,摆出自己以往的姿态,“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啊。”那男生道。 “斯澄,你先去忙你的。”洛辛对林斯澄道,待林斯澄走远后,洛辛指指自己面前,“过来,把门关上。” 男生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带着些许兴奋,绕过桌子,将手中的咖啡放在洛辛面前,轻盈地站在他的身旁。 洛辛将资料收到一旁的抽屉里锁住,然后坐在旋转椅上面对男生,“你是谁。” 对于自己被认出来,男生丝毫没有诧异的神色,微微弯下腰,将自己与洛辛的距离拉近了些,“原星游。”男生道,“我一直仰慕您,不瞒您说,我是您旗下一个鸭店的鸭子。” “你为什么和他长得那样像。” 原星游凑得更近了些,在洛辛面前半蹲下来,蹲在洛辛敞开的双腿间,白皙的双手搭上他的腿,“我可是那里的头牌,挣得钱大概连您都无法想象,整容,对我来说很简单。” “你的目的。” “取代您以前的恋人。”原星游毫不避讳地说着,一只手已轻轻拉着洛辛的西裤拉链,“我有着您恋人所没有的熟练技巧。” “而你也有着他所没有的银荡。”洛辛厌恶地踢开原星游,“从我的公司滚出去,不然后果请自负。” 原星游被洛辛踢在地上,并不气馁,很快又爬了过来,将洛辛还未来得及拉上的拉链拉到底,慢慢掏出里面的物事。 洛辛的自制力毕竟是出奇的好,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加快一秒,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胯间的男生。 “给你三秒钟,从这里滚出去。” “……你不会对我下狠手的吧,辛……?”男生突然变了语调,抬起头来,黑色的大眼睛中竟一片湿润。 这个同白羽哲有着一样面庞的男生,从各个角度来讲,的确更能激起男性的欲望。 自己也的的确确地,不可能对有着白羽哲的脸的人下手。 白羽哲,算是自己唯一的弱点吧。 洛辛妥协般地轻叹一口气,将这层楼的监控手动关闭,只是做一下而已,和小羽大概永远没有可能了,眼前这个人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替代品。 自己在游轮上对小羽说过,就算出现一个从里到外都与他相同的人,自己也不会对那人有任何感觉。 物是人非,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天,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令他自己都感到愤慨的是,自己心底竟升起了一股欲望。 “只有这一次,做完立刻消失。”说着,瘫在椅子中。 “我会听话的。”原星游道,将手中的物事一下含进口中。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洛辛一个激灵。 白羽哲从没有为自己这样做过。 倒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做时,是为了白羽哲。 眼前的原星游,跪在自己胯间,非常专心地低着头,技巧熟练到炉火纯青。 明明拥有一样的脸庞,感觉却相差甚远,几乎是天南海北。 自己很快便在这样的攻势下无可控制地抬头,原星游颇为满意地换了角度。 仰起脑袋死死盯着办公室的吊灯,炫白的刺目光线照地双眼酸痛,也不愿低下头去,看看被自己臆想为恋人的男生。 “……不渴吗?”男生微微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送到他面前。 “不渴。”回答地斩钉截铁。 “……”原星游耸肩,自己一口将杯中的咖啡灌入口中,然后将双唇贴上洛辛的唇,径自将微苦的液体送入洛辛的喉咙。 接吻的感觉全然与白羽哲不同,主动地可怕,看着近在眼前的原星游,不知不觉眼前出现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略微腼腆,但带着明快的男孩子。 而这个人的剪影很快便与原星游重合。 洛辛无法抑制地突然起身,一把将原星游扣在办公桌上,骨瓷杯被震碎满地。 粗暴地撕掉他的衣物,一切宛若回到了那夜的车中。 窗外的乌云越积越厚,最后淋淋沥沥滴起了小雨,打在枝头,打在玻璃。 滑落。 黑色小提琴孤零零呆在被雨水溅湿的窗边。 你为什么这样介意。 介意到在梦中也说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可以去尝试理解。 我说的那些,我们的时光,对于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么。 我们是兄弟。 那又怎样。 我怎么可能放了你。 你是我这一生的挚爱,我根本不可能放下。 洛辛抱着拥有和白羽哲一样身体一样面容的男孩,一遍一遍,进行着猛烈地冲撞。 原星游看着身上的洛辛,他竟在笑。 却是迷惘至极,无法言喻的、如同玻璃制品的脆弱笑容。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成碎片一般。 苦楚地令人心碎。 这与他听到的洛辛完全不同,也与他所想象的洛辛完全不同。 那个男孩,有多大的魅力,偷走了洛辛的一切。 他不知道。 他是奉命行事,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小羽,你不能离开,我说过,你必须在我可以触碰到你的地方呆着,你还记得么。” “你一直说着,总有一天会杀死我的啊。” “你要是离开,你就输了。” “你根本没有权利离开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没有那个资本离开。” “你这个傻瓜,以为让我放开你,我就会放么。” “你太小看我了。” “我爱你啊。” 听着洛辛自言自语,原星游根本不理解。 从15岁起就做了鸭子,车水马龙地流水般,你情我愿的生意,双方永远没有过多的言语,从不去关心与自己交易人的情况,虽然也有一些常客,但仅仅是常客罢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接过。 他的目标永远只有钱,感情这个东西,他完全不知那为何物。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擦出声响,洛辛的动作微微一滞,反应迅速地将自己从原星游的身体中抽离,却还是迟了。 原星游带着倦意疲惫地转过头,看到了门口那个与自己神肖酷似的男生。 真的是,完全没有什么差别,就连那一袭白衣,也大同小异。 白羽哲呆愣地站在门口,看看被洛辛压在办公桌上的男生,又将视线转移到洛辛身上,几乎浑身都在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办公室的气氛僵硬地如同被封进一个巨大冰窖。 最后,白羽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洛辛甚至顾不得整理衣物,拔腿想要追上恋人。 跑出办公室,脚下却突然一软,整个身体栽倒在地,想要叫出声,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直到白羽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都没有回一次头。 原星游来到他的背后,照准洛辛的劲椎,就是一记手刀。 第25章 白羽哲回到了凌家。 或许用“逃”这个字更为确切。 只是简单地向凌父凌母解释道因为任务完成现在不好意思再住洛辛家了。凌父凌母便不好再说什么。 向凌烈诉说了全部,虽然早就知道白羽哲血缘的事情,但凌烈还是气得差点杀到泺天去。 “羽哲,不要再去找他了。什么洛羽,你就是白羽哲,是我弟弟。” “……烈,带我去澳大利亚好不好。” 凌烈愣了愣,将白羽哲抱住,“好,我明天就退出Crime Squad,然后一起去办签证,签证一下来咱们就走。语言,包括申请学校,都可以到了那里再处理。” 安排白羽哲休息后,凌烈向凌父凌母说明了来龙去脉,在惋惜唾弃洛炎霖儿子的同时,他们也表示全力支持,要凌烈带着白羽哲去到澳大利亚,开始新的生活。 所有事情处理完后的几天,站在自家小区门口的两个人让白羽哲吃了一惊。 本来打算拉着凌烈绕道走的,却还是被洛檠抢先拦住了去路。 “老哥人呢?!”洛檠死死瞪着白羽哲。 “不知道。”白羽哲看也不看洛檠一眼,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 “你……老哥不见了你知道吗!” 白羽哲倏然扭过头,“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哥不见了!先是整层楼的监控都关了,之后又把整栋楼的监控全部关了,就连保安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你前几天不是去找他了吗他在哪?”洛檠揪起白羽哲的领子,却被一旁的凌烈推开。 “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在和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做……” “白羽哲,那个人不是你?”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斯澄突然开口,之后头痛地重重叹气,“糟了,能想出这种办法的只有薛铭了。” “薛铭?!”洛檠和白羽哲异口同声。 “F U C K!”洛檠猛踢了一脚路边的消防栓,“白羽哲,我不管你是我弟弟还是谁,你必须给我把老哥救回来!” “这不关羽哲的事,洛檠,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哥对羽哲做了什么事,你还好意思要他去救洛辛?”凌烈针锋相对道。 “我不管!就是白羽哲出现后老哥就变得不是老哥了,这都要他来负责!” “小檠,安静点。”林斯澄毕竟是这四人中最年长也是最冷静的,他拍拍洛檠的肩,然后低头看着白羽哲,“那天我以为那个人是你,之后我去了银行一趟,回来时就不见了踪影,问监控和保安,全都没有看到过洛哥,白羽哲,那天你走后,就没有再见过什么人?” “……没有……”白羽哲摇头,“他怎么会……斯澄哥,你们没有他的定位吗?” “嘁!”洛檠抱着臂啐了一口,“手表留在家里,你给我定位试试!” “……” “羽哲,不要管他们,我们走。这是他们自作自受。”凌烈在一旁想要拉白羽哲。 “你敢就这样离开!老哥不见了都是你的错!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你就是懦夫!我永远瞧不起你!”洛檠的眼里竟蓄进泪水,“白羽哲!你根本配不上我老哥!更配不上洛家的血统!” “……我本来就配不上。” “羽哲!” “洛辛一直对我这么周到,是我欠他的,给我一次机会还清,之后我希望与你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纠葛。” “你以为我希望你和我们有纠葛?!” “白羽哲,非常感谢你愿意去找洛哥。薛铭大概早就知道你是洛哥的弱点,才用了这样的方法。现在,如果你同意,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林斯澄走上前。 “如果我们拒绝呢?”凌烈在白羽哲身旁发话。 林斯澄笑笑,“白羽哲不会拒绝的。” “……这个计划暴露了吗?你怎么确定没有人窃听或是监视我们?”白羽哲四下看看。 “我很确定。”林斯澄一语带过,“小檠坚持不报警,我也没有办法。除过地毯式搜索,不能动用太多的人,所以一旦定位到精确位置,只要我和小檠,还有你去就好,我们确最后再制定计划——你介意在你身上按上定位吗,如果走散了,这个可以帮到我们。” “我不信任你们,所以我必须和羽哲一起去。”凌烈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 林斯澄看看凌烈,最后点头道:“我了解你的实力,带上你或许不是坏事。” “你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林斯澄并没有理凌烈,“那么,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一旦搜寻有了消息,我们就出发。” “等那些家伙要等到什么时候。”洛檠道,“不如我们自己来。” “如果定了位,而我们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会更浪费时间。”林斯澄摸摸洛檠的头发,又转向白羽哲,“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们。” 白羽哲从别墅中溜出来,已是深夜,身后的别墅全部熄了灯,在星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他也不知自己溜出来是为了什么,反正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出来散散步。 小区静谧,偶尔有野猫穿过灌木发出的沙沙声,巡逻的一队保安和自己擦肩而过。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仍然处于高温的界限。 暖风拂过枝头,叶片轻轻摇曳,皎洁月光镀在上面。 小区的人造湖中一片蛙鸣此起彼伏。 一个半月前,自己好像还和洛辛住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的吧。 这几天来所有事情发生的节奏过快,白羽哲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整理。 首先,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大概是从前几天和洛辛一起来凌家,晚饭后莫名其妙地被凌烈带出去开始。将先前洛辛对自己说的事情和洛檠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联系在一起,再加上来到洛家后那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很容易便猜到了自己与洛辛的关系。 之后,被洛辛在车上强 暴,一直没有见到洛辛的自己,在烧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他的公司。 站在办公室门口时,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洛辛模糊的言语,还有更微小的不明声响。 打开门,看到的便是那番景象。 不得不承认,当看到桌上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生时,内心迅速升起一股想要揍扁他的感觉,可那个人的上面,是洛辛。 就因为是洛辛,他才会那样说不出一个字,没有出息地逃跑。 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那样的洛辛。 当时的大脑完全被气愤与伤痛占据,忘了揣摩那个男生的来意。 突然出现一个与自已一样的男生,太可疑了。 现在意识到,却已经晚了。 他的确欠了洛辛太多,如他所说,这次他一定要找到洛辛,救出他,之后断绝一切联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白羽哲,还是洛羽。 白羽哲这个名字与洛辛有了太多回忆,而洛羽则是他的弟弟。 太矛盾。 太纠结。 自己就是这样,永远不会做出果断的决定,这点与洛辛和洛檠完全不同。 不知不觉来到了街道上,午夜中,只有橘色路灯孤独地照亮自身所属的那片区域。 很长时间才会有一辆晚归的车从道沿旁呼啸着驶过。 白羽哲感到身后有人,回过头,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紧紧尾随着他。 着了魔般地,来到黑车前,后脑勺在同一时间被重击。 失去了意识,但有种说不出的心甘情愿…… 微弱的白色灯光刺激着眼皮,好像坠了东西一般地沉重,难以睁开。 将意识散布到全身,触觉告诉自己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双手绑在椅背,双腿被大大的分开各绑在一角。 耳朵中没有任何回响的声音,周遭全部是静止的,但可以确定,自己是在室内,而且极其潮湿,充满了霉味和……不明的甜腥味。 双眼没有被东西蒙住,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缓缓睁开眼。 是一个不大的灰色房间,顶很高,几乎没有什么装饰,顶部一个光芒极暗的灯泡,似乎随时会灭掉一样。 地上一滩暗红色液体,大部分已经凝固,变成黑紫,似乎仍有一滴两滴水滴状红色滴落进那滩液体中。 脑中闪过不详,视线顺着源源不断滴落的液体向上移动了仅仅几厘米,呼吸便已经停止。 双眼在那一瞬被泪水充斥填满。 洛辛双手被牢牢捆住吊在屋顶,那双与众不同的咖色眼瞳黯淡地被眼睑遮住,嘴唇苍白干裂,嘴角一丝干涸的血迹。赤裸的上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新的伤口渗出血液,在人鱼线汇集,再滴落,在狭小的房间里一片诡异。 “……洛辛!”白羽哲努力向前挣动身体,泪水簌簌落下,“洛辛!洛辛你醒醒!” 明明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看着这样奄奄一息的恋人,却无法去到他身边,紧紧拥住他,只有忍着心如刀绞,一遍遍,希望他对自己的呼唤做出回应。 洛辛! 洛辛。 洛辛…… “洛辛,洛辛,洛辛我求你,醒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洛辛,我是小羽……你醒醒……我求你了……”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呼唤,带着满腔祈祷,每一个字拼劲力量去呼唤。 如果洛辛死在了这里,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不论他以前对自己做过什么,当这样一个洛辛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比他重要。 漆黑的睫毛终于有了微妙的颤动,微妙到连空气都没有丝毫流动,但白羽哲注意到了。 “……小羽……?”那双咖色眼眸轻轻睁开,在灯光下,却没有反射丝毫光线,无神地盯着对面的白羽哲。 “是我!洛辛,我在这里!你睁开眼好吗,我就在你对面!”就像在海上漂流数日的水手突然看到了小岛一般,白羽哲挣扎着,几乎连带着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小羽?小羽,你在这里?” “我在,我在这里,洛辛,你看!” “……我看不到你。”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白羽哲的心瞬间石沉大海。 “你……看不到我?为什么……?”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的轮廓出现。 “被用了刑,大概这段时间视力几乎为零。” 第26章 白羽哲扭过头,几个黑影被灯光照亮,为首的男人身旁站着一个略显瘦弱的男生。 “薛铭!”白羽哲看到这个男人的同时,向他的方向更加猛烈地挣动,“放了洛辛!” 薛铭笑着看了看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白羽哲,然后不慌不忙的踱到被吊起来的洛辛旁边,两只手指钳住洛辛的下巴,使劲扭了扭,“为什么要放呢?白少爷?洛先生的身体和性格都非常有意思,不是吗?” “闭嘴!给我放了他!” 这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原星游站在白羽哲身旁低声道:“放弃吧,薛哥不可能放过他的。” 白羽哲看着他,“你叫什么?” “原星游。”男生低下头,“是薛铭雇的人。” “那就闭嘴!”白羽哲的脸上仍挂着泪水,表情却完全换了样,“薛铭,你想怎样我都可以,但是请放开洛辛——鸿帮和泺帮历代有仇,我是洛家的小儿子,你弄死谁都一样。” 下巴仍被牢牢钳住的洛辛惊愕地朝白羽哲的方向看了一眼,尽管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已经被你弄瞎了,欺负一个盲人,大概不是很符合您的风格吧……”声音已经变了味。 “哈哈,白少爷,对于您招认您是洛家的小儿子,我丝毫不觉得惊讶。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洛先生并没有瞎,只是短时间地失明而已,不过您说的对,我不能欺负一个没有视力的人。”说着,薛铭放开洛辛的下巴,转换方向向白羽哲走来。 白羽哲抬头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薛铭,咬紧下唇,整个身体都在没有出息地颤抖。 薛铭带进来的几个黑衣人分散在房间的四角,负手而立,墨镜下的脸面无表情。 原星游早已退后两步。 “薛铭。”低沉平静的声音在薛铭在白羽哲身前站定时响起,声音不大,却沉稳而有力,消散在不大的房间中,身后的洛辛抬起头,眼中熠熠生辉,咖色瞳仁似要将薛铭吞噬,“你要是敢动洛羽一下,我会要你的余生永远沉浸在噩梦中。” 这一刻在洛辛身上所有的虚弱一扫而光,嗓音富有磁性却饱含杀机,如一只雪豹即将凶猛扑向猎物一般。 就连薛铭也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轻蔑地笑笑,“呵呵,洛先生,您恢复视力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快,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看看您的身体,遍体鳞伤,就算现在放您下来,也是连走路都很困难吧。” “我没有恢复视力。”洛辛继续缓缓说道,“但就凭一个瞎子,也能很轻易的要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人痛苦。” “您是在说我没有感情么?”薛铭转过身,双眼眯起,“那么您呢?您的感情很丰富么?” “至少我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薛铭安静了几秒,之后突然捧腹大笑,夸张至极,好容易停下来,擦擦眼角硬挤出的泪水,道:“洛先生,您说您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那么就请容我这个没有感情的人请教一下您这位性情中人,是有什么样的理由,要去强 暴自己深爱的弟弟。” “……”洛辛竟第一次语塞,也不知是体力不够再支撑自己还是真的没有话说。 “……”白羽哲怔住,忐忑不安地注视着洛辛,他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您不知道,对么?您之前的那些恋人,我都是很了解的,还有谁会比您更擅长伤一个男孩的心的呢?” “……” “这个,大概也只是您的玩物而已吧?”薛铭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羽哲,影子将白羽哲完全笼罩。 “闭嘴!”白羽哲道,“我和洛辛的感情我们自己清楚!” “好好,我闭嘴。到底还是洛家的人,都固执的可怕,但是这种固执,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薛铭说着,弯下腰,示意手下给白羽哲戴上口枷,之后一只手的食指中指玩味地摩挲着白羽哲的脸颊,不时挑逗性的揉揉嘴唇。 白羽哲厌恶地想要躲开,但脑袋被身后的人牢牢按住。 “男孩子我倒还真的没有玩过,不过洛先生您一直这样痴迷,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吧?” “我再说一遍,不。准。动。他。”洛辛抬着头,盲眼盯着薛铭和白羽哲的方向,但声音相比刚才要无力许多,仿佛再也没有力气般。 “您就请放心好了,我对我的技术还是很自信的,至少不会玩坏。”薛铭的笑容变了味,慢慢撩起白羽哲的衬衫,解开他的皮带。 “您现在看不见真是可惜,不然如果您看到了您恋人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忍不住的。不过,至少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啊。”薛铭说着,在白羽哲胸前开始揉捏。 白羽哲身体一向敏感,尽管拼命忍着,但在频繁的刺激下,还是发出了轻微地shen yin. shen yin声敲击洛辛的耳膜,令他崩溃,尤其是shen yin声渐渐变大时,黑暗中的他已经在心中把自己杀了不知多少次。 心被猛烈地揪起,无法跳动,随着渐响的shen yin,心脏上的肉被一块块剜掉。 哪怕自己全身上下被凌虐,也不要白羽哲受到一点欺辱。 这样的愿望现在变得遥不可及。 洛辛不知道白羽哲现在的样子,但完全可以想象,当shen yin在某一瞬转变成惨叫时,全身的血液随着心脏的停止冻结。 黑暗中的他第一次这样无助,无助到恋人就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被人玩着,却没有能力救他,无助到想要杀死自己一了百了。 白羽哲的嘴被口枷撑着,但在痛苦中吐出几个相当模糊的字,正忙的薛铭没有听到,洛辛却听得很清楚。 他说,哥……辛,对不起。 失明的双眼淌下两行浑浊的液体,与身上的干涸血液混在一起,一片模糊。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才对。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让白羽哲对他说对不起,他觉得就算是把自己千刀万剐送到白羽哲面前也死不足惜。 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却反过来要他说对不起。 父亲和自己一并犯下的错,要自己的恋人来偿还。 这不对,完全违逆了世界的规律。 心脏早已被剜得干净,连同肉体一起。 就这样完了么。 不可能,就算死,他也要先将薛铭碎尸万段,不,他会按他说的那样做,他要让薛铭的余生永远沉浸在噩梦中。 他会要薛铭,永远记住惹到他的后果…… 窗外突然响起警笛声,在拂晓的乡村格外响亮清晰,房内的人一下慌了手脚。 “都安静下来!”薛铭赶忙起身,“洛辛的那些人肯定都来了。从后门走,速度快。你们几个,留下来掩护。” 也没有人还顾着洛辛和白羽哲,薛铭率先溜走,原星游犹豫地看看瘫软在椅子上衣冠不整的白羽哲,又看看被吊起已经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洛辛,最终还是跟着跑走了。 留下的几个人拿着枪从前门跑出,安静了几秒后便被混乱枪声打破。 白羽哲竭力将双眼睁开,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有一个人影奔到了自己面前,随后,口枷被卸掉,衣服也被整理好。 重获自由的嘴一时还很不适应,蠕动着艰难地吐出音节,“……烈……” “是我,羽哲,先不要乱动,我马上帮你把绳子解开。” “……薛铭呢……” “不知道,先别管这些。”忙前忙后的凌烈急得满头大汗,“我报了警,和林斯澄洛檠还有警察一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洛檠……?”白羽哲恍惚地眨眨眼,一团糟的大脑仍旧一团糟,混沌中一个名字却猛然蹦出,“……洛辛……洛辛在哪?他怎么样了?!”身体突然挣动,同时绳子已经被凌烈用刀割松,白羽哲猛地向前蹿出去,但很快便跌倒在地。 抬起头,借着晨曦和室内的光线,他看到了已经被放下来躺在林斯澄怀中的洛辛。 轻轻阖着的双眸,脸上几乎被泪水抹遍,至于身体,更是惨不忍睹,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 这时候的他,除去泪水和血水的话,光是表情看起来似乎更为安详一些,更为放松一些。 就像一个孩子在睡梦中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般,安静地将头靠在林斯澄的胸膛上。 脱离了血腥黑暗的世界,一切都变得再纯净不过,哪怕是从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洛辛。 公鸡的啼鸣声盖过了窗外的枪声,阳光从残破的玻璃穿过,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白羽哲忍着剧痛蹒跚地爬行,这段仅仅几步的长度,于他来说却是说不出的遥远,凌烈上前阻拦了一次,然后无奈地将他背起放到洛辛身旁。 与林斯澄替换了位置,白羽哲将洛辛紧紧拥入怀中,眼中泪水滴在洛辛的面颊,与他的泪水混为一体。 “……辛,你醒一醒,烈和斯澄哥来救我们了……薛铭已经跑了,但警察来了……求你醒醒,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事情没有理清……我们不理了,我们分开,好不好……我们是兄弟啊……你是我哥哥的……你在音乐会上拉的那首曲子,是叫恍然一世吧……是我们爸爸作的曲……那是我小时候一直想听的啊,谢谢你……如果以后还有机会,你再拉给我听好不好……现在我只求你,醒来……”言语脱离大脑的编织,自顾自地飘出,却语无伦次。 林斯澄和凌烈都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视线被泪水糊住,屋外的枪声在这一刻置若罔闻,这个时空只剩下被笼罩在刺眼阳光下的两个人。 一只手缓缓抬起,冰凉的手掌轻柔地在白羽哲湿润的脸颊上摩挲,修长却带血的指尖曲起拭去眼角的泪,白羽哲惊得眨眨眼,眨掉眼中的泪水,重新清澈的目光对上洛辛温和的咖色眼眸。 洛辛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音量轻到只有白羽哲能够听清,“我不会死的……小羽。” 泪水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将洛辛唇角的血液彻底清洗干净。 哭声在那一刻覆过了一切。 白羽哲最后要求凌烈带他离开,接下来的几日几夜,脑袋中回响的一直只有洛辛的那几句话。 他说,对不起,小羽。 他说,我爱你,小羽。 他说,小羽,不要哭……不许哭……我看了……会……心痛…… 第27章 当飞往澳大利亚的航班滑行着缓缓与地面拉开距离时,白羽哲知道,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上了。 承载了太多事情,白羽哲不想再提起它们,就让那些回忆,连同那个人一起,永远封存在中国。 偷偷找过一次林斯澄,了解到洛辛的伤大体上已经痊愈,他也不是疤痕性皮肤,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无法抹灭的印记。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他的眼睛,虽然没有影响视力,但不能受强光刺激,所以基本上时时刻刻都戴着墨镜。 这没有什么。白羽哲这样自我安慰着,就算不戴墨镜,自己也不可能再看到那双与众不同的咖色眼瞳了。 凌烈坐在白羽哲旁边,始终留着一只眼睛观察着有气无力将脑袋靠在机窗上的白羽哲。 不知道他需要多久,走出来,忘记洛羽这个名字及它所牵连的事情。 当然是越快越好。 “……羽哲?”凌烈犹豫地开口,想要安慰他,其实并不知道在这之后要说些什么。 白羽哲给了他接话的契机。 “今天是11月1号对么?”双眼仍涣散地盯着窗下渐小渐远的大陆,白羽哲没有回过头。 “啊?”凌烈眨眼,随后明白过来,他今天是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嗯。” “是他的生日呢……”白羽哲喃喃,就算在安静无声的机舱内,凌烈也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13年后再次和他相遇……也一年了吧……竟然,只有一年,好像过了十几年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凌烈拍拍白羽哲的肩,“时间都这么快,我们也要动作快些,对吧?” 白羽哲没有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做兄弟,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再见面,这一年,我感受到了多少以前不曾感受到的,看到了多少我不曾看到过的,明白了多少……可是这些我宁可不要……我只想做回原来那个白羽哲,遇到他之前的白羽哲……” “……”凌烈不知该说什么,只知道守着他,看着他。 “……烈……我心脏痛……好像是被刀绞住一样……” 被遗忘进机场垃圾桶中的手机上最后一条短信是:辛,我们有多少的无可奈何,大概全部在这一年中燃烧殆尽了。 原谅我,因我滋生了多少不必要的事情。 你说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为我毫不犹豫地解散泺帮。 现在那一天到了吧,你受的伤够多了。 这是我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求你。 听到你基本痊愈,我很高兴,眼睛的事情,我觉得,戴墨镜更符合你的气质。 你在医院养伤的时候我回家收拾过了,其实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只有那张我们第一次在沙滩上拍的剪影照片。 只有这一个,你不会怪我吧? 你应该感觉的到,总有一天会杀你这句话,早就从我的字典中消失。 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的。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下去。 当我偶然想起你时,大概也会欣慰地想到,在地球的另一边,有一个人曾经与我有着这一辈子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尽管只有一年。 尽管他是我哥哥。 尽管,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 还有,23岁生日快乐…… 令人回味,令人无奈,令人心碎。 洛辛紧握着手机,紧到手心微微汗湿,打开的双屏电脑上是英雄联盟的官网,静静地闪烁着。 黑色蛤蟆镜下的双眼微微失神,安静地一眨不眨。 就这样,走了么。 还真是符合他的风格。 希望自己的签证还没有过期。 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离开,怎么可能快乐。 哼,这样也好,不是么。 真是不坦率到了极点。 这还是自己么。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洛辛怔了怔,然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进。” 林斯澄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先是探进半个身子,停顿一下,才全身进入。 “怎么了。” “洛哥,刚才有探子发来讯息,薛铭明天会在港口船坞处毒品交易。” “嗯。”洛辛点头,“时间。” “9点,而且是他亲自去,应该是一笔大生意。” “还有呢。” “目前只有这么多。” “以匿名方式向警方通知,确保他们会到场,明天带上小檠,另外通知10人一起去。” “是,洛哥。”林斯澄微微欠身,转身准备离开,便被洛辛叫住:“派3到5人去澳大利亚,暗里保护白羽哲,还要找机会查清他心脏上的问题。顺便查一下我澳大利亚的签证有没有过期。” “……是,洛哥。” 从上车起洛檠便一直不安分,兴奋地转着手枪,一副迫不及待要将子弹打入薛铭身体的样子。 当然他也问过洛辛为什么要叫警察来,洛辛只是静静地摇头。 我说过,为了你,我会毫不犹豫地解散泺帮,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涉及黑道,最后一次触碰枪的冰冷,而我需要警察这个桥梁,进入白道。 3辆宝马停在了距港口船坞很远的地方,旁边是数辆黑色桑塔纳。 洛辛从为首的宝马后座下来,旁边的桑塔纳在同一时间下来一个人,见了洛辛点头哈腰道:“洛先生,没想到您也会来。” 戴上墨镜的洛辛显得更加深不可测,用黑色的茧牢牢将自己包裹,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斯澄锁了车,走上前来道:“我们洛哥希望自己解决与薛铭的纠葛,但是在这之前,请警方先帮助我们清理掉其他杂兵。” 闻听此言,那警察为难的挠挠后脑勺,“这……这不好办吧洛先生……我们也是奉上面的命行事,不好随意让他人插手吧……” “诶我说警察叔叔~你还没有忘记我们是干什么的吧~”洛檠跳到那警察旁边,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告诉你~这次之后我老哥就打算转正了~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回归你们的管辖了呢~~当然,如果这次合作失败的话~您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带着威胁却充满诱惑的话语,警察吃惊地看了站在面前的洛辛,洛辛含着笑,头却点得无可奈何。 “……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还是低下头犹豫着,最终的报酬太过诱人,如果泺帮转正,一直胁迫他们的一股势力也就随风消逝了,更重要的是,他也算是立了功……“那就拜托您,在我们做完我们的事情之前请不要随意插手。我答应您,薛铭随您处置。” “谢谢。”洛辛说着,点燃一支烟,“如果里面有一个男生的话,把他带走,杀了也好,留着也好,不要让我看到他。” “好的。”警察又坐回车里,拿起对讲机与其他车里的警察通话一阵,然后三个武警从车上下来,提着枪,悄无声息地向千米外的船坞快速移动。 “老哥,还是不忍心杀了那个跟白羽哲一模一样的人啊。”洛檠在一旁道。 “嗯。”洛辛含着烟,双手抚进西裤口袋斜倚在车上,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 行道树的叶子开始由绿转黄,一点点干枯,海风卷过,一片一片地被刮落。 飞鸟好像也变少了,天空不再有羽毛飘飘荡荡地旋转而下。 现在的小羽,大概已经到澳大利亚了吧。 现在的澳大利亚,应该已经开始缓缓入春了。 不知道他的心脏有没有问题…… “洛哥?”林斯澄拍拍洛辛的肩。 洛辛回过头。 “警察进去了。”林斯澄说着,向船坞方向扬头,接着,没有丝毫空隙地,船坞中爆发出枪响,子弹肆虐,要将整座港口撕裂一般。 剩余的警察全部冲了进去,海面上的飞鸟全数消失。 “很好。”洛辛颇为满意道,“等一会儿我们再进去。” 枪响声中,似乎还伴随着尖叫。 小羽,你其实并不熟悉黑道,对么。 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是无法理解的吧。 虽是洛家的小儿子,理应有着洛家的果敢,麻木,却还是被之前16年的生活影响,带着不可置信地眼睛,去观察,去体验,却永远无法回归,黑道繁杂的生活。 你还记得么,我曾说过,今年的生日,一定要许下要小羽永远不离开我的愿望。可是昨天,错过了,我没有许,因为你已经离开,我不能强求你回来。 你是我弟弟。 你有着洛家的血统,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对么。 你是洛家的人,你天生便具有洛家的天赋,适应力。 你姓洛,叫洛羽。 你是洛檠,还有洛辛的弟弟…… “老哥?老哥!别发呆了我们等着你呢!”脑袋被人用手轻轻扇了一下,之后洛檠已经在十余步外冲自己招手,“枪声停了,大概是干掉了。”说着,他将贝瑞塔抽出,“Oh yeah!好玩的终于要开始了么?!” “小檠,小声点。”林斯澄追上他,然后回头道:“洛哥?” 口中的烟燃了一大半,洛辛将它在警车顶上摁灭,究竟怎么了,无法抑制地发呆,这样想着,略带懊恼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提高音量,转过身对跟来的手下道:“其他人在船坞外待命,林斯澄和洛檠跟着我进去。” “是,洛哥!”所有人站直了身子,高声回应。 声音回荡在高空,足以撼动远处的船坞。 洛檠几乎是雀跃着蹿了出去,就像前面摆着什么独一无二的玩具似的,迫不及待地只顾往前冲。 几曾何时,夕阳余晖的沙滩上,小羽也这样跑着,将一支月白色的羽毛带到他身边。 脚下一趔趄,被林斯澄扶住,“洛哥,伤没有关系吗?” 