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未来——向阳

 文案：

 不远的将来，黑暗降临的时代，丧尸狂潮汹涌袭来。秩序摇摇欲坠，扭曲的心灵，赤裸裸的人性。 我无法带你逃离这片绝望的焦土，但我想在黑暗里给你一点希望的光。 即使明日便是末日，我也只想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 属性分类：未来／科幻世界／未定／正剧 关键字：静人、白，丧尸，末世 第一篇章：破灭的始端 第一章 从早上开始关于台风的消息就不绝于耳。 晨报的头版头条，新闻广播，以及现在课间时间教室里的液晶电视上的女气象播报员拿着一条短棒指着身后在大多数人看来不明所以的云图絮絮叨叨：“……从这边云层的厚度来看……还有这边的两相交叠的样子……台风‘苏拉’即将由沿海方向登陆……” 静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扭头看向窗外，风刮得猛烈，稍迟一点种的树都弯了大半，再远些的街道牌一直是要飞不飞的姿态，甚至能听到强风撞击其上发出的“啪啪”声。天在醒来到现在就维持着灰蒙灰蒙的模样，乌泱泱的流云在顶上翻涌不定。都像是在预示着那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风雨。 “看什么呢？”邻桌凑过来。 静人收回视线：“没什么。” 他随手翻开上节课的笔记本，最上方有一个“2016的天演灾害”被用红色的油性笔重点圈了出来，据教课的“地中海”教授说是必考的内容。对了，“地中海”这个外号还是自己的同桌帮他起的。 这是距离2012已经八年的2020年，被称为世界末日年的2012什么也没发生，虽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静人还是安安稳稳地升到了高中。除了科技更发展些，社会更进步点，层出不穷的天灾反而让其更像是世界末日的年份，只是再没有那么多玛雅文明研究者出来给今年作盖棺定论了。 到了放学的时间风势看起来像是到了顶级的时候，好几个路牌都被吹飞砸到了大厦的玻璃窗上，让远远看着的人都不禁脑袋一缩。 同班的好几个女生都被家里人开来的小车接回去，一副逃离凶案现场的架势。静人从储物柜里拿出备用的雨伞，还在犹豫着是就这么冲回去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忽然就有人在背后一拍他的肩膀。 静人吓一跳，看过去，“许老师。”是自己班级的班主任。 这位许老师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样子，还是时下年轻人流行的深色牛仔裤配白衬衫的穿着，只是现在外面套了件浅黄的雨衣，掩去了大半潇洒的打扮。他看着自己在内心里看作是得意门生的班上尖子生，笑了笑，“怎么还不回去，再不走晚点的话可能就更难走了。” “嗯。”静人点点头。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晚上要做好防范措施。”许老师长辈范的拍拍静人，“回去的路上要挑门檐下走，多加小心。” “好的，老师你也要小心。” 看着男人逐渐消失在校道的身影，静人取出怀里的手机，滑下滑盖，熟练地点几下，出现几分钟前收到的短信：“气象局05时30分发布暴雨橙色警报：我市中部、南部将出现特大暴雨，请做好防范人员撤离至安全区域。” 想了想，收起手机，还是就这样冲进了强风中。 男生站定在高大的围墙边上，漆黑的环境让他没办法立刻找到计划的路，他伸手往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在摸到右下角那一块区域时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然后屈起中指轻轻地敲了敲，接着把那几个松动的石块小心翼翼地拿出，形成了一个可容他钻过的洞口。 男生趴下来，手肘擦着地，一寸一寸地往外挪，就在出到大半的时候，右手边突然意料之外地传来了交谈声和渐近的脚步声。 他原本想先挪回去，但想到这次错过之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疏漏让自己钻空子了，一咬牙就加快速度往外爬，理所当然地就传出了清晰的衣料与地面磨蹭的声响。 那边在闲聊的两个巡逻士兵听到动静，一惊，“谁！”赶紧向男生的方向跑来。 来到这里时就看到墙角处剩下的一个洞口，士兵还没来得及吃惊最尖端的禁锢围栏居然能够破坏掉，便听到同伴的声音：“看，他还没有跑远。”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是一个拼尽全力狂奔的黑影。 “追！” 果不其然地听到了身后“嗒嗒嗒”的追赶声，男生努力地再将速度往上提，胸腔里心跳愈加剧烈，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砰”的一声枪响，男生躲闪不及，子弹就精准地扎进了他右脚的小腿骨，剧烈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打中了没？”士兵问同伴。 同伴看着冒出硝烟的枪口微笑，“我的枪法你还不相信，这小子跑不远了。” 男生第一时间按住关键部位以防大出血，艰难地拖着腿向前挪动，终于在前面看到了地面一个铜绿色井盖，他面露喜色，加快脚步到井盖边，伸手将它抠出来移到了一边。 后面追上来的两个士兵观察那绵延一路的血迹，在不远处截断，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 其中一个握紧拳头：“他跑不掉的！” 第二章 吃完晚饭已经是七点多将近八点了，静人先把餐具放到水池里浸泡着，准备迟点再洗。外面风大雨急，撞击在窗玻璃上像是落网的群鸟的振翅声，听上去就像要到了破碎的边缘，让人忍不住心里发紧。 想起放学时班主任对自己说的话，静人决定还是再检查一次门窗比较好，虽然都是由坚硬的合金制成，轻易不会碎，但总是更加安心一点。人就是这样，都是信奉眼见为实的生物。 他习惯性地从上往下，在四楼开始一路检查下来，敲敲玻璃，拉拉把手看看有没有关严实。所幸有这样谨慎小心的行为，静人及时发现了三楼杂物室的状况，窗户没有被关紧，原本只是一条缝硬被强风扯出了一道口子，雨水从外灌进来，他到达时地面早已积了厚厚的一滩水。 正当静人挽起袖口一把一把地舀走积水的时候，楼下的电话忽然间响起来，他只得放下进行到一半的工作快速地跑下楼。 按下接听键的间隙下意识地瞟一眼来电讯息，那里呈现的是一片空白，于是大概就能猜出打电话来的是谁了。 “妈？” “静人，”果然是不出所料的声音，“你那里还好吧。” 会说这句话，应该就是他们有看到这里台风登陆的报道吧。 “……我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了，台风‘苏拉’已经移动到你们那里，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多注意安全……” “妈，没事的。”静人尽量用能够使她安心的平稳语气回答，“我这边并不是受灾的中心地区，情况也没多糟，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懂怎么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 静人发现今天竟然少了以往一直在旁边插话的声音，于是问道：“爸呢？” “他啊，晕船，早早的就去睡了。”说到这里时电话那头语中带着难掩的笑意。 “你们已经出海了吗？” “今天傍晚出航，估计过几天就能到达这次任务的目的地了。”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按照军中的《保密条例》，到时候就不能进行和外界的通讯行为了，直到任务结束前为止，都不能和你打电话了。” “不用担心我的。”静人直到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 “有这样的父母，很辛苦吧。”静人妈妈的语气有些黯然。 “怎么会，你们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这孩子……”她被自己儿子一本正经的发言逗乐了。 “所以啊……你们不用对我抱有愧疚感的，做你们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嗯，”静人妈妈欣慰地发现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谢谢你，静人。” 即使外面的风雨肆虐，也丝毫无法影响屋里温暖的橘色灯光。 街道很冷清，受到暴风雨的影响，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在某个巷口路灯光延伸不到的阴暗死角，还有老鼠蟑螂出没觅食，一个部分表面铜漆已经剥落的井盖静静躺在那里。然后忽然间，井盖动了一下，惊吓得附近的虫鼠四散逃窜。 井盖被慢慢挪开，露出幽深黑暗的井口，一个男生从里攀爬出来。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风雨天，猛地砸在他脸上的雨点让他禁不住眯起眼睛。 不过正好，雨水能够冲刷掉血，让他们更难找到自己的踪迹。 因为右腿的伤使他出来得颇为艰苦，男生转身又摸索着将井盖盖回去。拖着伤口凭借下水道四通八达曲曲折折的路拜托护卫队的追赶已经是极限了，男生一步步往外走时脑袋由于供血不足一阵晕眩。 可恶……撑不住了吗…… 视线里的景象愈加模糊，思绪也无法继续运转，眼前只见一个细小的光点，像是扑火的飞蛾般，凭本能向着光芒的地方前进。 这样下去的话…… 最后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整个人朝前倒在了积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漫天哗哗的雨覆盖了他的身体。 交叠的风声雨声中，还夹杂着一下沉闷的钝响，仿佛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清楚地传人静人的耳中。 “怎么了？”正在和他谈着学校日常的静人妈妈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 “没，”静人将头转回来，对她道，“妈，我还有碗要洗，先聊到这里吧。” “哦，那好吧。”虽然有点不情愿，还是听从儿子的要求挂断了电话。 静人按下灰色的结束键，走到二楼客厅宽大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如果感觉没错的话，那个令他在意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 绵延成线的雨阻隔了视线，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晦暗不明，但他依然发现了家门口台阶处的身影。 静人套上一件雨衣，匆匆下楼打开了门，风把雨衣吹得上下翻飞，往外走几步，果然看到了一个倒在石阶上的男生，全身湿透，昏迷不醒。 咬咬牙，静人没多加考虑就把男生背了回去。 第三章 迷迷糊糊地看到青白色的光落下来，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之后，眼前逐渐变得清晰，他才看见发出光的是一盏花苞状的吊灯。 “你醒啦。” 一直守在旁边的静人高兴地凑上前去，看到对方转向自己眼中带着明显的戒备，这才想到要解释，“呃，这里是我家，我看到你倒在我家门口，就把你带回来了。” 环顾四周，是一个装修淡雅的房间，以浅色调为主，书桌、衣柜、电脑……都是一般常见的家具。扫视到书桌正上方的墙壁，挂在上面的东西让男生的目光一滞。 “对了，你右脚的伤我做了简单的处理，里面的子弹我也取出来了。虽然止住了血并且进行了消毒，但是我还是觉得到医院里治疗比较好。” 男生向下看去，果然伤口已经用纱布包扎了，而且没有更多的血渗出。“不能去医院。” 他低着头道。 静人愣了一下，“不去医院也没关系，虽然是跟着我爸妈学的，但是我对于这类伤口的治疗还是很有信心的。”语气里自信满满。 出乎男生的意料，对方并不同设想那样刨根究底地问“为什么”。 “啊，忘了说了，”静人一拍脑门，站起来把手上的一套衣服放到男生床边，“你先换上这套干净的衣服，一直穿着湿衣服很容易感冒的。” 被静人这么一提醒，男生这才意识到全身衣物早就黏在了皮肤上，分外的不舒服。静人还很体贴地离开房间方便他换衣服。 男生想了想，还是照着静人说的做了。 正当男生窸窸窣窣地换好衣服时，静人就捧着一碗汤走了进来，时间掐得恰到好处。 静人把手上的汤递给他：“这个是我煮的姜汤，喝了它，可以祛寒。” 在男生接过了那碗姜汤，静人就顺势伸手探他的额头感觉温度。“没有发烧。”静人把手收回去得出的结论。 “很温暖。”男生突然间道。 静人看到碗口冒出的嫋嫋雾气，笑了笑，“因为是刚煮的姜汤嘛。” “我是说你的手。”男生纠正。“你的手……很温暖。”双手捧着碗这样说。 两个人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还是男生最先开口，“我有一个问题在刚醒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什么？”静人抬起头。 “为什么会救我呢？在这样的情况，一般人不会去救那样一个陌生人的吧。” 静人看着他：“因为你伤得很严重，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 明明是小孩子般的理论，却是一本正经的发言。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男生抚额，然后道，“我叫白，你呢？” “静人。” “静人吗，”白喃喃着，“我记住你了。” 喝完了姜汤后，静人拿着空碗离开房间。白抬头看着原木铺的天花板，想起刚才静人的话，自言自语道，“不是坏人吗……但是，也不是好人呢……” 一个透不进一丝光亮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便是正中央的一个散发着青白冷光的巨大液晶屏幕。一位老者站在屏幕前，他身穿白大褂，头发花白了大半，一双眼睛深凹进去，微眯着，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他在闭目养神。 屏幕的纹路微微地扭曲，“刷”地一下，出现了一个穿着威严军装的刚毅男子的影像。男子迅速地向老人敬了一个礼，老人也回了一个敬礼。 “陈博士，这次你给我发送紧急讯号是为了什么？” 陈博士握拳：“编号5406逃跑了。” “什么？我不是派了一个连的兵力对实验基地进行了重重封锁吗？”男子眉头微微聚拢，低头思索了一下，“那个编号5406，很重要吗？” “杨少将，他就是我上次和你汇报的人体试验唯一的成功例子。”陈博士冷冷地道，“而且这次之所以会让他逃走，你的士兵没有看守住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你这是指责我吗？”杨少将语气浮现明显的不悦。 “中央对这个研究很重视。” 听到这句话，杨少将积攒的火气一下子降下来。停了一会儿，他道，“说吧，你想要怎么做。” “全国A级通缉令，”陈博士一跺脚，“还有，我们已经发现他可能藏身的城市，让那里的警力全面配合展开全城搜捕。” “那就按你说的做的吧。” 似乎不想多说，杨少将一挥手，他的影像一下子消失，屏幕“啪”的暗下去。 这里只剩下一片完全的黑暗。 第四章 清晨，鸟鸣停歇在伸到窗头的枝桠上，天光倾泻而下，浅淡的色泽，静人拉开窗户，看到的是灰灰的天空，仿佛飘浮着一层未尽的尘埃。 挂在右手边墙壁上的电子钟准时响起人工合成语音：“现在是早上七点，今天的天气是阴，气温13到25摄氏度，请注意保暖，预防感冒。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静人走到盥洗室洗刷之后，看到洗脸台正上方的镜子里映出自己顶着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沾了点水稍微抓一下这才算结束。 他从三楼走下去，发现白早早地已经坐在了二楼客厅的沙发上，“怎么起那么早啊？”一边打招呼一边过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习惯了。”白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一大早的果然没有几个台在播节目，静人一连换了几个频道之后最终在国家电视台停了下来。 那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穿着正装的一男一女板着一张脸在报道着最近发生的国内外要闻，“冰岛火山再次喷发……” “海平面持续升高，沿海几个国家三分之一领土均被淹没，专家发出危急警告……” “成都、西安等几个大城市出现怪异天坑现象……” “酸雨再现，专家提醒外出市民注意安全……” 然后右手边的男人一伸手，“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详细情况……”，就从直播间接入了视频画面。静人按灭了电视机的电源。 白转过头，带着询问意味望着他。 “接下来就是对刚才简报的内容扩充报道了，看不看都无所谓。”静人解释道。 白点点头。 “最近天灾越来越频繁了。”是对刚才新闻的评论。静人食指点着下巴，“科技没有太大的飞跃，环境的破坏倒是一年比一年严重。” “只是人类本性的显现而已。”白接口道。 静人诧异地看了白一眼，发现他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想还是有着秉持着好的一面的人存在的。”他道，“不过再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变成世界末日也说不定。” “世界末日……”白喃喃着。 回头望一下挂钟，静人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准备早餐。” “要帮忙吗？”白下意识地问一句。 “你会做早餐？” 听到这句话，白怏怏地坐回去，没有再多口。果然，静人嘴角露出微小的弧线，同龄人因为很少有像他这般的家庭情况，所以多半是对家务活一窍不通的。 大概是由于这个小插曲，在餐桌上吃早餐的时候白一直维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直到静人挎上书包准备出门上学，送到玄关前的他才开口说一句，“路上小心。” “好的。”静人的眉眼稍微向下弯，展露一个笑的模样，“你在家里也是。” 静人打开大门，手里还握着门把手，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对了，今天中午大概十一点半我就会回来，你自己在家时最好不要随便出去。” “知道了。” “那我走了。”静人和他挥挥手，走出去，掩蔽了大门。 上午的第二节是数学课，教静人这班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教师，平时很爱卖弄自己的学问，总在讲解某道习题时把还没教到的知识点拿出来用，让那些一直在认真听课的学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更不用说有一段没一段听的学生了。 现在就是这样，原本还好好地照着课本上的例题走，可说着说着又跑到高数的内容去了，一帮人稀里糊涂地听，他在上面倒是讲得口沫横飞，兴趣盎然。静人干脆也不听了，等他讲完这一段再说，右手支着下巴，闲极无聊地看风景。 突然“砰”地一声响在教室炸开，惊起一帮开小差的学生，吓得老师也停下了讲课，呆愣在那。静人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广播”，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在教室右上角位置的广播。 无从考证声音是不是真的从那里传出，但那里确实开始出现“沙沙”的响声，然后是一个男声试探着喊了几声“喂喂喂”，确认设备没有任何的问题后，才轻咳一下，正式开口说话，“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 同桌凑到静人的耳边小声地说，“是校长。” 第五章 同桌凑到静人的耳边小声地说，“是校长。” “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工作，老师先暂停上课，认真听我说。”仔细听的话，果然是和星期一晨会上必定会出现讲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学生们都停下自己的小动作，屏息以待。 “接到紧急通知，一名A级罪犯从狱中逃脱，现已窜逃到我们的城市，下面是此A级逃犯的相关信息：编号5406，男，自称白，十八岁……希望同学们提高警惕，在发现有关此人的线索时及时和警方联系，协助警方尽快将其抓捕。” 说完后，广播“啪”地断了连线。 似乎都在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通知，好半晌教室才逐渐恢复了嘈杂，上下左右的人都交头接耳分享着对这则信息的看法。 “安静、安静！”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猛在黑板上拍了几下教鞭才使学生从亢奋中平息过来，只是偶尔的眼神交流中还是流露出对这件在枯燥的校园生活中出现的意外的关注。 “你们记住，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要说什么和学习无关的事就留到下课再说。”他说着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重新写起板书，“现在继续上课。” 家里，白闲极无聊地打开电视，他坐在沙发上，时而双手交握，时而平放在大腿，手中的遥控器连换了好几个台，都是匆匆瞄一眼就跳过了。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的心绪在搅动，让他坐立不安。 像是某种冥冥中的注定，白按到了今天静人看新闻的国家电视台，他不自觉地停止按键，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上面正在播报的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从监狱中逃出的名为白的少年已被列为国家A级罪犯，希望广大市民在外出时注意自身安全，且在发现有用情报时迅速和警方联系……” 果然……白冷冷一笑。 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来。他右手食指的关节弯曲，在茶几玻璃台面上轻轻敲击。也就是说，这里也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而在距离静人家不足一百米处的一条巷道里，重重的士兵包围着这个窄小的空间，另有两个手持重枪的军人看守着巷口。而在最中心处，一个戴着白手套双手交握着一根棒状探测器的人缓慢在巷道里行走，一边走一边死死地盯着探测器上的液晶显示屏。 “嘟——”的一下长鸣，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变化，不由自主地面露笑容。 陈博士抬眼望去，在自己停下来的地方，仅余一掌之隔处，是一个表面铜漆已经部分剥落的井盖，老鼠在上面来回爬窜。 “就是这里了，”他的笑容愈发扩大，“编号5406，你注定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了从陈博士那边打来的电话，杨少将重新把目光投回眼前的人身上，“汪局长，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汪志国用力搓着手，点头哈腰，“哪里，这是我份内的职责，应该做的，追捕这样穷凶极恶的罪犯我是义不容辞。” “放心吧，”杨少将拍拍他的肩膀，“汪局长在这次任务中所做的贡献，我都会一一如实写在呈递的报告中的。” “麻烦少将了。” 三层下巴的脸硬是被汪志国本人挤出了一个菊花般的笑容，眼睛、鼻子、下巴都像是成了一条线。杨少将看得一阵恶心。 撇过头不再看他，杨少将将对话转回正题上，“那现在开始吧。” “好的。” 汪志远先挥手让一直守在旁边的警员出去，并让他带上了门，然后才上前一步到办公桌前，按下了设置在柜子里侧的一个按钮，离桌面五十厘米高度的虚空就突然出现一个屏幕。他轻车架熟地操作之后，出现一个要求输入密码的对话框，不远处的杨少将自然地把头侧向一边的墙壁。 “好了。” 输入正确的密码后，屏幕表面像是有一层水波流动而过，然后开始出现一连串的名字，并且还在以飞快的速度更新，移动条霎那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点。 杨少将走到汪志远旁边，往下看，“这就是市里所有居民的个人信息？” “是的，少将，这就是你要的个人信息库。” 因为国家对于公民的个人隐私看得很重，只有管理当地户籍的警局局长才拥有进入自己城市居民资料库的权利，即使少将的职位远高于他，也没有这样的权利，所以杨少将为了抓回白，才会寻求汪志远的协助。 第六章 因为国家对于公民的个人隐私看得很重，只有管理当地户籍的警局局长才拥有进入自己城市居民资料库的权利，即使少将的职位远高于他，也没有这样的权利，所以杨少将为了抓回白，才会寻求汪志远的协助。 杨少将将手放在屏幕上轻点一下，然后把界面迅速地往下划拉，一个个的名字投映到他的瞳孔里又消失，最后在翻到第七十页的时候停下来。 “进入详尽资料信息页面。”他食指停留在正中偏下的名字，转头对汪志远道。 汪志远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凑上前在右下角的一个边框输入登入口令。 经过大约有一分钟的等待后，终于慢慢显现出杨少将要看到的内容。他的指尖滑过最上方的照片，清秀的五官，温和妥帖的笑容，一双亮如明星的眼睛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和单纯，都是让他感到讨厌的东西。 “……静人吗……” 杨少将不自觉地念出来，眼睛接着在他的家庭背景，个人经历里一路扫过去，“咦——”看着看着眉头却不由自主地凑到一起，原本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谁知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看到最后，杨少将凝结在一块的眉毛却忽然间松开来，嘴角挂上一缕令人看不透的笑容，“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而照片上的静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毫无所知地微笑看着对他露出凌厉眼神的对方。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同桌频频地在计算着剩下的时间，静人也时不时地看一眼在老师背后的那个电子表。周遭的同学打磕地打磕，窃窃私语的窃窃私语，即使有那么几个在看着黑板的，也是目光呆滞，眼神涣散。所谓的最后一节课注意力不集中定律不仅仅适用于以前的青少年，搁在过了十几二十年后的现在也依然通用，或者可以说，就算再过一个世纪，这也一定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般的存在。 “小文为你报时，现在是上午十一点零五分，距离下课还有二十五分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小心，把手机的报时功能用外放喇叭报出来，一整个教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一敲教尺，刚准备大发雷霆，隔壁的班级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骚动起来，闹哄哄的声音隔了一堵墙也还是能清楚地传播过来。 那嘈杂的氛围像是传染一样，静人所在的班级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原本小声说话的都胆大地把音量往上提了几度，有好事者甚至仗着自己坐在临近教室走廊的位置优势，纷纷从窗户探头出去往骚动来源处看。 “怎么了？”同桌扭头问静人。 就在静人打算摇头时，就见到原先伸头出去的人又突然间一个个迅速地把头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静人奇怪地望着他们。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随着三个有序的脚步声接近，然后在静人所在的教室停下来，而静人抬起头，在前面的是半秃顶的教务处主任，晨会上总是站在校长右手边一脸严肃的表情，但现在的他对着身旁两名军官打扮的人露出谄媚的笑，和以往的样子截然不同。 第七章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很快就得到了解释。随着三个有序的脚步声接近，然后在静人所在的教室停下来，而静人抬起头，在前面的是半秃顶的教务处主任，晨会上总是站在校长右手边一脸严肃的表情，但现在的他对着身旁两名军官打扮的人露出谄媚的笑，和以往的样子截然不同。 难怪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光凭那两名军人的气场就可以震住大多数的学生了。静人在心里想道。 教务主任又和那两人交谈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换回面对学生时的刻板脸，转头对着教室里的人喊道，“这里有一个叫静人的学生吗，麻烦出来一下。” 教室里的人立刻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静人的位置上，静人站起来看向上面的老师，她挥挥手，示意静人可以出去。 在走向门口的过程中，好奇、疑惑、不解、同情的眼神一直环绕着静人，大概是在他们的心里，不明白在学校里好学生模样的为什么会被警察找上。在大多数人眼里，军人和警察都是差不多的，无法精确的分辨开来。 静人也在脑海里回想着到底是会因为什么事情，在记忆里搜寻一圈之后，停在了一个场景上。 如果要说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 静人走到他们面前，其中一个脸形更为瘦削的军官望向他，“你就是静人？” “嗯。”静人点头。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关于A级逃犯白的事情想要向你询问一下。” 那就是，白的事情。 一路跟着他们东弯西拐的走到一个位于三楼的房间，两名军官很自然地分站在门口两侧做出把守的姿态，并伸手示意静人开门进去。 静人试探着扭了一下门把手，门“哢”地一下便开了，没有上锁。他往里走，里面是一间普通办公室的样子，一张原木色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着深蓝军中制服的青年男子，约摸二十来岁，双手交握在大腿上，两肩衣领上的领花在斜照的日光下闪闪散发着亮丽的颜色。 “进来的请顺便把门带上。”这是他对静人说的第一句话。 “哦，好。”静人起先是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时有些愣住，经他提醒后才记起这个基本的礼貌，连忙把门合上。 静人走向他，前面有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他笑了笑道，“请坐。”静人道了声谢后坐下，四处张望，男人见状又道，“不用紧张，我们没有恶意的。” “好的。”静人端端正正地坐好。 男人伸出手，“首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杨少琪。” “静人。”和他握手。 “这次把你叫过来，是想询问你一些有关最近我们追捕的逃犯的事情，相信静人同学你也应该听过那个通知了吧。”杨少琪看到对方和自己预想的一样点头后，接着道，“所以，我希望静人同学你能够履行公民的义务，如实对我们回答，这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城市的所有人好。”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认真回答。” 听到他的回话，杨少琪微不可察地一顿，然后笑着说，“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白。” “见过。” 杨少琪的瞳孔一收，“在哪里？” “新闻报道上，今天我有用学校的无线网上去浏览了一下。” “静人同学，请你说实话。”杨少琪的笑容敛去。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那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把他藏在了家里？” 静人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已经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杨少琪身体向前倾，俯视着静人，“你要知道，我们只要申请下搜捕令，如果让我们找到他在你家……包庇罪犯可是很大的罪名，更不用说A级逃犯了。” 静人不为所动，“既然你会来找我谈话，就应该看过我的个人信息库了吧。”他站起身，“那么，杨少将，你应该明白硬闯进我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你所说的搜捕令，更加不可能被批下来的。”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静人微微欠身，也没等杨少琪的回答，径自出去了，这次他没有忘记顺手把门给关上。 “铃铃铃”，清脆的手机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来，杨少琪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按下通话键，将手机举至耳边。 “杨少将，怎么样了？” “陈博士，计划失败了，”杨少琪眼神阴翳地盯着门口，“是我太小看他了，能够在高级特种兵家庭长大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高中生呢。” “那现在……” “只能用后一个方法了！” 第八章 “陈博士，计划失败了，”杨少琪眼神阴翳地盯着门口，“是我太小看他了，能够在高级特种兵家庭长大的，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高中生呢。” “那现在……” “只能用后一个方法了！” 白从二楼的窗口看去，天高云淡，对面人家的阳台晾晒的衣物似干未干，在竹竿上飘飘荡荡。楼底下草木依旧繁茂生长，随风摆动，悠然自得的样子。街道行人基本没有来往，空荡荡，从街头看到街尾，是一整排整齐的屋舍，和一条长长的沥青马路。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样子而已。 他将目光收回来，拉上窗帘，将落地窗投进的光亮严严实实地遮挡住。有个声音像是一直响在他的耳畔，白感觉一阵晕眩感涌来，忙用手撑着右边皮质沙发的靠背，站稳脚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又出现了吗？白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露出狰狞的血管纹路，但转瞬又消失掉。隔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反应，还以为彻底适应了呢。 他定定地站住，过许久迈开脚步，走到在客厅斜对面的厨房的冰箱柜门前，拉开来，一团冷凝的雾气旋出，扑打到他的脸颊、眉毛、发梢，像是细枝末梢处都染了一点白霜。