洛辛摆摆手,揉着太阳穴,将脑中的杂质驱散,“我没有关系,斯澄,保护好自己和小檠。” 林斯澄满眼担忧地点头。 接近船坞时,洛辛便嗅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血腥,痛苦的shen yin 击打耳膜,全身的神经兴奋起来,想要找到敌人,攻击,撕裂,咬碎…… 慌忙眨眨眼,自己来这里,不是要将薛铭置于死地的。 两个警察一瘸一拐地搀着另一个重伤的警察,后面跟着几个已被戴上手铐严加看管的毒贩,最后的,是一个脸被衣服蒙住的人,有着自己最熟悉不过的身形,却不是他。 洛辛与那个少年擦肩而过,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洛檠两眼放光,就像是饥狼在冰天雪地中发现了新鲜猎物一般,冲进船坞。 洛辛和林斯澄跟了进去。 昏暗的环境,狼藉遍地,暗红色的血液浸染着鞋底,横尸满满,有些已面目全非,看不出其原本的身份。 船坞的底端,薛铭握着手枪,颤抖地对着面前的四个警察。 洛檠举着枪想要过去,被林斯澄拦住,然后抬头,面对着那5人,“停下!”声音充斥整个船坞,回声漾様。 所有警察应声举枪缓缓后退,直至离开。 薛铭仍举着枪,瞪着眼睛。 当枪口对准洛辛时的一刹,林斯澄掏枪,挡在他身前。 “薛铭,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也应该记得几个月前我对你说过什么。”洛辛笑着,对数十米外的薛铭说。 薛铭没有回答,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洛辛早就点燃了新的烟草,他垂下眼眸,轻弹烟灰。 灰色粉末从黑暗的船坞中飞出,在明媚的阳光下舞动旋转。 “我说过,我会要你的余生永远沉浸在噩梦中,所以不用担心,我还不想杀了你。” “非常感谢你把原星游借给我用,不过抱歉的是,我不喜欢他,尽管你费尽心思将他整成洛羽的模样,但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他。” “知道么,洛羽走了,你不会再有机会碰他的。” “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的心脏不好,但我猜,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心律不齐而已。” “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找他,治好他,我不允许他不健康。”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洛先生,我知道了您恋人的弱点,您就不怕,我会杀死您的恋人?” “薛先生又在说笑了。”洛辛笑道,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这样还有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么。” “哈哈,我是不大可能,不过您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妹妹,我死后,她不但拥有鸿帮,也会有璃帮的势力,您的恋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他们对抗的。” “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不足挂齿。”洛辛笑地从容无比,“还有,很感谢你通知了我,紫婷小姐会跟着洛羽。” “老哥……” 身旁的洛檠焦躁起来。 “如果当时在那里,你没有碰洛羽,我大概还会放你一马,死的痛快些,嗯?” 薛铭远远地冷笑一声,“看来当时我还是年轻,不该留活口。” “错就在你让我们活下来了,而且我们三个都活下来了。”洛辛扭过头,“小檠,可以了,但是记住要活的。” 几乎是话音未落,洛檠便从洛辛身旁闪过,枪声响起,薛铭就地一滚,躲到一边,回复一枪。 洛檠同样侧身躲开,向薛铭飞奔而去。 薛铭又开了一枪,洛檠动作一滞,很快左肩便有汩汩鲜血流出。 林斯澄上前一步,被洛辛伸出胳膊拦下,轻轻摇头,“让他自己来。” 洛檠在战斗的时候,几乎可以用暴走来形容,如杀戮机器般,没有情感,机械地进行血腥至极的动作,一旦自己受了伤,局面便更加混乱,被鲜红液体刺激的洛檠,会像鲨鱼和野狼闻到了血腥那样,除非自己倒下,或被人阻止,便绝不停止。 洛檠从小便是如此,和洛羽完全不同,因为他从没有得到过父爱,也不知自己母亲的模样,孤独地长大,造就扭曲的心灵。 视线回归时,洛檠已经距薛铭不到一米之远,他一枪打在薛铭握着枪的右手上,黑色的枪应声飞出,落在血雾中。 不光是右手,薛铭的四肢全部血肉模糊。 又是连发几枪,薛铭身上赫然鲜血淋漓,心脏,眉心等要害部位却完好无损。 下一秒,洛檠也扔了枪,从口袋中抽出一把短刀,用刀背在薛铭的颈项上轻轻摩挲,不时在动脉上逗留,折磨着他的神经。 洛檠笑着,凑近薛铭的耳边,声音却足以让站在船坞口的洛辛和林斯澄听到:“薛叔叔,啊等等,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他呵呵笑了几声,“真是可惜呢~你大概这一生也只能听到洛小少爷我这一次这样叫你了~落在我们手上的人结局都很悲惨哦~你嘛~让我看看……” 洛檠为难地皱眉,刀刃逐渐向上移动,突然眉目舒展,阳光地笑着,“啊,就这里好啦~”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薛铭的左眼便溢满鲜血。 “我的左肩受伤了~用你的一只眼睛还应该还不算亏本?” “那么下一步……”刀尖又缓缓斜移,“这里?” 薛铭的身体轻微地颤抖,忍着剧痛缓缓咽下唾沫。 “不回答?那就这里好啦~~” 又是一刀,左耳被连根削掉,掉在地上,被留下的污血染红。 “小檠,够了。”洛辛终于开口,“把他带过来,回去再玩也不迟。” 洛檠不满地瞥了洛辛一眼,双眼中的烈火平息下来,“嘁……那好吧。” 拖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薛铭,邀功似的回到洛辛面前。 “老~~~哥~~~你要感谢我哦~~~” 第28章 浮云朝露,柔白云朵游曳在湛蓝天空,借助着阳光,在嫩草新芽上投下自己的影子。 学校的大树下,两个学生身影,相互依偎着。 仍旧年轻却比离开时多了份成熟的中国男生背靠在大树上,深V领的白色短袖,脖颈上是一个闪耀的银色项链,经过这么多年,末端的羽毛吊坠连同银链却仍崭新如初。怀中抱着笔记本,微微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国内财经频道,留海不时滑落将双眼遮住,他便不耐烦地将之往上别。 紧挨着他躺下小憩的是一个澳洲男生,棕色短发,浓密睫毛,高挺鼻梁,透过枝杈洒落在他的脸上,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夏日的正午,其实这片草地上并没有多少人。 笔记本屏幕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墨镜下的咖色眼眸若隐若现地直视着镜头,侃侃而谈着泺天未来的走势,透过搭在发言台上的左手西装袖口,隐隐可以看见银色的表带。 白羽哲知道,自己的请求会成功的,从他3年前在同样的频道上看到“泺天CEO首次接受采访”的新闻报道时。 男人的经营能力本身就很强,不说之前的成就,现在的泺天也是网游设计界数一数二的跨国公司。 白羽哲和凌烈在学校附近居民区租了别墅,加上凌烈家里的生活费,生活其实还过得算是惬意。 前不久,凌烈交到了一个中国女孩做女朋友,两人很快好得如胶似漆,虽仍关心白羽哲到有些过头,回来的次数却少了,这对白羽哲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中国的鸿帮倒不是没有给自己惹过麻烦,但借着在洛辛和Crime Squad那里学到的格斗术,躲过了许多不必要的事情。 洛辛有派人保护自己这一点,白羽哲很清楚,因为单单是自己的格斗术,不可能与持枪的人相匹敌。 但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至于身旁的外国男生Alex,两人本就是同学,又偶然地在当地GAY BAR相遇知道了彼此的性向,Alex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黏在自己身边。 当时白羽哲还处于心情低落期,几乎不与除凌烈以外的人交流,凌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硬将白羽哲塞进GAY BAR怂恿他寻找新的恋情,结果遇到了Alex.本来对Alex并无反应,自己的心被远远抛在了中国,又都是bottom(可以解释为0号orz),怎么可能会有想要发展下去的念头,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至少白羽哲这样认为。 两人在一次回学校的路上,遭到鸿帮埋伏,Alex替他挡了一枪,不是要害,但也足以带给白羽哲不小的震惊。 鸿帮的那些人很快便被不明来由的子弹解决掉,却没有出现任何人。 钦佩他的勇气,也被他的勇气所感化。 白羽哲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一颗子弹向洛辛飞去,自己有没有勇气上前替他挡下。 带着震撼,感恩,爱这三种心情,也是为了摆脱以前的自己,两人恋爱,白羽哲是top(可以解释为1号orz)。 对于自己的家庭,白羽哲绝口不提,只说凌烈是自己最要好的兄弟。 成年后的白羽哲,的确如洛辛所预料的那样,洛家的性格特点在他身上一点点回归,与17岁的那个白羽哲对比,生活轨道基本正常、将近21岁的他更像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 溪水中的石通过冲刷都会改变形状,人为什么不可以在时间的洗礼下变化呢? "……Alex?"将笔记本合起,画面上的男人随之消失,白羽哲轻轻摇晃身旁的男生。 "……Hm.……"Alex揉着惺忪的咖色睡眼,赖在地上,往白羽哲身边靠得更近了些,"……What‘s up?(怎么了)""Hurry up,the class soon.(快点,要上课了)"白羽哲开始在Alex身上轻轻搔痒。 "……Well,well.……I know.……(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其实他并不怕痒,但白羽哲在他睡觉时这样挠他,就一定会起来。 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要互相迁就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当白羽哲初次意识到这一条时,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与洛辛,有没有互相迁就过。 现在已经无法忆起,却还是每时每刻的脑海中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有时候他看着Alex,扣心自问,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怎样,却毫无结果。 就算有,他也不想将它弄得清晰些,因为他知道那个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两人缠绵时,那个人的面容常常与Alex重叠。 就要四年了,定时收看那个人的有关财经报道的习惯一直无法改掉,每天起床后将枕头下的羽毛项链挂在脖颈上的这个习惯同样无法改掉。 不到一年养成的习惯,他用了四年去改,仍旧是无用功。 刻意克制,双手还是不由自主。 仿佛那个项链不在自己身上,心脏就会受伤般痉挛。 当时的自己为何要将项链带走,他想不通。 那时的自己,只是一味地想要逃离那个人吧,太过匆忙。 看到因为自己而差点丧命的那个人,只想远离他,要他脱离危险。 闭上眼时,仍会看到四年前在那个黑暗的小屋中,浑身是血的他。 就要四年了,洛辛这个名字仍旧是他的死穴,除非他自己提起,便没有人会开口。 两人那张在沙滩上的合影,被他放大重新印出,挂在自己床的对面,每天睁眼便是那张照片。 从没有想过要取下来。 白羽哲知道,自己真如发给那个人的短信所说,永远无法忘记他,却没有在想起他时感到欣慰。 牵引无数思绪,连接着大洋彼岸,那个人的身上。 脑中无时不刻都是他。 Alex,大概只是因为他的咖色双眼,才爱上他的,不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了一枪。 那双眼眸颜色真的与那个人的一模一样。 虽没有他那般的深邃,却要清澈许多。 他戴上墨镜的眼睛,也应该是依旧如初…… 咖色双眼在墨镜下轻轻眨动,敏锐地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洛辛从布里斯班机场走出,相比中国要清新数倍的空气倾泻着涌入鼻腔。 被派往澳大利亚的其中一名司机开着本地品牌汽车Holden停在洛辛面前,下车为他开了车门。 “他的情况。” 驾驶座上的人启动汽车,向前驶去,“还可以,洛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跟同学相处地很不错,现在也交了新的朋友。”司机在‘新的’后面省去了‘男’这个字眼。 洛辛轻轻点头,“很好。薛紫婷有动向么。” “我们解决了一些潜在的威胁,他的朋友替他挡过一枪,之后那些人被我们做了,都是鸿帮和璃帮的人,但是至今薛紫婷都没有出现。” “我知道了。”洛辛道,“继续保护他,一旦有薛紫婷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洛哥。”…… 车停在了居民街区路边,司机指指面对的整洁街道,“洛哥,从这里开始第5栋别墅是他们租的,现在没有人在家,您看……” “我自己走过去。”洛辛下车,向车内的司机点点头,示意他离开。 很普通的双层别墅,被简约风格渗透,瓦片闪烁,房前草坪被修剪地相当整齐,因为已是夏季,青草的气息混凝在空气中,轻轻嗅闻,便是满鼻的清香。 果真如司机所说,房里没有有人的迹象,白色窗帘拉开,隐隐可以望见屋内的布局。 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转着身体打量周身环境。 整条街道一层别墅居多,风格各异,颜色多变,但每一个都精巧细致,稀薄云彩的蓝色天空将之笼罩,显得宁静安逸。 环境不错么。 消遣地这样想着。 与车水马龙地中国相比,逸致的布里斯班的确更适合人类居住。 更适合他居住。 "Hm.……excuse me?"(呃……你好?) 身后传来有些不确定的男声,洛辛转过身,年轻的澳大利亚男生,看起来与白羽哲差不多大,棕色的短发,咖色的眼眸,普通不过的装束,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这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的亚洲男人。 "Excuse me. I don‘t think we’ve met before.(你好,我们好像从没见过面)"纯熟的英文,从口中流出。 "Oh.……yeah.Nice to meet you.I‘m Alex.。(嗯……是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Alex)" 男生说着,向洛辛伸出手,带着阳光的笑容。 洛辛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举动,但还是与Alex握握手,"Roy.(洛伊,洛辛的英文名orz)""Roy?"Alex点头,"Well,what‘s up?(有什么事情吗)""Er.……do you know the boy who livs in that villa?(你认识住在那个别墅里的男孩吗)"洛辛说着,向身旁的别墅扬扬头。 Alex扭过头,看看那个别墅,又转过来追问道:"What‘s up?(怎么了)""I’m his bother.Could you please do me a favor?(我是他的哥哥。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洛辛将自己和白羽哲的合照递给Alex.他接过去,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Ha,Feather‘s brother?(哈,羽的哥哥?羽,白羽哲的英文名orz)""Yeah.(是的)"Feather,自己手表上的词汇,牵系无数不言而喻的情感。 洛辛的心里一阵暖流汇过。 至少,他还记得自己,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 "Okay,what can I do for you?(好的,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洛辛笑笑,凑近Alex的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Alex静静地听着,眼里的笑意不甚明显,"Wow,you are really awesome!(哇,真有你的)"说着,拍了拍洛辛的肩。 洛辛简单地挥挥手,示意感谢,"So I want to have a talk with him.In fact,I really care about him.(所以我想和他谈谈。其实我很在乎他)"Alex点头,"I know,leave it all to me.(我懂,包在我身上了)""Thank you.(谢谢)" 第29章 "Feather!"洛辛几乎是刚刚消失在街角,白羽哲便从另一边出现,Alex见了,连忙跑过去迎接自己的恋人,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想要提起的样子。 白羽哲向他打了招呼,然后问道"Dinner?(一起吃晚饭)""Starving to death.(饿死了)"澳洲最常见的简餐享用完毕,白羽哲买过单,和Alex有说有笑地刚刚离开餐厅,便被一个年轻女生拦下。 没错,是女生,比白羽哲还要小一、两岁的样子,打扮也十分清纯干净,却十分消瘦,见白羽哲停下,她有些局促地低下头,道:“先生……可以请您帮我个忙吗?” 在异乡遇到了自己的国人,白羽哲自然不会拒绝,“有什么是吗?” “那个……可不可以请您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孩子,他们……” “等等,你的孩子?他们?”白羽哲打断她。 女生抬起头,黑色的大眼睛中竟蓄了泪,声音哽咽道:“是我的孩子……一对龙凤胎……刚刚满一岁……我爸妈马上要来这里看我,但是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孩子的事情……问了许多中国人他们都不同意……先生,求您了……顶多一周,这一周所有费用都算我的,一周后我肯定会来接走他们……真的不可以让我爸妈知道……求您了……” “……孩子们的爸爸呢?”白羽哲皱着眉,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有所耳闻,年轻女孩出国后,和老外好上了,最后造成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女生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白羽哲转过身,同Alex解释了一番,意料之内的,Alex毫不迟疑地同意了,他走到女生面前,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露出阳光微笑,"Take heart.Look on the bright side.(振作起来。看看事情好的一面吧)"白羽哲不知道这件事情好的一面是什么,但是当着女生的面,也不好问。 女生抹抹眼角的泪,看着Alex道:“Thank you.……and,I‘m Ivy(谢谢……我叫Ivy)"”那,你的孩子们现在在哪?“ “跟我来。”Ivy勉强笑了笑,带着白羽哲和Alex来到一家类似于中国的招待所前,“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孩子出生后,我就没有足够的钱去付房租了,只好在这里临时住着……” 她打开一个房间的门,领着他们进去,窄小的单人床上是两个被被子包裹起来还在熟睡的婴儿。 Ivy轻轻抚摸着婴儿们,声音也降了八度,“这是姐姐,这是弟弟。我一直不知道要给他们取什么名字,营养也不是很充足,现在都还不太会走路……而且只能发出简单地哇哇声……” "That‘s okay.(没有关系)"白羽哲刚刚向Alex翻译完,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打量着两个婴儿,"Wow,they are so cute!(天哪,他们真可爱)"白羽哲走到Alex身后,弯下腰来,两个孩子相比同龄孩子而言,整整瘦了一圈,长着欧美人特有的面孔,头顶黑发稀疏,连精神都不怎么好,现在看似在安稳地睡觉,实质则是一种昏睡。 Ivy笑笑,与白羽哲互留了电话,抱着孩子一起来到白羽哲的别墅门前,谢过他们,便匆匆离去了。 Alex今晚有一个Party,已经迟到了很久,白羽哲便叫他赶快去。 凌烈罕见地在家,见白羽哲抱着两个孩子和一堆婴儿用品回来,明显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说着,替白羽哲接过抱在怀中的两个孩子放在沙发上。 “出去吃晚饭遇到了一个中国女生,未婚先孕的,爸爸也不知道在哪。她父母来澳洲找她,就拜托我们帮忙照顾他们一阵子。”白羽哲擦擦额头的汗,活动活动身体。 “然后你们就答应了?!”凌烈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你就不怕她彻底把这两个孩子抛给我们?!”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要是在场,你也会同意的。”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点啊羽哲,Alex的热心我知道,怎么连你也这样。” “我怎么了?她够已经可怜的了,我不想看到两个孩子也一起跟着她受罪!不瞒你说,她抛给我更好,你不知道那个女生的状况,是不可能养好他们的!孩子没有错好吗?!” “但是……” 凌烈一时语塞,怔了怔,他再了解不过白羽哲,知道他的一切,明白他的情况,自身的家庭情况就很复杂,所以,对于白羽哲的反应,凌烈其实并不惊奇。 面前的白羽哲,连身体都因为过度激动在微微颤抖,表情坚毅,他低声而缓慢地重复一遍:“孩子,没有错。” “……羽哲,对不起。” 或许是睡醒了找不到母亲的温暖,或许是被两人的争吵惊醒,沙发上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两个年轻的男人都慌了手脚,将争吵暂且搁置在一旁,又是玩具又是奶粉,手忙脚乱地哄起孩子来。 从没有照顾过孩子的两人忙了好一阵,两个孩子才安静下来,凌烈将一个小沙发搬到自己的卧室,把孩子放在上面,才颇为无奈道:“这几天晚上你跟我睡,不然哭了我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他们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孩子的妈妈也没有取。” “怎么这样,那我们怎么叫他们?” “就那样叫吧,反正就一周,不行了到时候再说。” “……羽哲,我问你一个问题,只是问题啊,你别放在心上。”凌烈坐在床沿,白羽哲蹲在沙发前望着两个孩子出神,过了好久,他才听到一般,转过头看着凌烈,“你说。” “你现在,还记得那个人吗?”来到澳洲这么久,凌烈第一次直面问起这个问题。 “哪个人?”白羽哲笑笑,起身站到凌烈面前再次蹲下,仰头看着他,“我在中国,好像没有什么让我放不下的人吧?” 这样的回答更加映衬了内心的恐惧。 这么多年了,白羽哲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更加懂得如何伪装自己了而已。空缺的,也依然没有补上。 怕是永远也无法补上了,除非那个人出现。 果然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凌烈绝不会自讨没趣。 “这样就好。”凌烈点头,叹了口气,“羽哲,Alex的优点你比我要清楚得多。”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凌烈逃避般地岔开话题,“对了,我上网去查查照顾婴儿的注意事项。” 当凌烈转身的一瞬间,白羽哲的双手轻轻按着胸口,然后渐渐攥拳,隔着衣服的,紧握在手中的,是那个羽毛吊坠。 他注意到了,什么都没有说,还是装作一心想要查资料的样子,离开房间。 眼角微微湿润,白羽哲却赶在它滴落之前将之拭去。 手中的羽毛吊坠也被他放开,站起身,看看窗外,一片漆黑,缓缓将窗帘拉上,抵御着窗外的炎热及黑暗。 无意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婴孩,却发现男孩的眼镜是睁着的,正直直地盯着窗边的自己。 两人的目光相触,白羽哲在那一瞬甚至无法移动。 刚刚没有注意到,现在安静下来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也是咖色…… 其实并不能说是咖色,只是接近咖色,更多的则是黑色,类似中国人瞳孔的颜色。 但在白羽哲看来,它们就是咖色,更深一些而已。 男孩的深咖双眼在灯光下一片澄澈,他好奇地打量着白羽哲,突然笑了,嫩粉的牙床上露出两颗白色的小乳牙。 无奈地笑着摇头,从来不知道,孩子的笑容竟然可以这样纯净,如春泉一般,将整个世界都渲染成草绿。 孩子的牙还没有长全,笑起来就开始流口水,白羽哲只好抽了纸巾一遍遍擦着他的嘴角。 孩子始终笑着,而且越笑越开心,一双小手竟勾住了白羽哲的脖颈,抓出了挂在自己胸前的羽毛项链。 “啊,那个不可以碰……”白羽哲刚想将项链抽出来,便突然停下来,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碰呢,区区一个项链罢了。 不要玩坏就好。 这样想着,便随他去了。 不要把口水滴在上面,不要把它放进嘴里,不要在上面刮出印子,不要把它摔在地上,就怎样就好。 毕竟他戴了这么多年,毕竟是那个人送给自己的。 这是那个人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最后一个。 不,大概还有那首曲子。 只是项链还在,曲子却再也听不到了。 应该只是看不到而已。 当时说自己只带走了那张照片,仔细想想,其实带走的不止照片。 那首被命名为恍然一世的曲子,被他偷偷录下来,存进U盘里,然后又移到现在的手机上。 播放,悠扬凄冷的小提琴曲立刻在小小的卧室中散开,融入炙热的空气,拉低温度。 男孩放开了项链,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身旁的女孩在睡梦中翻身。 脑中的画面,满是穿着墨黑西装的他,拿着黑色小提琴站在冰冷白色灯光下,闭上咖色双眼演奏的样子。 一切就如昨天一般,他还是白羽哲,还是他的恋人。 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面对着他,听着他为自己一个人举办的音乐会。 听着那首他们父亲所作的曲子。 记忆都还在,依旧清晰,之前不过暂时被封存了而已,全部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是那个人,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 此时的窗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靠在别墅的墙壁上,双腿失力一般地颤抖,耳畔回荡着的,是那首自己为他拉的小提琴曲。 第30章 洛辛从酒店出来,今天依旧是一片阳光明媚,澳大利亚的天空,似乎永远是那样洁净,那样湛蓝。 手下发来消息,白羽哲带着两个孩子和Alex出去了,那两个孩子似乎早已和他们混熟,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顾,孩子们干瘦的手腕渐渐变得像莲藕一样饱满柔软,已经会蹒跚地学步,甚至会开口叫爸爸了。 是爸爸,两个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中文的爸爸。洛辛不知道是不是白羽哲特地这样教的。 他们见谁都叫爸爸,因为这是他们唯一会叫的。 孩子的母亲真的如凌烈所担心的那样,一周过后,没有来赴约,白羽哲一遍遍去打她的电话,不通,又去住的旅馆,服务生说早就搬走了。 无奈,只好继续养着他们。白羽哲对此似乎并不介意,相反,好像终于找到了慰藉一般,除过学习,几乎是全身心地倾付给这两个孩子。 洛辛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找了一家咖啡厅,事实上,他已是这家咖啡厅的常客。 就那样在二楼的窗边坐了一整天。 手下偷偷装在白羽哲身上的窃听器里不断传来孩子及两个年轻男人的欢笑声,显得那样无忧无虑,似乎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叨扰他们的心情。 一直想要去见白羽哲的欲望有了一丝动摇。 他明白,白羽哲已经不是当年自己身边的那个需要保护的小男生了,这几年的生活经验已让他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尽管在夜深人静时,他仍旧会背人独自发呆,却仅仅是几秒钟,便恢复常态。 那个羽毛项链,就那样一直戴在他的脖颈上,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了。 崭新如初,却不再有意义。 时间啊,果然可以洗去一切。快乐的,不快乐的。值得的,不值得的。甜蜜的,苦楚的。琐碎的,难忘的。 全部可以将之洗涤,如白纸一样干净。 却对自己没有任何效果。 穿着休闲装的男人出现在窗外,马路的另一边。墨镜下的灰黑世界,令洛辛看不清楚它真实的色彩,却将他幸福愉快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天色渐暗,没有见Alex和那两个孩子,洛辛知道,他们今天跟着Alex回家住。 两人恋爱这么久,该做的都做过,却没有同居。 凌烈也不见人,一定是跟女朋友在一起。 这样的机会他碰到过许多次,却没有一次去找他。 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这样每天都在咖啡厅的暗处看着他拐进他的别墅的花园,掏出钥匙开门,进门,然后自己便像完成了什么一般,离开。 只要那样,心中便会有一种满足感。 对于这样的自己,颇为不满,他本应是贪婪地,饕餮地,不知饥饱,不断吞噬。 可现在的自己,只要在咖啡厅坐一整天,看着白羽哲回家,就心满意足。 想要改变,却不知如何改变。 只要去找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是么。 不可能,白羽哲长大了……他的小羽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 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自己出现,会将这一切全部打破。 洛辛知道现在这样的生活对于白羽哲而言有多来之不易。 最自豪的,不就是自己出众的自制力么。 呵,记得小羽和小檠都说过,自己不像一个黑帮老大了。 应该是,不像曾经的黑帮老大了。 洛辛无数次看着白羽哲从外面走过,两人不过10米的距离,却连目光相触都不曾有过,仅仅是自己追随着他。 所谓的悲哀是么。 白羽哲已经接近别墅,洛辛的余光突然瞥到了躲在灌木中的人影。 紧接着,从里面缓缓伸出一支枪管…… 双眸倏地睁大,洛辛慌忙撇下两张大钞,飞奔着下楼,奔向已距自己超过百米的那个背影。 不可能来得及。 会赶上的。 两条短句在脑海中随着奔跑的颠簸激烈碰撞,墨镜也在不安地上下移动。 这个时候,只要叫出他的名字,他会立刻停下来回头,那样,便给了杀手更大的成功率。 抑制住喉间的词汇,拼了命的狂奔,撞到其他人,根本没有时间道歉。 他知道会有自己的人保护白羽哲,但面对自己亲眼所看到的,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他看到,那支枪管随着白羽哲的移动,缓慢而平稳地跟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而白羽哲,仍在若无其事地走着。 看着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洛辛加快速度,尽管穿着西装的身体已是汗流浃背。 然后,他看到那支枪管突然喷射出火光,曾经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预示着死亡的火光,瞄准的是自己的恋人,抑或说是弟弟。 然后,他看到白羽哲在那同时敏捷地跳开,子弹擦着他的鬓角划过。 突如其来的枪响令周围路人一惊,时间停止了半秒,接着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开始惊慌失措地尖叫着逃命。 如果这是发生在中国,极有可能发生踩踏,那样,白羽哲被人群遮挡,也会相对安全一些。可这里是澳大利亚,没有什么人的澳大利亚。 灌木中的杀手紧接着开了第二枪,赶在前一秒洛辛已跑到白羽哲身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他紧紧拥住,两人一起歪歪扭扭地倒向一旁的地面。 他又听到了一声枪声,是自己人的枪声。 之后一切回归寂静。 街道上的人都跑完了,蛰伏在屋内的人都被吓坏了连脑袋都不敢从窗内闪现。 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白羽哲盯着自己不做声,洛辛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了许多次,才小声道:“……受伤了么……” “……起开。” 阔别4年,两人再次相遇的第一段对话却是这样。 尽管对彼此都再熟悉不过,浓情血脉,再加上恋人特有的默契。 墨镜下的双眼轻轻眨了眨,还不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便被白羽哲推开。 洛辛站起身,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白羽哲。 曾经设想过无数重逢的画面,他当然不会期望白羽哲主动做什么,但至少说话的语调可以温柔一些。 却连这简单地愿望,身处现实的他都没有机会得到实现。 白羽哲真的长大了,仍很清秀,更多的却是男人的气息,眼神不再那样天真,似乎每一步都会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作出决定。 他也长高了,以前只到自己胸膛的他,现在已经与自己一般高,可以毫不避讳地与自己直视,死死盯着自己墨镜下的双眸。 可最大的变化还是,他的态度。 “从我面前消失,洛辛。”白羽哲道,“我不希望看到你。” 只是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罢了。 有时候洛辛觉得,自己比白羽哲还要了解白羽哲。 尴尬地挤出一丝笑纹,洛辛扶扶鼻梁上的墨镜,将自己的语调恢复往常:“小羽,过得还好么。” “我过得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他的头脑依旧聪明,聪明到洛辛无法对他撒谎。 “是啊,我知道。”洛辛点点头,“小羽,我很高兴……” “从我面前消失,我再说一次。” 他真的,变了太多。把自己掩饰地最完美不过。 “你应该看到了我在中国都为你做了什么。”洛辛无视白羽哲命令性的语气,继续缓缓道:“我听你的,解散了泺帮,泺天现在的实力你也很清楚。” “哦,不用谢。”白羽哲唇角向上勾起,却不带任何温度,“但是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有恋人了,而且有两个收养的孩子,这点请你认清,哥。” 他加重了最后一个字。 “嗯。很好,你……” 还没有说完,白羽哲已经转身向别墅走。 洛辛追了上去,白羽哲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任着他跟进自己家。 “你跟进来做什么,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 “那你就应该在我进来之前把门关上,把窗户也锁上,这是你自己看管不当,不是我的错。” 白羽哲面无表情地进去厨房,出来时捧着两个杯子。 将一手的骨瓷咖啡杯递给洛辛,自己的手中则是盛着啤酒的透明玻璃杯。 洛辛几乎不用看,凭借从指间传递至大脑的触感就可以知道,骨瓷杯与自己在中国的一模一样,轻轻嗅着自杯中盈盈上舞的雾气,带着浓醇咖啡气味。 这个场景,就像他们在自己公司第一次相见时,洛辛将盛着金色果汁的纸杯递给白羽哲那样。 “谢谢。” 白羽哲和洛辛都坐在主沙发上,他哼了一声,将自己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又从茶几下拿出一瓶,倒满,“说,你来做什么。” “看你。” 在白羽哲身边,几乎整个人都安下心来,靠在沙发背上,轻啜一口咖啡。 “……不需要。” “可是我需要。” “在外面说的话,我再重复一遍,我已经有恋人了,而且有两个领养的孩子。现在,从我面前消失。” “……小羽,你长大了。”再一次无视不友好的话语。 但他仍然有着一颗最温柔不过的心,表面那样冰冷,却还是默默为自己沏上咖啡。 白羽哲永远都是那种容易被影响的人,这一点不会改变,他在不知不觉中继续了洛辛的话题,“……所以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我了。” “我知道……”洛辛将骨瓷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按住白羽哲往自己杯中倒酒的手,“可喝酒对身体不好,你会醉的。” “我不会。” “你会。” “我不可能会醉。” “你一定会醉。” “你……”白羽哲猛地将酒杯往茶几上一磕,发出“咣”地一声,“消失,马上。” “……小羽,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过话,有多久没有相距这样近过了。” “不知道。消失。” “小羽,我很想你。” “消失。” “小羽,” “……洛辛!”白羽哲从沙发上突然蹿起,一手指着大门,一手去拉扯洛辛的西装,“你现在马上给我消失!我管你到底是我哥哥还是我谁,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知道么!我现在有了我所向往的生活,你是一个局外品,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很感谢你以前救了我那么多条命,谢谢!我谢你啊!那么你现在……”白羽哲顿了顿,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可以滚了么……?” “……”杯中的咖啡似乎更为苦涩,洛辛对着咖啡笑笑,咖色液体上映出英俊男人的面容,却带着无法道出的悲哀。 是啊,在他这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自己在犯什么傻,刚刚把他救下后就应该转身离开,还废话做什么。 报废的言语换来的,只有报废的情感。 轻轻将骨瓷杯放在茶几上,缓缓起身,有条不紊地稍稍整理一下被扯乱的西装,然后抬起头,对仍然闭着眼手指门口的白羽哲微笑一下,凑向他耳旁:“很好,小羽,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我很高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然后一言不发的迈步走出这座别墅,缓慢地将门带上,没有回头。 在门与门框发出细微声响的一瞬,白羽哲无力地倒下,任自己陷进沙发中,任从眼中淌下的不明液体将整个脸颊润湿,任心脏猛烈地抽搐,任那个人将自己的思绪全部牵连着带走。 就知道会这样,他总会出现的,他总会来找自己的。 然后再次将本已快要愈合的心撕裂。 这不能怪他,对么。 