与此同时，一个难以察觉的微小的光点不知从何处落下，沿着墙壁的瓷砖纹路一路往下移动，接着停下，最后以一个小巧的弧度往外弯一个方向。 果然……白嘴角勾起，脸上是一个类似嘲讽的表情，只是感情波动幅度不大，判别不出到底是不是。 再留在这里，也只是给那个名为静人的男生平添麻烦吧。他回忆起昨晚男生抚探他额头时由掌心传递而来的温暖，竟升起一种叫做不舍的心情。白暗暗地握紧了冰箱柜门的两侧。既然是这样的话—— 突然一个撕裂空气的声响，白以远超乎常人的速度力量将冰箱移到自己身前，只听见“噗”地一下，仿佛是一把刀子插进了豆腐里，接着一枚呈灰黑色的弹壳从冰箱的凹陷处掉落，“叮叮当当”地滚动到地板的另一侧。 他快速地把冰箱往边上一扔，“砰”地一下，接着在暗处的对手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向窗口一跳，窗玻璃支离破碎，碎片落了一地，白平稳地落在了楼下的草坪上，拍拍手，身影一闪，就像是一股风般消失不见了。 躲藏在草丛、楼层、屋舍巷道内的士兵，本以为这样严密的监控已经让他插翅难飞了，没想到居然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掉了。 总领这次任务的队长拿起对讲机对着另一头的杨少将道：“长官，监视目标已逃脱，任务失败，请指示。” “拜拜~” “明天学校见。” 接近黄昏的时分，日影偏斜向一端，校园里放学铃响毕，学生作鸟兽群散状，广播开始播报最近的要闻和焦点时事，多数是关于频发的灾害和反常的天气。 静人和自己的同桌在校门口挥了挥手，各自走向回家的路。一天又这样过去了，而明天又会重复同样的路途，《马太福音》里说：“做过的事必将再行，过去的事必将重来，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走在学校大门正对的一条下坡路上，两边是行道树，有几处突兀地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坑，是昨天台风来过留下的痕迹。 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男生飞速地掠过静人，扬起他的衣摆，留下一串谈笑声，那声音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以往会在心底里浮现起的一丝小羡慕，今天不知为何，变为脑海里白的脸。 静人抬头，和行道树并成一列的，是一根根水泥灌注的粗大的电线杆，上面的线路一条缀连着一条，延绵到眼目触及不到的远处，略略看去，像是把天空都分割成了两部分，而他就在中间的地方，沿着那条细小的缝行走。仿佛忍不住要小声地哼起一曲欢快的歌来。 在静人看不到的树木枝干的后面，有人影一闪而过。 对了，白在家里，他昨天刚淋了雨，吃往常自己吃的速冻食物好像有些不太好，是不是该去超市买点新鲜的菜做饭呢？脑里突然间浮现出的念头。 静人转过身，打算绕道而行，面前却突然有一样东西破空朝自己飞射而来。 第九章 静人转过身，打算绕道而行，面前却突然有一样东西破空朝自己飞射而来。 一时间大脑来不及发出反应的指令，呆在原地看着危险朝自己奔来。 “小心！” 伴随着喊声的是白从路边窜出的身影，他迅速地将静人拉到一边，让危险物擦着静人的耳垂过去，险险地避开了。 静人回过头看去，“是麻醉枪！。”子弹落在了背后的一棵树上。 “现在先什么都不要问，”白俯在他耳边轻声说，“等眼前的危险先过去了再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静人点头。 来不及多说，紧接着又是一发子弹袭来，白搂住静人一个旋转轻巧地再次避过。然后白将他一个公主抱抱起，“喂——”，静人才喊完，随后的是几下撕裂空气的声响，白一点脚尖往左跳跃，然后又往后纵跳上了街道旁的围墙，跟着几个巧妙的动作，让飞来的子弹都擦空而过。即使是带着体重和其相差仿佛的静人，也依然不能影响到他灵活的身手，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就算那掩藏在暗处的人，都不得不为白的好身手暗暗喝彩叫好。 弹流忽然停息了下来，白抱着静人重新落回地面上，四周看了看，“结束了吗？” “还没有，只是子弹用完罢了。”静人的心里此时也有了几分猜测。“你怎么从家里出来了？”他向白问道。 “那些人已经追到你家了。” 那自己的猜测八成是没有错了。静人在脑海中大致分析了一下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如果是像自己所想的那般，他们肯定不敢使用比较明显的火器，甚至可能只有麻醉枪，而之后的话—— “放我下来吧。”静人抬头对白说。 白有些诧异，“啊？” “没关系的，放我下来吧。” 因为静人的坚持，白不得已把他放下来。虽然他脱离自己怀抱的一瞬间有一种微妙的不舍情绪出现。 静人刚站定，四面八方就突然出现有穿着灰白色紧身衣的人冲向他们。静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之后的话，就只能来肉搏了。 静人喊道，“左边的交给你，右边我来。” 白的“你行吗”根本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眨眼间袭击者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只能希翼着他有自保能力，而自己尽快解决掉面前的人就去帮助他。 好久没有活动过了。而被白所担心的那个人现在却是摩拳擦掌，战意高昂。 “哈！” 面前的人手握一根长棍劈下来，静人单手撑住，然后顺势一拉，对着那人就是一个面部肘击。接着身体往左旋半个圆弧，躲过了后面的直勾拳，静人一个下蹲马步，然后向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的他用出马步击肋，并闪避了另一边的人的攻击。 接连几个回合下来，那些人基本都被静人打得倒地不起。静人拍拍手，“现在的士兵还是需要更进一步的训练啊。”这样感慨一句，转头看向白那一边，同样是刚好结束。 白回头，原本以为会看到的静人苦苦支撑的情景却变成了他已经在站着等自己，难以置信到连一向感情波动不大的白都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白上下大量着静人，最后只问出一句，“怎么会？” “问问题的话，应该是让我先来吧。”静人说。 白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想起自己最开始说的那句话，答道，“嗯。” “可以吗？” 白点头肯定，屏息以待着他的问题。 “那么，”静人缓缓道，“你还会继续留在我的家里吗？” 先是因为问题和所有预想过的不一致导致反应的略微延迟，然后才说，“为什么？”白看向对面的男生。 “我不是说过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 而对面的男生，他对着自己逐渐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白自己反而踟躇起来，“但是……” “如果是他们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 静人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心里暗自计算一下时间，然后才拨打了父母预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静人无声地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向他们说了几声对不起，然后“嘟”的一下，电话被接起来： “喂，静人？”是妈妈的声音。 静人看了看旁边的白，“妈，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第十章 “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静人打开家门的同时，回过头对白这么说道。 “嗯。”白跟在他后面走进玄关，看着把书包挂上墙上挂钩的静人，“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认真地和他对视着说。 静人有些许不好意思地挥挥手，“不用这样啦。” “你真的不想问我为什么会成为A级逃犯的原因吗，以及，关于我身上的更多的事情，你都是想知道的吧。” 在走到客厅的门口时，白向背对着他的静人说。 静人脚下的步伐一顿，“我是想要了解，了解更多的，更为真实的你。只是，现在的你还不想说你的一切，不是吗？” 他回过头，狭长眼笑， “所以，我会等。等到你真正愿意对我说出所有关于你的事情的那一天。” 白的眉眼一下子变得柔和，展露出像是无奈，又带点被人理解的欣喜的模样。心情就像是一棵生长在繁茂夏季的树木，等到了一场久违的雨后，看到了倒映在湖泊里的翠绿的自己。 “你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以后会吃亏的。” “是白的话，就没关系。因为我相信你。”静人右手的食指指指白，又反过来指向自己，“而且，我更相信我自己。”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比较好。” 静人笑了笑，转身，“那就不要说了。” 想起打电话时在通话的最后妈妈对自己说的那段话：“……静人你啊，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不像别人家的小孩，既不会吵也不会闹，更不会因为我们家的不同寻常就变成那种仗势欺人的人，一直都是乖巧又懂事。就像没有经过哺育就可以展翅的雏鹰，难免会让我们做父母的有些失落。能够在有事的时候想到我们，妈妈很开心，因为即使孩子再懂事，也会有想要他偶尔依赖自己的时刻……所以静人，记住，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找爸妈，我们一直都在你身旁，一定会给最大的帮助的。” 后来想想，大概真的是因为太过独立了，所以才没有让父母享受到孩子撒娇的乐趣。而独立，就是给自己定下的，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 但会让自己不惜暂时舍弃这个目标…… 静人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一眼一边的白。 他觉得，或许白会是以后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一个办公室里，一个人对着悬浮在虚空白茫茫一片的屏幕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拨动了几下办公桌左下角的电话。 另一边，杨少琪收到了行动失败的报告后积了一肚子的火气，将书桌上的文件推洒了一地，室内的电话铃却在这时候忽然响起来。 他脸上写满了不爽和不耐地走到电话机边上，在看到来电显示后一惊，忙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怒气，换上正装以待的严肃表情。接着接起来： “军长。” “小杨啊，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对面略显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道。 “是！请指示！” “我记得你现在，好像是在负责那项‘新人类’试验的保卫工作对吧。” “是的。” “向我汇报一下你的工作情况吧。” “是！”杨少琪在回答的时候，突然升起一种不安，“基地的运转情况良好，维持着日常基本执勤，但是因为有一名实验体从试验基地中脱逃，目前由我领队进行追捕，追捕工作……” “行了，”对方猛地打断他的话，“追捕就到这里吧，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关于那名实验体的追捕行动。” “可是……”杨少琪慌乱起来。 “这是命令。” “但是……”他还想着尽力挽回。 对面传来大力拍桌子的响声，“我说了，这是命令！你没听明白吗！” “是！” 但结果已经注定了。 杨少琪放下电话的时候，回忆起那天静人巍然不动的样子，自言自语道，“看来，你的背景，比我表面上看到的，还要深得多啊。” 第十一章 一个密布着精密仪器的实验室里，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其中来来往往进行自己所负责的工作，面孔中包含了老中青三代，来自祖国各地的人，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在各自的研究领域里的佼佼者。 而站在最前方一个大屏幕上，看着其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资料以及一些试验进行的状况，不时找出不符合预想数字并发出指令对试验修改的陈博士，无疑就是这些佼佼者中的佼佼者，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就在陈博士皱着眉头指着一个数据对旁边的助手说明，让他们去告知该试验负责人如何修正时，唯一的进出口“刷”地打开，有个穿青色制服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陈博士看向他，眉头皱得更紧，不满地道，“小铭，你又没换上工作用服装跑进来，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的实验非常注重环境要求，稍微有一点差错都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实验结果的。” 小铭弯腰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而大口地喘气，指着门口的方向，“那个……那个……”，好不容易等到呼吸变得稍微平缓点才将要说的话完整地说出来，“那个……有杨少将的紧急讯号，让您赶快过去。” “早说啊。” 陈博士也顾不上管他了，提步跑出实验室，来到联络室里，接通了来自杨少琪的讯号。 屏幕仿佛水质的纹路一闪而过之后，杨少琪的影像出现。依然是上次的装束，只是眉目间少了些上次看到的傲人的锐气，多了几分倦态。 “追捕怎么样？有结果了？”陈博士才不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关心也只关心与实验有关的事情。 杨少琪摇摇头。 “还没能抓回来？！”陈博士几乎是吼出声来的，“不是已经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了吗？你们都在干什么的？！” “不是没能抓回来，” 杨少琪纠正陈博士语句中的错误，“是不能抓回来。” “什么意思？” 杨少琪伸出右手的食指，向上指了指，“上面下了命令，追捕行动终止，关于你那编号5406的试验活体，不能再去动他了。” “也就是说，不允许把他追回来了。”陈博士抬头看他。 “你能明白最好了。”杨少琪状似满意地点点头。 “上面的人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这个结果像是让他非常不满，陈博士不住地用脚跺地，“他可是唯一成功的试验活体，对于我们这个项目的研究的下一步工作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就这么放着他在外算是怎么回事，让我们怎么继续接下来的研究。” “这个就是你的职责范围了，和我无关。”陈博士刚想要说什么，杨少琪的下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不过上面给了你一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 “那就这么算了？”陈博士还有些不甘的样子。 “陈博士，你要知道一点，”杨少琪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已经不是学术上的问题了，而是政治问题，再纠缠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陈博士打了个寒颤，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终于慢慢地低下头。 “最后奉劝你一句，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和你无关的，就不要太过参合进去。” 话音刚落，杨少琪的影像就消失了。 陈博士垂下的双手先是握紧成拳，定了好一会儿，又逐渐放开了，只留下了一个长长的、深深的，满是无奈的叹息。 第十二章 “静人，今天一起出去吗？听说市中心又新开了一家购物商场，去那里逛逛怎么样？” 收拾书包的时候，同桌凑过来对他提议道。 静人笑着摇摇头，“不了，今天我不出门。” “有事？”同桌好奇地问道。 “应该……怎么说……算是有事吧……”静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要给白做晚餐算不算是有事，而最后的结论是——“嗯。是有事没错。” “为什么我会有种想吐槽你的冲动。”说着想吐槽殊不知自己已经在吐槽的同桌道，“算了，既然有事的话就没办法了。” “不好意思啊。”老是拒绝对方的邀约静人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没关系啦，只是这周我每次邀请你都是以有事推掉了，”同桌的语气突然变诡异，“该不会是……抛弃了我，交了女朋友了吧。” “你想太多了。” 整理好书包，静人将其斜跨到左肩上，站起身，“那今天就这样了，下次有时间一定陪你去。我先回去了，bye。” “就这么说定了。Bye~”同桌冲他离开的背影挥手告别。 回到家看到站在二楼宽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白，静人将手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声音传入他耳中，白转过头来，“回来了。” “嗯。”静人分门别类的将买的东西从购物袋里取出来。 白走过来弯腰看一眼，“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啊。” “多买点，省得之后还要麻烦。” 白的眼睛展露像是一个笑的弧度，“你也会怕麻烦啊。” “当然啦。” 分好后，静人起身将东西拿到厨房的冰箱里。白分着拿了一部分，跟在他身后走到厨房。 那天的冰箱百分之百是用不了了，所以第二天静人就到电器店里买了一台新的冰箱，不过制冷功能没有前一台好用，打开冷藏层也只是看到一点薄薄的白雾。而残留下的那一枚子弹壳，则被静人捡起来放到房间的抽屉里收藏了。 白站在一边，旁观静人一点一点地填满冰箱，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厨房，修补了破损，重贴了瓷砖，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得人恍然若梦。 而世界，一开始就应当是这般的平静祥和。 “好了。”静人拍拍手，扭头冲着右手边的他咧嘴一笑，“准备做晚饭吧。” “嗯。”不自觉地点点头。 距离大追捕的那天，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在那天静人的电话后，追捕好像真的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落下了帷幕。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行动在一些人有意的掩盖下，逐渐地被大众给抛到了脑后。毕竟世界那么大，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离奇古怪引人眼球的事情，没有谁会一直盯着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一件事不放。 容易遗忘是人类的缺点，也是优点。 入夜，天幕暗沈，白站在窗边。城市的污染一直都在持续稳定地上升着，虽然人们总在喊着“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口号，但工业化的向前发展是不可阻挡的，愈趋严重的污染也就难以避免了。所以如今的天空—— 抬头看去，没有星星和月亮，厚实的一片黑暗，暗得人心里发慌。只有偶尔一扫而过的光柱照亮片刻天空，光里看到的还是黑暗。光柱的源头是矗立在城市中心的灯塔，它彻夜不息地运转着，一刻不停地在查看这座城市。 静人从三楼走下来，边用浴巾擦拭着还在往下滴落水珠的头发，边对白说，“我洗好了，洗澡水也帮你放好了，上去洗澡吧。” “哦。”白应一声。 “在看什么？”静人走上前，和他并肩站着。 “在看这座城市。” “在看这座城市？” 白的眼神专注，“我在看，这座人们花了几十上百年打造出的繁华的城市，它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呢。” 静人一言不发。两人沉默地站了好一会儿。 “我先上去洗澡吧，水凉了就不好了。”说完白就转身上三楼。 静人站在那儿，瞳孔里有一束光倏忽掠过。 “城市的繁华，还有多长呢……”他低头喃喃着。 这样平静的生活，又可以维持多久呢？ 第十三章 昏暗一片的实验室里，只有仪器散发着幽深湛蓝的光，助手弯腰低头看着被支立在一个巨大的密封玻璃箱中的试管，管里是泛着紫黑色的胶状物，其外被不到试管口的箱中所装的乳白色液体包围。此时试管内的胶状物表面逐渐地逐渐地冒出泡泡来，像是在慢慢煮开的水，然后毫无征兆的，胶状物突然由紫黑色变成了鲜红。 “博士，你快过来看！” 他急忙向在一边注意着屏幕上显示的数据变化的博士喊道，并连连招手。 “怎么了？” 以为这边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陈博士快步跑过去，等到了密封箱的面前，看到那试管内的变化，一时呆愣在那里。过了许久，陈博士伸手温柔的地抚摸着玻璃层，像是抚摸着情人的呃脸颊，自言自语道，“没错，就是这个颜色，没错，就是它……” 那红色红得那般鲜艳，红得那般亮丽，红得那样刺眼，血一样的红色。正是陈博士日日夜夜，梦寐以求得到的结果。 “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取得了这样的进展，真是……”陈博士喃喃着。原本因为唯一一个成功活体的逃脱，研究的困难大大提升，本来预期会出现的这一阶段的目标可能会从定好的时间延迟到无限长，却世事无常，反而比预先更早达成了目标。 “博士，我们要不要立刻向军方报告我们得到的进展？”另一名助手在他的耳边提醒道。 “对，必须得跟他们汇报才行。”每当有一个阶段性进展时，要立刻向直接负责他们实验的军方负责人汇报，这是定下的四大守则之一。陈博士刚迈出几步，感应门正要开启，忽然间他又停下了脚步。 “博士？”助手疑惑地看向他。 陈博士回想起那天对方告知要强制停止对白的追捕时的情景，急切的心情一下子就平息下去。“先不用忙着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他们。”他转头对两人道。 “可是……”其中一人迟疑着看了看反复出现在实验室荧光屏上的四大守则。 “这个阶段是一个关键性的拐点，我们还没有完全清楚出现这个结果的原因，所以必须先观察一段时间，确保无误后才能上报。”陈博士这样向他们解释。 虽然还面有踟躇，但两人都接受了陈博士的说法，点了点头。 尽管推迟上报不会对对方造成任何的影响，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但陈博士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报复快感。而且和军方的私人恩怨是一部分，他对助手所说的也不完全是借口，作为一名科学家，严谨性是必要的，不能轻易就肯定一个结果的正确性，用于验证的缓冲期也有其存在的道理。 “博士……”在暗自的思索过后，一个助手开口问道，“您以前说过吧，这次的试验是我们整个试验的转折点……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 “哦，这个啊。”陈博士笑了笑，“本来试验的各个阶段都要严格保密的，不过透露一点给你们也没关系。”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凑近两人，“因为这次一旦成功，我们的X试剂就能正式投入使用，进行大批量生产，在军事方面得到应用。” “但是后续不是还有三个阶段吗？”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改造出新人类。”陈博士似乎对军方带着些嘲弄意味，“而那些军事用的，只是对肉体进行一些简单加强的半成品罢了。” “是这样啊。”两人均若有所悟地点头。 而在试验基地某个普通的房间里，一个穿着制式巡视服的男人将耳边的窃听器放下，头顶军帽的帽檐遮去了大半的脸部轮廓，只能看见露出半截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线。 第十四章 几天后。 陈博士走在前往第六号实验室的走廊上，身后跟着他的两名助手。远远的一个巡逻士兵看到了他，朝陈博士敬了一个礼，陈博士微微颔首回应。 士兵从远处向他们走近，“陈博士。” “有什么事情吗？”一般来说，因为时间紧迫，除非有事，否则不会有找他们研究人员寒暄的情况。 “是这样，陈博士，今天有例行督察，由我负责。”士兵简洁明了地道，“希望您暂时给予我中央枢纽实验室的进入权限。”中央枢纽实验室，是所有实验的数据、结果、重要步骤汇总的地方，因此除了陈博士本人和他两个心腹助手外，其他人都没有进入权限。 陈博士微微皱起眉头，拿起腰间内部专用的通讯工具，向今天总领的军官验证了这个事实后，才略带不情愿地同意，“好吧，我今天上午让系统暂时对你开放。” 随后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助手，“小铭，你陪他一起去。” 所谓的例行督察，名义上是为了实验室的安全和保密而让精锐士兵对其进行可能的窃听仪器进行排查，实际上在陈博士看来，更大是为了对自己试验的监视。因此对于这样的行动，他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或者说，十分之排斥。 “走吧。” 陈博士一挥手，和那士兵一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进了第六号实验室里。 “博士，这几天我们已经明白了药剂出现变化的原因，也掌握了变化的规律，每日的观察也没有异常表现，是否应该把我们的进展向军方报告了。” 从第六实验室出来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助手在其身后试探着说道。 陈博士脚步一顿，停得如此突然以至后面的助手来不及收住步伐差一点撞到了他。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也好，不能老拖下去，是时候该通知他们了。”接着补充，“你现在立刻去连接杨少将，给他发一个讯号。” “好。” 在助手即将跑开时，陈博士看看周围随口问了一句，“小铭呢？” “哦，他和那名士兵进行例行督察还没有回来。”助手回答。 “这些军人，做事情是越来越磨蹭了。”陈博士又找到了一个攻击对方的点。 因为完全的密闭，没有什么光线进入，中央枢纽实验室里始终维持着一层薄暗笼盖的样子，与清晨的雾类似。两人行走在这样的空间里，小铭看着走在前面的人一直用小型探测灯到处检查，不耐烦地道，“好了没？可以走了吧？”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士兵回过头做了个手势。 小铭百无聊赖地甩着胳膊跟在后头，眼看着绕了一圈到最中央的区域，前方一束光晃过去，小铭一惊，来不及阻止，光已经打到了密封玻璃箱上。 “看这样子，你们已经彻底完成了啊。”士兵勾起一丝看不透的笑容。 小铭恍惚了一下，“嗯。” “所有的研究资料都放在哪？” “都保存在主电脑上。” 说完，仿佛一盆冷死从天而降，小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捂住嘴巴。糟糕，怎么会这个轻易就说出来了。抬头望向对方，他的笑容缓慢地加深。 “你是什么人？”就算是再蠢的人，这时候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说呢？” 话音刚落，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动作的，小铭已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士兵取下手腕上一直在放出声波的手表，以及别在衣襟的附带模拟他人声音功能的声波拦截器，将两样东西放在手上把玩，嗤笑道，“什么科学家，笨得像头猪一样。” 屏幕里的杨少琪看上去比先前的样子精神了许多，或者说锋芒又逐渐显露了出来，似乎他已经从失败中恢复了过来，再加上陈博士告知他的消息，面上更增添一分得色。 第十五章 屏幕里的杨少琪看上去比先前的样子精神了许多，或者说锋芒又逐渐显露了出来，似乎他已经从失败中恢复了过来，再加上陈博士告知他的消息，面上更增添一分得色。 “想不到你们的试验竟然进展得如此速度。上面一定会很高兴的。”杨少琪说道。 陈博士甚至也有心思和他开起了玩笑：“那是不是今天的例行督察就不用了？” “什么例行督察？” 对方作出意料外的反应，陈博士看过去：“今天不是例行督察的日子吗？” “原本是这样安排没错，但是由于军方的原因，今天的例行督察取消了。”杨少琪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语气严肃起来，“怎么了？” 电光火石间，回忆定格在了询问的那一幕，瞬间明白了不自然的地方。“糟糕！”陈博士大喊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主电脑的光闪闪烁烁，蓝白交替着变换，冷冷地照映出面前的人。一张肃穆的脸，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有紧张的情绪被很好地收敛在了肌肉线条中，双手在操作台上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来回动作，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屏幕。 还差一点，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了…… 有些微的汗从他的额头渗出。 门却不合时宜地打开，最糟糕的情况还是真正的发生了。 “你在干什么？”陈博士就要跑过来阻止他继续下去。 尽管状况突然，但他还是维持了基本的冷静，一个刹那按下运行键，转身就对已经逼到身后的陈博士一个飞踢。实打实地踢中，陈博士飞起撞到后面的试验台，无力地滑落瘫软在地，血从额头流下来。 士兵从怀里掏出刺刀，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就扎进了陈博士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陈博士动弹了几下就没了声息。似乎就这么死掉了。他转身，打算继续没有完成的任务。 而本以为死绝了的陈博士，右手动了动，慢慢移到试验台某处难以察觉的凸起，然后用力地摁下去。 “嘟嘟嘟！嘟嘟嘟！——” 主电脑突然出现无法掌控的异变，“注意！注意！资料自动销毁程序即将在十秒后启动……十……九……” 他回头，果然陈博士并没有死透。“该死的！”恨恨地骂了一句，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他又回头，双手翻飞不停企图终止这个程序的启动。 但是不知道意外按到了什么，原本的倒数声忽然变成了警报，“警告！警告！基地即将于五秒后启动自爆，五……四……” “什么玩意儿？！”士兵扭头就跑。 但下一秒，爆炸的烈焰就连同着他和倒地的陈博士一起吞没殆尽。 整个基地轰然破碎。漫天的硝烟纷飞。 而一种奇异的粉尘，也随着浓烟滚滚四散到空气中，乘着风向更远的地方扩散。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想到，这将导致了一场人类的大灾难的发生。 “你在干什么？” 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静人一眼就看到了依靠着墙壁坐下，单手放在支起的右脚上的白。 “吹吹风。”很符合白的简短回答。 静人在他旁边学着他坐下，“这样做容易感冒的。” “我不一样。” 夜晚的空气湿寒，一阵风吹过，静人就禁不住地打个冷颤。白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静人的身上。 “你和我不同，还是快点回去吧。”白说。 “但是我想陪着你。” 零星的光，但不是星星的光，星星这样美好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光是城市霓虹延伸到这里残留的一点碎片，不多，但足够看清楚远方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 白嗅了嗅，“这风里，有股熟悉的味道。”他的眉头皱起来。 “怎么啦？”静人不解。 “不知道，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白望着静人，“你要小心。” “嗯。”不明所以，但静人还是使劲地点点头。 “明天，或许就是明天……”白小声地呢喃着。 粉尘随着风飘扬到一个漆黑的巷子里，那里面最深处躺着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脸部像是用硬物砸烂了大半。 风将粉尘从尸体塌陷大半的鼻子送进去。尸体的手忽然间动了动，惊走在它身上来回爬行的虫鼠。 原本应该无法再活动的尸体，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一场，全人类的、恐怖的大灾难。 ——第一篇章·完—— 第二篇章：世界崩溃 第一章 一片废墟之前。 一个面露威严之像的老者，旁边跟着一名英俊挺拔的军官，两人走在于一地残骸中被人工清理出来的一条狭窄小道，远望两个人似乎是并排而行，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那名军官是以难以察觉的距离落后于老者走着。 “少琪，你不用这么紧张的。”老人对身旁的军官说。 杨少琪正色道：“是，军长！” “你啊……”老人似乎对他的反应不满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依旧是前后分明的走着，老人走到废墟的最中心处停下，杨少琪也随之停下来。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的边缘处，原先停留在上面的紧密有序的基地建筑早已化为飞灰，几架直升机盘旋在上面飞行，一列列士兵井然有序地环绕着废墟进行着挖掘行动。 老人向远处站在高处监督着士兵工作情况的一名军人招了招手，他看见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来到老人跟前时先“啪”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才说道：“七连二十一排排长张作霖到，长官，请指示。” “挖掘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老人问道。 “报告长官，大致工作已经完成，最迟五分钟后就可以挖到最里面。” “很好，你回去继续吧。”老人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是！”他又是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老人看着大片的建筑瓦砾，“陈博士是我们国家顶尖的科学家，他为了我们国家而牺牲，一定要给他的死一个交代。”像是在呢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的杨少琪听。 “一、二、三！” 挖掘组那边，随着最后一下挖下去，层层的瓦砾碎石终于被移开，于断壁残垣中发现了掩埋其下的陈博士的尸体。 也许说是陈博士的尸体并不准确，因为尸体已经是血肉模糊，脑浆和凝固成黑色的血液搅合在一起，根本难以分辨其本来面貌。 “找到了，找到了！” 远远听到了负责挖掘的士兵兴奋的喊声，老人和杨少琪均面上一喜，正打算走过去，那些兴奋的叫喊声忽然就变成了惊恐的声音。 “怎么了？” 两人快速跑过去，士兵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一般骚动连连，四散着向外围狂奔。杨少琪身手敏捷地抓住了一个朝他们方向逃跑的士兵，“你们跑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怪、怪、怪物啊！——”士兵指着身后哭喊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杨少琪也禁不住后退一步，手上抓着士兵的力量一松，士兵抓住时机从他的手中跑开。 杨少琪也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理会士兵的逃跑，“这个是……” 在他的瞳孔里，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慢慢地站起来，面前有一个士兵吓得呆愣在原地，等到发觉要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尸体一把抓住了他，然后对准他的头颅，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高高的鲜血喷涌，伴随着大块大块的皮肉。 白今天难得一次地起得比静人晚，下楼的时候看到静人就守在电视机前眼睛对准屏幕目不转睛。 “你在看什么？”好奇地凑过去。 “喏，这个——”静人的食指指指电视机，毫无例外是静人每日早上必看的国家电视台，上面正在播报着一则爆炸事件，标题倒是起得很吸引人“国家级秘密试验基地发生不明原因爆炸，疑似是外国间谍入侵造成”。 等到白看清楚电视机上的拍摄画面，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是我所在的那个试验基地。” “嗯？”静人扭头看向他。 “我当时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尽管是淡淡的口吻，但静人还是感觉到了掩藏在里面的隐隐怒气。 第二章 等到白看清楚电视机上的拍摄画面，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是我所在的那个试验基地。” “嗯？”静人扭头看向他。 “我当时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尽管是淡淡的口吻，但静人还是感觉到了掩藏在里面的隐隐怒气。 “没事的，你已经离开了。” 静人将手搭放在他的肩膀。 “嗯。”闭上眼，似乎还能够回到被关在那里用于研究的日日夜夜。 “那个基地，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的未来，是属于你自己的……” 渺渺的虚空里，是谁落下的一声叹息。 “那我去学校了。” 玄关前，静人和白挥手告别。 “好的。”白也挥手。 “今天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去周围逛一逛。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但你除了买必需品以外都没怎么外出过，这样下去可不行。融入这里的第一步就是要熟悉周围的环境。” “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几次了。”白略带无奈地道。 “正是因为每次说你都没有做，所以才要说好几遍啊。” 虽然知道静人是为自己着想，但是总有那么一个声音阻碍着自己去迈出那一步。有时候看到拖拽着一家三口地出游，白不由自主地就会绕路而行。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简单到理所当然的。 “今天我一定会试着照你说的去做。” “不是试着，是一定。”静人有种恨铁不成钢感。 “好——”以长长的尾音作后缀，白上前一步，“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听我的，今天把这个带去学校。”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静人拿到手里一看，是自己收藏在卧室里父母在成人仪式上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散弹枪。 “这个……”静人抬头看他，“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就当是我的任性的要求吧。”白说，“不能只有你的条件嘛，只要你做到，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静人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但只是一对漆黑的眼眸。 “我知道了。”静人将散弹枪收拾进书包里。 “那一路走好。” “嗯。” 静人走出去后，回头看看，自家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如今在日光下闪耀着明晃晃的色彩。 蛮适合做一个故事终局的背景的。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静谧的校园，唯有虫鸣鸟语偶尔增添一点活力。上课时间的学校，除了教学楼以外的地方，都掩埋在一片沉寂里。也许可以这样说“死一般的寂静”。 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 “！、！、！！” 连续不断的敲击声响起，像是有人在猛砸着学校的大铁门。 在值班室里吃着自家老婆送来的大肉韭菜饺子的门卫停下了把饺子放进嘴里的动作，手上的筷子搁置在碗碟上，侧耳听着。 “！、！、！！！、！、！！” 砸门声没有停息的征兆，反而一下比一下响亮。 “搞什么毛子玩意儿啊。” 门卫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从值班室里走出去，顺手拿起了斜靠在墙角边的警卫棒。 “喂，你在干什么呢？” 一出去就看到门口有个穿着貌似上班族的中年男子双手握拳在使劲地敲击着大门，大门的锁也被敲得上下翻飞。门卫一脸凶相地朝他吼了一句，但男人丝毫没有理会，像是一个机器人般，目光呆滞地，机械地重复着砸门的动作。 “说你呢，还不快点停下来！” 门卫提高音量连续喊了几次对方都没有反应，提起警卫棒就想走过去。 远处秃了大半头顶的教务主任也带着几个教师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教务主任向门卫问道。 说话的间隙里男人依然没有停下，大门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让我来教训教训他吧。”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体育老师自高奋勇，挽起衣袖就向门口走去。 旁边的一位女老师出声提醒：“刘老师，注意掌握分寸。” “看我的。”他向后比了个手势。 没有人察觉到那个男人身后有一个爬满了蛆虫的伤口。 第三章 这一节静人班级上的是数学课，理所当然地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又跑题跑到了千米之外。班上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开了小差，静人也不在特别范围内，同样跟着走神。闲极无聊地往窗外看去时，正好是门卫走出值班室的时候。 静人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看见了在门口发生的争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的不同寻常。 从门卫向砸门的男人嚷嚷到教务主任出现，再到体育老师自告奋勇地要去教训一下那个男人。静人目不转睛地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 直到—— 静人的眼睛猛地一缩。 “你在看什么呢？” 同桌好奇地凑过来，也探头出去看。下一秒，瞳孔和静人一样因为惊恐而收缩。 “你在干什么，学校可不是能让你放肆的地方。”体育老师用一只手拉紧男人的衣领提起他。 男人僵硬地转过头，呆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他妈的没听到吗？！”体育老师被他的样子激起怒气，提着他就朝铁门砸。 女老师正要制止：“刘老师……” 谁知道那个男人忽然就大张嘴，一口咬在体育老师的脖颈处，嚼食几下，皮肉带着淋漓的鲜血被撕下。 体育老师一声响彻校园的惨叫，松开了提着男人的手，他在原地摇晃了几下，“扑”地倒下，潺潺的血不断从脖子涌出。 “骗、骗、骗人的吧，就这么死掉了……”教务主任四肢颤抖个不停。 倒是女老师强忍着恐惧的心情走过去，“刘老师……刘老师……”试探着喊了几声，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体育老师缓缓地撑开眼皮。“太好了，刘老师，你没有死太好了……”沉浸在喜悦中的她没有注意到地下的人完全翻白的眼眶。 “我先带你去医务室止血吧。” 女老师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却被他顺势一把拉了过去。体育老师睁着没有感情的眼睛，对着她的脸张嘴啃食。在几声凄厉的叫声中，血朝着天空喷射。 “杀、杀、杀人啦！——” 教务主任一边喊着一边跑开。 已经吓呆了的另外几人这才想起要逃跑，纷纷丢下手上的东西逃逸。门卫甚至还因为太过害怕而摔倒，紧接着就立刻爬起来迅速地跟着前面的人跑走。 学校的大门前，流淌的血逐渐凝固成褐色。被啃食了半张脸的女老师动弹了几下，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咧着一张滴着血的嘴巴，直直地盯着逃跑的几人。 “这到底是什么啊？”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同桌呻吟道。 静人强压下恶心的感觉，转过身对他道，“我们不能再呆在教室里了。”静人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携带有散弹枪的书包的抽屉里。 “啊？”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静人着急地说，“刚才你也看到了，已经有两名老师被杀死了，再继续留在这里非常危险，间桐，我们要逃走！” “你说得对！” 同桌间桐迅速起身，“我们现在就走！”说完拉着静人就往教室外跑，临走前静人还顺手将一直抓在手里的书包带上。 不明状况的同学看到了两人的举动立刻一阵骚动。 “你们这是干什么？！公然破坏课堂纪律吗？！” 还在上面讲课的数学老师愤怒地大吼道。 而两人早已不见了影踪。 第四章 “现在到哪里去？” 一路跟着前面的间桐沿着螺旋式阶梯跑下二楼的静人向他问道。 “先到教学楼B区的棒球部活动室。” 丝毫没有减缓步调的间桐带领着静人一路穿梭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最后在一个活动教室前停下。他回头笑了笑对静人道，“即使是逃跑，也要先带上护身的武器不是吗。” “如果是武器的话，我有。” 静人说着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那一把散弹枪。 间桐看到他手里的枪时略微错愕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开门，从角落里那一个放置训练器具的篓子里，拔出两根棒球棒。 “我不用……”静人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拿着吧。” 间桐把其中一根扔给静人，“枪的话用完了子弹就没用了，武器总是多多益善，好歹你也是跟我在武术部练过的。” “说得也对。”静人笑着点点头。 “走吧。”间桐握紧了球棒，眼中发出凌厉的光。 静人“嗯。” 就在这时候，从外面泄漏进了广播的声音。 “吱呀、吱呀”地广播启动前兆。 静人和间桐离开后的教室，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还沉浸在竟然有人敢公然无视规章制度逃课的冲击中，就在这时候响起的广播声把他们从这种情况中拉回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听声音就能得知是经常在晨会上讲话的教务主任，只是此时他不复讲话时的闲庭自若，而是流露出难以掩藏的慌乱和恐惧。 “学校内正在发生一起十分恶劣的暴力事件……” 不管是其他正在上课的班级，还是在操场上进行体育活动的班级，抑或逃课在校园角落里偷偷吸烟的不良少年，都停下各自的活动，转头看向广播声音的来源处，安静地听着。 “……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尽快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难……” “看来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的巨大危害性了。” 一直都在听着的间桐扭头对静人说出自己的评价，“学校还是有明白的人的。” 静人沉吟道：“那么看来，应该可以很好地控制这件事……” 话还没说完，情况便急转而下。 “……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尽快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难……” 这句话才说出口，就听到一阵杂乱的“乒乒乓乓”的东西倒地声响，广播出现“滋滋”的杂音。 “你要干什么？！不，不，不要过来……” 似乎被什么紧逼着一步步退后，最后听到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广播的杂音愈发地大，“滋滋滋”地转个不停。 “求求你，不要啊！——” 一声强烈的悲鸣后，是“哢兹”的啃咬，伴随着喷出的鲜血，撒了一地。 “嗒”的一下，广播彻底息了声响。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没有一个人动，所有人都呆滞地保持着听广播时的姿势。 连风也似乎停止了，树木静止住，整个校园像是成为了一个废弃之地。唯有天空飘浮的云朵四处游荡，变换着光线折射的角度。 教室的讲台上，一根截断了一半的粉笔由于桌面的不平整从先前放置的地方向桌外滚动，然后呈水平线掉落下去。 与地面相碰撞，“啪”的一下，发出粉笔折断的清脆响声。 所有人像是突然间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哗啦啦”地一群人向着教室两边的出口涌去，推搡拉挤，喧嚣沸腾，强壮一点的直接把堵在前面都一把推开，也不管他是撞到了墙上还是桌上，即使是老师，面对着挡住了出路的学生，也毫不犹豫地撞开。 楼道是飞快奔跑的人流，密密麻麻的头颅却像是流水一样往下游奔涌，偶尔有不小心绊倒的学生很快就被后来的人群淹没，接连不断的脚踩踏在他的身上，五官渗出了血流，微弱的哀鸣一声就再没有了声息。最后差不多全身都被踩烂了，只剩下一堆血肉混杂的躯壳。但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看一眼，这根本不能让他们分出甚至一秒钟的时间。 这样的情景，随时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着。就像是人间炼狱一样的存在，弱者消亡，只残留着一滩血浆证明他曾经的存在。 第五章 “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间桐透过窗看一眼蔓延到整个校园的混乱，叹息一句。 因为两人是在距离主教学楼较偏远的社团活动室，并没多少人，所以还是维持着平稳的现状。但也只是暂时而已，阴霾一旦笼罩下来，就没有哪里可以避免陷入黑暗的绝地。 静人在教室里找到了一根绳子，用它将棒球棒简单但有效地系在腰间，然后拿起散弹枪，转头对间桐说，“我们不能再停滞在这里了，不然我们很快就会陷入相似的境地里。” “没错，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间桐将目光收回来，眼神变得坚毅，“我们还没有安全，必须先想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 “可是现在所有的楼道都被堵死了，人群都处于疯狂状态，我们这样下去反而更危险。”静人对他说。 间桐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头道，“跟我走，先去楼顶！”说着就往外奔去。 静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边维持着前进的速度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去楼顶？” “因为我们的教学楼背后紧邻着一栋废弃的旧教学楼，据我所知，那里因为过于破旧，所以没有封锁，可以畅行无阻。”间或他抽空回头回答道，“那里还和后门很近，只要我们从这里的楼顶跳过去，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静人的一声大喊打断：“小心后面！” 间桐只来得及回头，看到一个缺了半边肩膀的丧尸嘶吼着扑向他。 “低头！”静人喊着越向前一步，用左手压下间桐的脑袋，另一只手举枪、瞄准，“砰”地一声在间桐耳边爆炸开来，丧尸的脑袋像是被劈碎的西瓜四散纷飞，白色和红色混杂的浆液喷到墙壁地面上，还有少部分溅到了两人的身上。 事情发展得太快让间桐还来不及反应，直到都结束后才意识到先前的惊险，一股后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心有余悸。 “谢谢你，静人。”他郑重地对静人道谢。 “没什么，”静人摆摆手，“以后记得要多加小心。” “嗯。”间桐重重地点头。 静人扫了眼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声息的丧尸，心想平时看多点生化危机这样旧时代的老片子还是挺有帮助的嘛，不然也不会想到头部是它们的弱点。 “静人，抓紧时间。”跑到前面了的间桐回头招呼还停留在原地的静人。 “哦。”静人应了一声赶紧跟上去。 一路绕着螺旋式的阶梯往上跑，中间也碰上了几只零散的丧尸，在有了防备的静人和间桐手下很快就被消灭。以往静人不时会对学校里领导建这种华而不实的楼梯牢骚几句，现在却是要感谢他们建造的这个楼梯给了他们足够舒展身手的空间。 终于到了楼顶，楼顶的铁门刚好是打开的，两人迅速地穿过门口到了天台。却想不到丧尸也开始扩散到这样的高处了，但幸好还没有多少，静人和间桐合作，联手除掉了天台上的几只丧尸。 地上还有一个被丧尸们啃食了下半身的男生尸体，面目扭曲狰狞，身下的血沿着缝隙向四周流动扩散。静人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就捂着嘴扭过了头，太过凄惨的死相连他都无法再多看一眼。 只是这一扭头就恰好让他看到了楼底下校园大操场的情景—— 校园里遍布着游走的丧尸，到处都溅染了鲜红色，断臂残肢四散在各处，几乎看不到活人，有几处丧尸三五成群的聚集成一个圈，中间是来不及逃跑的学生，惨叫着被大快朵颐，不时有一块快的内脏或血肉飞出来。 “这个到底是……这个到底是什么啊？！” 难以抑制的恐慌的喊叫响彻了校园，惊得一群树上的鸟和着怪异的叫声扑棱棱地飞走。 第六章 这片街区异样的安静。 白从未觉得这样的安静过。 关掉了一直在看的电视，没有了里面传出的声音，没有了机器虚拟出来热闹氛围，白才突然间意识到一种不对劲。整个世界像是在他关上电视的一瞬间沉默了，没有人们聊天谈论八卦大声喧嚷声，没有汽车碾压马路声，没有虫鸣鸟叫，甚至连风声也停住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以往这个时候，本应该是老人晨练回来，带着小孩的一家去逛公园，的士搭乘去上报的人才对。即使房子的隔音再好，也能够泄漏出一点声音进来。 白从沙发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低头看去，铺得平整的马路从这头延伸到那头都是空荡荡的，两边的行道树仿佛一座座雕塑，凝固了在原地。 非常的不对劲。 直觉告诉白有什么东西在他没能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改变。他想到了早已去学校了的静人，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连带着回忆起了静人早上和自己说的话“融入这里的第一步就是要熟悉周围的环境”。或许是该出去看看，白暗自握成拳头。 走下楼到玄关处，白正想打开门时又停顿了一下，接着折返回去，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借着逐渐清晰的光线看清楚了，是一根上头大下头小的短棒，和！面棒差不多的长度。 他这才开门走了出去，早晨的好天气不知道何时消失不见了，一层灰暗的云飘过来，不是厚实浓密的云，而是像轻纱一般，细密浓稠，将过于明亮的光都遮蔽住。剩下黯淡的光线丝丝缕缕的投落，泛出阴冷的色泽。 白回头看一眼，阳台上晾晒的衣物，灰暗的模样，仿佛一张懊丧的脸。 废弃的旧教学楼和新建的教学楼间隔着大约三个步子的空隙，在楼顶往下望去，中间没有任何的格挡，八层楼的高度足以让人心生恐惧，稍微一个不注意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的后果。 静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静人？”前面的间桐回头问道。 静人有点支吾：“那个……我有点恐高。” “没事的，不用害怕。”见静人还是犹豫不前的样子，他说，“这样吧，我先过去，我在那边拉你一把。” 说着间桐跳上去，一个纵跃，稳当地落在了对面的墙沿。接着翻身下去，转过来对着静人伸出手。 “来，静人，跳过来。” 静人踟躇了一下，还是上前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嘿咻。” 随着间桐用力一拉，静人纵身一跳，虽然落地时不怎么稳定，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这次要换我谢谢你了。”静人拍拍手道。 “这不算什么。” 忽然间静人举起枪，对准了间桐。间桐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就听到一声枪响，子弹飞射而出。 间桐条件反射的闭上眼，子弹却擦着他过去，落到了身后，“噗”地一下响声。他睁开眼转身看去，地上躺着一只击烂了头部的丧尸。 “吓了我一跳，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间桐按住狂跳的胸口，对他竖起大么指，“不过枪法不错。” “因为有练过。”静人笑了笑道。 两人正想接着一口作气地往楼底冲刺的时候，下方传来一个高昂尖锐的女声。 “救命！救命！——” 间桐和静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声音来源奔去。 白沿着街道，愈走愈心惊，先前在楼上从远处看没有看到，其实街道两边多数都残留着血迹，还有更多的血溅在树上，粗壮的树干是一片触目的褐色。 不时能够看见散落在街道边缘的碎肉块，还有大肠小肠之类的内脏。仅仅是光凭猜测就能想象出这里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事情。 “嗯？” 隐约听到了左边的居民房传来了动静的声音，这样一直走在死寂的街道的白心里一动，立刻调转方向朝动静的出处跑去。 第七章 两人正想接着一口作气地往楼底冲刺的时候，下方传来一个高昂尖锐的女声。 “救命！救命！——” 间桐和静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声音来源奔去。 白沿着街道，愈走愈心惊，先前在楼上从远处看没有看到，其实街道两边多数都残留着血迹，还有更多的血溅在树上，粗壮的树干是一片触目的褐色。 不时能够看见散落在街道边缘的碎肉块，还有大肠小肠之类的内脏。仅仅是光凭猜测就能想象出这里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事情。 “嗯？” 隐约听到了左边的居民房传来了动静的声音，这样一直走在死寂的街道的白心里一动，立刻调转方向朝动静的出处跑去。 是一幢四层的小洋房，白绕过围墙，就看到了三楼的阳台。那里一个中年妇女拿着一根晾衣杆朝一个男子打去，男子理也不理，猛扑向她，对准妇女的脖颈张嘴咬下去，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没过几秒就咬断了脖子，鲜血四溅，失去支撑的头颅从阳台边缘掉下去，骨碌碌地滚到了白的脚边。 白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断裂的气管，白色夹杂着红色的颈骨，女人的眼睛睁得浑圆，嘴巴张大，十分可怖。 在他这么一个呆滞的时间，一个清晰沉闷的钝响，白抬头，看到的是那个男子从三楼阳台掉了下来，然后缓缓、缓缓地又爬起来。 四周传来窸窣的声响，白环视一圈，两边的杂草丛中又出现了几个和那男子一样怪异的人，慢慢地向他走近，然后又出现几个，紧接着后面的还有几个，这样持续了大约一分钟，足足有几十个成一个圆将他包围在了最里面。 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后背紧贴在树木的枝干上，刚才从家里拿出的短棒滑落到手掌，反手握住。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怪物，不过……” 白话音刚落，就一个蹬腿，如同飞箭般射向在逐渐靠近的一群丧尸，手上短棒同时挥出，一个横扫，带着呼呼的劲风，前面的一排丧尸均被扫下。 背后离白还有一点距离的丧尸像是明白现在是个攻击他的好机会，正后方、左下方、右下方，三面的丧尸猛地朝他飞扑过来。白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的后背像是也生了一对眼睛似的，双脚叉开落地定住，然后转身又是一个横扫，准确地击打中了飞扑而来的丧尸，“噗”“噗”“噗”地三个落地声，没有一个落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白俐落地结束了战斗，收回短棒。 才说完没多久，身后就有一只利爪带着破空声袭向他的后脑勺。 “！” 白凭着自己对于危险敏锐的直觉一个侧身，险险地避开了来自后方的袭击，成爪状的手擦着他的发丝而过。 他回过头去，先前击倒的丧尸已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攻击他的就是一个最先站起来的丧尸。 “居然这样还不倒下吗？”白清楚自己刚才已精准地命中了人体最为脆弱的颚骨。 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前后左右四周围的丧尸已经慢慢包围了他。 既然这样的话…… 电光火石间，白忽然间想起前几天静人拉自己陪他一起看的名叫生化危机的电影。 一只丧尸张大嘴朝他咬来。 白一跃避过，然后双手握住短棒，从上往下砸到这头丧尸的头上。巨大的冲击力带来的是四分五裂的脑壳，红白色的液体四散，丧尸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再没有起来的迹象。 果然唯一的弱点就是脑袋吗？ 白微微一愣，一个丧尸抓住机会就向他袭来。等到发觉时丧尸的尖锐的爪牙已经近在咫尺。 第八章 学校里。 丧尸摇摇晃晃地游荡在校园里。 雪见看着眼前向她步步逼近的丧尸，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的余光瞄到了左手边桌子上排列在架子上的化学药剂，一咬牙，就在丧尸将要向她扑来的时候，快速地拿起桌面上装着浓硫酸的窄口瓶猛地仍过去。 瓶子砸在丧尸的头上，受到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炸裂成碎片，浓稠的油状液体倾洒下来，一股脑地泼到丧尸的头皮上，冒起阵阵的浓烟，发出类似烤肉的“滋滋”声。雪见眼睛扫过去，它头盖骨裸露了大半，血肉模糊，五官糊成了一团。一声像是痛苦的嘶吼声后，“轰”地倒地。 她捂住嘴，一阵阵的酸水涌上来，但依然强自把呕吐感压了回去。雪见撇过头，尽量不再看见倒地的丧尸。 不过，幸好留在这里的化学药品还能派上用场。她想着。 雪见今天刚好接到领导的通知让她把以前存放在废弃教学楼的化学物品给回收到最近新建的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化学仪器、药剂的储藏室，花了多少多少资金她不清楚，不过那些所谓的领导肯定又能从中捞上了一笔是肯定的。 她就是在收拾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广播声，而接下来的一切都让她猝不及防，不管是教务主任的惨死，学生老师的恐慌大逃亡，甚至于真正的丧尸出现在她面前，都让她措手不及。 雪见稍微平复一下杂乱的心绪。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她不敢望向窗外，自从开始时看了一眼见到那般血腥恐怖的情景后她再也不敢望过去了，因为她知道，情况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有所好转，而必定是越来越糟糕。 首先得逃出去。雪见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地上的丧尸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雪见拿起桌边还剩的一些药剂以做防身之用，正准备绕过丧尸的尸体离开，突然间地上的丧尸猛地站起来。 她一惊，因为视觉的冲击往后一退，却被正好倒在后方的一个椅子绊到，跌坐在地上，手里的一瓶稀盐酸也飞脱而出洒落在地，就在一手之隔处冒起一阵浓烟。 丧尸听到动静转向她，一张五官和血肉模糊在一起的脸。 雪见吓得动弹不得。 “救命！救命！——” 映照在雪见瞳孔里的，是逐渐逐渐在放大的丧尸的身影。 “砰”地一下大门被撞开，扬起纷纷扬扬的尘埃。巨大的声响也吸引离雪见近在咫尺的丧尸的注意力。 间桐双手握着球棒俯冲过去，在丧尸头部方向来一个横扫，砸破了它的脑袋，顺势将它的身体给砸到了后面的那堵墙壁上，血浆溅到间桐和双手抱头的雪见的身上。 失去了头颅的丧尸无力地滑落，墙壁多出了一道血痕，终于没有了活动能力。 原本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死定的雪见听到外面一连串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雪见老师，你没事吧。”间桐一看才发现刚救下的人居然是给他们上化学实验课的老师。 “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 间桐伸手拉她一把，帮已经腿软的雪见站起来。 看了看自己的学生，“你们也是要逃出去吧，”雪见说道，“地下停车场有我的一辆小车，离这里也近，开车冲出去应该更好。” “那事不宜迟，”间桐点点头，“赶快吧。” 一边的静人将腰间的球棒扔给雪见，对她说，“拿着这个防身吧，丧尸只有打爆了它们的头部才算是真正解决掉了。” “嗯，我知道了。”雪见把碍事的化学药剂全数丢掉。 “走了！” 间桐招呼一声，后面两人紧跟着他冲了出去。 白握住受伤的右臂，扫视一眼这个惨烈的战场，一个一个的丧尸躺在地上，有的是没了手，有的是腹部开了一个贯穿前后的洞，有的是腰间少了一块皮肉，但它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没有了头。 他喘着粗气，握着伤口的手摊开在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第九章 白握住受伤的右臂，扫视一眼这个惨烈的战场，一个一个的丧尸躺在地上，有的是没了手，有的是腹部开了一个贯穿前后的洞，有的是腰间少了一块皮肉，但它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没有了头。 他喘着粗气，握着伤口的手摊开在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突然间心脏传来一股强烈的悸动，白感觉眼前的景象出现一瞬的模糊，接着内脏燃起一种像是要烧掉一切的灼热感，那灼热感通过身体四通八达的神经流向四肢百骸，那种痛苦使他禁不住弯腰捂住胸口，十指往掌心处微微弯曲。 但幸好这样的灼热感倏忽而现又倏忽消失。从外面看白的话，就会看到的是血管几近爆裂的通红从脖子一直蔓延到额头，接着又从额头至脖子一路逐渐消退。 “这种感觉……和那时候一样。” 白喃喃着。他回想起某个暗无天日的日子，一种被命名为“X药剂”的液体顺着一根么指粗细的针管灌注进自己的身体里，整个人在一张玻璃柜中翻滚来去，那种从身体内开始的要把自己燃烧成灰烬的感觉。 即使现在，只要稍微联想到，就会禁不住地颤抖，仿佛噩梦一般纠缠着自己的情景。 白抬头望望，阳光已经彻底不见了，原本残留着的那一丝温暖远离了这片土地，晦暗不明的天空飘浮的是薄薄的尘埃。 “不知道静人在学校里怎么样了？”白看着堆积着尸体和到处流淌着鲜血的居民区，“虽然是在相对封闭的校园里，但既然外面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即使是学校也难以避免……” 静人现在很危险！ 心中一旦浮现起这个念头，白就没有办法再镇静下去。 必须马上赶到学校救他！ 他握紧了拳头，也不管自己的伤势，立刻朝着静人所在学校的方向飞奔而去。 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 一个男老师和一个女学生死命地奔跑以期逃过后面丧尸的追赶，但也许是跑了太长时间，一直紧跟在男人后面的女生逐渐开始跟不上他的步伐，脚步一点点地慢下来，而身后的丧尸也离她越来越近。 “老师，老师……等等我……”眼见着距离被慢慢拉大的女生发出像是哭泣的恳求。 男人“呲”了一下，“傻子才会等你呢。”步伐没有放缓，反而愈发加快了。 丧尸就要追赶到女生了，不想就这么死去的女生拼命地一伸手拉住前面男人的衣袖。 被拖缓了的男人转头露出狰狞的面容，“你这个臭婊子！”一把扯开她的手，使劲将她一推，正好将她推到了后面丧尸的身上。女生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老师，救救我，老师……” 男人一勾嘴，“你就做为我拖缓时间的盾牌吧。” 后面传来牙齿绞合的啃食声，一下短促的哀鸣后，就彻底没了女生的声息，只剩下丧尸一下一下咀嚼的声音。 终于跑到了自己停的车附近的男人面上一喜，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了他没有注意到被车子遮掩了身形的一头丧尸。 丧尸听到有声音出现在附近转过头来，一把伸手掐住男人的脖子抓过去。男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下一秒就被抓住他的丧尸咬断了脖子。大动脉喷出的鲜血溅了大半的墙壁，那个笑容彻底凝固在没有了呼吸的男人脸上。 “砰砰”地几下枪响随后而至。