明明是自己的错,那个人那样高傲,从没有向别人低过头,从没有声线那般柔软地拼命找话说去讨好一个人,从没有如此耐心地对待过一个人。 他白羽哲何德何能,要洛辛那样的人物讨好自己。 更何况他们的感情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 自己却对他说滚,自己要他滚……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为何这般纠结,口口声声说着要他消失,在那之后还是替他倒上他最爱的咖啡,然后又让他滚。 白羽哲想要抽自己。 从小到大千丝万缕的羁绊,被他亲手,一点一点,一刀一刀,剪开。 哪怕那个人在对面拼了命地想要回到自己身旁,自己却还是违心的将他推远。 同时伤了两个人,又同时用最残忍的方法解决了两个人。 这样的自己,为何会被那个人喜欢,有什么资本。 白羽哲不知道,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那个人,在这里到底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对吧。 他有恋人,叫Alex.他有哥哥,叫凌烈。他还有两个孩子。 他什么都不缺。 他什么都不需要……对吧? 第31章 澳大利亚的雨天,薄薄乌云均匀地将天空填满,雨滴渗透云层,滴落在大地。 街道上的人更少了。 白羽哲站在窗边,目光透过被雨点打花的玻璃呆滞地看向窗外……自己在看什么……在期待什么…… 那个人不会回来的,放弃吧。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离情别绪的。 皱眉,将窗帘拉上,Alex今天要来这里住,他不可能带伞,自己要去接他才行。 凌烈和他的女朋友在家里帮忙照看着两个孩子。 白羽哲撑起伞,迈出别墅。 一个单薄的身影独自在街上行进…… Alex站在学校餐厅的屋檐下,仰望着脑袋,嘴巴轻轻做着口型,似乎是在数从檐上滴下的水滴。 白羽哲悄悄绕到他的身后,一手轻轻点点他的左肩,然后将身体移到右边。 Alex下意识地回头向左边看看,见没有人,便迅速转向右边,将白羽哲逮了个正着。 白羽哲浅浅地吻一下Alex的眼角,然后拉上他的手撑起伞,与他一起走进雨幕中。 两人就是这样,不需要有任何语言沟通,便知道下一步行动。 白羽哲十分欣赏Alex的阳光,在他眼里,Alex永远是那样快乐,小孩子一般没有烦恼。 这大概也是他吸引自己的原因。 而洛辛却完全不同。他有太多事情要想要处理,手下数百人甚至数千人的生命全部在他的一念之间,一个错误,就有可能永远无法挽回。 就像自己和他一样,见面后的一切都是完全错误的决定,最后到现在,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洛辛和Alex,白羽哲分明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却不愿去面对。 因为那个答案已变得不现实。 他对谁动的情,又是对谁动的心,他再清楚不过。 却还是一味的逃避。 自欺欺人其实也不错么。 只要那个人不出现就很好。 只要那个人不出现,时间就一定会帮到他的。 街道两旁的灌木传来沙沙声,白羽哲没有听到。 两人并肩在雨幕中前行,Alex的步履一如既往轻快,没有任何烦恼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蹦蹦跳跳,在湿滑的道路上,别墅已经近在眼前。 "Wet floor,Alex.(小心滑倒,Alex)"白羽哲拽了拽身旁的人。 "That‘s all right~get wet in the rain feels great!(没有关系,淋雨很舒服的)"Alex突然从伞下钻出,张开双臂,向前跑了几步,然后对着仍举着伞漫步的白羽哲大声道:"Don’t take the umbrella!Come on!(别打伞啦,来试试嘛)"透明的冰凉液体沿着Alex的发丝滑落。 白羽哲无奈地笑笑,正准备收伞,便看到Alex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身后,快速奔过来,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感到身体一阵颤栗。 下意识地猫起腰低下头去躲闪,然后被Alex从正面抱住。 接着,头顶传来钝物击中什么的声响。 白羽哲回过头,自己的正上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中拎着斧头,尖端带着血,却很快被雨水冲刷。 赤裸的胳膊上有些微烫,红色液体顺着Alex的后脑勺滑落至自己的臂膀上。 “……” 头顶上的人抡起斧头眼看又要劈下来,白羽哲抱起Alex向旁边闪身。 然后放下他,不顾一切地向那男人冲过去。 身体爆发的力量是事后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简单不过地格斗术,白羽哲很快夺过斧头,照着那人的脑门劈下去。 那人却在斧头离手之前落荒而逃。 “你T M别跑!给我回来!说清楚谁派你来的?!”白羽哲站在原地,只是大声喊着,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Alex还在后面。 那人一消失在视野,白羽哲便丢在斧头转身跑向Alex.男孩子的脸上仍旧是阳光地笑容,温暖着融化一切的笑容。 太阳穴上一片猩红,带着甜腥,弥漫在周身的空气中。 抱起他,就像当时在乡村的小屋中抱起洛辛一样,所不同的,洛辛活下来了。 "……Alex!"白羽哲用一只手堵住黑色弹孔,鲜红还是渗透指缝流向地面,汇进囤积的雨水中。 "……No.……no.……please.……Alex.……Please.……no.……(这个什么的就不翻译了= =)"口中这样唤着,心中却只有遗憾,没有当初那样的心痛欲绝,他知道的。 尽管如此,自己毕竟爱他……曾经? 是曾经吧,自从洛辛再次出现后。 洛辛……洛辛? 是他么……可是那个人最后逃跑了。 泺帮的人没有完成任务是不可能逃跑的,除非去死……所以不是他吧? 大概不可能是洛辛了……洛辛对泺帮手下的要求他很清楚……不过毕竟泺帮已经不存在了。 白羽哲抬起头,环顾四周。 雨水沿着留海滴到双眼中,快速地眨几下,清除掉。 整个街道还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红色血液混着雨水一同悠游。 诡异的寂静。 “……洛辛,洛辛你在吧?”莫名其妙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让自己的声音回荡至整个街道。 没有回答,远处只有警笛声渐响渐近。 “洛辛!!!” “羽哲!”有人拍了拍白羽哲的肩膀,白羽哲回过头,看到凌烈弯腰站在自己身后,眼中满是担心。 “……羽哲,这是怎么回事?”凌烈说着,用拇指揩掉白羽哲脸上的液体。 “……我不知道。”白羽哲打掉凌烈的手,再次拥紧Alex,“你不要问我。” “……是他,对吗?”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他不知道,自己对于Alex的感情,他也不知道,内心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同样不知道。 没有什么可想的,心脏也不痛,只是停止了而已。 跪在地上,雨水渗透了牛仔,将膝盖润湿。 怀中的人早没了温度。安详地,挂着最吸引白羽哲的微笑。 咖色双眼已经轻阖,这大概是自己失去的第二双眼眸。 凌烈站在白羽哲身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凌烈的女朋友带着两个孩子跑了出来,孩子们见了躺在地上的Alex,扑到他身上哭起来,而凌烈的女朋友则紧紧缩在凌烈的怀中,不住地颤抖。 然后,当两辆警车停在远处时,凌烈硬是将白羽哲拽起来,凑近他耳边轻柔道:“你先回去,这里我会处理……今晚我带孩子们和她在外面住,你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出去,锁好门,家里有吃的,有事就打我手机,可以吗?” 白羽哲看看凌烈,又低下头看看Alex,空着眼神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能做到在我明天回来找你之前安然无恙吗?”凌烈追问。 白羽哲还是点头,没有任何意识地点头,就像机械一般。 随后,他没有说什么话,目光甚至没有再回到地上,径自回到别墅,“嘭”地一声,大力将门摔上…… 把家里的啤酒全部翻了出来,堆在茶几上。 光是啤酒还不够,以前剩下的红酒也翻出来。 最后还有,咖啡。 上次为那个人倒的咖啡。 街道上早就安静了,警笛也销声匿迹,隐约地可以听到窗外草丛中昆虫的鸣叫。 趴在窗边看过,原先Alex躺着的地方,如今干干净净。 然后天便黑了,只有一片漆黑。 其他什么都没有。 屋内安静到可以听见酒精分子在体内涌动的声音。 又走了……是么…… 呵……反正自己在意喜欢的人总会走的…… 还是离开自己会比较好吧…… 先是洛辛,然后是Alex.……自己或许根本不适合有感情这种东西? 不然总会被自己弄得一团糟。 亦或说是不配? 好像洛檠说过自己不配有洛家的血统……? 自己……不是姓白么……怎么会有洛家有关系……? 头好痛…… 眼睛里是怎么了……为什么是湿的……? 胃不舒服……翻江倒海地……想要吐出来…… 在凌烈房间找到了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模仿着那个人,含在口中,然后点燃。 深吸一口。 “咳咳……”根本不好抽,很呛人。 尼古丁因子蹿进气管,进入肺部,说不出的痛苦。 抽烟这么难受……为什么那个人还那么爱抽啊…… 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一点也不好闻…… 对了,尼古丁貌似是属于化学致癌因子……? 这样的话那个大烟枪还没有得癌症……真是奇迹啊…… 他貌似抽烟也不是很多……?……尼古丁……学名烟碱……英文Nicotine.……存在于茄科植物中的生物碱……烟草的重要成分…… 大脑中出现的全部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那么,换一个好了,,,洛辛呢……?……26岁……生日11月1日……天蝎座……血型AB.……身高190cm.……体重78kg.……自负、高傲、霸道……稳重、成熟、睿智……体贴……温柔……浪漫…… 这些是什么…… 占据大脑的……都是什么东西…… 无数词汇,将之整理起来,大概只有两个字。 这不对,难道现在想的,不应该是Alex吗,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Alex吗……? 可是为什么,大脑中来来去去的只有“洛辛”这两个字呢…… 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吧。 瘫在沙发中的白羽哲轻轻叹着气,因喝酒而面色潮红,满屋子都是酒精气味。 啊不,好像就没有想要忘记过,只是暂时封存而已。 洛辛啊,是印在心底这辈子的烙印了。 之前似乎是太过分了吧……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 可以再重来一次的话,就算被压在车里强 暴,也没有关系的吧…… 可是……这里不是电子游戏,没有存档……回不去了…… 啊……好像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居然产生幻觉了…… 听到有人在敲门……这怎么可能…… 难道Alex还魂来找他了么? 不过……门外的人……好像说的是中文……?……小……羽……?……谁啊……小羽? 那不就是自己么?! 会叫这个名字的…… 突然清醒过来,白羽哲倏地从沙发上蹿起,摇了摇昏涨的脑袋,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小羽,你在家么,在的话至少把门打开。” 是小羽没错,声音也是那个人的没错……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敲门声更着急了:“小羽,我知道你在,开门!” “来了来了……”揉着脑袋摇摇晃晃去开门。 打开的一瞬间,便看到了那双咖色眼眸。 是咖色……戴着墨镜的。 洛辛站在门外,满眼都是焦虑,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他便挤进来,双手扣住白羽哲的肩膀,“小羽,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酒味,你怎么喝酒了。” 白羽哲吃力地勾勾唇角,道:“你回来啦……” “什么我回来了,现在去洗澡。我给你放水,说过了你喝酒会醉……照我说的去做,不许反驳,什么事情明早再说。” 洛辛说着,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前几天才跟着白羽哲来过一次,差不多了解一楼的布局,知道白羽哲的卧房应该在楼上,于是拉着他上楼。 打开浴缸的龙头,将浴巾叠好放在一旁,时刻留着一只眼睛去观察卫生间外的白羽哲。 白羽哲坐在床沿,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一点,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略微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几近睡着。 这家伙,只知道糟蹋自己。 窃听早就被拆了,手下的人竟然因为下雨打起盹。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听说有人用斧头砍死了一个人,地址在白羽哲居住的街上,于是匆匆忙忙赶来这里。 死的到底是凌烈还是Alex,他才不在乎。 只要白羽哲平安无事就好。 洛辛走出卫生间,看到白羽哲已经缩在床上,眼睛仍然睁着,便过去拍拍他的肩, “小羽,脱了衣服休息一下,然后起来洗澡,这样能好一些。” 见他没有反应,洛辛只好帮他将短袖褪下,刚刚准备替他盖上被子,便被抓住领带扯到床上。 然后,白羽哲压了上来,带着浓浓酒精味的唇覆在了自己的上面。 第32章 炙热主动地吻,带着酒精气息将洛辛的呼吸完全夺取,不留一丝间隙地,紧紧相贴。 墨镜被取下甩到一旁,白羽哲又向上开始吻他的眼眸。 幸好是在晚上,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光线,洛辛缓缓睁开双眼。 白羽哲眼神迷离,半眯着,凝视着他。 这是他4年来第一次看到白羽哲真实的颜色。 然后一双手伸进他的衬衫内。 洛辛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感受那久违的爱。 接着,那双手开始向下探去,将西裤褪下,带着高温的手指游走到了身后。 洛辛猛地拽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小羽,那里不可以碰。” “……Alex.……怎么今天突然不可以了……?”白羽哲笑笑,挣脱洛辛的手,继续向后摸索……Alex?惊讶地眨眼,他不可能把自己当作那个男生。 白羽哲说的明明是中文,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但也不能排除人喝醉就会蹦母语的可能…… 如果是这样,他很有可能会把自己当作他的0号。 那又怎样。洛辛将原先的偏见从脑中驱赶,只要是小羽,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借着这个空当,白羽哲的指间已探索到了两缝之间,轻轻按压着。 第一次接受这样的触抚,洛辛的身体竟在微微颤抖。 只是激动罢了。 时隔4年,他和他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论他到底把他当做谁。 我们曾经许下的地老天荒,只因爱你,可现实总是有着太多无奈。 我用回忆将生活划成圆圈,自己在里面留恋徘徊,无法解脱,总是希望回到原点,将一切从头开始。 现在这些,却都不重要了。 至少此刻,我们还在一起。 白羽哲已不再是少年的白羽哲,因为醉酒,动作开始变得粗暴。吻遍洛辛的全身,最后甚至没有润滑,直挺挺地刺入他的身体。 洛辛却也只是闷哼一声,他觉得,他没有理由叫出声。 自己曾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都坚强地挺过来了。 那么自己必须要比他更坚强。 “Alex.……你不准走,听到没有……我的身边只有你了……”白羽哲在洛辛身上律动,不断俯下身去吻洛辛的唇。 始终只是安静地回应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感受着恋人在自己体内的冲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爱你……” “这么久,我知道我不可能忘掉你……你一出现,所有的理智就全部崩溃了……”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离开……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你知道的吧?你在我心底的烙印。” “你送给我的项链,我一直留着的啊……你看,就在这里……” 白羽哲说着不成段的句子,语无伦次,没有对象,单单沉浸在他的世界。 好像有泪水滴落在自己身上,睁开双眼,白羽哲早已在他上面泣不成声。 口中一直说着无法听清的话,其中参杂着“洛辛”这个名词。 心里一阵酸楚,洛辛伸出双臂将白羽哲拥进怀中……还是小孩子啊…… 这样想着,手掌抚摸着白羽哲的头发,侧过脸吻吻他的鬓角、耳廓。 白羽哲将脑袋枕在洛辛左边的臂膀上,面向他,一只手沿着他的肌理,一直到左锁骨处,摩挲着上面那道三厘米左右的伤疤。 “……你还有其他的地方留疤吗……” 洛辛摇头,他不知道白羽哲现在到底是醉是醒。 “……骗人……”白羽哲凑过去,依次吻着他的双眼,“这里……不是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吗……” 白羽哲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出了洛辛的身体,像慵懒的考拉一般,用四肢将他锁住。 “……洛辛……你是我哥哥,对吧……?”白羽哲看着他,眼神涣散,带着痴痴的笑容。 洛辛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好看着他。 “兄弟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呢……”白羽哲自顾自地说着,“……你说,如果我们的爸爸还活着……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家门啊……” “……” “赶出家门更好啊……反正我们又不会生孩子不会生出怪胎……对吧?” “……” “我这样也算是被赶出家门吧……不对,我是离家出走。” “……” “诶,哥,洛檠怎么样了……?你私自跑来澳大利亚这么久……他不会生气吗……” “啊对……洛檠也是我哥……二哥?哈哈。” “……小羽。” “啊?”白羽哲抬起脑袋,看着洛辛,一直笑着。 “……不要说了,睡一觉,好么。” “嗯……我说什么了啊……我什么都没有说吧……我睡不着啊……”白羽哲的耳朵贴在洛辛的胸膛上,“啊……这里在跳呢……”他按了按他胸腔的位置,“咚咚咚的……声音好响……” 他转而看着洛辛,“哥,你说,为什么要有心呢?心脏为什么要跳呢?” “……” “唔……你好像说过你没有心的吧……那这里,又是什么呢……” “小羽,睡觉。” “说了我睡不着啊。你陪我聊聊天呗……” 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低声将后半句话说完:“……我们已经4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吧……就这一晚上,可以吗,就这一晚上……” 心脏突然抽搐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么久了,他还只是小孩子而已,只不过是学会了高超的伪装术。 仍然充满依赖性,他带着有毒的荆棘,牢牢缠住自己。 毒液一点点渗透自己的内脏,贯彻整个肉体。 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清洗干净了。 洛辛轻轻叹气,偏头看着脑袋躺在他身上的白羽哲,“小羽,你长大了。” “才没有……”白羽哲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整个贴了上来,“我没有长大……永远长不大了……” 胸膛上又被滚烫的液体打湿,洛辛伸出手指替他擦掉,“我说过不许你哭的吧,都21岁了,男子汉,不许哭。” 分明是命令的话语,语气却无比心痛。 洛辛转过身抱住白羽哲,将他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小羽,对不起。”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洛辛……你知不知道我在澳大利亚这四年,每天都在期待你可以找到我,却又在那同时期待着我忘掉你……我们要是没有血缘这层隔膜该多好。” 我讨厌自己的纠结。 洛辛的双手一直抚在白羽哲的背上,可以清晰地摸出脊椎及肩胛骨……他又瘦了。 我何尝不是。每天满是要去找你的欲望,却又告诉自己放开你。 人类就是这样,双面性,纠结性,最后耽误了所有。 洛辛不知道白羽哲说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意识,毕竟在他身上仍然可以嗅到浓厚的酒精。 他也不知道当明早白羽哲清醒时,他还会不会记得今晚说的话,做的事。 记得了,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记得,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不如,趁现在,好好珍惜。 然后,离开,再也不回来。 感觉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卑鄙。 自己到底怎样想,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小羽,不论你到底是谁,我爱你。我发誓,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会在暗中关注你……”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搂着洛辛的手臂更用力了些,“我欠你够多,已经还不起了。” “我没有要你还,”洛辛吻着白羽哲,“不需要你来还,你只需要从我这里索取,就是对我最好的报酬了。” “……” “小羽,我爱你。”……头好痛……好想吐……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搂着…… 不会是凌烈那家伙吧……还是……Alex?! 不……对……Alex好像昨天……那搂着自己的是……? 艰难地睁开眼,在下一秒便被眼前的咖色双眼吓得动弹不得。 记忆如倾泻而下的瀑布般喧闹着涌入大脑。 自己压在那个人身上。 自己被那个人搂着。 自己对那个人说了什么。 那个人又对自己说了什么。 最后和那个人相拥而眠……我……都做了什么啊…… 面前的那双眼眸早就没了睡意,就那样盯着白羽哲,一直盯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却还是泛着阵阵轻柔涟漪。 “呃……洛……辛?”将目光移开,有些局促地离开本是紧贴着那个人的身体。 “是我。”感到白羽哲的离开,洛辛的眼神微微失神,然后便恢复正常,坐起身,将床头柜上的墨镜戴上。 “那个……昨天晚上……” “忘了它。” “……啊?” “忘了它。抱歉。” “嗯……昨天晚上……” “别说了。” “……”……昨天晚上自己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只有模糊的轮廓,本身就不清楚,要怎么忘掉。 自己是喝了好多酒吧……好像还有咖啡?……胃痛…… 就那样缩在被子里看着洛辛迅速穿戴整齐,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都没有什么作为……洛辛……你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就那样走了?说清楚啊。 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曾经那样亲密,现在为什么变得这样尴尬。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痛苦不过,我们仍然相爱,却无法回到从前,亦不明白其原因。 于是只好这样,一直将各自封锁,明明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的面容,却无法向前一步。 我们……到底怎么了……? 啊这里是鹊翎的原始设定orz总之写这个完全是因为暂时不知道要怎么后续了orz本来是打算在完结后在公布的(结果担心咱这个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看的破文完结后就更没人了orz于是在这里略微地说一下,咱最开始写这个文的一些设定……也算是花絮?(现在更到网上的是翻改过的,最开始写的比现在。还。要。烂。orz啊大概就是这样……那么就开始好了……(PS :有的初始设定或许无法接受请。注。意1:原始设定 白羽哲是叫“伊路米”(坑爹的名字其实是咱作为男的的英文名orz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动漫人物…… 2:所以,最开始伊路米的英文名是“Irumi”(是咱完全参照发音乱拼的…… 3:原始设定 白羽哲在Crime Squad有一个搭档兼同学,叫什么这里就不说了反正无关紧要……并且被白羽哲亲自杀死(其实是被洛辛逼的……不然就会现场那什么他……(其实在那前一晚已经那什么了4:原始设定 Crime Squad里的成员是以英文名相互称呼5:原始设定 Crime Squad有两个导师(也就是现在黑崎的位置)而且都是女的…… 6:原始设定 白羽哲跟洛辛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是后来在网上开始更临时加进去的(所以之后牵扯出的许多东西都不存在7:原始设定洛檠是女的(泥垢!)而且并不叫洛檠,而是“米洛”(咱的英文名……不要问咱为什么姓米把两个字颠倒就好了8:原始设定 白羽哲和洛檠是高中同学兼同桌9:原始设定 白羽哲有肺病(够10:原始设定薛铭叫“薛海” 11:原始设定洛辛不会小提琴,也没有项链手表这类东西…… 12:原始设定 白羽哲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洛辛和薛铭的谈话说自己只是他的男宠而离家出走13:原始设定 Alex是女的,(名字跳过),并且和白羽哲有了两个孩子……难产至死14:原始设定洛辛25岁15:原始设定 白羽哲曾被薛铭的手下暴打过至其差点OVER.…… 16:原始设定没有洛辛被薛铭抓起来差点被弄失明这件事17:原始设定凌烈是腹黑而且和白羽哲不是竹马竹马啊啊貌似就是这些……?总之还有一些不同的设定但是牵扯到之后的剧情所以…… 第33章 直到凌烈回来,白羽哲仍缩在被窝里,呆愣着,脑袋空空目视未拉上窗帘的玻璃。 看到白羽哲躺在床上,凌烈明显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拍拍他的脑袋道:“吓死我了,刚进门看到那么多酒瓶没见你人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不过我说这都快十点了,我可不记得你有赖床的习惯啊。” 语气尴尬,硬拖出来的话题,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下去。 只好和白羽哲一起面对现实。 凌烈在床沿坐下,双手抓了抓被单,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然后小声说:“Alex的事情大概还需要一阵子才能完全解决,不过剩下的事你也不用参与,我来就好……然后,羽哲,你老实回答我,这跟洛辛有关系吗?” “……” 白羽哲始终没有看凌烈一眼,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羽哲。” “……” “羽哲?” “……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声音极低,凌烈几乎不确定他是否发出了声音。 点点头,至少他确认了一件事,“我不知道。”他说,“那这件事就跟他有关系?” “没有关系。”白羽哲终于转过身,看着凌烈,“我想好孩子们的名字了,他们在哪?” 凌烈愣了愣,没有料到白羽哲会突然转移话题,“呃,还在酒店,我没敢带他们回来……” 白羽哲没听进去,他自顾自道:“唯洛、忆辛,怎么样?” “唯洛……忆辛……”凌烈将两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看白羽哲:“洛辛?” “还有‘唯一’和‘回忆’。” “怎么突然想起来……”凌烈顿了顿,“白唯洛,白忆辛?” “不,”白羽哲摇摇头,“其中一个姓洛,洛忆辛。” “……羽哲……倒不是我反对……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白羽哲坐起身,声音明朗起来,“起名字而已,我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 “……”凌烈的双眼往下瞅,立刻注意到了白羽哲上半身的粉色痕迹,“他昨天晚上找你了,趁你喝醉又做了那档子事,对么?” “我自愿的。”白羽哲道,“我喝醉了,但是是我主动。” 他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变得不可辩驳。 凌烈甚至不知该说什么,白羽哲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也要痴情许多。Alex,大概只是他排解寂寞的物品而已。 但这些他当然不会点明,只是点头,“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权利去干涉。” “谢谢。” “……那现在,如果不是洛辛干的……还能有谁?鸿帮的人?” “只有可能是他们吧。” “但是前几个月不是媒体报道过,薛铭死了。” “……他不是还有妹妹么,不然这么久我遇到的袭击都是谁派的?”白羽哲笑笑,“我还真是伟大啊,居然可以让一个女人缠这么久。” “……她来找过你吗?薛铭的妹妹。” “没。”他耸耸肩,“不过应该快了吧。你想啊,我抢了她的喜欢的男人,然后被她哥嫁到璃帮,再然后她哥被洛辛他们杀死了,她应该很恨我嘛……不过挺能沉得住气么,真不愧是鸿帮的人。” “羽哲,自己小心点,听到了么。” “哈!我这种身手,烈,你不信任我么?” 就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而已。 凌烈不知道昨晚白羽哲和洛辛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白羽哲真的突然换了一个人。 哪怕在这什么都不在乎的外表下,是一颗早已碎成粉末的心。 “我认真的,羽哲。” “我也是认真的啊。” “羽哲!”受够了这几分钟不着调的谈话,无法适应变化的白羽哲,凌烈突然蹿上床,将白羽哲锁在身下,双手按住他的手臂,自己凑近他的面颊:“不要想他了,好么,算我求你了。” “我没有想他啊。”身下的白羽哲天真的眨眼,“我只是有需求了,有需求就找人释放,有问题吗?” “你找谁不好啊!” “他自己送上门的。” “羽哲!” “嗯?” “啪” 白羽哲的脸上挨了一记,被扇地偏向一边。躺在床上的身体整个都在颤抖。 凌烈撑在白羽哲身上,深呼吸数下,才缓缓道:“羽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这样。不是每天唉声叹气的怨妇,就是疯疯癫癫的病人,接下来还有其他节目么?” “……”之后的很长时间白羽哲没有说话,闭起眼,突然将脸埋入被中,大哭起来。 凌烈便慌了神,匆忙地将他搂住,拼命道歉。 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不给身体留出任何缓冲,将眼泪和哭声一并挤入空气,撕心裂肺地,没有出息地哭着,没有出息地想着那个人。 那个人的一切将大脑填满,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挤进去。 白羽哲感觉自己要疯了,大脑无法承受如此。 应该是已经疯了。 就那样扑到凌烈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然后痉挛着将前一夜喝下的酒水咖啡全部吐在床单上。 可怜的凌烈,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弟弟。 应该是替洛家感到庆幸呢,还是不幸呢。 终于安置了白羽哲,看着他沉沉睡去,凌烈颇感头痛地离开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收拾着客厅的狼藉,将地板拖净,酒瓶收好,然后把床单扔进洗衣机。(不行咱忍不住在最后吐槽了……凌烈乃是个好男人!) 打电话给自己的女朋友,确认她和孩子们一切安好。 最后疲倦地瘫进沙发中,打开电视,看着国外的访谈频道。 白羽哲那家伙……气死他了。 都活21岁了,心里年龄加上智商怎么还不到10.这到底是在捉弄白羽哲和洛辛还是在捉弄自己啊。 当时在想什么拉着白羽哲进Crime Squad,然后牵扯出这么多麻烦……好像就是想要锻炼他吧……让他成熟些? 貌似没有用啊…… 电视荧屏上的光电一闪一闪,沙发上的人眉头紧锁。 这段时间就让孩子们住外面好了,雇一个保镖护着他们。 然后白羽哲这里最近不能少人,只能是自己了。 突然响起敲门声,不,确切而言是踹门声。 凌烈倏地关掉电视,凝神倾听。 好像除了踹门声,再无其他。 来者不善么…… 猫着腰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窥视。 一只浅咖色眼眸在窗外与自己的视线对上,凌烈赶忙离开,稳住情绪。 之后踹门改成了敲玻璃,浅色的窗帘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两个人的轮廓。 都是瘦瘦高高的身材,但其中一个明显要比身后的另一个浮躁许多。 还好不是鸿帮的人。就算自己不喜欢他们,但至少可以确认他们不会害羽哲。 于是,将门打开。 洛檠看也不看凌烈,冲进来就扯着嗓子叫白羽哲,林斯澄则略带歉意地站在凌烈旁边…… 混沌着,大脑神经一下下跳跃,触碰着醒来的开关。 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几乎是在与自己斗争,挣扎着将双眼睁开。 然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一并恢复,一声“白羽哲”令他清醒。 并没有睡多久,却好像睡死了一样。 酸胀的大脑,白羽哲下楼,看到了吵闹的声源。 洛檠长大了,跟自己一样,但比自己还要稍微高些,大概是和林斯澄差不多的高度。 依然没有多少肉,周身却带着满满干劲,留海仍遮着左眼。 然后右眼底下多了一道不足3cm浅色伤疤。 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们都一样。 林斯澄走上前,悄悄拉住洛檠的手,防止他冲上去。 白羽哲勾勾嘴角,坐在沙发上,“哥呢?” “那是我老哥!”洛檠站在茶几对面,“别说得好像是你哥一样!” “他本来就是我哥,你也是。”翘起腿,玩味的看着怒火中烧的洛檠。 凌烈在白羽哲身边站着,来回打量着林斯澄和洛檠。 “白羽哲,我们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林斯澄道。 “我也不是来让你们打扰我的。”几乎是立即回应。 “白羽哲!你TM别给我得寸进尺!”洛檠上前一步就要打白羽哲。 “那就请你们出去。”白羽哲笑笑,背靠在沙发上,嘴角的弧度快要崩溃。 林斯澄拽住了洛檠,轻轻冲他摇摇头,然后继续道:“白羽哲,洛哥今早回的国,我们是在机场看到的他,很落魄,很狼狈,没有丝毫以前的样子……” “哦,所以呢?”白羽哲打断他,“你是想要我回心转意去找他?斯澄哥,这个想法我劝你有都不要有。” “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看看,洛哥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倾尽所有。” “斯澄哥,你们曾经混过黑道的应该都知道,子弹打在身上,就算剧痛散布全身,也总会有一个姿势,保持着,伤痛就永远要比伤势轻许多。只要找到那个姿势,可以减轻许多痛苦。” “你是说你现在找到那个姿势了么?” 白羽哲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林斯澄,淡淡地说道:“我希望他可以找到。” 第34章 “洛辛回国了?”白羽哲没有给他们接着说话的机会,紧接着问道。 “是。”林斯澄点点头,“你为什么……” 白羽哲已站起身慵懒的伸着懒腰,听到林斯澄欲言又止,他停下动作,“怎么了?” 林斯澄的目光看向别处,“不,没什么。” “如果真的没什么,那就请回吧,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与洛家有关的人。”白羽哲笑笑,做出夸张的送客手势。 “你也是洛家的人!白羽哲!”洛檠绕过茶几,站在白羽哲面前。 “哦?”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洛檠那双比洛辛颜色更淡的咖色双眼,白羽哲的心脏速率几乎完全紊乱,却还是强颜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不配。” “你是我老哥的恋人!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也不允许它改变!” “那么很抱歉,这不是你说不允许就不允许的。” 洛檠一拳打在白羽哲腹部,紧接着又是一脚。 之前的整个过程凌烈都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白羽哲,此时才反应过来,两步跨到白羽哲身边,将洛檠推远,“洛檠!你看清楚这是在谁家!” 洛檠笑着,从短衣中抽出一把小刀,“谁家是么,这家伙配有家么?”他用刀尖指指白羽哲,“我真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有洛家的血统。我都替我老哥感到不值!你自己说,你这兄弟他哪点好,他哪点配得上我老哥?!” 洛檠用的力并不小,白羽哲摇晃半天才算站稳,他直起身体,“我配不上你哥。”他说,“我的确配不上,是,你哥是谁呢,他那样的人物,把全部的自尊都抛诸在我身上,我要是你,我也替他不值。” “羽哲!你疯了!”凌烈扶着白羽哲,摇晃着他的肩膀,“没你这样说自己的!” 洛檠愣了愣,低下头,留海将双眼全部遮住,“白羽哲,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还是4年前的那个白羽哲。4年后,4年前,完全变了。” “不用你说。”白羽哲撇撇嘴,“我知道。” “羽哲!”凌烈干脆将白羽哲推到沙发上,“你给我冷静点。” “不冷静的是你吧,凌烈。”林斯澄突然发话,“白羽哲的语气一直很冷静,很明显,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白羽哲抬起头……你错了,斯澄哥。 我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罢了。 其他什么都不是。 5年前,他曾将世上最美丽的爱情赐予我,我欣然接受。 而现在,则发了疯的要将它退还。 相遇,相聚,相爱,却没有相守,命运令他们不可能相守。 “……我们都是杀手吧……亲手杀死未来的一切。” “浑浑噩噩地独自生活,即使与其他人有交点,也只是擦肩而过罢了,从此不可能再相会。” 我们……真是可悲啊…… “斯澄哥,请回吧……很抱歉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但是,我毕竟和他分开了……告诉他,谢谢,还有,谢谢你们……对不起。” 