游荡在停车场的几头丧尸的脑袋纷纷破碎。 静人收起手上的枪，最前面的间桐“踏踏踏”地从入口飞奔下来，检查了一下那个女生和那个男老师的情况。 “我们又来晚了一步。”他惋惜道。 尤其是那个女生，面部的血肉都撕下了一块块，死状之凄惨令人不忍目睹。 第十章 “砰砰”地几下枪响随后而至。游荡在停车场的几头丧尸的脑袋纷纷破碎。 静人收起手上的枪，最前面的间桐“踏踏踏”地从入口飞奔下来，检查了一下那个女生和那个男老师的情况。 “我们又来晚了一步。”静人看着两人的尸体惋惜道。 尤其是那个女生，面部的血肉都撕下了一块块，死状之凄惨令人不忍目睹。 雪见左右看了看，转向左边，“这边！”对着后面的两人道。 “走吧，”间桐朝还站在原地的静人招手，“我们必须走了，现在不是为别人悲伤的时候，如果我们不能逃出去的话，我们也只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嗯。”静人再次望了一眼，还是毅然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长长的、长长的叹息。 而那边的雪见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停留在不远处的过道上，看见两人赶过来，响了几下喇叭用来向他们表明自己的位置。 谁知却吸引了还没被消灭干净的残留丧尸。 不知道哪里飞扑出来的丧尸，一只猛扑向驾驶座靠左边的窗口，一只则是扑向正前方的挡风玻璃。雪见微微一愣后就迅速地反应过来，一手拿起支在座位边上的球棒格挡住丧尸伸进来的手，然后身体向后仰，一个飞踢将试图将身体挤进来的丧尸踢飞出去。 静人赶到车子附近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丧尸在前盖上用身体撞击着挡风玻璃，撞得“！！”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撞得玻璃破碎一般。而稍前面一点的墙角，一个丧尸正奋力站起身。 “你解决那个，这个归我。”静人指指站起来在慢慢走近的丧尸，又指指汽车前盖上的丧尸，对到自己旁边的间桐说道。 “好！” 间桐应了一声就冲过去，一个肘击撞到丧尸胸口，然后顺势将球棒挥过去，还没站稳脚步的它立刻就被间桐砸得脑浆破碎。 他解决完自己的目标转过头时，正好看到静人吹散枪口的嫋嫋硝烟，把枪别回腰间。 “上车，快一点！”雪见从车窗探头出来喊道。 静人点头拉开了后面左手边的车门，低头钻进车内，间桐则是坐上了右边的副驾驶座上。两下响亮的关门声后，雪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系上安全带！坐好！” 等了一会儿后，她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出发了！——” 说着雪见用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飞冲出去，经过的路留下滚滚的尘烟。 一路驶出校园，车子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凡是挡在前面的丧尸都被她一股脑地撞飞了出去。气势汹汹，无可披靡。 静人忍住强烈的颠簸带来的呕吐感，有气无力地问道，“老师，你有驾驶证吗？” “你说什么？说大声一点！——” “我说——”静人提高音量，“老师你有驾驶证吗？” “当然有，”开车的雪见还能抽空回头朝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不用担心我的车技，当年我还是被喻为‘能掌控月见山弯道的车手’的人物。” “那不是飙车族吗？”副驾上的间桐吐槽道，“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我也是。”静人举手赞同。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她猛地一转转盘，“坐稳了，我要拐弯了。”说着前头的车轮向内弯去，车子迅速冲出了已经打开的校门。 第十一章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她猛地一转转盘，“坐稳了，我要拐弯了。”说着前头的车轮向内弯去，车子迅速冲出了已经打开的校门。 一路沿着从学校门口延伸而下的下坡路行驶，两边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随着和风起伏不定，远望像是绿色的波涛风的吹拂下绵延到远方。右手边是江滨大道，底下是一条大江的分支，水面平静，只有细小的波纹由内向外扩散，粼粼的水光又冷又明亮。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细小花朵，仿佛是一簇簇的绒毛，粉中带点白色，飘散在空中。 静人探头望去，如果不是江对岸燃起的滚滚浓烟，还有不时从眼前一闪而逝的血迹，说不定他真的会以为这只是普通地一次游车河。 前面的间桐放下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拨打电话的手机，扭头对静人无奈地叹气道：“不行，110一直都是处于占线状态，根本打不通。” “这是早有心里准备的事情了，”手里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直直视前方的雪见插话道，“学校里的事情发生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处理，要说没有人报警或者外边没有人注意到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外面的情况比学校更糟糕，他们根本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吗？”静人低声喃喃。 “不是完全这么说，之后会怎么样，还得看政府的行动。”间桐安慰他，“如果国家机器运转得好，可以及时地采取对应措施，说不定还可以平息下来。” “那是不可能的。”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静人反而摇头否定了间桐的话，“政府的控制力早已大不如前，而现在的样子，连一些基本的措施都陷入了瘫痪状态，整个城市的秩序都开始崩坏了。规则这种东西，破坏起来很简单，而想要进行修补，就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了。” “静人说得对，”雪见接过话头，“不能想着依赖政府，我们要做好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必须靠自己生存下去的准备。” “靠自己生存下去吗……” 静人略微失神地重复着她的话。 两人都明白了静人的想法，也是和他一样落入了思考中，还有更多的，是对不确定的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一时间，车内沉浸在一种异样的沉默氛围里。 “别都往坏的地方想，说不定其他地方没有遭到多严重的打击，政府很快就可以抽出空当派军队来掌握这个城市。”最终还是间桐一拍手尝试打断这个凝重的气氛。 “说得也对，说不定情况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雪见强自笑着附和道。 静人点点头，“嗯。”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否平安……”雪见食指点着方向盘突然感慨道。 静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留在家里的白，外面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刚才一心想着逃出学校，现在一旦脱离了危险对于白的担忧就如同小草一样止不住地疯长起来。而对于父母也是同样的状态。 旁边的间桐皱起眉头，显然也同样联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眼见着话题又要被自己带到压抑的方向，雪见赶紧把讨论的方向转回去，“不管怎么说，很快就能回家了，到时候就可以确认自己家人的平安了。” 第十二章 眼见着话题又要被自己带到压抑的方向，雪见赶紧把讨论的方向转回去，“不管怎么说，很快就能回家了，到时候就可以确认自己家人的平安了。” “也对。” 希望白今天和前几次一样没有听我的话，呆在家里，这样遇到危险的概论也会大大减小了。 静人刚在心里这么念叨着，就听到雪见喊道，“前面发现巨大的丧尸群。” “开车绕路避开它们！”间桐眯着眼仔细看去，语气忽然一变，“不对……丧尸群好像是在包围着一个人。” 静人同样看见了，远远的在丧尸中的身影，等看清楚了一些，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躬，“白！——”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导致自己走路有些不平衡的话，自己也不会不小心碰翻了街边的垃圾桶，制造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丧尸的注意。 白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果断一点第一时间跑开，等到察觉时，差不多方圆半径十米内的丧尸都围了过来。目测丧尸的数量比上一次遇到足足多了一倍有余，将自己附近的空间填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想要找到空隙逃出去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丧尸对着他步步紧逼，白退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忽然间前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 “白！——” “记住，你先开枪作掩护，在车开到他边上的时候，顺势将他拉进车里，你想救他只有这个方法。车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我们大家都会被包围的。”间桐叮嘱道。 “知道了。”静人郑重地点头。 汽车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已经开得离白越来越近了，静人抽出枪，拉下车窗，半边身子探出车外，接连开几枪把妄图扑向白的丧尸爆头了。然后就隔着一段距离对白做了个手势。 “老师，就是现在！” 随着间桐的大喊，雪见猛一踩油门冲进了丧尸群中，然后毫不停留地转弯，并一个甩尾将想要靠过来的丧尸撞飞出去。 “白！” 静人拼命伸长双手将对方伸过来的手拉住，反手紧紧握住，然后用力往回一抽，白顺势就从窗口飞钻进了车里。然后再开几枪把挡路的丧尸干掉，车子一路碾压，迅速抽身出丧尸包围圈，扬长而去。 “太刺激了。”到了安全地带，雪见按住扑通狂跳的心脏说道。 静人转头望向白，他也恰好转头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就在这里分开吧。” 雪见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宽阔的、由大理石铺设成地面的广场。经过他们几人在车上的讨论，都一致决定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分道扬镳，各自回各自的家。毕竟家人是血浓于水的存在，为了得知亲人的情况，即使是这样做会使危险系数升至最高也无所谓。 间桐点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开始朝不同方向走。” 广场的正中央有个喷泉，这时候刚好喷涌出泉水，惊吓得停留在边上的黑色大鸟发出难听的叫声呼啦啦飞走了。 “老师，间桐，你们要多加小心。”静人来回看看两人，“一定要活下去！” “会的。”雪见笑着回答。 间桐上前一步，拍拍静人的肩膀，“你也一样，都要活下去。” 白站在静人身旁，始终一言不发。 第十三章 间桐上前一步，拍拍静人的肩膀，“你也一样，都要活下去。” 白站在静人身旁，始终一言不发。 挥手告别两人之后，静人静默着站在原地良久。 “走吧，我们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白侧过脸道。 静人望着他，“白，你说，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吗？” 右手轻轻地环上他的肩，白回答道，“一定可以的，因为，我会保护你的。”语气坚决而肯定。 静人擦擦微微泛湿的眼眶，“嗯。”用力地点头。 “不要想那么多了，先走吧。”白看着他的眼睛，“你只要记住，不管未来怎么样，你都还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记住这个就够了。” 广场的喷泉再次喷涌出泉水，高高拔起的水柱，在半空中溅落晶莹闪烁的水花。 住宅区虽然人相对少一些，但阳台、门口都或多或少聚集了丧尸，砸着窗户玻璃、窗台、大门，看到的房屋都是遍地狼藉。为了避免吸引大批的丧尸聚拢过来导致陷入危险境地，静人和白均小心翼翼地绕过有丧尸游荡的路段，避开正面冲突。 “到了！” 虽然知道发出声音可能会引起丧尸的注意，但当到家门口的时候静人还是难掩激动地低声雀跃道。 “注意，门口有丧尸。”白拉了拉静人，防止他因为太兴奋没有看到周围的情况而盲目地冲了过去。 静人转身对白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取出散弹枪，枪托抵住肩窝，右眼看向瞄准镜，瞄准了一个正在门口“！！”地捶着银白色的大门的丧尸。 就在他拉下保险，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阻止了他。静人停下动作，疑惑地回头看去，看到站在一边伸手的白朝自己摇摇头。 “怎么了？”静人问道。 白走过来，“不能开枪。”说着把他的枪的保险扳回去。 “为什么？” “枪声太大，会吸引来更多的丧尸。”白解释道。 刚说完静人就理解了他的意思。确实，现在的情况不比在学校和逃走的时候，目的不是为了消灭丧尸，而是为了进家门，如果用枪的话反而会让更多的丧尸堵在门口，那样的话就更加难进去了。 白又补充，“而且，过了这么久，你也不剩什么子弹了吧。” “还有五发子弹。”静人老实回答。 本来连枪都是早上白硬塞给自己要自己带上的，理所当然不会带上多少子弹，就连之前用的那些都有一部分是在学校的工具室里找到的（虽然学校的工具室里会有子弹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白微微点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 还没有理解白说的这句话的意思，静人接下来就看到白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等……”条件反射地想要喊他回来，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巨大的响声会吸引丧尸，并使他们凭此找到活人，这是他们经过多次战斗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就这么让白一个人去面对这种危险的状况可不是静人想要看见的，虽然空手有点费劲，但是起码还是能够帮助白的。 但是当静人同样冲出去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地头颅被外力击碎的丧尸以及安稳地站在最中心的身影。 白回过头，“刚好，丧尸解决完毕。” 这个时候静人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了。 “抓紧时间进去吧，一会儿该有丧尸围过来了。” 打开门，两人接连跑进去，然后门立刻又“啪”地关上。 “嘟、嘟、嘟……” 一长串的等待音之后，就转变为了忙音。静人把电话合上，然后重新拿起来，再次按下熟稔于心的号码，将听筒放到耳边等待，“嘟、嘟、嘟……”面上显露急切的神色，一直在小声念叨着“赶快接通、赶快接通”，可惜让他失望的是还是重复上一次的结果。 第十四章 一长串的等待音之后，就转变为了忙音。静人把电话合上，然后重新拿起来，再次按下熟稔于心的号码，将听筒放到耳边等待，“嘟、嘟、嘟……”面上显露急切的神色，一直在小声念叨着“赶快接通、赶快接通”，可惜让他失望的是还是重复上一次的结果。 一直重复着上面的过程试了几十次，但是都已失败告终。 白从落地窗那边转身走向他，“还是联络不上他们？” 口中的“他们”就是指静人的父母。静人一进家门就直接冲上了三楼，立刻给父母打电话打算询问他们的情况。 静人摇摇头，“不行。”担忧地说道，“以往只要我一播过去，除了任务时间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接通电话，现在却……”越想越觉得害怕。 这时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头，静人抬头望去，白用柔和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要胡思乱想，你自己现在首先应该做的就是保持镇定，要是失去了冷静，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白缓缓开口道，“而且他们作为军中的精英，又是在远离地面海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倒在了小小的丧尸中，你要对他们有信心。” 静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呼气，接着重新睁开眼睛。 “你说的对，我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没用。而且他们也不是会被丧尸击倒的人。”静人笑了笑道。 “你明白就好。” 白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电视机，先前顾着想父母的问题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察觉一直被忽略的声音。 静人看过去，是一个以往尽在播放些娱乐节目的频道，现在一个女主播在屏幕前播报着新闻，电视机右上角还有一个“紧急”的字样。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为您播报的是突发灾害紧急报道。今天早上出现的一种未知病毒据专家所说疑似是通过空气、血液等传播，其蔓延迅速，从发现第一例起到现在已经有超过数以千万计的人感染了这类病毒，欧美、日本、朝鲜甚至古巴一些边缘国家都无一幸免，均出现了感染病毒的案例……” 随着她说的话，左下角同时出现了一个小窗口循环放送着此时世界各地的画面，燃烧的华尔街，惊恐逃窜的人们，北海道沙滩一地的血迹和四散的尸体，游荡的丧尸，不管是白人、黑人抑或黄种人，只要被抓到均是一视同仁被啃食殆尽。 “……虽然感染了病毒的人与电影小说描述的丧尸有少许类似的地方，但作为科学时代成长的我们应该相信这只是一种未知的新病毒而已，相信我们政府会在最短时间内采取有效可行的措施来抑制这种病毒的蔓延……”女主播正在严肃地念着桌面上的稿子，抬头望向镜头的时候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中断了原先的滔滔不绝。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双眼圆睁，镜头开始不稳地摇晃起来，“不要！”，“啊——”，“为什么？！”的声音此起彼伏。 忽然间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在镜头中一闪而逝，把呆在了座位上的女主播抓到了镜头外。 镜头摇晃得更加的厉害，中间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女主播一下凄厉的惨叫，“噗”“噗”地溅出长长的血迹到了主播台上。然后“唰”地一下画面转黑，最后电视机的屏幕变成了哗哗地一片雪花。 静人和白从头看到尾，即使电视机上只剩下了雪花依然看着屏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想不到传播得居然如此快如此猛烈。”静人喃喃道。“连太平洋彼岸的国家都不能幸免。” 白点头，“政府在这个时候却还想着蒙骗人民，用新型未知病毒之类的说辞来安抚。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公开信息，展开救助行动，而是想方设法隐瞒来维护自己政权的稳定。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吗，随便哄哄就会信了？” “这样看来不能妄想着靠政府的军队过来救我们了，必须靠隐瞒来继续统治，其他地方应该也是同样危急的情况。”静人对白说，“只有靠自己了！” 第十五章 白走几步到落地窗边向下看一眼，然后回头，眉头皱起，“楼下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堵死在这里的，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招招手示意静人过去。 静人和他一样朝下看，果然和白说的一样，底下密密麻麻的丧尸挤成一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整条街道都塞满了。 “可是我们该往哪里走？”静人看向白。 白食指叩击着面前的玻璃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静人望着远处烽烟四起的城市，由远及近，丧尸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人类的活动空间，忽然产生了世界之大，无处可去的迷茫感。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静人跑到外面走廊摆放电话机的红漆木柜，在来电显示的地方瞄一眼，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连忙接起电话，“妈！——” “静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回答，静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现在丧尸应该已经蔓延到了各个地方了吧，”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静人，你们那里怎么样了？还好吗？你和白，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也没事，不用担心。”静人和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当然可能会让她产生不必要的担忧的危险过程则是略过不谈。不过即使静人没有说，静人妈妈也能想到他是经历了如何惊心动魄的战斗才能回到了家里。 “我和你爸爸现在是在一个远离陆地的大海深处的一个军事基地里，大概是因为和丧尸重发区隔绝的缘故，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爆发丧尸的情况，而且很快就被制服并控制住了丧尸在基地蔓延的状况。”静人妈妈说道，“因为有充足的食物武器、储备，我们这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且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外面的丧尸问题。所以我和你爸爸经过商量，决定要你到我们基地来，至少在这里，我们还是能够保护你的安全的。” 缓一口气，静人妈妈继续说道，“不过现在基地已经完全与外界封闭了，我们无法外出去接你，只能让你自己过来，对不起，静人。”语气里满是歉意与自责。 “妈，不用道歉，这样就足够了。”静人笑着道，“你要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 “静人，我现在把去基地的路线告诉你……” 静人点头认真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等全部说完以后，静人妈妈又问道，“完全记住了吗？静人？” “放心，都记住了。” “对了，还有，”静人妈妈道，“家里还有一个地下室，那里有我们这些年收藏的武器，你以前不知道，现在告诉你，里面还有一辆我们改装过的越野车，我们能做的只有这样了……那个地下室就在……” 一直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的白提醒静人，“丧尸差不多快要把门口堵住了。” “我明白了。” 静人抓着话题应一声，对面的静人妈妈也听到了，于是对静人说，“既然这样，那快走吧。” “嗯。” “静人……” 刚想要挂下电话，自家母亲的喊声又让他停下动作。 “……静人，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平安到达我们身边……” “会的。” 仿佛是某个郑重其事的约定。静人坚定地应答道。 结束了可能是和父母最后一次的通话之后，静人对着白做了个手势，“先等一下。”径直走向客厅靠左上方的位置，移开被沙发包围的玻璃茶几，从一角掀开原本茶几压着的那块地毯。 他就在这个范围敲击着那几块瓷砖，敲到其中一块时有着明显清脆的声响，毫不犹豫地将那块瓷砖揭开，里面露出一个挖空的小洞。洞不深，最下面是一个浅绿色的按钮。静人手掌使劲压下按钮，从楼下传来“卡兹卡兹”的某个门被打开的声响。 静人拍拍手起身，“好了，去一楼吧。”对一直看着的白说。 两人下到一楼，果然在地板上露出一个圆形通道，幽深窄长的阶梯直通往晦暗不明的地下。 没有说话，静人和白都默契地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下去才发现里面其实不算暗，还有墙壁一盏琉璃灯长久不息的清冷灯光映照着。不过空间却不是很大，大概是因为正中的越野车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还有零散丢在周围的枪支弹药，所以容纳人的空间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点。 静人选着要携带的武器，白则是把一些水和食物等必需品从上面搬下来放到车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静人又扭转那琉璃灯盏九十度。 “我妈说，这条通道通往附近一处比较隐蔽的下水道口，从那里走可以避免和门口的丧尸群发生正面冲突。我们就从那里出去吧。”他向白解释道。 随着静人的说话，顶上的入口缓缓地合上，而远处传来细微但清晰的“隆隆”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黑暗深处透出了熹微的光。 “那么——” 白说着启动了越野车，静人一把跳上了副驾驶座。 “——朝着目标，前进！” 而前方，是照得逐渐明亮起来的未来。 ——第二篇章·完—— 第三篇章：在丧尸中狂奔 第一章 破败的城市，混乱的秩序，规则被破坏。夜幕在慢慢降临，黑暗在悄悄滋生漫长。 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商店，店面已经呈现半残损状态，原本应该彻夜不息的灯光此时完全见不到，只有借着微弱的自然光线能看到门口散落一地的碎玻璃。 此时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哀嚎声：“不要，你们不可以这么做的！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如果把镜头画面移向内里，就会看到东歪西倒的货架，卫生纸、洗衣粉、糖果、饼干等等被扔得到处都是，几个衣着邋遢、染成各色的头发、还打大个耳环的混混正在拼命搜刮洗掠店里的货物，不管有用没用都一股脑地先拨到袋子里。一个瘦弱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还在试图用言语哀求他们停下这样地强盗行径：“求求你们，这是我留下来给自己生活的，你们都拿走了我会饿死的，求求你们……” “罗嗦！”一个长相彪悍周身横肉的男人伸出脚一把将他的头踩下去，和地板碰撞发出一声“砰”的声响。 眼睛男的哀求声顿时戛然而止。 蛮横男人似乎还嫌不解气，踩着他的脚还使劲地旋转着碾压几下。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头颅和地板接触的地方传来，男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呼叫。一边的几个混混光是听着就毛骨悚然，其中一个染成黄色刺猬头的男生犹豫着开口道，“强老大，算了吧。” “怎么，你怕了？！”被称为强老大的男人斜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黄毛连忙摇头。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强老大说话间脚下的动作也没有停止，殷红的鲜血慢慢从额头处渗出，一点一点由里向外溢开，“现在是丧尸横行的世界，政府都已经自顾不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所谓的国家都要全面崩溃掉，你还怕会有那些所谓的条子来抓你？！” 说到激动处，脚下施力愈发大，“现在已经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了，像那些软弱的家伙注定就只能成为我们的食物！”“卡兹”一下，被踩着的眼睛男一下短促的音节，然后彻底就没了声息。 “老……老……老大，这家伙死了……”黄毛颤颤巍巍地指着底下的人说道。 强老大一把拍开黄毛的手，“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就杀个人就吓成这样了，以后杀人的时候还多得是呢，让你当我小弟都让我丢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老大说得是。”“老大说得对，杀人算什么。”……后面的几个人见状赶紧发话表明立场。 “都把能拿走的拿上了没？”男人扫视一眼过去，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肯定，“那就走吧。”率先走了出去。后面的几人急忙跟上。 而一直被晾着的黄毛也在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匆匆地跟上老大的脚步。 走到外面，这条商业街一种破败景象，不远处还能看到有滚滚的浓烟不知在哪栋楼房升起。 “老大，现在我们去哪里？”一个打耳钉的混混男磨蹭着双手询问道。 强老大四处看了一下，“去街角的那家超市。” “啊？我们不是刚从便利店出来吗？” “白痴！”强老大使劲拍一掌耳钉男的脑袋，“不去拿点武器，遇到丧尸的话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一挥手，“都出来了就跟我走吧。” 几人匆匆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街角。 剩下眼镜男子的尸体，折断在一旁的头颅睁着满是怨恨与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第二章 车子开到了一个分出左上，右上，中间三个方向的岔路口。 “接着往哪里走？” 捉着方向盘的白脸转向静人问道。 “我想想……”静人左右张望了一下，食指顺着他的视线在三个路口来回，最后一点，“就中间吧！” “我怎么听着你也不敢肯定的样子。”白略一挑眉。 “我记得是要往中间走的。”前面还是信心满满的不容辩驳的感觉，可惜接着的话就暴露了静人不怎么足的底气，“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吧？” 白干脆熄了火，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也只是去省外旅游的时候坐着巴士经过一两次这条路，其余时间根本就没来过，对于这边的路不熟悉是理所当然的啊……”静人出声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在白看着他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至消失。 白无奈，“所以你开始就说明不就好了，干嘛要硬撑着装作很熟带路。” “我本来以为没问题来的……” 静人喃喃着说，头一边说一边低下去，最后白的视线完全就只能落在了他的后脑勺，“……好吧，是我错了。” “关键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要往哪里走？” 白环顾四周，他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段，不知道正确的路线就不可能把路途继续下去，而如果说按原路返回更是一件痴人说梦的事。 城市开始入夜了，附近的楼层却是漆黑一片，除了还有没有人是个问题，更重要是店里的供应在丧尸狂潮爆发后不久就完全断掉了。剩下的是用独立路线供电的路灯还间隔着亮着一两盏，但只有小到可怜的地方被光亮照到，大多的路灯早已是损毁，留着残缺的外壳。 因此在这样一个没有照明的城市，周围随时会有丧尸出没，危险系数比之白天更大。在这里作长时间地停留无异于将自己直接置身于丧尸的包围圈里。所以，不管如何，必须要维持前进的步伐。 “地图？对了，地图！” 白低头沉思的时候，旁边的静人忽然猛地一拳砸向掌心，“有地图就可以了。”静人兴奋地扭头望向白，“我们只要拿到一张这个区内的详细地图，沿着地图走就好了。” “是了，有地图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刚才怎么没想到。”白恍然。接着他又想到了问题，问静人，“可是我们现在要到哪里找地图？” “我记得中间这条路尽头的拐角有一家超市，去那里找找看，超市里应该会有的。”静人朝白眨了眨眼睛，“这次不会错了。” “希望吧。” 白说着踩下油门，车子重新启动。 “强老大，好像有人来了。” 正在抓紧时间搜刮超市每一样可用东西黄毛耳朵动了动，对站在一边监督着他们的男人说道。 强老大眉头微皱，“不会听错了吧，这里居然还能遇到人，该不是把丧尸袭来听成了人。” “老大，您也知道，我别的不行，唯一的就是听力比较好。”黄毛讨好地笑着说，“而且不是人坐过来的声音，是车子开来的引擎声，所以我才说是有人来了。” 男人竖起耳朵听了听，起先是什么都没有，但没过多久，果然有汽车的“隆隆”声在耳边逐渐清晰，像是在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 “你们都停下！” 强老大大喊一声，还在拼命装东西的几个混混转过头，一副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都跟我出去！” 他嘴边勾过一丝冷冷地笑，“我倒是看看，会是谁来——” 第三章 强老大大喊一声，还在拼命装东西的几个混混转过头，一副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都跟我出去！” 他嘴边勾过一丝冷冷地笑，“我倒是看看，会是谁来——” 静人和白开到一个疑似超市的店面前，之所以说是疑似超市，是因为已经找不到门口的招牌了。 车子开到靠右手边的位置，慢慢停下来。白把钥匙拔出，两人翻身下车。 和大多数沿途看到的商店一样，门前的布置毁于一旦，连带着有玻璃的地方都是支离破碎。更远一点只能看到近乎变形了的收银台，而深处则隐藏在了一片黑洞洞的黑暗里。 “有动静！” 白伸手挡住就要闯进去的静人。