林斯澄点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白羽哲。我只是希望你尊重自己的选择,当再次回首时,不会后悔。”他拉起洛檠的手,“小檠,走了。” 洛檠站着没动,瞪了白羽哲良久,才猛地甩头,拉着林斯澄,“嘭”地一声将门摔上。 然后,别墅外传来他的声音:“白羽哲,你TM别给我后悔!” 偌大别墅在那之后陷入死亡般地沉寂,凌烈转过身,看看瘫在沙发里的白羽哲,叹了口气,“午饭想吃什么?” “我不饿。” “……”只好走开,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至少喝点水。” 白羽哲瞥了一眼玻璃杯中清澈液体,然后将脑袋别开。 凌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羽哲,身体最重要,不管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不想活了呢?” “别胡说。” “当时真应该让洛檠一刀捅死我。” 白羽哲不知道自己活着还可以做什么,单单消耗无用的生命罢了。 洛辛走了,Alex走了,他还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 主要还是洛辛吧…… 游轮上的他好像说过,自己属于他……? 别开玩笑了……自己现在,不是离开他了吗……而且把双方都伤得彻底。 自己这个样子,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吧,也应该感到不值了。 昨晚的胃痛还是没有什么缓和,反而更加强烈了。 白羽哲轻轻叹气。 真的跟怨妇一样啊…… 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要多久才会消退。 一辈子都不会吧…… 光阴荏苒,一切都照常如初。 中澳混血的女孩子拉着弟弟的手在草地上撒欢,树荫下是一个慵懒的男人。 洛辛再也没有出现过。 甚至一丝痕迹都没有表露。 或许……真的是回国了吧。 在失落什么啊,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天空仍然清澈如洗,明明已经是秋天的季节了。 已经……多久了……与洛辛最后一次见面……? 好像是……5年了……? 哼,5年了么,那么长大后与洛辛在公司楼下的相遇,到现在,已经10年了? 10年啊,应该没有多久吧……? 10年了,为什么还是无法从心底抹掉那人的身影。 相反,不论是电脑还是手机,其中都装满了泺天开发的游戏。 每一款都在用心去玩,翻版,删除记录,继续翻版。 尽管他并不喜欢玩游戏。 尽管那游戏与他本人并无多少关系。 颈项间的项链虽没有生锈,却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自己还真是命大啊,来澳大利亚这么多年,被暗杀了多少次,竟然还活着。 要谢谢洛辛吧,被保护了多少次。 话说回来,那个薛紫婷也真是执着啊……自己又与她没有多大的雪恨。 不过是抢了她喜欢的男人而已。 何况他们早就分开了。 自嘲地勾勾唇角。女人,真是可怕。 但是,完美的男人似乎比女人更可怕。 他可以在一个人的心底刻上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烙印,随着心跳,一下下,只会越来越清晰罢了。 访谈节目上的他没有变化,依然是墨黑色西装,墨黑色蛤蟆镜,银色商务表,整理地一丝不苟地黑发,年轻俊秀的面庞,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即便他已31岁。 游戏开发商而已,竟做到了世界级,他对于中国来说真的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因此,很多人关注着他的感情生活。被这样问到时,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告诉大众,他爱一个人爱了十年。 当他人为之感叹时,他继续玩味道:“当然,那个人是我弟弟。” 这时,白羽哲总会不由自主地迅速关掉视频。 这句在旁人看来纯粹是开玩笑的话,在白羽哲这里,意义变得完全不同……至于么…… 只是“爱了十年”而已,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个人是他哥哥。 “爸爸!” 女孩跑过来,扑进白羽哲怀中,“来陪我们玩嘛~” 男孩站在远处,看着白羽哲,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女孩的眼睛是蓝色。男孩的眼睛是咖色。 咖色反而要更疏远自己一些。 大概只因为他是男孩子罢了。 男孩子,总该成熟一些,冷静一些。 这样长大后才会独立,不被感情所牵绊。 白羽哲宠溺地揉揉女孩柔软地黑发,笑道:“唯洛乖,自己去和弟弟玩,爸爸在这里要想一些事情啊。” 女孩嘟起嘴,眨巴着大眼睛,然后在白羽哲面颊上吻了一下,转身跑向男孩。 男孩比女孩要稳重地多,在6岁的年纪,却比同龄孩子更懂事。 有时候看着男孩的双眼,白羽哲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洛辛。 凌烈一年前就结了婚,和他老婆搬出去住。所以,别墅中只剩下了白羽哲一个大人。 好在两个孩子都很听话。 有洛辛派的人保护着,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白羽哲看到远处有人走过来,绕过玩闹的孩子,最终站到白羽哲面前。 白羽哲起身,打量着面前的人。 很明显,是道上的,但究竟是薛紫婷的还是洛辛的,他不清楚。 不过很快就清楚了。 那人先是微微欠身,然后抬头道:“白先生,是么?” 白羽哲点头,丝毫不敢松懈,“是我。” “我们上头想要您去见她。” “你们上头是谁?”明知故问地。 那人笑笑,“您去了就知道了。” “如果我不去呢?”白羽哲已经准备离开了。 那人向远处扬头,顺着他的目光,一个人端着枪的身影若隐若现,枪口对准的是草坪上的两个孩子。 “如果您不去,恐怕明天的报纸头条上又会是枪击事件。只是去见见我们上头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35章 “你可以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么?”白羽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个孩子,好像还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 “只要您跟我们去,孩子们就会平安无事。” “……你等等,我给我的朋友打电话,要他帮忙看着他们。”白羽哲没有顾那人的反驳,掏出手机就拨通了凌烈的号码。 那边没响几声便被接起,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心里一紧,“……您哪位?” 那边呵呵笑了几声,“白先生,如果您还想要您的朋友安好,就请跟着我们的人走。” 白羽哲握着手机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继而对着话筒道:“你听好,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动他们一下,我回来后立刻放人。” “这个您放心,我们100%守信。” 那边断了线,白羽哲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叫来两个孩子。 “爸爸现在有事情要和这个叔叔出去一趟,你们就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跑,我很快就能回来。”白羽哲依次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这里是100澳,饿了的话就去附近的餐馆吃饭,然后马上回到这里,可以吗?” 女孩攥着白羽哲给的钱,有些不情愿,倒是男孩爽朗地笑了,“爸爸放心,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我会保护好姐姐的!” 小勇士一般。 白羽哲亲亲男孩的脸颊,“乖儿子,要一直这样勇敢下去哦!” 男孩重重地点头。 白羽哲又亲亲女孩,才起身,看也不看那人,“带路。” 那人笑着,率先向停在路边的小车走去。 汽车在偏远的环山公路上行驶,没有任何人的公路,显得凄寥静落。 车窗外就可以看见海,却因为贴着车膜的关系,不再蔚蓝。 海鸥贴着海面滑翔,扇动着灰白羽翼,迎着海风飞行。 不时落下一片片绒羽。 澳大利亚没有灰喜鹊。 所以没有月白色的羽毛。 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开始泛黄的照片。 夕阳迎着镜头,刺出条条光锥,两个男性剪影,一个踮起脚尖,勾着男人的颈项,另一个微微低头,搂着男孩的腰。 两人鼻尖相触,将橘红阳光阻拦。 轮廓分明的剪影,看着照片,仍能发现两人的幸福表情,柔和温暖地笑着,超越着一切事物。 指间轻轻沿着男人的剪影摩挲,微笑着,轻声重复着男人的名字。 掏出手机,编辑好短信,却没有发送。 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下意识地知道。 可是自己在等待什么,完全不知道。 大概是一去不回了吧……希望孩子们和烈一切平安……也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呵……总感觉,越来越神经质了…… 犹犹豫豫,手中的照片松开又握住,最后,将车窗降下一条缝,海风渗透车内,白羽哲把照片交到海风中,然后,松手。 卷着橙色主调的照片飘远,被刮到海平面才飘飘悠悠地落入浅蓝水晶中。 在下一秒就后悔了。 目光锁定着照片下沉的地点,尽管什么也看不到……算了。 这辈子做过的后悔事太多了,不多这一个。 总要放开的。 车在悬崖处停下,手下为他开了车门。 年近30的女人斜倚在栏杆上,背后就是辽阔海洋。 女人叼着雪茄,一袭深紫长裙,披下来的黑色长发在空中飞舞。 白羽哲站在车前,面对着那女人。 手下走上前欠身道:“婷姐,人带来了。” 女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然后,宽大悬崖上只剩下两个人。 白羽哲微微眯眼,抵御着愈刮愈烈的海风。 “羽哲,10年未见,你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嘛。”女人尖锐高昂的声线在风中回荡。 “紫婷姐不也是么?”白羽哲笑道,“显得更加富贵了。” “……再见到我,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啊。” “当然不。”白羽哲渐渐放大声音,让薛紫婷听地清楚,“紫婷姐的用心,做弟弟的还是十分了解的。” “哈!”薛紫婷取下雪茄,迈着猫步踱到白羽哲面前,用染了紫色指甲油的长指甲轻轻挑起白羽哲的下巴,“10年了,居然还是这么嫩,我都禁不住要喜欢你了。” 侧头避开指尖,白羽哲看着远处的海平线,“紫婷姐真是过奖了。” 似曾何时,那个人也用着与内心完全相反的句子,口是心非的吐出言语。 这个……是只有大人才会的技能吧? 不对,在自己小时候,也说过言不应心的话。 “很早以前就听说你很聪明,看来不是假话。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把你带来的目的。” “……我和他早就分开了,紫婷姐,你一直关注我,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薛紫婷一甩雪茄,“你那男朋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么,谁在乎,我现在还不是美男要多少有多少。可是你害我哥哥死了,这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他被活捉回去,是被凌迟死的!” 白羽哲勾勾唇角,“你的哥哥不是我杀的,请紫婷姐先认清这一点。还有,如果不是他惹到了洛辛,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 “你好意思说?!” “这是事实。” “白羽哲!” “……我记得有人说过,做你们这一行,寿终正寝,死在家里完全是痴心妄想,所以这样来看的话,也很正常吧。即便是黑吃黑的黑道社会,也仍然有它的法律存在,薛铭触犯了这条法律,就得死,不是么?” “……”薛紫婷很明显没有料到白羽哲10年的变化,彻底愣住。 “还有事么?没有的话,请原谅,我要告辞了,孩子们还在等着我回去。”语毕,已经转过身去。 “白羽哲,你觉得你到了这里,还有可能回去么?”身后的薛紫婷冷笑,“啊,当然你要回去也可以,我会放你回去。不过,你的朋友,孩子,还有中国的那个人,都凶多吉少了吧。” 站住脚步,白羽哲回头看看薛紫婷,“我想,即便我在这里由你们处置,他们也不会逃脱的吧。” 薛紫婷笑,“你以为只有洛辛懂得守信用么?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死了,你的孩子和你的朋友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上前一步,踩着高跟鞋的她只比白羽哲矮几厘米,轻而易举地与他对视,“不过在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用了,似乎很可惜呢……这样,做我的男宠,我保你朋友平安。” “我不是鸭子,紫婷姐。” “不需要你是,只是我一人的男宠。” “很抱歉。” “哟,该不会是被男人上惯了对女人没性趣了吧?” “……我本来就对女人没兴趣。” “那如果把你安排到Gay Bar呢?那里要什么有什么。” “我不是鸭子,很抱歉。”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对你很重要的三条命可都掌握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薛紫婷沉下脸。 “我已经说过了,抱歉。” “呵,这样么……我还真是怕了你了,10年过去,居然变成这样。” “还有事么?”白羽哲微微歪头。 “你选择了第二条路,那么对不起,只能这样了。” 她的手微微抬起,举到与头顶持平的高度,然后缓缓下降。 白羽哲稳住脚跟,将神经绷紧。 在降至肩膀时,白羽哲突然伸出胳膊勒住薛紫婷的脖颈,猫腰向前蹿出一步。 数个子弹照准自己所在的原位置飞去,其中一个击中了自己的后脚跟。 白羽哲只觉得右脚脚腕以下被什么削掉了一般,丧失了知觉,伤口处却还带着烧灼感,滚烫着进入自己的身体。 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向一边,跌倒在地。 薛紫婷明显也被白羽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拼命挣扎。 白羽哲的胳膊牢牢箍住她,毕竟是男人,力气总要大些。 另一只手在薛紫婷的腰间已经摸到了手枪的轮廓。 他将薛紫婷挡在自己身前,趴在地上。 “……看起来你并不经常处理这种事嘛……紫婷姐……”顾不得脚腕的痛感,拼命找着枪,“不应该连这点警觉都没有啊……” 找到了枪柄,正想往外拔,腹部突然被薛紫婷的手肘猛烈撞击。 薛紫婷趁着这个空隙挣脱白羽哲,腰间的枪却与此同时掉落在地。 伸手便将枪柄握在手中,对准还未来得及起身的薛紫婷,“紫婷姐,告诉你的人,不要动。” 薛紫婷瞥了一眼单手撑在地上的白羽哲,想要继续她的动作。 “请你也不要动,不然后果你知道的吧。” 薛紫婷不动了,白羽哲过去再次将她挡在自己面前,枪口抵着她的后背。 “真是大意……大概紫婷姐真的很少做这种事情吧……很生疏啊……” “让我们来猜猜,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感到脚腕有汩汩热浪涌出,溅湿四周的布料。 “白羽哲,你要是敢扣扳机,你自己也难保!” “……啊,我知道。”他笑笑,带着凄凉,“我今天来这里,就没有想要活着回去了……只是,如果我不找到方法做掉你,总有一天你会威胁到洛辛的啊……” 薛紫婷沉默半晌,然后道:“你还是无法忘记他呢,看来我这个仇是找对对象了。” “嘴硬吗?”枪口在后背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这不是嘴硬,白羽哲,你只考虑到洛辛了,可是,你的朋友和那两个孩子呢?” “你才是我首要考虑的问题啊。” 他凑近薛紫婷,“紫婷姐,你知道吗……我为了洛辛,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因为单单是想着他,就会变得无所不能。” 第36章 亚热带的海风拂过悬崖,白羽哲知道,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支枪管已经对准了自己,好在背面就是悬崖,而正面有薛紫婷挡着。 海鸥在头顶惨叫着盘旋。 “……你对洛辛似乎太过信任了吧……白羽哲?”挡在身前的薛紫婷冷笑着。 “不是信任哦,紫婷姐。只是爱恋罢了。那是不论我在哪里都会伴随我的,本能而已。” “……你放开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薛紫婷听出了白羽哲话中的意思,放软声音开始尝试着交易。 “不可能。” “白羽哲,你就这么急着死吗?” “谁会真的想要死呢?” “你这样一直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是办法吧,我的人迟早会找到新的角度击毙你。” “在那同时我也会开枪的。” “……你疯了!” “早就疯了。” “……都听我的!把枪放下!告诉市区的人,放了他的朋友和孩子!”薛紫婷对着山崖,下达命令。 他说得对,谁会真的想要死呢? 只要是生命,都会存在留恋的吧。 安静了几分钟,薛紫婷稍稍扭头,“我的人已经收枪了,你不会死,你的朋友和孩子也不会死,放开我。” “……如果答案是‘不’呢?”白羽哲笑,“我不是那种愿意苟活的人,紫婷姐。” “笨蛋,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 “这不是你可以裁决的。” 两人在这里僵持,没有谁敢打破,没有人愿意打破。 因为这随时可以变成生命中得以清净的最后几秒。 每个人都存在留恋,不论对象是谁。 每个人都不想死。 因为还有太多没有做过的事,没有看过的景。 每个人都是残喘苟活着,维续自己的生命。 好去体验更多。 得到更多。 白羽哲不知道要怎样结束这场竞技。 或许直接开枪会好一些?……讨厌自己的纠结,矛盾。 明明可以将枪口抵上对方的胸膛,却无法扣动扳机。 当初在游轮上的本能此时不知在哪……全部被用去爱那个人了吧。 右脚腕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似乎早已麻木,白羽哲尝试着调动神经活动脚腕,却发现完全麻痹,动也不动。 呵……真的完了么,丢了一只脚啊…… 反正也活不了了么…… 洛辛啊……我一直想着你……可是……有用么……? 我没有无所不能,你只是,给了我动力而已。 想着你,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说也不是很准确吧。 白羽哲犯了很大的错误,他分心了。 薛紫婷抓住这个空当,猛地向前挣去,脱离了白羽哲的束缚,抢过手枪,然后向白羽哲口中塞进了什么东西,胶囊状的外壳散开露出内里的粉末物,很快便融化在口中。 苦涩的味道席卷着味蕾。 霎时,局面发生了变化。 紫色长裙在风中肆意翻转。 涂抹着艳红的嘴唇最大限度地向上咧开。 “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做的,带着它只是保险罢了。不过既然你已经吃下去了,就不妨告诉你,那个东西可以在一小时内至你死亡。所以,现在我不想用枪杀了你,就这样看着你,挣扎着痛苦的死去会比较好玩。”……果然啊……自己从一开始就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太多愁善感,思前想后。 就算是做洛家的人……也没有资格啊…… 还是白羽哲吧,那个没有什么能力,没有什么用处,胆小懦弱的白羽哲。 