静人在白出声提醒后一惊，定睛看过去，几个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浮现出轮廓来。 “丧尸？还是人？”静人的手摸上腰间别着的枪。 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是人。” 静人预备拔枪的手放了下去。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模样在静人的眼中也跟着清楚起来。最前面领头的是一个满身横肉散发着彪悍气息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的是几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 男人在走到离两人约摸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脚步，身后的几人也紧跟着停下来。他瞄了一眼前面的静人和白，对着左后方的黄毛勾了勾手指。 黄毛先是一愣，然后就立刻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从队伍里跑出来。他清清嗓子，对着两人喊道，“你们两个人到这里干什么的？” “到超市里来，你说是要干什么？”白反问道。 “这个超市已经是我们强老大的地盘了，想要食物和水滚到别的地方去！” “凭什么？”白上前一步。 黄毛还想说些什么，男人也跟着上前一步，推开黄毛，“你真的想和我们抢这里的东西？小心你怎么死都不知道……”他说着掏出一把瑞士军刀，目露凶光，刀身反射着冷冷的光。 白面无表情地扫视他们一眼。 两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们没有要夺走你们的水和食物的意思，”这时插进来的一个声音试图缓和两人的气氛，静人走到白身旁，笑了笑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件东西的。” “什么？” “地图。”静人回答。 黄毛在一边跳脚，“放屁！你说要什么我们就……” “闭嘴！”强老大冲他怒喝，黄毛吓得不敢在动弹。回过头，强老大看到静人的手放在腰间，而那里—— 有枪，还是老手。男人在心里下判断。 “小五，去把超市里所有的地图都搬出来。”强老大转身朝黄毛命令道。 “啊？”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自己老大会有的这样的命令，黄毛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啊，哦。” 被称作小五的黄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 强老大向地面“呸”地吐一口痰，右脚碾压几下，低声骂道，“这个白痴！” 在自己老大的银威之下，没浪费多少时间黄毛就抱着一大叠的图纸完成任务回来。他把手上的东西一放，“哗啦啦”各式的地图落下来。世界地图，中国地图……颜色繁杂样式各异。 “骨碌碌”地一张卷成筒状的地图滚落到静人的脚边，静人弯腰将它捡起来，拉开粗略地浏览一遍。 第四章 “骨碌碌”地一张卷成筒状的地图滚落到静人的脚边，静人弯腰将它捡起来，拉开粗略地浏览一遍。 一片沉默，沉重的呼吸清晰可闻。 静人把地图合上收好，抬头对对面的人说道，“我们就把这张地图带走了。” 男人点点头不说话。 “走吧。” 静人往回走，发现白没有跟着自己，转身看见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静人上前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回头，静人对着他摇摇头。“现在不适合随便起冲突。”对白这么说。 他不接话，只是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和其身后的混混，终于白还是跟着静人一起转身离开。 “老大，要不要……” 一直看着两人的黄毛手成刀状对身边的强老大做了一个向下砍的动作。 “你想死就上，我可不想陪着你。”强老大瞥了他一眼，也回转往超市走去。 静谧的夜空，强有力的风一直不停往静人的衬衣领口里灌。正在开车的白打开前面的车灯，两束光柱穿破了前方浓郁的黑暗。 空气里扬着沙尘和硝烟的气味。 静人侧过来偷偷看着白的侧脸，他正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前面的路况。“白，今天你……” “没什么。”白的指关节敲击着转盘。 “不能告诉我吗？” 一向冷静地白今天却不同寻常地这么容易与人发生冲突，静人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 白敲击的举动停下来。 “……我嗅到了血的味道，刚死的人的鲜血，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那是……” 白突然向右猛打方向盘，静人猝不及防向前扑倒撞到了挡风玻璃上，连带着将他的话也撞了回去。 才带着疑惑抬头，就听到自己这边的车身“呲啦”一下带起点点的火星，黑暗中一辆看不真切型号的小轿车擦着自己这边的越野车呼啸而过。 “有人？”静人惊讶地问白，不敢相信这样的情况下在同一天同一个城市遇到两次活人。 白示意他自己看。 静人看向正前方，越过了他们的车子以危险的高速度歪歪扭扭地开着，然后传出一下惨痛的呼喊，“不，不要啊！——”，血肉飞溅。那辆车一个打滑，旋转着撞向街边的建筑物，“轰”地发生巨大的爆炸，滚滚的气浪连离得足够远的静人和白也可以感受得到。 建筑冒出浓浓的黑烟，熊熊的火焰从门口处燃烧起来，霎那间就蔓延到了高处。 事情发展得如此迅疾，以至于静人根本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呆愣着看完全过程。 “没有办法了。”白说着，似乎带着一丝细小的叹息。 “过去看看吧。”静人扭头对白说道。 “火势太大了，”白对于提出这个要求的静人有些无法理解，“危险。” “就只是看一眼。” 静人带着请求的意味看着白。 “好吧。”白一打方向盘转到了着火的建筑前。 大概是钢筋水泥混合物的缘故，火舌舔舐烘烤着四周，只能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却无法使建筑物真正燃烧起来。但要火势变小还有一段距离，毕竟类似纸张、草木的可燃物也不算少。 第五章 大概是钢筋水泥混合物的缘故，火舌舔舐烘烤着四周，只能留下一团焦黑的痕迹，却无法使建筑物真正燃烧起来。但要火势变小还有一段距离，毕竟类似纸张、草木的可燃物也不算少。 静人并没有走近火势旺盛的中心，而是远远地看着那团燃烧的小车残壳，通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 白仰头张望，虽然外围被烧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还是可以从细枝末节间看出这是一间警察局。白在算是较为安全的区域转了转，墙壁窗户还勉强是维持着完整的。 “嗯？——”一张烧着一角的纸飘到白的脚边，白将它捡起来，拍熄了上面的小火苗，拿到眼前，略略看一眼。 应该是一张通缉令，最上方是放大为三号字体的“通缉令”三个字，通字被火烧掉了大半。视线移到内容： “姓名：李强 罪行描述： 2018年8月15日，延边省光泉区红卫乡奋家沟村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致六人死亡，12人受伤。经调查，李强，当地一名人称‘强老大’的社会混杂分子有重大嫌疑，目前在逃，其所谓的小弟也均不见影踪……” 白又看到左边的彩色照片，上面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抓着纸张的手微微向内曲，“是他……” 那边，一段烧断的木头“劈啪”地掉下来。 静人上前一步，弯腰拿起一块车子碰撞到建筑事飞溅出的碎片，放在掌心看了看，似乎想到些什么。然后将它收进衣兜里。 “白，离开吧。”静人朝隔了一段距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白喊道。 “嗯。” 白手上拿的通缉令扔到火中，任凭熊熊的火焰迅速地把它变成一堆细碎的灰烬，接着小跑着回到静人身旁。 两人扭头往停车的地方走时，警局的门口传来动静。脚步一顿，听着，似乎是有谁在挪动着脚步从一片瓦砾碎片中走出来。 “有人？”这是静人的第一反应。 “不对，”白转身看去，否定了静人的猜测，“是丧尸。” 静人也跟着白的视线望去。 一名开膛破肚的警察缓步走过来，肠子有一部分都掉在了外面，在警服前摇来晃去。尽管附近就是火海，可是仿佛是一种躲避危险的本能，它前进的路线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火焰。 “连警局都没有办法幸免吗？”静人感慨道。 作为国家维护治安的一支重要力量，警察局的陷落表明政府在一定程度上无法掌控丧尸的状况了。甚至可以说连最基本的表面上的稳定都没有办法做出来了。 “凭前面的状况来看，警察局能够支撑住的可能性很小，也算是意料之内吧。”白淡淡地说道，“不然的话也不必依靠媒体散布假消息试图来掩盖一时事实。可惜就算是再权威的媒体都无法让民众相信了。” “唯一剩下的希望大概就是军队了吧。” 静人说着，拔出枪，对着越来越近的警察，右眼瞄准它的头部，扣下扳机。没有丝毫意外的，丧尸的头颅像是西瓜炸裂开来，洒落漫天红色的汁水，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没有再多看地上的丧尸一眼，两人大踏步地离开。 唯有一句话久久缭绕在原地：“这个世界，到底该走向何方呢？” 天空阴云更多地汇聚起来，愈趋浓厚，牢牢地罩住了这片土地。 第六章 漆黑的街道，两栋高楼相夹的巷子里，墙缝脚跟处长满滑腻的青苔。老鼠、苍蝇横行，没有了盖子的垃圾桶散发强烈的恶臭，有些还被碰洒在地上，吃到一半的盒饭、用过的方便面装桶，或者烂菜叶子，混杂着因为排水系统损坏留着的积水，成为即使远远看到也会掩鼻绕路而走的绿色汁水。 但此时李强他们却顾不了那么多。 巷子里经过一串纷繁杂乱的脚步，溅起的脏水沾染到了裤脚上，那些人却只看着眼前使劲狂奔，不理不睬，唯恐落后前面的人一丁点距离。 黑暗里亮起两点惨绿的光点。 其中一个戴着大个银圈耳环的青年混混似乎是到了极限了，步伐逐渐被前方部队拉大，慢慢脱离了前面的人，终于，他忍不住停下来扶着墙大口喘气。但就算是这样，他还不忘紧张地回头张望追赶着他们的东西。 眼睛里只有一片夜色的轮廓，没有丝毫追上来的动静。已经……摆脱它了吗？自认为暂时处于安全的状态了，他略微地松一口气。 突然间旁边伸出一只手将放松警惕的他死命地掐住。那手的手臂被挖去了大块的血肉，可以依稀看到白色的骨头。耳环男瞳孔放大，脸涨得通红，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只能发出“嗯呜”的声音。 丧尸将张大的嘴凑近无法挣脱的耳钉男，他的眼睛浑圆，充满了恐惧。 身后巨大的惨叫声传来，让前面的黄毛速度一缓，颤抖着转过头。 但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没有。浓郁的黑色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就连声音也没有了，安静到让他不由自主的心慌。 “老、老、老大，阿东他……”黄毛的声音也随着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抖。 “不用去管他，”李强语调平稳，“刚好他可以给我们拖延那头丧尸一段时间。” “可是……” “你想送死的话尽管可以去救他，无所谓。”说完李强就转身不再理会。 黄毛再看一眼背后，仿佛永远也看不穿的黑雾，咬牙狠下心来一跺脚，也立刻转身紧跟上自己的强老大。 被挖空了眼珠的耳钉男，两个巨大的窟窿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静人站在车身上，看着前方的通往告诉公路的路口。 所谓的收费站早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多数收费口都被拆除掉了。而这里就是硕果仅存没有被拆掉的收费口，但它的历史使命却也是完成了，留下来只是给来来往往的人们作为一个过路的风景线。蒙蒙的灰尘在其上积攒了厚厚一层，透露出许久无人打理的痕迹。 但静人的惊讶和这个没有丝毫的关系。 “什么？”白也跟着从窗口爬出来站到车身上。 刚站定，白甫一看去，顿时和静人一样愣在原地。 密密麻麻的丧尸。 目光所及的地方，密密麻麻、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丧尸。 从路口处一直蔓延到能看到的最远的距离，都是丧尸，全部是丧尸，除了丧尸还是丧尸。 那些丧尸把高速公路完完全全地堵住了，不留下一丝空隙。 第七章 从路口处一直蔓延到能看到的最远的距离，都是丧尸，全部是丧尸，除了丧尸还是丧尸。 那些丧尸把高速公路完完全全地堵住了，不留下一丝空隙。 “走！”白当机立断，翻身就钻回车内。静人也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立刻想到了白说的话的意思，跟着也钻回副驾驶座上。 这边的声音传播过去，最前头的丧尸三三两两的扭头东张西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两人拉上安全带，迅速扣好，“轰隆隆”地发动汽车引擎。排气管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引擎声帮助丧尸们确定了目标，纷纷看向白和静人所在的位置，有的甚至忍不住开始向他们走过来了。 白丝毫不理会，快速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斜后方退几步调转了车头，然后踩下油门，车轮滚动，排放出浓浓的尾气，急驰而去。不过几秒的时间，就完全消失在了这条街道上。 失去了原本目标的丧尸们，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静人从车身上下来，回到车内，对看向他的白摇摇头。 “不行，还是同样的情况。” 按照地图的指引，连续前往了几个可以离开这座城市的路线，但无一例外出去的路段都是和之前的一样被密密麻麻的丧尸给堵死了。 静人透过前面的玻璃看过去，在丧尸中间，不时能够看到撞毁倒地的车辆，车子外壳支离破碎，玻璃碎片四散周围，已经凝成暗红色的血迹狼藉斑斑。丧尸游荡在附近，偶尔捡起一块不知哪里蹦出来的肉块丢进嘴里咀嚼，滋滋有声。 “应该是一些人看到城市里混乱的景象，慌乱之下纷纷开车想要逃离出这座城市，但是却反而被塞车堵住了前面的路。其中一些感染了丧尸病毒而没有察觉的人，在发病之后四处咬人，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白推断道。 静人叹一口气：“如果能够在一开始找好地方躲藏起来，等到外面不那么混乱时再找方法逃离，也许存活下来的人就多很多了吧。” “不过躲藏后丧尸会跟着增多，危险也会更加大。”白缓缓开动车子，“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又有谁知道呢？” 静人想到了不久前那连面都没碰上就死于丧尸病毒的一家，尸体都没有留下，突然间不说话了。 白看了看车子的后视镜，略微调整一下，然后和前几次一样，开车离开。 一路上，一直到车子绕出了街道，静人始终是沉默着坐在位置上。 白在前方障碍物较少的路段抽空看一眼他，见到静人有些失神的模样。转头重新直视前方，避过了街边的一个丧尸，然后开口道：“静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往哪里走？”音量比起以往说话时要稍微提高一点。 “啊？”静人脱离了自己的思绪，听清楚了白问的话，连忙把放在自己座位前的收纳处的地图取出来。打开地图，静人先找到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然后由下往上，点着地图的食指顺着他的视线而动。 看清楚之后，静人双眉纠结在一起。 “往西走，西边是那条横跨西江支流的西江大桥。”静人看着白说道，“过了西江大桥就能出这座城市了。” “那是剩下的最后一条路了。”他缓缓地补充道。 第八章 自认为逃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李强一伙在一家大门早已不见影踪的杂货店里停下脚步。 “老大，现在我们要怎么办？”黄毛喘着气问道。 “还要怎么办？先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等到晚上过去了再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白天才是相对安全的。”李强环顾四周说道，“这里看上去虽然差了点，勉强还能作为我们的落脚点的。” “可是老大，你不是说你以一挡十，即使来多少丧尸都能打爆它们的头的吗？”其中一个穿着松松垮垮嘻哈装的混混忍不住问道。 李强闻言瞪了他一眼，混混不禁打了个寒颤把头缩回去。李强扫视另外的几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混混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然后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这个老大是名不副实对吧，要不是带着你们这帮没卵蛋的家伙做我的拖累，我早就能冲出这个丧尸包围圈了。”说完还“哼”了一声。 虽然黄毛想要出言反驳他，但回想起以前他杀人不眨眼的情景，还是强自忍住了。只是不久前耳钉男阿东最后在身后的凄厉叫喊，犹自盘旋在他的耳边，一声一声，久久不散。 “而且，你看看你们找的这些都是些什么武器？”李强似乎还对他们中有人会质疑他耿耿于怀，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还不忘数落他们，“看看，水果刀？网球拍，嗯？球棒……这个倒是还能用……” 李强每说到一样东西都把它从搜刮超市时装东西的大背包里拿出来，先前被他嗤之以鼻的物品都一一扔到了地上，剩下一根粗大、闪着金属光泽的球棒交握在手中，反覆地摩擦着。 “老大……”最开始说话的嘻哈装打扮的混混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什么？！”不满地瞥了他一下。 “那个……我们的武器呢……我们用什么武器……” “你们？”尽管对于这帮家伙不怎么看得起，不过李强也不是会随意丢弃他们不管的人。于是想着这个问题，李强陷入了沉思。 杂货店里，靠近柜台处架子上掉下来的货物堆成小山似的，在李强的视线死角处，细微地动了动。 但还是让站在斜对面的黄毛的眼睛捕抓到了。 “老大，后面！”黄毛抖着手往李强身后一指。 李强疑虑地转头看去。 一只细小的手臂慢慢从货物堆里伸出来。 “是丧尸！”黄毛想也不想就恐惧地大喊。 李强身体比思维率先行动，还没来得及考虑，手上的球棒高高地拎起用力砸了下去。 而一个小男孩的头此时跟着钻出来，脑袋转了转，望向球棒砸下的方向。 是人类！是普通的人类！ 李强心里泛起一丝的后悔，但是挥棒的动作已经没有办法收回去了。 眼睛紧盯着地图，静人头也不抬地指导着白的下一步行动。 “前面左转弯。” 白听从他的指令往左拐，拐入一条狭窄的街道。 明显已经逐渐脱离了市中心，两边的居民住宅开始多起来。有的还能看到晒在阳台的棉袄，只是上面斑驳的血迹破坏了温和的日常感。 静人把车窗开大一些，风将杂着树木的清新和血肉的腥臭味的空气推送进来。 “前面好像有一家杂货店，停车进去看看剩下些什么，我们的生活用品为数不多了。”静人眯着眼看了看对白说道。 白没有搭话，但是车速减下来。最后停在距离那几米处的位置。 两人下车，“砰”地合上车门。静人率先跑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李强举棒挥向小男孩的动作。 “不要！” 但是已经来不及制止了，粗大的球棒狠狠砸到男孩的脑门上。脑壳瞬间破裂，花白的脑浆和着血一起往外喷溅。 第九章 静人呆愣在原地看着这一惨剧发生的全部过程。 天真可爱的男孩一下子变成了缺半边脑壳的可怖模样，李强不由自主地往后推，前端沾染了红白颜色浊液的球棒无力的滑落地面，随着李强的后退在地板拖行出一条水痕。 “发生什么事了？”白从静人身后探头看去，一具死状凄惨的男孩尸体出现在他眼前。 静人把在男孩尸体的目光移向拿着球棒的李强，“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李强心里涌现出过一丝懊悔，但也仅仅是一丝丝而已，倏忽便消失不见了。听到静人的诘问，李强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他，握紧球棒，微微地提起。 “不是！我们没有想杀死……”害怕被误解成滥杀的人，黄毛急迫地开口想要辩解。 “你闭嘴！” 李强大声呵斥，黄毛立刻条件发射地闭上嘴巴，把说到一半的话吞咽回去，只是心里还委屈地想为什么自家老大不让自己解释清楚。 “我们是杀了他，那又怎么样？”李强走到仰躺着的尸体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随意地用脚勾动尸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而已，现在的环境下这样的人死得多了去了，杀了也就杀了。” 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愈发凌厉，李强转身扫视一下两人，“你们能怎么样？嗯？”他眼睛望着静人的腰间，原先别在那里的枪已经不见了，“枪在对付丧尸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你们现在对我完全构不成威胁。” 静人暗自握紧了双手。白看向静人，他也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幅度不大地互相朝对方点点头。 李强突然间喊一声，“跟我上，干掉他们。”一招手，趁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向他们冲过去。那些混混先是愣了一下，但旋即明白了老大的意思，抄起地上的水果刀、棍棒也跟着冲过去。 但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静人和白的身影动起来。 短兵相接，静人一个旋转闪避开刺过来的水果刀，然后一把抓住对方拿着刀的手腕，左手成刀形劈砍他的手臂，对方痛呼一声抓着的水果刀就“啪”地掉落。然后弯腰低头，躲开横扫过的棍棒，再起身飞踢，对方就被踹飞了出去。 “就算没有了枪，我还有着四肢呢。”静人说道。 白和李强缠斗到了一起，对于自己身手一向自信的白原来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普通的混混头，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身手居然也不弱于自己。加上他手中比自己多了球棒作为武器，白甚至隐隐落于下风。 “白！”注意那边情况的静人紧张地想要跑过去帮忙，却忽略了一边黄毛举着棍棒挥舞过来，等到快要近身时才察觉到，情况紧急之下，就地一滚，然后右手袖管里滑落一只袖珍版手枪到掌心，拿起就对着黄毛开了一枪。 “砰”地一下，黄毛右手臂中弹，武器再没有办法被握紧。 听到枪声，李强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白抓住他出现一刹那分心的机会，肘击击打中他的肋骨。肋骨传来的强烈刺痛让李强回过神来，捂住被打中的部位迅速向后退。 静人淡淡地说道：“而且，谁跟你说过我没有枪了的。” 第十章 白投来一个眼神。彷佛是赞许又像是肯定。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气味，稍微冲淡了些原本浓重的血腥气。 李强退到了几个还没倒下的混混身后，藉着他们的身形挡住自己，或者说，拿他的手下充当自己生存的靶子。 静人走到白身边。 气氛一时间凝固住，双方都按兵不动。只听到断断续续送来的黄毛按住手臂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声音。 一个人影闪现到右上方，貌似是李强想要从没有枪的白这边进攻。 白做好防守反击的姿态，谁知道人影却忽然侧转向相反的方位跑去。 “他想逃跑！” 静人当即追了上去，白比静人慢了一拍，却也是紧随在静人身后。 眼看着就像是要追到了的样子，但又始终差了那么一点距离。心里急切之下静人朝着正在奔跑的李强的后背开了一枪。 因为边跑边开枪导致准头下降，子弹擦着李强腰部的肌肉险险地过去了，李强全身肌肉绷紧，冷汗浸湿了背部衬衫。 干他娘的。在心里啐骂一句的李强突然间停下来，侧过身。 静人也紧急刹住脚步，由于之前的惯性，身体有一瞬的不稳。李强瞄准时机俯身冲向静人。 经过训练的静人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身体还是能够条件反射地作出准备射击的反应，枪口对准冲来的李强的眉心，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 冥冥中似乎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静人！——” 子弹飞射而出，原本瞄准的眉心位置却偏向了左边的臂膀，能够听到子弹扎进筋肉的声响。但李强的动作不受丝毫影响，趁着静人开枪后的空档窜到他跟前，然后右手死死地卡住静人的脖子，硬生生地将他提了起来。 想要上前救援的白在看到这一幕时立刻停下来，望着因为被卡住了咽喉而显现出痛苦模样的静人。 “静人！” “别过来，”似乎害怕白暴起发难，李强又往后几步拉大距离，“你敢靠近一点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静人努力挣扎，始终无法挣开他的手臂，反而让李强勒得越发紧了。 “好，我不过去。”白从他到自己来回看了几次，似乎是要和他妥协，“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开静人。” “你先往后退，直到我喊停为止。” 白顺从地一步步往后走，就在退到快要看不清静人时他开口道，“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嗯。” 李强满意地点头，“然后站在那里不要动。”下达了命令之后，李强提着静人以圆弧状的路线走，逐渐向来时的方向退去。 白跟着他的路线走。 “你不要动！” 李强神经质地大喝道，扯动了先前子弹的伤口，血顺着手臂到指尖一点一点往下滴。白举双手停下，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他接着后退，旁边却猛地伸出一双手死死地将李强的大腿抓住。 是倒地的黄毛。 “老大，你不可以走！我知道你是想和之前丢掉阿东一样丢掉我们，你不能这样做！我也要活下去啊！不要抛弃我们——” “去你妈的！” 李强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似乎还嫌不解气，踩着黄毛另一只完好的手使劲碾压，传来清晰的骨头断裂声。 看准了空隙，白将早已抓在手掌的袖珍枪立刻扣下扳机。 子弹打在了另一边的臂膀上，李强的力气泄去大半，静人配合着一个肘击，终于挣脱开，跳出他的束缚。 李强没有反击，而是藉着静人肘击的冲击力飞快地后退，接着拔腿就跑。 “那个方向是……” 两人追上去，但只能看见一辆扬长而去的越野车。 “果然……”静人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他一早就把我的车钥匙顺走了。” 回到先前的杂货店门口，能够自由行动的那些个混混早就四散逃窜不知到了哪里了。而唯一剩下无法逃跑的—— 白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转头对静人说道，“已经死了。” 在静人的瞳孔中，映出的是黄毛混混毫无生气的一张脸。 第十一章 夜更深，万籁俱静，偶尔听到远处传来丧尸传来的嘶吼声。 静人和白合力把第三个货柜推到门口，严严实实地挡住大门的空隙。合上的时候，店内显得越加的暗了，像是一个怪兽合住口，将一切光线吞食殆尽。 拍拍手，“这样应该能挡住一部分丧尸的进入，”白对静人说道，“今晚就在这家杂货店里过一晚吧，等到明天白天再出发寻找那条出路。” “好。”静人点点头。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丢掉了代步的越野车后该怎么继续走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说也是无济于事。 静人略略地望一遍店内地全景，有意地避过脚前残留着斑斑点点血渍狼藉一片的空位，然后问白，“那今天晚上我们睡在哪里？” 白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因为小男孩的事还是在心里留了一个疙瘩，没有办法释怀。至于男孩的尸体，让他们和黄毛混混的尸体一起搬到了杂货店后方接连的一个放置杂物的房间，留待到明天火化。而不选择现在火化的原因，是担心黑夜里这样显眼的火光会吸引周围的丧尸过来。 “睡在哪里……”白沉吟着仔细地环视店内，这个似乎是专门用来做生意的门面，除了存放货物的房间和外面的店，没有多出来任何房间，和一些住宅和做生意两用的房子不一样。“这样吧，睡到那里怎么样？”说的时候白有些犹豫，因为那是在放尸体房间的门前的一处狭长廊道。不过除了那里也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静人看到白指的位置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自然，或者说是假装自然，“那就睡在那儿吧。我去铺被子。” “等等，静人，铺一席被子就够了。”白喊住动身的静人，静人回过头，“安全着想，轮流守夜。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我知道了。” 听着后面窸窸窣窣整理被子的动静，白从东倒西歪的椅子里挑了一张相对完好的搬到门口靠墙处，坐下来。 静人躺下来，将盖着的被褥拉至胸口，闭上眼睛。 非常、非常的安静，就连远处丧尸的嘶吼声似乎也消失了，世界沉在一片无法传播声音的黑暗里。 大门口上方偏左的地方开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唯有这里的玻璃窗完好无损，白透过瓷实的毛玻璃可以窥到外面天空的一片，张开手可以盖住的大小。浓密厚实的云层，彷佛是被反覆涂抹后的阴影，和单调僵硬的背景画面一样，没有风，连流云都没有。 白在恍恍惚惚间回忆起了他和静人在天台的那个夜晚，看着同一片低沉的天空，吹着冷风，藉助城市延伸的灯光辨认对方，零星的，却已是足够温暖的光。而就是短短几天里城市化为了废墟，温暖和美好都不见了，拖曳着留下一地残骸。 恍如隔世，就真的是恍如隔世。 身后脚步声渐渐靠近，静人拉了另一只椅子在白身旁坐下。 “怎么起来了？”白开口。 “睡不着。” 抬起头，静人和白看向同一处天空。 “还在想着让‘他’跑掉的事？” “嗯。” “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你说，如果我们可以提前一点到来的话，那个男孩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静人像是呢喃般说道。 白没有回答，捻动着食指。两人间一下子沉默下去。 第十二章 黑暗像是一条缓慢流动的河流，横越在他们两边。 许久，白说道，“不会。”顿了顿，他又补充，“即使你当时救下了他，在以后的日子，你能够一直保护着他在这个丧尸横行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他的。” 静人转头看向白，“呐，白，你说，在现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下，人命真的就是不值一钱吗，真的就可以任意地践踏人命吗？” 白回望向他，看到静人眼眸里停驻着一丝光亮。 “你知道吗，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父母就开始教给我各种军事方面的知识，对我进行军事化训练，我现在的格斗术和许多枪械方面的知识就是来源于这里。” 静人右手托腮，娓娓地讲述，“而那时候我妈妈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武器是用来防卫的器械，而不是用来杀人的工具，如果能够选择的话，那些武器也一定不会想要沾染上别人的鲜血的’。” 记忆的迷雾似乎被层层的拨开，而还是稚龄的自己和弯腰教导着自己的母亲就站在最深处。 静人妈妈抓着七岁小静人的肩膀，蹲下来平视着小静人，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记住，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不要杀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只属于他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 小静人睁着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就算在当时不懂得，也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因为妈妈说了，一定要记得，一定不能忘记。 “很傻对吧，”静人自嘲般地笑了笑，“就是因为记着这句话，所以才导致了让杀人的人跑掉。” “我不会这么想。”白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坚信着静人你所坚信的东西。”白和他四目相对的瞳孔里，蕴藏着某种名为执念的事物。 心绪如同波浪一样起起伏伏，最后变成静人嘴角扬起的一抹笑容。 “谢谢你，白。” 两人像是心有灵犀，同时望一眼毛玻璃透过的一小块天空。 云层投映在眼中也感觉变得稀薄了些。 白拍一拍静人的肩膀，“好了，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那我去睡了。” 说着静人起身抽离了椅子。 “晚安。” “嗯，晚安。” 盖上被子的时候静人想着，明天的天气，应该会比今天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吧。 第二天的清晨。 天边呈现大半乳白色的时候，静人和白就起来了。两人把杂物间内的尸体搬到室外较为空旷的地方，静人从杂货店和附近几个房子里找来了大叠大叠的旧报纸以及别的一些树枝等可燃物，堆到了那两具尸体之下。 白点着店内找到的打火机，点燃了铺在最外面的报纸。他后退一步，小火苗迅速地蔓延扩大，直至形成滔滔的火势。 熊熊的火焰升腾，空中飘起缕缕黑色的烟雾。静人仰头看着，一言不发。 白推来了一辆女式电动车，对静人说，“走吧，那些丧尸感觉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往这边聚拢过来。” “这个是？”静人上下打量着这辆电动车。 “在旁边一户人家里找到的，钥匙还插在上面，我试了一下，可以用。虽然不算好，但暂时可以充当我们的交通工具使用。” “不过，你会开吗？”静人狐疑地看他一眼。 “当然是由你来开。” “我就知道。” 玩笑归玩笑，静人还是手脚利索地把早就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搬到电动车上。两人戴上头盔，静人负责开车，白跨坐上去。 手腕一扭，电动车稳稳地发动。在两人离去的身后，是大片浓浓的黑烟飘扬。 第十三章 “嗯，没电了。” 车子行驶了近一个小时后引擎声逐渐变小，车速渐缓，直到最后熄了火，完全停在了大马路中央。静人从车上下来看了看，这样对白说道。 白说：“没办法，只能放弃这辆电动车了。” 电力的供应已经被完全切断了，这个从一开始地逃亡在好几处商店都得到了验证，就算是独立供电的电话线，虽然撑得比较长一些时间，但到了现在也是同样的结果。