而不是洛羽……洛辛,洛家……如果自己从小生活在洛家那样的环境,会不会有所改变? 哪怕像洛檠那样,被遗忘也好,心理变态也好,至少不会拖累其他人,至少拥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 至少……不会有那之后的所有事情发生。 洛辛不会因为自己致使双眼受伤。 不会因为自己而差点毙命。 不会解散发展壮大的泺帮。 不会被所原星游迷惑。 不会花高价钱包下整个音乐厅二楼。 不会拉出那首封存的曲子。 不会在冬天跳下泳池。 不会定做羽毛项链。 不会被自己用仿真枪打伤手腕。 不会教自己打枪。 不会在雪幕中与自己相遇。 不会……相爱。 总感觉味蕾及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开始麻痹了。 啊……就这样死了似乎也不错……? “……你在想什么啊,小羽,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发生的一切,因为每一件事情都有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因为你喜欢我送你的项链,而且数十年过去,它仍旧在你身上。” “你不知道在我要你杀死我时,你告诉我那是仿真枪时的喜悦。” “你不知道在雪幕中看到长大的你,心跳的速度。” “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被送走,而14年后,又被送回来。” “你不知道,于我来讲,爱上你有多幸福。” “……!” 耳畔旁,身体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听到了他在耳边轻声细语,感到了他的双手抚上自己的后背……我是在……幻听……? 眨眼,面前的枪口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几步外的薛紫婷颤抖着盯着自己身后,双眼中的诧异多过惊恐。 有温暖地呼吸拂过自己耳边,那一瞬间,似乎被什么击中般,眩晕冲入自己的大脑。 “小羽,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走。” “……”动动嘴唇,却干裂到无法吐出一个字。 没有勇气回头看,担心梦境在回头之后消失。 只是单手撑地,茫然地盯着薛紫婷。 从她放大的瞳孔中,他读出了答案。 “……你……怎么会……我的那些人呢?”摇摇晃晃,薛紫婷颤抖着,左顾右盼着。 男人似乎站了起来,“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他们弄死了。”带着笑意,带着玩味,带着消遣,“啊,薛小姐,好久不见,您似乎更为漂亮了,可否问一下,令兄近来可好?” “……哼……英雄救美了么……”薛紫婷低下头,“可是又能怎样呢?白羽哲瘸了,残废了,你看看他的脚腕,这辈子都休想重新站起来了。” “这大概不妨碍什么吧。”男人的目光略微扫了一眼僵在地上的白羽哲,“他瘸不瘸,残废不残废,与我无关,我只要他的人,他的灵魂。” “……我们来比一比,怎么样,赌注就是他。”薛紫婷用枪指指白羽哲。 “很抱歉,我的恋人是非卖品,我不允许把他当做赌注。” 手中的枪向上抬起,举到与男人胸口齐平的位置,没有任何预告,喷出火花。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扭头,因为他听到了稍远处轻盈的皮鞋擦地声。 他了解那个人,懂得他的身手。 甚至是那个人的下一步动作他都知道。 果然,紧接着他听到从那个人的方向传来手枪上膛的声响。 然后太阳穴被什么东西抵住。 他听到男人所发出的的声响突然消失。 “白羽哲,你把我束缚了那么久,现在轮到我了吧。”薛紫婷在自己耳边轻语,“真是大意,那家伙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外,他听到了男人陡然严肃的声音:“放开他,薛紫婷。”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洛辛,居然就那样躲开了,你忘了你亲爱的小情人还在这里躺着么?” “放开他。” “为什么?你拒绝了我的提议,那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而且我已经……” 感觉出手枪的大致位置,在薛紫婷的话没说完之前,白羽哲突然使力,打掉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枪。 将精力集中在洛辛身上的薛紫婷没有料到白羽哲的突然行动,手枪再次易主。 没有多想,向着距自己近在咫尺的薛紫婷开枪。 看着她倒下,血从身下流出。 带着无限遗憾,凄婉的表情,倒下……死的有点亏啊…… 鸿帮璃帮最后的领头,是被自己杀死的……哈,是自己独自杀死她的。 扔掉手枪,双手挪动身体,配合着完好的左腿,转过身。 视线倾刻被墨黑色填满。 墨黑色西装,墨黑色蛤蟆镜,墨黑色短发。 唯独银色表带在袖口边若隐若现。 隐约的看到,墨镜下的那双咖色眼眸略带惊愕地注视着自己。 他的一切都没有变,仍旧年轻,成熟,带着王者的气质。 调整面部神经,拼命对着他挤出笑容。 洛辛,你看吧,我很厉害,对不对。 我,杀人了哦。 这次没有你的帮助哦。 看吧。 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也是因为你,我才可以做到。 我,是洛家的人了,对不对…… 因为我可以保护到自己了。 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就算……还债吧? 我啊,想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想要永远保护你……是不是有点贪心啊……因为我还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作为你的恋人,白羽哲…… 第37章 天空毫无征兆地转阴,海鸥早已不知去向,只有远处的海浪发出遥远悠长地咆哮。 最后的活动自由,白羽哲将手伸进衣兜内,摸到手机,就在衣兜内,熟练地将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 两人相距并不近,单单看得到对方的黑色发丝在空中飘舞。 白羽哲的身体没有丝毫颤抖。 不是因为不激动,而是早已僵硬到无法移动。 四目相对,不知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要这样静静地对望着就很好。 啊……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哪怕一直这样下去……都好。 我们,从你第一眼见到我开始,4年。 我们,从我牢牢记住你开始,3年。 我们,从在公司大楼下相遇开始,1年。 我们,从我来到澳大利亚开始,一个晚上加刚才,加现在……我们……相处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啊…… 洛辛扔掉手中的枪,抑制不住地颤抖,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向坐在地上的白羽哲。 双眼有些刺痛,很快便被液体填满。 被墨镜遮挡的世界变得更加模糊。 白羽哲右脚腕的弹孔早就凝住,粘连着长裤,泛出触目惊心的深红。 早就麻木了,连同神经一起。 只知道用眼睛紧锁住越走越近的男人,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身后突然有了动静,接着他听到轻微的刮蹭声。 洛辛的视线被白羽哲挡着,什么都没有看到。 想要回头一看究竟,想要躲开,想要出声。 全部无法做到。 然后他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轻轻触上自己的后背,带着死亡的冰凉,一点一点向胸口的方向移动。 对着洛辛,动也不动,一味地看着他,想要告诉他。 想要他离自己远点……好像……大脑也开始无法运转了……? 总感觉,作为兄弟,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啊…… 作为恋人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不过现在,他大概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哪怕是用其他方式……对吧? 男人已经近在眼前,这辈子令他最为着迷的咖色眼眸已经近在眼前。 深邃,悠远,如荷露一般柔软剔透,又如水晶一般耀眼晶莹。 在那深处,掩埋着只有他感觉过的,他的温柔。 双手轻轻搭上自己的双肩,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 嘴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 只想要趁这最后的时间,将那人的样子永远刻印在心里。 其实早就刻印上去了,但不够,不够深。 他要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他的所有,全部穿透他的心脏。 听到了身后轻轻扣动扳机的声音,男人显然也听到了。 震耳欲聋地枪响,洛辛下意识地向旁闪出一步。 经由前胸喷射而出的鲜红还是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墨黑西装上。 惨白的面孔带着温暖的微笑,双眼弯成漆黑的月牙,满是幸福。 然后,倒下身去。 其实也没有想象的痛啊…… 将身后奄奄一息的薛紫婷暴露至洛辛的视线中。 心脏好像被冰罩住一样,贯彻着冷风,贯彻着低温……喂,洛辛。 我说啊,我们真是可悲呢。 我们到底是谁,是怎样的关系,大概你也不清楚吧。 相互牵连这么久,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被我弄得如此复杂。 枉费了所有本可以挽回的机会。 但是我不后悔啊……如果你可以忘记我的话。 眼角有泪珠滴落,滴入血渍中,混合在一起……眼泪没有鲜血咸……却也没有鲜血甜。 所以,这没有什么啊。 鲜血啊,是可以洗清一切罪孽的圣水吧…… 色彩如此妖艳,同时带来绝望。 毫不在意地,看着男人。 啊啊,我说,你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吧……? 也总有一天会原谅我的吧?……你的样子,我已经彻彻底底记住了哦……这次,永远不会再抛弃了。 不过有点晚了啊……? 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吧……还有,我爱你。 带着万分虔诚轻阖上疲惫的双眼。 愿,洛辛以后一帆风顺。 愿,洛辛可以找到他的真爱,与他没有任何矛盾关系的爱。 愿,洛辛尽快忘了我,永远不要再想起。 愿,我的哥哥可以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 愿,我的恋人不会再因为某一个人受伤。 还有啊……愿,我可以永远记住他,永远记住我最爱的恋人以及我最敬重的哥哥,洛辛……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飘到脸上了……? 痒痒的,柔软的,细腻的……是羽毛吧……不想睁开眼……不过我猜……是月白色的吧? 月白色的,鹊翎…… 洛辛早在白羽哲闭上眼的同时发疯般地冲向薛紫婷,不单单是用枪,用脚,用拳,用一切他所能想到的,致以薛紫婷。 最后,泪流满面的,用子弹将她打穿成蜂窝。 地上仅仅看得到一个肉团,至于原先是什么,早已无法看清。 浑身颤抖着,张大了嘴,痛苦地呼吸,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哭声抑制在喉咙,只有眼泪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将整个面部抹湿。 太久没有放声大哭过,已经丧失了这个技能。 面对着白羽哲,只有拼了命咬紧发白的嘴唇,双眼竭力睁大想要阻止温热透明液体的滚落。 “啪嗒”“啪嗒”皮鞋在满是鲜红的地面上踱着来到他的正面,敲出清脆的单音。 “扑通”一声,任由身体失重般的突然下落,洛辛跪在白羽哲面前,地上低温液体染了西裤,却毫无凉感…… 喂。 你,在做什么啊。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双眼失神,就连整个身体也不再有力,摇摇晃晃随时会倒下一般,静静地看着地上恋人的睡颜……还是……算了…… 无奈地笑笑。 小羽……真是懒啊…… 5年没有见面了,现在却还在贪睡。 不陪我聊聊天,不陪我说说话……你这样……真的是没有一点洛家小儿子的样子…… 我记得你小时候并不贪睡的……总是早早跑进我的被窝。 有时我睡着,会突然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抱住。 你像树袋熊一样,整个抱住我。 笑着,迷迷糊糊地,梦呓道:“哥哥,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结果,还是你先走的吧……?……这可是你不让我陪的…… 俯下身,将白羽哲的脑袋放置在自己的双腿上。 如同多年前乡村小屋时的姿势,只是两人互换了位置。 “……小羽,想睡的话,就好好睡吧。不过,懒虫再懒,也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啊。”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就连最基础的胸部起伏都感觉不到……这是当然的。 指尖沿着被血溅湿的留海一路向下,到额头,眉心,鼻梁,睫毛,最后停在嘴唇。 身子俯得更低,接近蜷缩,将吻印在恋人面部的每一个角落。 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恋人的手,十指相扣,几乎用了足以将骨头捏碎的力量。 触到的,全部没有温度。 只看到他在笑,一直微笑着,唇角向上翘起,如同沉浸在春风阳光下,与恋人一起安逸地聊着天。 手机突然发出声响,洛辛一惊,迅速从口袋中掏出。 看到荧屏上的汉字,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 打开,里面只有短短几行字:辛,中国现在应该是春天了吧? 这么久没有联系,有点不好意思啊。 没有什么事情,别担心。 人生没有几个五年吧……不知道我还能有几个。 有时我会做梦,梦到你。醒来却发现自己身旁空空如也。 而你其实远在中国,太平洋的另一端。 这么近……那么远,现实和梦境相叠。月光皎洁,水晕光线……这是什么?……果然还是无法忘记你啊…… 大概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我爱你,没有前提,没有条件,没有原因。 好像只有这个吧……只有这个一直想要说出口的…… 小羽…… 揉揉眼,双眼更加湿润……山里的信号……果然不好啊…… 微微向上抬头,强迫自己看向太阳,逼着自己将泪水憋回……这样似乎好多了…… 他只是睡觉而已啊。 轻柔地抚着恋人的黑发,生怕惊扰他一般,将声音降至最轻。 “……小羽,我带你下山,我抱你下去,怎么样?多少年没有抱过你了,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胖。” 但是,你要保证,我们下去后,你一定要醒来。 将恋人横抱而起,微微调整让他的脑袋靠向自己的胸膛。 “……嗯,还不错,小羽这几年没有吃胖。” 我可老了啊,你要是胖了,会抱不动你的。 “……小羽,我顺着公路外沿走,你随时可以看到远处的海,上面有好多海鸥在飞,看得到吧?” 没有灰喜鹊。 洛辛一路抱着白羽哲,从山上下来,漫步到海滩。 浪花哗哗欢笑,椰棕沙沙轻吟。 海鸥盘旋在头顶,洒下清脆的伴奏。 身体早已透支,他只是感觉不到而已。 只是想要抱着恋人,带他看看他们所错过的。 澳大利亚的海,是碧蓝的水晶。相比中国海域,是一片的清澈见底。 细沙在脚底缓缓流淌,两个人在上面踩出两行脚印。 海风吹干了两人身上的泪痕与血痕,温柔地抚着两人的黑发,又调皮地将它们吹起。 洛辛微笑着,带着白羽哲在沙滩上漫步。 没有目的,就这样漫步。 让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斜拉在沙滩,映在每一个角落。 最后选定了一块地方,洛辛将白羽哲放在沙上,整理好他的衣服,脱下西装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把他脖颈上的羽毛项链拉出来,轻轻抚摸着,放在西装上面,自己则紧挨着他躺下。 “小羽,你看,这个角度看海,很美啊。” “这里的确要比中国的海漂亮很多么。” 侧过身,戴着手表的胳膊搭在白羽哲身上,对他微笑,“真遗憾我戴着墨镜,不然这样的颜色,我可以看得更真切……不过,你可以帮我看的吧,只要你看了高兴就好。” “……” “……” “……小羽,就一件事情,最后一件事情……睁开眼,好不好,陪我说说话……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小羽,你不准死,乖,听我的话。” “……小羽,这里这么漂亮,你就愿意一直闭着眼睛吗。你看我,即便戴着墨镜,我也照样会欣赏啊。” “……喂,白羽哲,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再不睁眼,我走了啊。”洛辛起身,看看身旁的人,依然毫无反应。 应该没有反应的,这才正常……该放弃了。 这么大的人了,不该做一些不符逻辑的事情……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睡着了而已……他会醒来的。 现在,还是不要吵他…… 经历了这么多……他大概也很累了…… 无人的海滩,在海浪的声音下,洛辛竟听见了孩童的笑声。 侧耳倾听,隐隐约约,但真真切切。 犹豫了一下,洛辛回头吻吻恋人的额头,“小羽,我去看看是谁家孩子,马上就回来。” 然后起身,循着笑声走去。 很快,便看到了两个5、6岁的孩童,女孩牵着男孩的手,在沙滩上嬉戏。 远处坐着一个男人的身影,满脸抑郁地盯着海岸。 洛辛没有理会男人,径自向两个孩子走去。 男孩率先发现了他,停下脚步,颇为警惕地打量着他。 咖色的双眼,黑色的短发。 女孩站在男孩身边,没有多少防备,带着应有的天真,“叔叔,你是谁呀?” 洛辛蹲在两个孩子几步外的地方,“你们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说话,女孩便道:“我叫白唯洛,这是我弟弟,他叫洛忆辛!” 白唯洛。 洛忆辛。 勾勾唇角。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继续问道。 “凌烈伯伯带我们来这里,说警察叔叔上山去找我爸爸了。”女孩向远处扬扬头,然后注意到了洛辛的衬衫,突然惊叫道:“呀,叔叔,你身上怎么有血呀?” 远处的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注视着沙滩上的三人。 “……这不是血,这是爱啊。” “爱?”女孩歪歪脑袋,“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 低下头揉揉鼻尖,有些哽咽地轻声道:“我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我和他,纠葛了26年。而现在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女孩显然没有听懂。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站在一旁的男孩第一次开口。 海风轻拂,拂过洛辛的脸颊,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金色。 白色衬上的袖口上,银色表带熠熠生辉,羽毛状指针一点点移动,见证着时空一丝一毫的流逝。 身后的椰棕林在海洋气息的暖风下摇曳。 天上的海鸟扇着翅膀,落下一片片碎羽。 金黄的沙滩,高大的男人。 墨镜反射阳光。 洛辛的唇角勾勒出温暖的弧度,咖色眼眸柔光粼粼。 “我么,我叫洛辛。” 正文完
推书 20234-08-10 :杀戮之王的垂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