找不到地方可以给电瓶充电，只能放弃了。 “附近有没有什么车行或者可以用的代步工具，先用着先……”静人边说着边往四周扫视，别说，还真样眼尖的他找到了一处。 “白，骑摩托车怎么样？” 静人骤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白顺着他的目光延伸过去，明白了他的问题的来由——“东风日产摩托车行”，这个就是静人发现的符合要求的地方。 “去看看吧。”白对静人说。 两人把对他们来说没有用处了的电动车推到街道边缘放好，然后朝刚刚看到的摩托车店走去。意料之内的，店面和别处同样损坏严重，就是不知道丧尸造成抑或是人为因素更多。 静人快两步走，大致环顾一圈，对其后的白摇摇头。 白下一秒就看到了导致静人摇头的原因，先不提摆放在外面作为样式的摩托车，抢走的抢走砸毁的砸毁，就连略显昏暗的室内，一眼望过去是倒了一排的车子，七歪八扭。即使是仅凭观察，也可以知道没有堪用的。 但是秉着或许有看漏眼的地方的想法，静人还是走进一片塑料玻璃残骸中，拉起一辆貌似还维持完好的摩托车，刚立起，车身的车壳就“啪”地滑落。又拉起一辆，这次是车头耷拉到一边，摇摇欲坠了几秒，车头终于还是掉了下去。再试一次，这次更干脆，没来得及拉起就从中分成了两半。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破灭的。 “果然……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静人拍拍手自一地狼藉中站起身。 丧尸来临的末世，各种平常随时可得的生活用品或日常工具理所当然就成为了稀缺资源。这么想来，白能够在那么短时间里找到一辆可以用的电动车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白……”静人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一下爆炸般的瓷器破碎声截断了话音。 “有人？”白皱起眉头。 “后面传过来的。”静人循着声音来源跑去，由左侧开的一扇小门进去，是摩托车行连通的一间住宅。砸东西的声音接连不断，隐约夹杂着丧尸的嘶吼，静人跟着声音一路跑上了三楼，来到似乎是卧室的房间外。 白说：“就是这里了。”但是砸东西的行为却像是一下子停了下来。 静人试探着推开残破的半掩着的门，屋内的情景立刻收入眼底——退到了角落的女人，背抵着墙壁瘫坐在地，几个丧尸包围了她慢慢向她走近。 当机立断，静人抽出仅剩的袖珍手枪，连开四枪，枪枪命中，爆头，无一例外。白则随手抄起房间掉落的一根木棍，将散布在房间两侧向静人扑过来的丧尸砸碎了头颅。 只不过花了十来秒的时间，这里所有的丧尸都被两人解决掉。静人和回头看向他的白相视一笑。为对方的默契配合。 然后静人走到低垂着头的中年妇女面前，散乱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这次静人多了点警惕和防备，距离还有约摸一米的距离便停步不前。 “请问，您还好吗？”静人说，“已经没事了。” 第十四章 女人抬起头，头发滑向两侧，露出她木然而呆滞的脸，混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停在静人的身上，“没事了？”声音带着丝茫然。 “嗯，没事了。”静人的心一下子塌陷下去。看她的模样，应该是丧尸带来的恐惧已经粉碎掉了她基本的判断能力。 “丧尸呢？”女人似乎想要看看周围的情况，但是肢体彷佛机械人般僵硬，连轻微的扭头动作都无法完整地做出来。 静人半蹲下来：“丧尸没有了，都被消灭了，阿姨你安全了，不用再担心了。” “丧尸被消灭了？……丧尸都死了……都死掉了……全部都死掉了……”她微垂着头，不停喃喃地重复着静人的话。 白在静人和女人说话的间隙仔细察看了一遍房间，发现除了刚才他们解决的六具丧尸的尸体，还有另外的两具尸体横躺在房间正中的地板上，其中一具是个貌似是中年男子，之所以说貌似，是因为没有四肢和头颅，仅能够凭藉剩下的躯干判断。而另一具，则是一个小女孩，下半身血肉模糊，被开膛破肚，肠子和内脏顺着黏液流出来。 两者都死状凄惨，尽管是白在一路上看了那么多的死尸，也是看了一眼就别过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别过头时白的视线恰好和转身的静人的目光对上。 白对静人招手。 静人用口型无声地问白“怎么了”。 白也用口型对静人说“过来”，再次对他招手。 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一直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的女人，静人走到白身旁。 “你看。”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自己刚才看见的两具尸体。 静人略带疑惑地看过去，下一秒就迅速地把视线移开。他捂住嘴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幸好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弱，加上这几天来血腥大环境的耳濡目染，勉强能够接受住这样的视觉与心理的双重冲击。 “什么？”静人知道白不会无故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看这样的场景。 “我们尚且接受不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受到的冲击就更大了。更不用说那还有可能是她的亲人，而且说不定看到了整个这样的过程……” 虽然白没有把话说完，但静人已经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确实……我刚才和她对话的时候，就感觉到她的精神有些不稳定，而且带着癫狂的倾向……” “很危险。”白如是评价道。 “可是，不能放任她不管，”静人看着女人掰着手指头呢喃自语，双眼空洞洞的失去焦点，再回想起死状凄惨的两具尸体，心底黯然，“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下她不管。” 白一言不发地从静人身边走上前去，蹲下来，不知道和女人说了些什么，然后背起女人。女人也任由他把自己背起来，双手交扣在他的脖子上。 “白？”静人讶异地看着背着女人走过来的他。 “我说过的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坚信着静人你所坚信的东西。”白眉毛微微地抬起，像是有个笑容顺着脸颊的线条滑下，“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的。” 天空离静人很远，大地离静人很远，整个世界远离了他，只有面前白的脸庞放大，无限的靠近，就在近到咫尺的距离。甚至连咫尺也没有了。 第十五章 走出房间，静人在前面开路，白背着女人跟在后，攀着红木做的扶手一路走下一楼。静人不时地回头看看白，嘱咐他“小心一点”。 下到最后一级阶梯，静人撩开门帘就想离开时，白出声叫住他，“静人，等一下。” 静人缓步，转身。 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女人，“她好像想要我们去什么地方，一直在动，但是我听不清楚她咕哝的话。” 大概是自己也感觉到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静人看向她的时候女人干脆伸手用食指点明方向。 “嗯，是这个意思，”静人点头，“似乎是要我们走进一楼的深处。” 看过去，往上的楼梯旁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延伸到里面似乎有个类似客厅的大空间。 “去看看吧。”白说。 脚踩在棕黄色的瓷砖上，过道不长，两人走过之后却被一张接连天花板和地板的铁栅栏给挡住了去路。静人凑到显然是门的位置瞧了瞧，“被锁住了。”对白报告情况。 这次不用背后的女人提示，白眼角的馀光也注意到了静人没有看到的地方，“钥匙在你的左手边。”他提醒道。 静人望去，果然如白所说，刷得粉白的墙壁探出一根无名指粗细的铁钉，上面就悬挂着一把钥匙。拿起钥匙，对准锁孔，大小正合适。“啪”地一下，锁被打开了。 白推门弯腰走进去，静人随后。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啊……” 静人东张西望，这里到处摆满了大个的纸箱，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的储藏室而已。 “静人，这边。”不知何时绕到了纸箱后的白对他挥挥手。静人过去，不用白说明就立刻看到了，“这个是——” 两边垒得高高的纸箱层间，停放着一辆老旧的摩托车，漆层有些地方脱色了，但无碍各个部位的完好。静人上前试了下，能用，最重要的是油表显示还是近乎满格的汽油。 静人兴奋地说：“太好了，白，这些油量足够支撑我们走去西江大桥剩下的路，暂时不用再担心交通工具的问题了……”回过头看到的一幕却让他的笑容顿时凝滞在脸上。 女人手中高高扬起的水果刀狠狠扎进白的大臂，拔出来，白闷哼一声，手臂上血流如柱。“你在干什么！！！”静人一把推开白背着的女人，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她，连忙用手按住白的伤口试图帮他止住大肆的血流。 血浸染了白的整条袖管，很快就变成了暗红色。 “死了，死了，都死掉了……死掉了……”女人拍着地面癫狂地大喊着。 静人充耳不闻，“你先按住这里，我去找东西给你包扎伤口。”就在他跟白说话时，癫狂的喊声突然变为了一下凄厉的短音。 两人一齐将脸转过去，看到的是女人双手握住水果刀直直地刺穿了喉咙，刀尖和刀柄在两头，刀身深埋在脖子里。她发出“咕咕”的音节，四肢像是触电一样动弹了几下，便再没有了动静。 涌出的血迅速地布满了她身下。 久久的沉默，都被这一场面惊骇住了。幸好手上微凉的触感让静人回过神来，想起白的伤口还没处理呢。 “你在这里等一下，照我说的按住，我很快就回来了。”静人继续刚才未完的行动。 白听着静人急匆匆离开地脚步，凝视着自杀死去的女人——鲜血堆积的尸体彷佛是某个仪式的祭祀。 第十六章 “死神沿着尼尼微之路向前，稍停片刻，说，现在听吧，你们可曾看见，那些地名曲折回旋？如今它们都属于我，我已将它们全然改变……我发现了让空气变味儿的别样手段：绝望的另一面……” “是诗歌吗？”一旁倾听着静人低声念诵的白问道。 “嗯，”静人肯定地回答，“是我在一本老旧的书籍上看到的，起码是半个世纪前的一个诗人写的一首诗。当时看到的时候很喜欢，所以就摘抄下来，反覆地念着，久而久之就背下来了。”他透过摩托车的后视镜看到了后方白右手手臂上缠绕着的显眼的白绷带，多出来的两截往后飘荡上下翻飞。 “很好听。” “谢谢夸奖。” 静人很快就把视线移回正前方，专注地骑车。猎风鼓动着衣摆，发丝被吹向后方。天空沉着一张脸，铅灰色的层云游荡来去。 一开始白说自己也会骑摩托车提议由他自己来骑的，但静人顾及他的伤口，坚决反对。白本身就没有优势，只能妥协，改为静人骑车。 白在环视四周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丧尸，嘴上还问着，“你的子弹应该没剩多少发了吧？” 和李强战斗时开过枪，救那个女人时用了四发，所以——“现在只剩下一发子弹了。”静人答道。 其馀的武器和弹药都装在越野车上，随身携带的也只有那把带起来方便行动的袖珍手枪。车被李强开走后，也就找不到能补充武器的地方。 “那……” “不用担心，”静人知道白想要说些什么，“即使没有了枪械武器，我赤手空拳的战斗能力也不会比你差的。”对着后视镜里略带犹疑的白笑了笑。 静人踩实油门，车轮加速度运转。 “……只剩下巴格达了——尖塔头顶着星冠，大理石厅堂，海市蜃楼般的烈日炎炎。这些地方，还有你们知道的，以及日后也不会知道的。那些历史陈年。我正忙于其间。” 在静人的念诵声中，摩托车疾驰过商业街的弯道。 所谓的西江大桥，是位于江面上直通往另一城市的巨大斜拉桥。 阴霾天色下，宽阔冰冷的江面被烈风吹起翻涌的波涛。几只寒鸦吱呀叫着扑打翅膀直刺远空。絮乱的破碎，入骨的寒意。 静人和白远远地就停车，灭了摩托车的引擎声。桥面是死般的寂静，能够看到好几处因为受到巨大冲击力而断裂的护栏，但更多的还是整个车厢向内凹陷的轿车、大巴，运载着货物的卡车翻倒在路中央。不用说也明白一定会有的，残缺的尸体血肉和缓慢踱行的丧尸。 “比起先前的几条路来，丧尸的数量算是少了很多。”静人观察着情况道，“应该是路面宽阔，比较容易逃走，还有第一时刻能想到从这里离开的人不多。” “可以从这里冲过去。”白说。 “但是还是要加倍小心。”确认了难度不大后，静人确确实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经过那么多的事到达这里之后，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一丝疲惫感。 现在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静人暗自对自己说道。 踢掉支脚，推车上前几步，静人面向白说，“还是由我来开车吧。”白看着静人点点头，“好。” 作家的话： 文中诗句引用自安德鲁·莫申的《改朝换代》 第十七章 白跨坐上去，静人刚扭转车钥匙，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 “静人！”白大喊一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静人就被白一把拉住手腕从摩托车上跳下去。两人均抱头在地面翻滚几下，缓冲了冲击力后静人稳住身子抬头望去，一辆越野车在后方飞冲而出，速度极快，正好蹭着摩托车的边缘过去，带起难听刺耳的“呲啦”声和一连串肉眼可见的火星。 摩托车轰然倒下，车子上驾驶座的人听到动静抽空往外瞧一眼，莫名扬起嘴角。就在静人眼睁睁看着越野车过去的时候，车却拐了个180度的弯转向两人停下来。 这时看清楚了车内的人，静人瞳孔微缩，“是你！” 车里的人正是开走了他们的越野车的李强。 白面无表情地也抬头看过去。 李强嗤笑一声：“怎么？看到我很惊讶？”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倒是你们，在丢了交通工具和武器之后居然还能活着到这里，让我很惊奇啊。”语气里有一股分明的嘲笑意味。 静人袖里的袖珍手枪滑落到掌心，就要起身。白伸手拦住了他，“别冲动。” “哟，还有个冷静的懂得辨别情况的人在嘛。”李强浅笑着拍拍手，“别忘了，你们的那些枪械弹药都在我的手上呢。” “你的双手都受伤了，还是伤到了神经处。能开车已经算是极限了吧，现在的你，估计连手枪的后座力都承受不了。”白针锋相对地说道。 男人表情僵了一下，笑容却是逐渐加深的。 “你要试试吗？” 语句虽带有威胁之感，但静人也能嗅出淡淡的外强中乾之意。他转头看着白，白从他的眼神里明了他的念头，对他轻轻地摇摇头。 “小心他来个狗急跳墙。”白低声说。 见两人嘀咕着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李强耀武扬威的本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这么僵持下去李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确实如白所说，能开车都已经是极限了，要想报仇以后机会多的是，说不定失去了车子和武器的他们连丧尸这关都过不了。 李强仰着脸说了句：“你们慢慢在这里想怎么过桥吧，我先走了。”带着微微的得色将车转向。挥起大片的尘沙。 白望着速度逐渐加快的车子背影对一旁的静人使了眼色。 接受到白的讯息，静人嘴角扬起，点头。接着拿起枪，对准快要行驶到大桥三分之一路段的越野车左后方的车轮，开枪。 车轮一下子就乾瘪下去，车身倾斜了半边，下盘蹭着桥面一路往前走，火花四溅，车子摇摇欲坠，车内传出李强惊恐的喊叫声。 而前方正好出现一个晃荡到路中央的丧尸挡路。 李强张大了嘴，“不，不，不要啊啊——” 车轮轻松地辗压过丧尸，但下一刻越野车就翻了过去，而且还接连翻转了几次，最后撞上了倒在护栏边的大卡车。卡车携带的似乎是易燃易爆物品，一团火焰轰然炸开，连着引发了附近几辆失事的小轿车。 然后像是连锁反应，爆炸一下连着一下，比最大的连环追尾车案都要严重数十倍，彷佛是引发了深埋在桥下的大批炸药，整个大桥都是滚滚的粉尘和硝烟。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连白都是目瞪口呆—— 大桥，从中央断裂开了。 第十八章 桥面崩塌，大块的碎石滚落江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斜拉桥在彷佛某种坏掉的机器齿轮运作时的“嘎啦、嘎啦”声中倾覆。 最后一条可以离开这座城市的路，宣告破灭。 “已经，”静人望着白，“没有办法离开了吗……” 白握住静人的手腕，又反握着他的手掌，温热的暖意顺着交接的地方传递给静人，试图平复他的不安。“没事的。” 一下细小的动静从斜后方发出。白耳朵微微一动，迅速地扭头。 “是谁在后面，出来。” 静人也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窥视视线。 白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生的身形自房屋墙后显现，他踩着一片碎石瓦砾朝两人走来。 “间桐！”静人惊喜地喊道。 白视野中的男生举起右手来， “哟，静人。” 客厅很大，至少和静人家的客厅比起来要大了不止两倍。地板铺了一张绣有繁复花纹的丝绒地毯，头顶则是晶莹透亮的水晶吊灯，静人是第一次来到这样贵气十足的家里，因此坐在真皮沙发上时颇感不习惯。倒是身边的白，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对他有任何影响。 间桐端了两杯热茶上来。静人捧起一杯，热气扑面而来，啜饮了一口，体温得到回升，稍稍感觉放松了一些。 “原来间桐你家是这样的啊，以前都不知道。”说着静人又端详了手中被涂刷成金色的杯子几眼。 间桐往右手边的独人沙发坐下，略带着点苦笑说，“喂喂，怎么听着像是挖苦我的感觉啊，‘同班不怎么突出的同学原来生活在全国有名的大富豪的家里’这种话小时候经常被别人说……” “我不是意思。” 静人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看着他，“看你的样子，家里人应该没事吧。” “嗯，”间桐点点头，“我回到家就看到他们留给我的通知，说是在收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带着家里所有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为什么全部人包括下人都走了而不等他，间桐没有说静人也就知道不是自己应该问的事情。 “不过大家都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希望雪见老师也一样。” “是啊。”静人赞同道。 “为什么这附近丧尸那么少？”白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先前静人也注意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而这大概也是间桐还能安心待在家里的缘由。 “我不知道。了解到家里人都安全之后我就试着出去找过你们，只是到处丧尸游行很难发现你们的踪迹，那时候我就察觉到我家附近和别处情况不同，只是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样……”白视线停留在杯沿陷入了沉思。 间桐一拍手：“对了，刚才你们不是说想要沿西江大桥那条路离开这座城市吗，只是桥断了导致你们没办法过去。既然这样，走水路怎么样？” 两人抬头看他。 “我家有小型动力游艇。” “游艇？”静人讶异。 “跟我来。” 间桐说着走出客厅，两人跟在他后面顺着环绕的阶梯下到地下的仓库。间桐推开仓库的门，向后一挥手，“就是这个。” 在静人和白正前方，稳稳当当地放置着一架小型游艇。 “对了，你们都没有武器吧。”间桐又走到一个铁皮箱前，“虽然比不上正式军队用的东西，不过猎枪怎么样。”拉开箱门，陈列着一排各式各样制作精良的猎枪。 静人：“……” 江水拍打着岸边，褐色的石头时隐时现。怪叫着的寒鸦在空中盘旋。 在断裂的大桥对岸。 静人的面前是间桐，“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们一起走？”静人说，“既然没有确定的方向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吧，还可以互相照应。” 间桐迟疑着：“可以吗？” 静人伸出他的右手，掌心向下，掌背向上。白没有说话，但和静人一样伸出了右手叠放在一起。 间桐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定地把自己的手掌叠在了两人之上。 “欢迎加入。” 静人微笑。 ——第三篇章·完—— 第四篇章：SingASong 第一章 铅云重重的天空，彷佛话剧布景般的灰白颜色，几缕风哆哆嗦嗦地穿行过这个空寂无人的城市。一条窄街上，没有行人车流，连总是双爪抓在电线上偶尔会啄食地面食物碎屑的麻雀也没有。唯有一辆中型客运巴士停靠在路边，紧依着路口断了半截的交通标志牌。 雪见撩开车内的窗帘，肉眼所能看到的城市苍白得可怖，不是如同没有被涂抹任何东西的白纸的纯白，而是某样原先存在上面的东西被外力强行抹消的空洞。无论看了几次，都有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像是哪里伸来的一只大手，牢牢地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这么早就起来了。”有人问道。 雪见回头望去，一直依靠着巴士门口半眯着眼的男人起身，原本坐着时怀抱着的一支猎枪被他换到了左手握住枪膛提着。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此时微微舒缓地睁开，反而让人觉得有种另类的温和。 “我这人习惯了早起，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就醒来了。”雪见笑了笑，“醒了还老赖着不起床也不像样，所以就起来了。不会吵到你了吧？” “没事。”他摇头。 男人走过来，撩起了帘布的窗口投进同样呈灰白质地的光线，轮廓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刚硬的脸部线条，端正的五官，自眉际一路向下延伸出一条细长的疤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观感，反而突显了本人的男子气概。 “你昨天晚上都在守夜，这样下去吃不消的。”雪见说，“剩下的交给我来吧，你抓紧时间去好好地睡一觉，正好大家也都没有起，你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对方说得在理，男人点点头同意，“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嗯。” 雪见看着男人就近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两张靠背椅就当作床，解下枪小心翼翼地支好，仅着短袖的上身露出古铜色肌皮的手臂。然后就这样大剌剌地躺下，闭眼，没几分钟就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就算是军人，毕竟也不是钢铁做的啊。雪见想到。 环视一遍车内的状况，前面的座位睡着一名中年妇女，怀里是个半大的孩子，枕着女人的臂膀，两个人太挤了，孩子不停挪动着身体想找个睡得舒服些的位置。右手边是穿着上班族装着的大叔，肚腩随着鼾声起伏。左边是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似乎做了噩梦，梦里紧皱着眉头。 斜上角则睡着半路上车的大学生，说是半路上车，也是相对他们来说，在这里的每个人谁不是因为逃生而聚集到了一起。 雪见望向窗外，又想起了半路上和他们分手的三名学生。希望他们同样能够平安无事。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然后放下窗帘，走到先前男人守着的车门前，学着刚才他的样子坐下，依靠门背，冰冰凉凉的触感。雪见闭上眼睛。 车内暗下去，重新恢复沉寂。 “就只有自行车吗？” 间桐苦着一张脸问面前的人。 第二章 “只有自行车。”静人点头，毫不犹豫地打破间桐的美梦。 “啊啊，”间桐抱头，“你们就不能找到个比较轻松一点的交通工具，骑行横穿青藏什么的我可做不来啊。” 静人耸肩，“没办法，我们原先的越野车在之前就报废了。” 白看了看抱头蹲地的间桐：“你这样会引丧尸过来的。” “……”叫声戛然而止。 “还是你有办法，”静人对着白说了一句，接着把脸转向间桐，“好了，不要再玩闹了，说正经的。” 间桐立刻收起夸张的表情起身，变成了严肃的一张脸。 前后差异之大，让白禁不住向静人投去疑惑的眼神。静人解释道，“他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虽然喜欢开玩笑但该认真的地方还是会认真的。” “哦。”白表示明白。 “不过我是说真的，只有自行车的话确实是不行的。” “间桐？”静人望向出声的人。 间桐掏出怀里的地图，摊开，指着雄鸡模样的地域中下方的临海省份，“我们现在是在这里，”然后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向外凸的弧线到达另一个近海省份，两者中间隔了两个省，“而你们要到这里。总共1843公里的路程，即使折合成英哩也有1145英哩，你们有什么自信能凭藉着几辆人力的自行车可以到达那里。” 对于静人要前往他父母所在的军事基地的事，并没有瞒着间桐，静人在过江后没多久就给间桐说明了他和白的目的地，因此间桐能够大概指出这段路途的最终地点。 “但是自行车是现在能找到的最基本的代步工具，将就先用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静人说，“何况像是摩托车、小车之类的，半路用完了油怎么办，以目前的情况可不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能找到地方给你加油。” “这个好办，每个加油站一般都会备有小型发电机。有电就一切都可行。”间桐右手虚托着脸颊，“虽然可能会有加油站遭哄抢什么的，但只需要足够支撑到我们到达的油量就足够了，而且就我个人来看，虽然各地丧尸潮爆发，可是大多数地方的灾情并未曾达到我们城市那么严重的地步，没有被破坏的加油站还是占大多数。” “有道理。”一边的白赞同。 间桐看向低头思索的静人，“你也知道目前的情况以前的规则已经不适用了，所以更需要着眼将来，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事。”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静人抬头，“按照你说的，首先去找可用的交通工具，然后再找加油站……” “不，先去找食物和饮用水吧，这些都用完了，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静人望着伸出手作出奄奄一息状的间桐，“喂喂，结果说到最后只是因为你肚子饿了骑不动自行车而已吧。”叹口气，“拿你没办法。”说完就上前去取自行车。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呢！！——”间桐冲着静人的背影大声反驳。 “不要喊那么大声，会引来丧尸的。” 白面无表情地道。 “……”间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前面的静人对着背后白的方向伸出一个大么指。 男人睁开眼的时候，众人已经在忙碌了。巴士徐徐地向前开着，驾驶座上的是上班族大叔，雪见和一名中年妇女在注意着车外四周的情况。察觉到他的醒来，雪见回头对他笑笑，“醒了。” 第三章 “啊。” 男人伸手挡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光，初醒来时眼睛难免不习惯光亮。“现在是去哪里？”他问道。 “雪见老师说我们储存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需要进行补充，所以在找附近的超市商店什么的。”有清脆好听的声音回答，一张看起来大约17、8岁的清秀的女生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男人看向雪见，对方肯定地颔首，“是的。” 唯一还在睡的大学生喃喃着抓了抓后背。 男人向前看去，随着巴士拐过弯道，写着“百姓超市”的招牌慢慢出现在视线内。 “超市、超市……这附近哪里有超市……” 间桐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不停打量着街道两边店铺的招牌。 他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前方，静人和白则在其后并排着骑行。明明刚才还嚷嚷着肚子饿了，但是精力其实比谁都要旺盛。 有和风轻抚过他们的脸庞。 白的视线在前方游移不定，目光带着丝探究的意味，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静人问他。 顿了一会儿，白才回答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这里的街道相对之前我们所在的城市太过整洁了，附近的建筑损坏也没有多严重，最厉害的不过是大门砸破了而已。” 经过白这么一提醒，静人再看向街道时，果然如他所说的，不谈有多么的尸横遍野，但是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血迹也只看到星星点点，曾经随处可见让人恶心的碎肉偶尔才露出褐色的一点。和来时相比，确实太过洁净了。 “还有，”白的皱着鼻头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淡薄到几乎可以忽略，大部分都被草木和泥土的气味给掩盖住了。尤其，最重要的一点是……” 前方的间桐突然回头道： “静人！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丧尸数量太少了。” 就是这个！ 从白说奇怪开始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就一直萦绕着静人，现在静人终于明白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了。对于刚自丧尸潮爆发区过来的他们来说，除了在上岸那时遭遇了几头丧尸的袭击外，此后在这里游荡这么久却连一头丧尸的攻击都未曾遇到过。 并不是静人希望受到丧尸的攻击，不过如今他们所处的情况和在报导上看到的混乱情景相去甚远，实在是很异常，十分的异常。 “白也注意到了吧。”间桐把视线从陷入了自己思绪中的静人转移到在先前他说出这句话时露出了然神色的白。 白点头，没有说话。 “到底是为什么？反常背后一定会有原因的。”静人不自觉地把心里想着的话说了出口。 “光在这猜测也没用。只能多加小心了。”间桐单手反背在后脑勺，微微仰头对着上方的天空，“比起这个来……” 三人骑过街道的拐角，最前方的间桐一眼就看到了在行道树横生的枝桠间探出半截的招牌—— “百姓超市” 间桐猛踩几下，加快车速，如疾风般飞掠而过。 “赤木同学，这次就拜托你看守外面了。” 雪见对着眼前带着一副黑框眼睛的大学生说道。 “不可以让我跟着进去吗？”他凑上前问道。 一边的女生推开他往雪见凑的脸，“说好了的，这事每人轮一次，这次该你就是你，不要想着你有多特殊。” “我又没有说不做，”眼见着其他人都向自己投来略带瞧不起的眼神，他赶紧转换了口风，“看守而已吗，我做就是了。” “那就好。” 女生说完就拉着雪见的手臂和其馀人一起走进了超市里。 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他的脸上突然变为愤恨，“切。”朝地面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第四章 远远地自行道树繁密的枝叶中浮现超市的轮廓，门口装饰的是浅蓝色的壁纸，但又有五颜六色的广告海报交叠贴在上面，玻璃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着透明的质地。 “连超市都能维持完好无损……”这个发现更让静人确定了先前察觉的不寻常。 前面的间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后面的两人也在猝不及防之下紧急停车，擦着间桐后座的边缘，险些就撞上了他的车。 静人刚想出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间桐就转头回来食指竖在唇边作了个嘘声的动作。“超市门口有人在守着。”他说道。 静人伸长脖子朝前看去，果真有个人影在超市的门口来回走动。 “丧尸？” “应该不是，”白出言否定，“空气里没有那股腐臭味，是活人。” “在分不清对方敌友前，最好不要贸然上前。”静人自从经历了李强事件后对于这类的情况已经有了自然的警戒心理。虽然说友善者占了大多数，但难以避免会出现丧心病狂之辈。 一行人顿在原地。 顶上的白桦树摇起了细密的“沙沙”声响。 “虽然静人你说得没错……”间桐说话间又瞥了眼那边游荡的人影，“不过，就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食物和水是必需要的，不可能就因为有人在就抛弃掉可能会有必需品的超市。” “你的意思是……” “由我一个人先去试探一下他，你们在附近作为掩护，如果有什么情况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间桐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而且，静人你的枪法不是很不错的嘛。” 白想了想，说：“就这么决定吧。” “嗯。”静人轻轻握住别着的枪，“你要注意防备对方。” 静人和白就近找了障碍物隐蔽其后，接着将目光专注于毫不顾忌地走上前去的间桐。 间桐看似没有丝毫的警戒心，实际上全身的肌肉处于紧绷状态。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好了准备。 “是谁？”那边的赤木感知到远处有人朝他的方向走来，握紧了分配给他的武器，向对方大喝一声。但如果认真看的话，就会发现事实上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对方没有回答，赤木强自压下内心的恐惧，又大喊着问了一句，“谁？！” “是人类，不是丧尸。” 这次间桐回应了，说话间到了赤木的面前。在间桐的眼前是一个带着眼睛稍偏瘦弱的男生，估摸着是个大学生，他展露出柔和的笑容，试图让对方放松，“我没有恶意，请放心。” 赤木闻言确实是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表面看来面前的人是无害的。要知道，会留在这里，遇到穷凶极恶的人的概率很大。“你也是被遗留在这里的人吗？” 男生莫名的一个问句让间桐一愣，没来得及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对方就把话略了过去。“你有什么事？如果没有的话，请离开。”赤木接着说道。 “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来这里寻找食物的吧。不过你来晚了，这个超市现在是属于我们的了，要想找食物，请去别处。” 男生冷冷地说道，嘴角带着嘲弄的笑。 第五章 “‘你们’？”间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本以为对方会乖乖地走开，没想到竟会这样发展。赤木努力镇定下来，以自认为最凶狠的眼神和间桐对视。武器就要拔出来。 “赤木，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他……”赤木后退一步，反手指向间桐。 躲藏在附近的静人和白就要一跃而出。 忽然另一个女声响起，“间桐，你怎么会在这里？静人和白呢？”惊喜和疑惑夹杂在一起的语气。 间桐目光越过赤木的脑袋探向他的后方，“雪见老师？！” 闻言静人和白均站了起来。 巴士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从超市里找到的生活必需品被统一堆放在最后方。 “于是呢，你们后来就到了这座城市来？”雪见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后道。 “对，”静人点头，“而且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发现在这里几乎很少会遇见丧尸。” “是不是因为我们所在的城市是丧尸的重灾区才显得丧尸的危害尤其严重，其实别处并没有这么厉害的丧尸灾祸？”间桐提出疑惑。 “不，这里是特别的……”雪见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边的中年妇女适时的上前来接过话头，“来，大家先吃午饭吧。”把从超市得来的食物分出平均的几份分发给众人，静人、白和间桐也没有例外。 赤木不满：“凭什么分给他们……” “赤木！”雪见回头瞪了跳出来的他一眼，赤木立刻像是漏了气的气球坐回去。“不好意思。”回过头对他们歉意地笑笑。 “没事，应该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本来我们就没有出什么力。”静人说。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雪见伸手向刚才的中年妇女，“这是春姨，平常我们的一些生活琐事都靠她帮忙。”说着把手往下移一点，“还有她的女儿，花花。” 静人这才发现原来在她的下方还有人，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一直抓着妈妈的裤腿，怯生生的，想要看这边新来的大哥哥又不敢看的样子。女人想要让她打个招呼，但女孩反而把脸埋进去，女人朝他们这边笑笑：“这孩子有点怕生，每次都是这样。” “大概有七岁了吧。”间桐搭话。 “都八岁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女人叹一口气。 “这边的是石田先生。”每当雪见说到谁，她就把手移到对应的人的方向，“石田先生原来是在国土资源局上班，那可是个大国企，对于各处的地质状况很有了解呢。” 被点到的是个略微秃顶的中年大叔，和大多数到中年的男人一样有了明显的啤酒肚。他摸摸自己只有绒毛的头顶，苦笑着说，“雪见老师你就别寒碜我了，我不过是企业里个随时可以被炒鱿鱼的小企员。” “还有……” 还没开始讲对方就率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张茜，你们喊我小茜就可以了，是个中途辍学的女高中生。”语调明亮轻快。似乎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 “赤木。”最先遇到的那个眼镜男生闷闷地接道。简短的字节，像是不想和他们多说。 “赤木君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似乎还担当着学校校学生会的会长。”雪见随之补充。 “最后是你们刚才见过的……” 男人自雪见身后走出来，“你们叫我阿勇就可以了，当然也可以喊我勇哥，很高兴在这样的时候遇到同伴。”身体微向前倾，伸出右手。 静人也伸手和他交握。接着分开。 “军人？”静人抬头向他看去。 男人露出笑容，刀削般的脸显露些微的柔和，“正确地说，是退伍军人。” 第六章 “你怎么猜出来我是军人的？”男人对于静人能够一口喊出他的军人身份有些感兴趣。 “手。”静人回答。 “嗯？” “和你握手的时候，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而根据那茧的分布位置，如果不是长期受到枪械训练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一层茧的。” 阿勇带着笑意问道：“那你怎么不猜我可能是黑社会之类的。” “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从纪律严明的军队出来的感觉。”说着静人把头转向一边的雪见，“而且我相信雪见老师是不会喜欢和黑社会待在一起的。” 雪见点头：“没错。” “喂，”一旁叫张茜的女生出声道，“单是我们进行介绍有点不公平吧，说完了我们的情况，你们也应该来个自我介绍才对。” 雪见看向他们三人，眼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静人率先开口道：“我叫静人，十七岁，是圣堂私立高中的高二在校生。” “间桐，”紧随其后的是间桐，“一样十七岁，也是圣堂私立高中的高二在校生。顺便补充一点，我是静人在班上的同桌哦。”说完对静人带着调皮意味的一眨眼。 最后轮到白：“白。”异常的简短有力。 “这就完了？”女生对于最后的那个自我介绍有些在意，“可是这不是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吗。” “起码也知道了名字。”间桐为自己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点头，“嘛，就是这样。” “可是还有自己的基本情况，多少岁，以前是做什么的之类的……”张茜道。 雪见望着他：“白同学……” “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了。”白的语调平静，声音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其馀的东西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对于现在的我们，对于现在的世界，自己的过往没有丝毫意义。” 车厢在他的话音之后落入突兀的安静中。 于是远坐在前排的赤木的喃喃声便清晰可闻：“……说到底，聚集在这辆车上的我们也不过是一群被遗弃的人而已。过去一无是处也看不到未来。” 雪见的表情一僵，阿勇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女生原先闪着活力的眼睛霎那黯淡了下去。秃头的大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低着头，双手交叠在大腿上。春姨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孩花花。 车内的空气似乎在此刻凝滞住了，连带着某些情绪也勾连在了此处。 没有人说话。 静人目光游移，停留在雪见老师上。雪见恍如梦醒。她看了看周遭，尝试着打破那压抑的氛围，问静人：“对了，既然到了这座城市，有后续的行动打算了吗？” 见静人听到自己的问题后皱起的眉头，她道：“没有的话，要不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扭头看白，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白用口型无声息地说了个“好”。看向间桐那边，他对静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欢迎你们的加入。”雪见的脸上重新绽放开笑容。 “欢迎。” 阿勇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静人抬头看过去，跟随眼神传递而来的，是男人的善意。 “以后就是同伴了呢。”女生难以掩饰雀跃的心情。 赤木暗自嘀咕了一句，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大声说出来。 第七章 巴士在辽阔的街道前行，不疾不徐的速度。这般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今晚的话，停留在哪里比较好？” 雪见像是在询问着众人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静人把头探出车窗外，扑面而来的风吹乱了他头发，远方天空暗沉了些，更深处却显出艳红的颜色。树木笔挺，钢筋水泥大厦高矗。 阿勇接过话头：“不管是哪里，不能再像上次一样随便停留在路边了事了。上次发生的事情就是对我们一直以来警觉性不强的一个教训。” “对啊对啊，那时候真的是吓死我了。”前排的石田先生也扭头回来说道，右手按住胸口，似乎还心有馀悸的样子，“半夜突然有丧尸顺着窗口要爬进来，如果不是阿勇作为军人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强，及时醒来发现了丧尸的入侵，可能我们都得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了。” “死掉还不是最可怕的。”小茜睁大了眼睛，“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是，变成那些丧尸一样的不死不活的怪物。” “万幸的是，大家都能够平安无事。”春姨摇着在她怀里迷迷糊糊睡意渐浓的花花，“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雪见老师，这就是那时候被破坏的窗户吧。” 间桐伸手指着他座位边上的窗户问道。静人和白齐齐向他望去——在间桐的右手边，是大块相对完整的碎玻璃、木块加上少量的棉布拼凑成形的窗，用黑色的胶带固定住，也许还有用钉子。 “嗯，就是那。”雪见点头肯定。 “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太过想当然了。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连房屋诸多的街道边最可能隐藏有丧尸都没能想到。障碍物一多视线盲点就多，更不要说那还是在晚上。”赤木说。 因为他说话的口吻有着明显的不屑，以至于阿勇禁不住微微地皱起眉头来。只是对方仍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并未太过计较，说话的语气却也难免的严厉起来，“那你又有什么看法？” 似乎没注意到男人的态度不甚友好，赤木顺势起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照我看来，应该找一个障碍物较少，可以清楚看到周围地形的地方。最好还能够有照明设备辅助。”略微停顿时，看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关注，赤木有些洋洋得意，“而据我所知，国贸大厦所在的那条街正好就有个准备开始施工的工地。地势平坦开阔，而且那还有施工队自带的小型发电机。去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阿勇正待要开口，雪见抓住他的手捏了捏。“算了吧，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都是车上的同伴，不要太过计较。”对他小声地说道。 男人没反驳，前面的白却出声了：“你的说法有疏漏。虽然我不熟悉这座城市，但从你的说法里可以猜出这个工地是在比较繁华的地段。空旷是很好地掌握周围情况，但是一旦有丧尸群包围了我们，空旷反而成了致命点。” 没有障碍物就意味着没有避开丧尸视线的点。阿勇在心里点头赞同。 “哈？你在开玩笑吧，来了这么久你还没清楚这座城市的情况吗？去哪里能找出丧尸群出来？” “以防万一。”白回答。 赤木嗤笑一声，“那你说，你有什么好意见。” “江边。” 说完白便转移目光不再看他。一副不想和他多说的模样。 第八章 只要熟悉水性的话，遇到丧尸时水路逃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阿勇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雪见打圆场：“这样吧，我们先去赤木君说的那个空地查看一下，毕竟要是仔细搜索的话，如果有丧尸的踪迹还是很容易找到的。如果太危险的话，就按照白所说的，怎么样？” 要是真的遇到白所说的那种情况，恐怕去了以后就很难逃出来了。这句话在阿勇嘴边来回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到无人提出反对意见，雪见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说着冲前方驾驶座上的大叔大喊道，“石田先生，麻烦开车的路线变为前往国贸大厦所在的人民大道。” “好的。” 石田头也不回地往后比了个手势，方向盘一转，拐进了右方的岔路口。 人民大道的损坏较其他地方都要更为严重。目光跟着巴士一起移动的静人得出这个结论。 一个大型的医药超市，必不可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地下商场，一切围绕着外表颇为豪华的小区建立。小区入口的警卫室空荡荡的，拉着窗帘，因此看不见室内的情形。由入口延伸进的一条窄路，路口是一栋欧式小洋房，阳台的栏杆完全断裂，屋顶坍塌下来，像是一顶凹陷下去的圆顶帽。 “血腥味浓重起来了。”白提醒静人。 静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嗅了嗅，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变化。“看来是还离得比较远。”静人说道。他永远都相信白对自己说的一切。即使白是坐在里侧的位置，但会这么说白一定有他的理由。静人是这么认为着的。 “嗯。”白点头，“从前面传来的。” “有尸体！” 开了一段时间后石田突然回头道。声音有些抖，但是被很好地控制住了。 阿勇探头望去：“能绕过去吗？” “不行，”石田看了一眼，“就在路中央，没有办法绕过去。” “开过去吧，只能这样了。” 阿勇坐回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雪见。 尸体逐渐出现在车内所有人眼前时，静人这才闻到了一股细微的血腥气味。难为白隔了那么远还能嗅到。春姨把好奇地在座位上站起来学着其他人张望的花花拉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这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东西。” 是一具女尸。死状在看过了诸多惨不忍睹的尸体的静人看来算是还好的了，起码仍保持着躯体的完整。 除了被勒令不能看的花花，其他人在看到尸体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都是受到过末日洗礼的，不能说是对于死亡淡漠，起码都能很好地直视死亡了。 车轮碾压过去时，车身有略微的摇晃。底下的声响类似于用手挤压柠檬汁，闷闷的声音。 车子开过后，很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眼。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会让自己一整天吃不下饭的情景。 继续前行，赤木起身看了一下，“就是那里，前面看到有个路障标志的地方就是我说的那块空地。” 第九章 “哦。” 石田应了一声，油门放缓。车头拐向，听到发动机停止运转，然后巴士停靠。 “先让几个人下去查看一下吧。”刚才看到的诸多不同别处的异常让阿勇的警惕心大增，“确定了安全之后再叫其他人下来。” “那我……”雪见就要说话。 “雪见老师你就不要下去了。”阿勇打断她没能说出口的话，“你留在车上负责照看，有情况可以支援我们。” 雪见相信阿勇的决定，“那好。” “这样吧，除了唯一懂开车的石田先生和女性外，其馀的男生都跟我下去探查情况。”阿勇对着车厢内的人道，然后眼睛移向雪见，“如果一旦发生什么的话，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雪见“哗”地一下拉开车门。 阿勇背起猎枪走下去。静人、白、间桐纷纷站起来，拿上各自的武器，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只有赤木有些不情不愿，磨磨蹭蹭了好一阵子才作为最后一个离开。 面前是一片刚刚开始施工的工地，地基才打了一半，地面坑坑洼洼，被水泥桩子肢解，工地外围堆着搅拌到一半的水泥和细沙，旁边停放一辆大型钩机。整块地方表面上的情形可以一览无馀。 “走进里面看看。” 阿勇先行一步，沿着用来隔开几处地基的窄路往里走。他前进时还不望习惯性地扫视着上下左右，看到地基里那刻脚步停顿一下，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走。 和白同时进去，静人好奇地将目光顺着刚才阿勇看过的地方投去，瞳孔一缩。——断臂残肢，被随意丢弃在地基里头，泥沙覆盖了部分，但更多是裸露在外的肢体，随处可见。收回目光，静人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别人都走到了路基中央，赤木还没有跟上来。阿勇无奈地回头望向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赤木，用眼神催促他。 赤木这才挪动步伐，低着头，慢腾腾地靠近地基。就在将要踏进去时，目光接触到那遍坑的断肢，赤木“呜哇”的大喊一声瘫倒在地。然后比以往任何状况下都要快速地，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巴士上的雪见正和小茜扒在窗口边关注着静人那边的动静，忽然间有个人影从远处冲过来，眼前景象一闪便上了车。 “你怎么回来了？” 雪见问在弯腰大口大口喘气的赤木。 “那……那个……我……” “雪见老师！那边，那边……”一直看着他们一行的小茜喊道。 “怎么了？”雪见回头，双手抓住窗边伸头望去—— 阿勇有点哭笑不得地摇头，“这家伙，胆子太小了吧。他到底是为什么可以活下来的？” 不过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噗”“噗”“噗”，一连串的响声中丧尸纷纷自地基下冒头，掩埋的泥沙被冲开，眨眼之间便有数十头丧尸出现在他们附近，将他们重重包围。 “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的丧尸冒出来？” 阿勇将猎枪上膛。 子弹上膛的声音吸引了那些丧尸齐刷刷地把眼睛对准了阿勇。 “是声音，”白在他旁边低声说，“原本这些丧尸应该还处于沉睡状态，是赤木的喊声令天生对声音敏感的丧尸醒过来。” “这个该死的家伙！”阿勇掩饰不住愤怒地狠狠一摔手。 “不过，这种程度的话……”间桐说着微微一笑。 “确实，和我们经历过的还差了那么一截。” 静人和白背靠背，双双拿出武器，左手托枪，右手扣住扳机，枪托抵住肩窝。 丧尸潮水般向他们奔涌过来。 第十章 “雪见老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手心因为用力而渗出了汗，“我们应该怎么办？” 雪见转头：“把车开过去！” “哈？” 石田惊讶地张大嘴，似乎对于她所说的难以置信。 “我说开过去！”雪见用力地一拍椅背。 “啊，好。” 第一次见到平常温和的雪见老师这个样子，石田不敢多问，用力踩下油门。车子打了个旋，排气管喷出浓黑的尾气。朝着工地横冲直入。 率先跑回来的赤木低垂着头颅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雪见老师……”小茜仰头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相信我。” 雪见轻拍着小茜的脊背，窗外接连不断的枪鸣声声灌入耳廓。雪见往外看，一个个脑袋像是被大刀切割的水果一样迸裂开来，汁液横飞。“停下！”她下命令。 石田紧急刹车，轮胎磨蹭出刺耳的响声。 “阿勇、静人、白、间桐，快点上车。”雪见冲着在丧尸群中奋战的几人喊道。 静人听到喊声抬头。一声枪响后一个扑到静人脖颈边就要咬下去的丧尸被爆了头。“小心点，战斗时不要分心。”白说道。 “嗯。”静人点头。 “再往里开一点，把挡道的丧尸都撞飞。” 雪见粗略地看一眼前方的情况下了进一步的直视。 于是巴士又缓缓启动，毫不留情地把推搡在前方的几头丧尸碾压过去，一些想要扑过来的丧尸都给撞到了两边。 “啊！！”小女孩的喊叫和春姨的惊呼同时响起来。 雪见沿着声音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头丧尸从巴士外侧攀爬上来，正妄图从半开的窗口钻进车厢内部。电光火石间，雪见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就照着正在往里钻的丧尸拍下去。丧尸脑袋一缩，但没有出去，雪见又是死命地拍了好几下，砸在头壳上“！！”响，最后抬腿一踢，丧尸便呈自由落体掉了下去。 使劲把窗户合上，然后对车内剩馀的人道，“快点，都把打开的车窗关上！” “哦。”所有人这才像是大梦初醒。小茜手脚麻利地把她附近的几个窗户都合上，还都一一扣了锁。抱着花花的春姨也跟着把剩下的那几扇窗户关上。 “雪见老师把巴士开过来了。”间桐挡开一个丧尸后抽空道，“果然还是老师值得信赖。” “跟着我朝巴士方向过去，走的时候不要忘了当心附近的丧尸。”阿勇向身后一招手。 透过像是黏了一层雾的车窗可以看到丧尸包围圈中的几人缓慢向自己这边移动，雪见绷紧了神经，注意到距离相当近时，立刻拉开了车门。 一头腐肉簌簌往下掉的丧尸在她开门那一刹那冲到她的面前，雪见抄起倚放在门口边的木棍挥过去，整个把丧尸砸到了门框上。血浆脑液顺着门檐流下去。 “雪见！”已经走到巴士边的阿勇喊道。 “手给我。” 雪见拉住他的手向上提，阿勇借力顺势就跳上了车。接着重复这样的行为，雪见和阿勇把剩下的几人纷纷拉了上来。 门“啪”地拉上。 不用雪见开口驾驶座上的石田就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发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丧尸群，走人。 间桐“呼”地舒了一口气。别看当时说得轻巧，任谁遇到这般情景都会心生不安，差别只是在于有的人能控制住有的人不能控制而已。“我们这也算是胜利大逃亡了，对吧，静人。” “说的没错。”静人对着说话的间桐露出一个笑脸。 第十一章 暮色四合之中，巴士开到了河岸边。 开来的道路叫江滨大道，它的右侧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斜坡上是还显现青翠颜色的草坪，斜坡尽头的平地则露出褐色的泥土和少许凸出来的鹅卵石块。平地不宽，再往东一些就是流淌不息的江水，但是顺着北边一直延伸，让人有种这条路的长度没有尽头的错觉。 巴士稳稳当当地停在斜坡再下点的位置，雪见起身拉开车门，“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孩子心性的花花第一个欢呼雀跃地跑了出去，让一时反应不及的春姨一边喊着“花花不要乱跑，危险”一边追赶上去。 石田拔下车钥匙，塞进兜里，踱着步子下车。白本想把猎枪背上，静人对他轻轻地摇摇头，“不用那么紧张，把枪留在车上就好。”于是枪支横放在两人座位上，白和静人也跟着其他人走出车厢。 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雪见扫视一眼车内，“赤木，你怎么了，不下车吗？”最后排光线触及不到的角落，男生头抵着前一排的椅背，一张脸沉在暗色里。小茜上前几步拉一把她，“雪见老师，管这种人做什么，让他自己待在这里吧。”雪见还没能进一步询问，就被小茜拖下了车。 赤木抬起头，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自捏紧了拳头。 外面凉风习习，江水是深绿色，偶尔可以看到漂流而过的塑料袋之类的物品。 静人和白沿着江边走的时候，在前方不远处，一块礁石边发现了间桐。走近些，看见间桐弯着腰拿着一块类似小木片的东西在拨弄江水，间桐也察觉了两人的靠近，仰起脸，“哟西。” “你在干嘛呢？”静人在他旁边蹲下来。 “测试水波的传播速度。” 静人：“……” “开玩笑的啦。”间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喂喂。”静人无奈。 凑近时看清楚了，间桐手里拿的是一块小型的电子芯片，还是防水式的。即使完全浸没在水中，也没有湿的痕迹。伴随着间桐手腕的摇晃，一圈圈水纹扩散到远处。 “呐，我说，静人。”间桐说，“你最好小心一点那个叫赤木的。” “嗯？” “我觉得他的精神有些倾向于偏执。”夜幕开始渐渐笼罩在四周围，间桐的声音有些模糊，“而且，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的，他对白，或者说是我们，都怀有不同程度的恶意。” 说着间桐把头转向白，“尤其是白那时候对他的反驳，以及现在证明他的说法错误的打脸，都会让他怀恨在心。” 一直站在江边一言不发的白此刻摇了摇头。“没关系。”他道。 静人知道白的意思不是说可以理解赤木这样的人，而是即使赤木怀有怎样的恶意，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这样吗。”间桐笑了笑，“看起来像是我多此一举了。” “我会注意的。”静人说，“你自己也小心，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 “喂——，那边聊天的几个——” 三人回过头，远远地看到小茜在朝着他们挥手，“不要在那里偷懒不做事，赶快过来帮忙。” “好——” 静人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对间桐说，“走吧。” “嗯。”间桐食指和中指捏着芯片，用力一甩手，芯片在江面上打了三个水漂才掉进水里，迅速地被吞进去。 第十二章 “那么，现在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雪见看着聚集在她身边的众人，“那么，白和静人就一起去捡供燃烧的干柴枯枝。石田先生你就和阿勇一起负责四周的警戒。春姨、小茜和我就留在这里准备晚餐。至于间桐——” “我去江边抓鱼，给今天晚餐加菜怎么样？”间桐高高地举起手来。 “那就这样定了吧。” 在雪见说话间小茜无聊地四处瞄，忽然巴士下来的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诶，赤木，现在大家都有任务做，你不过来帮忙要去哪里啊？”她双手在嘴巴成喇叭状大喊道。 被叫住的赤木顿住，“我在这附近走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黑暗更深处走去。 “切，”小茜一撇嘴，“我们不计较他今天把我们往丧尸聚集地带的事就算好的了，他这样的态度算是怎么一回事。” 阿勇抬眼看了一下赤木的背影，却并不说话。 “算了算了。”雪见打圆场，拍拍小茜的背。 当天色终于完全地黑了下去之后，一堆熊熊的篝火在巴士正对面的一片平地生起来。 捡来的树枝落叶被堆在一旁，不时响起“劈啪”的声响。黄亮的光照映出围坐在篝火旁的每个人的脸庞。 火堆上用几根比较粗大的树枝搭了个支架，上面是个圆底铝锅，“咕嘟嘟”地熬着一锅鱼汤，鱼头在锅内沉浮，汤水呈现漂亮的乳白色。火边还烤着几条鱼，鱼肉泛起焦黄色，滋滋地往下滴油。 雪见拿起一根前端焦黑的木棍翻动一下火堆，原本愈近式微的火势又一下子猛烈起来，火焰忽地拔高，突然得让围坐在一旁的人禁不住往后挪动了些。 “还多亏了间桐抓来的鱼，难得可以这样的吃一次自己做的饭菜。”雪见笑着说道。 小茜把气味往她那扇了扇，“好香啊——”转头看向负责着鱼的料理的春姨，“春姨，现在可以吃了没？” 春姨凑近看了下，“再等一会儿吧。”说着又给烤鱼刷了一层酱油，“不过还真没想到车上居然还有调味品。油、盐、酱油什么的都齐全的很。” “因为那时候在超市里扫荡，就想着什么都拿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石田摸着脑袋回答，“现在能派上用场真是巧合。” 雪见四下看了看，“赤木，怎么没有看到他人？” “不知道，打从我们下车之后开始工作之后他就自己一个人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晚饭了也不回来。”小茜一脸不满的样子。 看向其馀的人，阿勇擦拭着杀鱼的刀子摇摇头，静人和白也是摇头，间桐直接给了一个耸肩的动作，石田和前面的四人一样。 只有春姨—— “说起来——”她点着下嘴唇，“我在傍晚和花花在江边处理鱼的时候有看到他，好像要去往南边哪里，喊他也没有反应。” “管他去哪里不好。”小茜道。 “大概等会儿就会自己回来了。” 雪见说话时静人和白还有间桐对视了一眼，“不说这个了，”雪见朝着小茜笑道，“难得的晚上，不如你给大家唱歌吧。那时候你唱的那首我一直都记得呢，非常好听。” “唱歌？”静人有些讶异。 雪见点头，“是啊，你可别小看人家，小茜曾经还是歌手来着。” 第十三章 “什么歌手，雪见老师你说得太过了，只是酒吧一段时间的驻唱而已。”尽管小茜这么说，但眉目间还是难掩被人赞美后的高兴。她起身，拍拍手，“那我先去巴士上把我的吉他拿下来。” 从外看向巴士的内部，只有一片深邃的暗。远处的火光隐隐约约映照在巴士的浅蓝色外壳上。小茜一只手撑住门框走上车厢，里面视线被圈在了一个窄小的范围，她只能够摸索着前进，凭着记忆找到自己放吉他的地方。 忽然车头有窸窣的动静，吓了她一跳，连手上的吉他都差点仍下去。但很快小茜就反应过来，“赤木？”迟疑着喊了一声。 “是我。”驾驶座那边钻出一个脑袋。 “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没什么。”赤木走过来，黑暗中逐渐凸显他的身形。 “晚饭差不多好了，今晚还有鱼加菜。”虽然不喜他的为人，毕竟还是共同在末世求生的同伴，该做的小茜也会做。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小茜不像雪见老师，既然他本人这么说了，不会问他为什么或者劝说他吃饭怎样，点点头背着吉他就下了巴士。 “可恶，居然把钥匙拿下来了，石田这家伙！”赤木在她走后愤恨地骂道。 小茜背着吉他回到篝火旁时，春姨已经拿着一把长勺在给每人舀着汤。雪见看见了走过来的她，对她招手，“小茜，快过来，鱼汤煮好了。” 空气里弥漫着鱼汤的鲜香，她抓紧几步跑过去，雪见把舀好的一碗递给她，“呐，这是你的。” 小茜放下吉他，“谢谢。”接过冒着热气的汤。 啜饮一口，丝腻的顺滑感在舌尖化开，像是在吃炖得极烂的鱼肉。“对了，刚才我有在巴士上看到赤木，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她边喝汤边说道。 “在车上？”雪见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不叫他下来吃晚饭？” “叫过了，但是他说不用管他，他不吃。” “不吃晚饭怎么行……”雪见放下碗，就要往巴士的方向走，被阿勇伸手阻止了。“不用太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有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待一会儿也好。”阿勇说道。 雪见想了想，“你说得也对。”重新坐回去。 吃完晚饭后。 天空密布着浓厚的云层，漆黑的幕布中透着几缕稀疏的光。 小茜拿起吉他：“今天唱哪一首歌，只要我会的，随便哪一首都可以。” “‘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可以吗？”没想到是间桐率先开口问道。 小茜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没问题。” 她坐上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吉他放在前面，融融的火光照出她那张认真的脸。她扬手拂过弦，然后缓缓地唱起来。 “Summerhascomeandpassed，Theinnocencecanneverlast。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Likemyfather’scometopass……” 歌声彷佛缠绕的丝线。微风吹拂而过，火苗稍稍地倾斜，像是随着舞蹈。所有人都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 “……Herecomestherainagain，Fallingfromthestars。A∫Mymemoryrests，ButneverforgetswhatIlost。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Summerhascomeandpassed……” 在无人察觉的距离里，白悄悄地握住了静人的手。 第十四章 好像是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自己还在大学里当着一个看似手握大权威风八面的校学生会长的角色，实际上是上要看着党委的脸色工作下还要受到一些普通学生鄙弃的两面不讨好的角色。拉赞助，跑外联，组织的活动不弘扬主题旋律的不给批，跟政治挂钩的又没几个人愿意参加。如果什么都不办的话，就会被说无所事事。 “奖学金？那个我早就决定了给班上的山口。也不想这个学期你挂了几科，高数和物理都得补考，你还好意思问我奖学金的事情。别老是想着学生会的事，学习才是学生的本分，只要你学习搞好了奖学金自然会考虑你的。” 谁不知道山口的实验也没过，还不是看在他有了个当院长的老爸。那时候让我帮忙找迎新晚会的人手时怎么没提我校学生会的工作影响学习，现在又拿这个出来当藉口？ “这家伙的会长名头也就看着好听，整天指手划脚地布置我们干这个干那个，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似的。”“对啊，就一个乡下来的家伙，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 我要求做的任务你们真的有认真去做吗？最后不还都是我亲力亲为收拾手尾。 “哈，他就是学生会长啊。我还以为学生会长和动漫里的一样既厉害又能干，外型不是校草什么的起码也要看得过去，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四眼猥琐男。啊，我的大学幻想都破灭了。” 在你的大学幻想破灭前，先回去好好学学大一新生要如何尊重学长这一条规定再来。 嘈杂的声音，男声，女声，争相着灌入耳中。一幕幕画面，彷佛跳针的电影，零零散散的片段一跃而过。 睡梦中皱紧眉头，手心都被抓出涔涔的汗迹来。 然后赤木呼地一下醒了过来。 是安静的车厢内，并不是在梦里的大学校园中。车内沉着一片浓密的暗，所有人都没有起，能听到靠近车头的位置传来石田先生的鼻鼾，一下一下，起伏有序。 赤木望向车窗，巴士外浸没在深夜的背景里，偶尔能够瞥见反射着粼粼波光的江面，无声地流淌着。 我不是在那个用阶级划分人层次的社会了，我现在是在一个每个人都一样的丧尸末世中。 一想到这一点，赤木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大笑起来，但仅馀的理智制止了半夜毫无来由狂笑这种明显癫狂的举动。 他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本身是赤铜的澄黄色，在黑暗中被渲染成偏黑。赤木将他拿到与眼平齐的位置，藉着依稀的光察看。 有了这把钥匙的话—— 赤木视线移向犹自睡得香甜的静人和白，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原本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间桐，把双眼完全地合上。 临睡的那一段时间，赤木找到了石田。 “有事吗？”石田看着从下车后就一直不见人影的赤木。 “石田先生，车的钥匙，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赤木说道。 “你想要做什么？巴士是大家所有人的，可不能随便乱开。” “我不是想开车。” “那是……” 石田皱起眉头。 “前面有家配钥匙的店，我试试看能不能多配一副。现在只有一副车钥匙，要是哪一天不小心弄丢了就麻烦了。” 思考了一会儿，石田取下身上的钥匙，“给你，注意拿好啊。” “知道了。” 赤木话也不多说一句就离开。 第十五章 巴士穿行在城市间，越往前高楼大厦就愈少，眼见的是逐渐开阔起来的平地和原野，笔直的沥青水泥路两边是摇曳的麦穗。 “哈啾！”花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你看，说了让你不要开窗你还要开，吹风受凉了吧。”春姨说着把左手边半开的车窗“哗”地一下拉上。 “气温也开始降下来了呢。” 静人望着窗外，尚绿意盎然的梧桐自不起眼的地方慢慢出现了衰败的前兆，灰白色质的云朵，风带了一丝冰凉的触感，钻进衣领下的皮肤会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因为已经是八月末了嘛，”坐在静人后排的间桐探头过来，“静人你有没有听过那么一句话，蛮有意味的一条古语。” “什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对吧。”雪见过来两步接过话头。 间桐拍手，“不愧是雪见老师。” “没，这其实是我在做个论文课题查资料时看到的。” “你们老师还要写论文这种东西？”阿勇扭过头来。 “是研究生论文。我只是个担当助教的半桶水老师而已。”雪见歪着脑袋想了下，“那个论文好像是叫《论死亡叙事与人类公质的关联性》还是啥来着……总而言之是个乱七八糟不知所以的命题。” 阿勇笑了笑，“我没上过大学，不知道你们大学里的那些弯弯道道。” 雪见也跟着笑起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赤木龟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拿眼瞅瞅那边的谈笑风生，更多时候是目光放空地发着呆。 “一眨眼就过了将近半个月了……天气在慢慢地转凉，我们还穿着之前的衣服……是时候该考虑一下为过冬做准备，现在这种情况，一旦生起病来不论大小都是件麻烦事啊。”雪见道。 “秋衣之前在超市里有拿了些回来，估计是没问题了。现在差的是冬天穿的棉袄。”春姨抱着犹在揉鼻子的花花说。 “嗯。” 雪见点点头。她又抬头直视着正前方，路是笔直的，像是会就这么一直开下去，永远不回头。“石田先生，现在我们到哪了？” “唔，”石田握着方向盘，眼角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路标，“离出省不远了。”高声回答。 “静人，”雪见的脸转向他，“我们就快要离开这个省了，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啊？” 她解释道，“你也明白，在没有生产条件的情况下，老是待在一处地方食物或者其他资源总有消耗完毕的一天。我们知道临近的曲江省有个军队的驻扎点，多数人都在军队庇护下维持着基本的生产生活。所以打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曲江省。但是你们不同，你们是中途上车的，和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巴士上方又经过了一个路程标示牌—— “距离曲江XXX公里”，这样写着。 “当然是和我们一起走咯。”小茜一副“这有什么好问的”的表情，“毕竟都同行了那么久，都是同伴，对吧。” 静人和白对视一眼。 间桐微微地低下头。 “这个问题还是迟点再谈吧。”过了一会儿，由间桐开口，“雪见老师你不是说要准备冬天的衣服吗，前面就是服装店了。还是先解决衣服的事吧。” “咦？那么快就有看到服装店了——” 雪见就要举目四望搜寻时，石田已经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第十六章 “下车吧。” 白对静人说了一句后起身就想走出座位。静人拉住了他。 “？”转过头时看到静人微笑地看着自己。“不要忘了武器。”静人说着递过来他依靠着椅背放置在位子边的猎枪。 “嗯。”白的眉角舒展开一些，像是盛着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次我下去吧。”雪见拉开了车门。 “等一下——”阿勇似乎要喊住她。 雪见扶着门框，“不能总是让你们冒险，这样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对吧。” “至少我陪你一起去吧。”阿勇说道。 雪见和阿勇两人自顾自地说着下了车，静人望了白一眼。“跟上去。”白不假思索。 “好。” 于是提着枪也都跟着下车。 剩下的人没有动，安静地坐在车厢里。间桐时刻戒备着周围的情景，只要一有突发事情就能立刻反应过来。而他目光在车窗外游移中，瞥见了小茜似乎也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 春姨只知道双手合十祈祷他们平安，花花在妈妈大腿上不安份地扭动着。石田老神在在的，摸着微秃的脑门，对后视镜梳理头发，最近精神压力过大，原本就不多的头发掉得愈发厉害了。 赤木头低到胸口，貌似是在闭目养神。 “没有发现丧尸的踪迹，都下来吧。” 小茜从窗口探头出去，下面雪见老师对她招手喊道。 “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车上的人都听到了雪见的喊声，纷纷从座位站起来。小茜刚想要下去，眼角的馀光瞄到车厢的角落，“赤木，你怎么不下去？”叉腰转过身看向男生待着的地方。 赤木睁开眼，一推眼镜，“我不想下去。” “你是胆小鬼吗？大家都下去了只有你不下车，而且明明雪见老师他们已经确定过没有危险了，你就真的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吗？” 男生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肌肉在听到她的话后霎地绷紧，双目和小茜直直地对视。 然后又缓缓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移开了视线。“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想下去。” “切，真不知道你这种人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同伴？” 她说着扭头不再看赤木，“嗒嗒嗒”地走下阶级。 正好，我也不想成为你们什么的同伴。赤木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摆脱你们了。 “白，这件衣服怎么样？我觉得还蛮适合你的。” 白看着自墙壁挂钩取下衣服举到他面前的静人——深黑的夹克，上下两边各开了个口袋，旁边是链子等配物，背后还印了个骷髅头，怎么看怎么觉得此刻对着他笑的静人不怀好意。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白推开静人拿给他的夹克。 一早就做好了被打回提议的准备，静人又把衣服挂了回去。 “妈妈，妈妈，我要这件。”小女孩举着一件小棉袄小跑向春姨处，经过静人时静人扫一眼。他只能默默感叹一句果然小孩子都是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顺着花花跑的路线看过去看到了在找衣服的间桐，静人走过去。 第十七章 “选了什么衣服？” 间桐把底下一条裤子抽出来：“这条你感觉如何？不错吧？” 这次轮到静人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像是打了好几个补丁般，裤口一条剪开的布条长长的坠着的牛仔裤：“你确定？” “开玩笑的啦。”间桐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静人站在那看间桐把裤子叠好塞回一包包衣服最底下，还像是塞棉花似地使劲压了几下。 “间桐，最近你好像有些奇怪。” “有吗？我哪里奇怪了？不是和平时一样吗？”间桐转过身，对着静人一耸肩。 “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能有什么心事？”间桐嬉笑着一张脸凑到静人跟前，“还是那个开朗元气系少年……” “是和你的家人有关吧。”静人声音略微低了些。 间桐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住，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点点地消失。他突然安静下来。 “都抓紧时间找好衣服，虽然确认过附近没有太大的危险，但难免会有意外发生，还是不要在外多做停留比较好。” 雪见在拍了拍手冲店内人喊道。虽然用的定语是所有人，但很明显静人知道只是针对一直站着不动的自己两人说的。 “你们俩在干嘛呢？玩对视吗？”小茜也从两排衣架间歪过头来问。 “没什么。” 静人回头解释一句，又看回间桐，“其实在大桥边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总像是有什么压着你。要说的话……应该是，强颜欢笑吧。 所以我想，你的事情，一定是和家里人有关的吧。” 间桐停顿了许久，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露出一丝笑容。 “等晚上休息人少时，”静人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到那时候在好好地告诉我，可以吗？” “我……” “有丧尸！” 阿勇的吼声打断了间桐未完的话，伴随着一下枪响，硝烟过后是迸裂的脑浆，一头丧尸在玻璃拉门前倒下去。但是又有更多的丧尸奔涌而来。 春姨一把拉过吓呆了的花花，尽管自己的四肢都在打颤，但还是死死地把花花护在了身后。 没有人发出为什么原本确定危险系数不大的服装店周围会猛地冒出大批丧尸的疑问。因为所有人在下一秒都投入了战斗里。 赤木在小茜下了车以后就立刻起身，等她走进了店内，和其他人一样开始选衣服之后便走上前拉上了车门。 小心地观察到不会有人往这边注意了，他动作迅速地走到了车头驾驶座处。从口袋摸出钥匙时突然间冒出的一大堆丧尸吓到一直注意着那边的赤木，手一抖钥匙便“当啷”掉到了地面。 丧尸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毫无徵兆，连之前的藏身之处也找不到。不过赤木也没有多馀的大脑容量来思考这些，光是抑制住手的颤抖在地上不停搜寻钥匙就让他分不出多馀的注意力。 钥匙终于被捡起来了。有几头零散的丧尸脱离大部队晃荡到这边的巴士。 赤木把车钥匙往孔里插之间，那几头丧尸一直“！！”地大力敲砸着巴士外壳，即使是简单的发动汽车赤木都失败了好几次。 所幸最后还是成功了。 赤木望一眼已经被砸得微微变形往里凹的车门，不敢有丝毫迟疑，用力地踩下油门。 第十八章 室内渐渐地暗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丧尸挤进来，层层地堵塞在门口，把外面透进的光线也挡去了大半。 静人、间桐、白、阿勇还有石田在最外围形成一个圆的轮廓，将雪见等女性护在里面。多数是用枪，但像石田因为没有过枪械基础反而是用棍棒一类的物品更加顺手。雪见她们也没有闲着，她和小茜也是人手一把枪辅助外面的人消灭丧尸。春姨紧紧地把花花搂在怀里，眼睛四下扫射，注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漏网之鱼。 枪确实好用，在众多丧尸下，就算没有瞄准也能轻松将一头爆头。但正是因为丧尸的源源不断，每干掉一个又有另一个填补上，即使再猛的火力也被逼着步步往后退，阿勇他们所围的圆逐渐逐渐地往里收缩。 “这样下去的话可不行，得想办法突围出去才行。” 雪见对着已经退到了她身前的阿勇说道。 “我知道，可是……” 抬眼看过去，服装店小小的门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丧尸，一个推搡着另一个，将狭窄的玻璃门都挤出了几条明显的裂缝。而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门口，中间隔着起码好几层的丧尸，这种情况下。 “就算是飞也难以飞出去了。”雪见接着他未完的话。这么一想，她表情似乎也带了些无望的黯然。 阿勇又是一枪，“雪见老师，你相信我吗？” “当然。但……” “那就行了。” 从雪见的位置，可以瞥见阿勇侧脸扬起的一抹浅浅的笑。“‘我会和你们一起到达目的地的’，我这么说过对吧。” “嗯。” “那就放心交给我吧。”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颗椭圆混黑的物品。 “自榴弹！” 雪见惊讶出声。 “你也知道啊。”阿勇似乎有些讶异，“不过既然你知道的话，应该也了解它的左右。这是手榴弹的变形版本，相当于一个可控的小型地雷。只要我在丧尸群中引爆的话，就可以炸出一条路了。” “绝对不行！你会来不及逃出来的！连你也会被波及到的！”雪见毫不犹豫地反驳。 “让我来吧。” 两个人都没察觉到白是何时靠近了他们身旁，阿勇还没反应过来白就把自己手上的自榴弹拿了过去。 “白！——” 毫无前兆的，白就往丧尸群中冲过去。静人刚要追上，就见得阿勇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都趴下！” 静人没有任何防备地让间桐一把拉着卧倒在地，眼睁睁看着白甩出了手中的自榴弹。 “轰！”地一下炸开，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爆裂开来。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过趴倒的众人。店里的东西四散纷飞，漫天的血肉挥洒。 弥漫的烟雾稍稍退散后，静人咳嗽着起身，见到了不远处倒地的白的身影。 “白！——” 白慢慢地站起来，闻言扭过头，“怎么了？” 除了有些灰头土脸，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静人提紧的心松了些。 “你没事吧。”静人说着走到白边上。 旁边躺倒了大批的丧尸，但还有一部分在晃晃悠悠地站起。 “就是现在，赶快冲出去！” 间桐和阿勇带着行动较慢的春姨和花花率先跑出去，几人随后也清醒过来立即沿着炸开的出路离开。 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停放巴士的地方，却发现那里是空空如也。 石田茫然地回头：“车呢？” 第十九章 巴士急速穿行在四通八达的街巷间，赤木不时张望着后视镜，观察后面的情况，这样持续一段时间，确认不会再有人能追上来时他才松了口气专心把握方向盘。 有了这辆巴士的话，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只要小心一点也可以到达军区。离省边界也不远了，危险性也不大。赤木的指骨叩击着边缘已经有些许被磨褪色的方向盘。回想起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那个辍学的女生对他说的“我们一起努力离开这座城市吧”，不由得嗤笑一声。 “谁要和你们一起走啊？只要我到达那里之后，凭着我一个人就闯出丧尸重围的事迹，军队里的人也一定会对我另眼相看的。只要能够得到强力人物的关注，在这样的世界里就算是我也可以摆脱下级公民身份，成为金字塔端的一员了。”赤木自言自语道。 眼前一片开阔的景象，他透过面前的一层厚玻璃似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日后在旧识面前扬眉吐气、一雪以前被他们高高在上嘲笑的仇恨了。 只要再过点时间，只要再过点时间……赤木捏紧的拳头发出劈啪的响声。 天空阴灰的云层越近浓密，重重地往下挤压。 车在开过一个细密纹路大理石铺地、中间建着一个喷泉的广场时，突然从街道右边喷射出一道带着强高温的粒子光束，恰好贯穿了巴士的车身，开了一个圆形的大洞。 汽车依着惯性继续往前开几秒后便翻倒，一路滚到广场撞上那个大型喷泉，轰然爆炸。 赤木在陷入完全的黑暗前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成为人上人的未来还没有实现呢…… 在街边一处民居三楼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蓝白色制服的男子，将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杨少将，经过验证，粒子炮一切正常。”他微微低着头说道。 玻璃窗在一片水质的波纹泛滥后，显露出一名男人的模样，影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他浅笑着的嘴角。 “嗯，你做得很好。”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我们的计划应该也能顺利进行了。” 外面的云层忽然劈闪过一道闪电，晃亮了半个城市。 “打雷了。” 静人望了一眼一瞬间变得明亮如昼的天空道。 没有人搭话。大家都沉默着，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将近二十分钟。四处搜寻巴士无果后，就在离丧失群较远的树荫下停留，或坐或站或斜倚着粗壮的树根。 没有人追问巴士到底去了哪里，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难怪那时候他让我借给他车钥匙，我还纳闷怎么好端端突然地就想到要配一把备用钥匙呢？”石田喃喃着，“这个家伙大概是早就计划好了。” 又是一道惊雷。霎那间的白光映照出石田惨白的脸和抖动的嘴唇。 “现在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吧。” 无论何时雪见都是扮演着缓和气氛的角色，“当下最要紧的是找一个躲雨的地方，看这会儿的天气是要下暴雨了，又是雷雨，像现在这样在树底下很不安全。” “你说，我们能去什么地方？”石田目光呆滞地望向她。 第二十章 春姨失魂落魄地在坐在街边青石长凳上，大腿上的花花还不能完全理解事情的始末，就算有人告诉她，大概她也是不能完全明白的。扯扯妈妈的衣角，妈妈却没有任何反应，花花睁着大眼睛有些担心地仰头望着自己的妈妈。 “就算没了车，我们还有双腿啊！”雪见说，“在离希望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没了车，能走多远，晚上怎么办，遇到丧尸呢？没了车，我们哪儿都去不了！”石田双手交叠，头深深地低下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被雷劈死反而是比较好的结局。” “说什么丧气话呢！” 雪见激动地反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的话，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看那边——”间桐忽然插声。 几人条件反射地被声音吸引了，顺着间桐伸手指出的方向看去。陷入低沉阴云的石田也从灰暗情绪中抬起头来。 除了白以外，就连阿勇，都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惊骇的神色。 距离静人等人颇遥远的距离，穿越重重的高楼大厦之后，是一片平坦宽阔的空地。地面荒芜一片，连偶尔会在荒漠冒头的枯草在这儿也见不到。全是褐色的泥土和半裸露的灰质石头，泥土如同一场春雨湿润过后般的松软，在靠近中心处的地方还能发现炭黑的泥层，而且越往里炭黑的泥土就越多。 正是在这片空地的最中心处，一座高高的尖塔耸立其中。塔顶伸出一根银白的尖针，针头缀连着一个浑圆的同样颜色的球状体。 天空积雨云浓郁得如同流质，银蛇在云层间乱窜。 塔的最高层，穿着蓝白制服的女人站在一个诡异的房间里，房间井然有序地放满了各种高科技设备，各种如同纤维般的光路纠缠连接在一起，光纤运输传送着化为实质的肉眼可见的电能。但在一系列的机器之中，地面却是画着一个彷佛中世纪的魔法阵图案，和房间的色调格格不入。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不是什么魔法阵，地面纵横的纹路都是由一系列的芯片拼凑而成。图案的核心，就是一个与外面塔尖球状物相似的光球。 女人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光球，当它外表面的光浓郁得犹如实质时，她抬手按下了右手臂上佩戴的多用表。 一个可视屏浮起，军官模样打扮的人出现。 “杨少将，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请下达指示。”女人向他敬了一个礼。 杨少将轻轻地一点头，“那么，开始发射准备吧。” “是！” 女人走到快步走到光球前，轻轻往下一按。光球顿时从中间分裂开来，缓缓地露出里面的模样。而外面的球体也与室内的光球同一时间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湮灭弹发射准备，十，九，八，七……” 随着墙上一个机械语音的倒计时，塔尖的球体露出内里几根金属丝线交叠成花蕊状的核心。丝丝电流闪现，与高空中云层的雷电遥相呼应一般。 “……四，三，二，一！” 一道巨大的橙红波束激射而出，遥遥指向某个城市的方位。 在波束落下的那一个刹那，没有轰鸣声，没有爆炸声。世界像是被吸纳了所有的声波和光线，只馀白茫茫的——不，应该是连白也算不上的，空洞的背景。 第二十一章 所有人都被所看到的一幕震撼。 浮云停止了游动，风刹那间凝固住，鸟叫虫鸣都硬生生地掐断了半截，像是一张卡住的磁带。眼前的城市于无声无息间湮灭，瞳孔里的景象都失去了色彩。 等到那一束光波慢慢消散时，压抑的氛围才开始逐渐褪去。 周遭又重新恢复了生气。 “是湮灭弹。”阿勇和静人同时自言自语道。 肉眼能够观测到的方位，可以想像到是经历了怎样艰苦建造起来的城市成为了一片废墟。零散的断壁残瓦映入眼底。 “我知道那里，我在丧尸潮爆发不久时在收到的紧急广播里听到过这个城市。”石田面目挣扎，还带着丝痛苦，“那是丧尸病毒爆发最快最迅猛的几个城市之一。” 小茜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抿住嘴，没有开口。 静人与白互相看了一眼。“军方也要开始行动起来了吗。”静人食指抵着么指轻轻地磨蹭，喃喃道，“目前大致的局势慢慢得到掌控了，所以要有所作为了吧。” “是军区的人，想不到他们那么快就尝试对付丧尸了。”阿勇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恍惚，“移交到基地的民众都被安排好了？” “军区的人？什么意思？”静人问道。 雪见一摆手止住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待会儿再说，还是那句话，当下之际最要紧的就是离开这儿。已经不仅仅是先前说的理由了，再不走就真的会死的！” “嗯”阿勇一点头，转身对小茜一招手“快点走！” “春姨——” 小茜过去拉起呈呆然状态的春姨。她“嗯”“啊”了几下才缓过神，一旦清醒过来便比谁都迅速地动作起来。静人、白还有间桐虽然不明所以，但依然跟上。只有石田仍是没有行动。 跑出一半的阿勇扭过头，板着一张脸冷冷道：“你就真的不怕死吗？还记不起来？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可是离那一大群丧尸出没的地带不远的。” 石田悚然，额头突地出现冷汗，像是记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跟上来。 急促而杂乱无章的脚步响彻在街道上。在众人即将离开这个路口时，白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速度一缓。 “白？”旁边的静人脚步也随之缓下来，略带疑惑地望向他。 白回头审视一眼这条长街，皱起的眉头又松开。“没什么，大概是我的感觉错了。”他对静人摇摇头。 “哦。” 两人追上大部队。 一栋三层小洋房后出现一男一女，看着一众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口。 “差点就被他发现了。幸好有陈博士遗留下的遮掩器。”女人开口道。她手里拿着一根棒状探测器，前端是微小的芯片，散发着柔和的红晕。“该说不愧是成功经过试剂改造的人类吗，果然如同资料显示的五感敏锐。要不是再加上这个特别的探测器还真难发现他。” “X试剂可不仅仅是这种效果而已。”男的淡淡地道，然后转头看向她，“进行汇报吧。” “嗯。”女人应了声，按下腕上手表中间的黑色按钮。 “杨少将！”两人立正站好，对着浮现的人影敬礼。 “任务进行得如何？” “我们已经到达丧尸群反应点，请指示。” 杨少琪微微颔首，“允许使用至相当粒子炮的B级武器级别。” 女人直视着自己的长官，说道，“还有，少将，我们发现了特别行动指示的任务目标。” “哦，是吗。” 杨少琪在另一边眯起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绕行到一处偏僻的巷里时，雪见停下来，“不行，这样下去速度太慢了。” “但现在除了这样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间桐道。 “如果车还在的话……”一提起这个，石田的脸色就变得黯然。 “如果是这里的话，应该会有……”雪见左顾右盼了一下，接着拐到一个两栋楼房的狭隘空隙间，拉开其中一家户外松垮垮的铁门。很快，等在外的静人等人就看到了她推着一辆电力三轮车出来。 “原来是这个。人工电力三轮车。”春姨最先恍然。 后面的人也跟着后一步了悟。 人工电力三轮车，算是比较古老的东西了。是由久远的摩托三轮车改造而来，摩托车改为电动车，而且不需要额外充电，拥有人力发电功能，外面连接着几个类似自行车的踏板，几个人在上面踩动就可以提供电动车运行的电源。最先是为了提倡绿色出行生活发明的，不过闹腾了一阵子就沉寂下去了，只剩下相当一部分贫困的家庭还将其作为交通工具保留在家中。 “有这个就没问题了。”雪见一拍车座。 “人力发电这种事让我们男的来吧，我们的力气比较大些，耐力也比较好。” “嗯。”在这件事上雪见倒没有太多争论。 “有谁开过这种电力三轮车吗？”阿勇冲后面大喊一声。 石田举手，“我。” “那你来做最前面开车的吧。” 阿勇头微微一点示意，石田没有多说话走上正前方的电动车。 用于人工发电的四个踏板前后左右四个位置，刚好静人、白、间桐还有阿勇各分一处。雪见她们上了中央的类似小包厢的车位。三轮车真正载人的空间不大，三个大人加上一个小孩显得有些拥挤。或许这也是这个电力三轮的没落原因之一，不实惠又不实用。 有了工具之后，比跑步时的单位行进距离多出不知凡几，“工具的使用是区分人类和动物的重要因素”这句谚语又再一次被验证了是正确的。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来时的路。 当他们离开不久，就听到巨大的炮轰声在耳边响起。抬头看去，滚滚的浓烟和冲天的火势在城市的不远处燃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能感受到袭来的热浪。就大致可以望到的景物推测，正好是他们最开始逃离的服装店所在的街道。 “真是好险。” 静人也不禁这样慨叹。如果不是及早脱身出来，说不定就会被波及到。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好？”从车内探头出来的雪见环视一圈，询问道。 “我有个提议，先去我家怎么样？” 是间桐。 见众人带着淡淡疑惑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间桐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我家在这个城市里有一间别墅，在绿沣一带。那里的警卫设施建立得相对比较完善，各种防御设施也齐全。我家在那也有进行过改修。即使现在警卫人员什么的都没有了，安全性仍然算是很高的了。我有那里的钥匙，所以我建议去那比较好。” “绿沣可是有名上流社会区域呢。”雪见带着笑意说，“看不出来啊……” “喂、喂！” 间桐出声抗议。 “开个玩笑而已。那大家的意见呢？”雪见看看众人，均点头赞同。 “那好，就去间桐说的绿沣吧。” 第二十三章 一栋漆红色的西式两层房屋。 杨少琪站在外面看了一眼，沿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脚每踩一步都会发出清楚的响声。二楼的楼梯口右转，顺着走廊一路到最末端的小房间前。 房门外站岗的士兵打量了一眼他胸前的铭牌，点点头，手上伸出的尖刺刀往外歪一些，算是放行的意思。 “谢了。”杨少琪点头致意。 他上前两步，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谁？”一个威严的男声问道。 “军长，是我，少琪。” 明明音量没有刻意地提高，穿透力却明显的加强，以便门内的人能够听到。 沉默了一小会儿，里面的人回答道，“进来吧。”说话的时候，门被里面护卫的士兵应声打开。 杨少琪走进去之后，门又被合上。 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窄小，大约只有三十平米，两盆常春藤，一个书柜，加上一个书桌就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杨少琪抬头看过去，原木色的书桌后坐着一个威严的老者，军装笔挺，双手交握在只有纸笔的桌上。 “军长。” 他走到书桌前，却又留有恰到好处的一段距离，向老人敬了一个军礼。 “嗯，”老人微微颔首，身体向前倾，“我已经收到传上来的报告了。听说你找到了当时从基地逃离的试验活体的踪迹。” “是的。” “那是陈博士生前研究X试剂唯一一个成功的人体例子啊。现在聚集的众多顶尖专家讨论的结果是这次丧尸爆发的事件很有可能是X试剂扩散造成的。当时主持研究的陈博士包括很多参与学者都牺牲在那一次爆炸里了，有关X试剂的资料也是十不存一。目前想要控制甚至消灭丧尸，就只有通过那唯一的成功的活例来进行未完的X试剂研究，这才是我们人类战胜丧尸潮的正确道路。”说着，他忽然间叹一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阻止你的追捕行动的话……” “军长……” “不用说一些劝慰我的话，”老人伸手阻止了想要开口的杨少琪，“是自己的错就应该坦坦荡荡的承认。不然的话我这么多年的兵不是白当了？” 杨少琪看着对方，用力的点头，“是！” “好了，别的就不多说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重新把他追捕回来。”老人凝视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部下，“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四目相对间，他缓缓地开口： “我打算……” 绿沣一带不愧上流区域之名，所处环境清幽静谧，楼房布局得相当巧妙，随处可见用于绿化的草皮和高大乔木。尽管因为丧尸潮的出现偶见破坏，但和外面比起来是保存得最为完好的一处地方。 进到间桐家宽阔的别墅里，所有人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休息。即使是路上轮流交换着人力发电赶路，仍旧是一个累到不行。 石田试着打开客厅的窗户，随着冷风灌进的是一个突然的震雷。 屋外银蛇乱舞。风大了起来。 花花狠狠来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哈湫！” “石田，把窗关上吧。小孩子怕冷。”春姨说。 “哦，好。” 合上窗户，石田望着天边自言自语，“你们说这雷响了那么久，从出发一直持续到现在，怎么就是不下雨呢？” 才说完，雨点就劈啪地打落。 迅猛地下起一场倾盆大雨。 第二十四章 雨幕缀连着天与地，四周弥漫起来的水气将远景遮罩了，朦朦胧胧的。玻璃窗持续着炒豆子般的脆响，纵横的纹路在其上斑驳出一条条水痕。 静人站在阳台上看着，雨被风吹偏了方向，斜成一条线，不时会有往里刮的风将雨水刮到屋檐下，溅落到静人的身上，衣服一下子便浸润出一团水渍。 “间桐，过来一下，有些事想问一下你。”门外的雪见探头进来招手。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间桐闻言起身过去，“雪见老师，有什么事吗？” 静人听到声音也把目光投向室内，见到两人站在门口嘀嘀咕咕。 雪见：“间桐，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发电的工具？”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的，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小型的发电机，可以进行小功率的发电。用于发电机运作的柴油好像也还有不少。”然后望向雪见，“老师，你问这个要干什么？” “嗯，我是想要用厨房。毕竟一直从逃生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平常的饭。我希望煮一餐普通的家常饭菜，尤其是这样的情况，起码能让大家心情放松一些。”说着她点了点下巴，“对了，春姨的女儿花花好像有些着凉了，刚才见到时一直在打喷嚏，顺便给花花做一碗姜汤暖暖身体。” “一旦感冒的话就很麻烦了。”间桐思索着。 “是这样没错。” 间桐点头，“那我知道了。不过那个发电机被放在了外面院子的储藏室里，不晓得还用得了不。我一会儿过去看看，检查一下。” “麻烦你了。” 讲完了必要的事情后，雪见继续去帮忙春姨几人对这栋房子进行必要的打扫。间桐扭头对一直看着他们对话的静人道，“别再站在阳台了，进来吧，下这么大雨被淋到感冒发烧什么的就不好了。” 静人“哦”了一声，走进大理石铺设覆盖厚实绒毛毯的室内，拉上玻璃门。 “不知道白他们顺不顺利？” “你这样看着什么都看不到，就算不顺利你看看也不会变得顺利起来的。”间桐挑了挑眉，“勇哥和白只是在附近搜寻一下可用的资源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啦。” 屋外雨越来越大，原先阳台静人站着的地方瞬间就被大风吹来的雨水浸湿了。 “反正你在这儿也没事干，跟我一起去一趟储藏室如何？” 静人抬头。 “哈？” 倾斜的雨中小区里的樟树的枝桠随之弯向一旁。套在身上的雨衣上下翻飞，那黄色和橙红远看像是两只飞舞的雨蝶。 间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开大铁门，首先扑面而来的就是漫天扬起的粉尘。“咳、咳。”他捂着鼻子挥挥手，好不容易才让那些经年累月堆积出来的灰尘沉淀下去。 门口设计得偏低，目测绝对没有达到如今男生普遍一米七的高度。因此当间桐进去时不得不弯下身子，还不望回头提醒静人一句，“注意门口的高度。” 静人学着他略微弯腰钻进去。 这里和大多数储藏室一样，基本上很少设置采光点，内里整体偏暗。尤其是在这样潮湿阴暗的雨天，就像是进入了泥沼般的深暗处。进去就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冷意，让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第二十五章 “这个储藏室很久没用过了。被摆在这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很少会被想起来的。所以就算是家里请来做定期打扫的佣人也没没人想过来这边打扫一下，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间桐一边往里走一边还看看后头的静人，“小心脚下，东西太乱了可能会被绊到。” 静人只能藉着最里头开的一个窄小天窗投下的若有若无的光线，依稀能辨认出眼前的是一大堆杂乱无章地堆积到一起的物品，有的给装进了纸皮箱中码得高高的，有的是一些残坏破损的玩具和家用电器之类，东倒西歪地挨着，或者是一些打开了的箱子，翻倒在地，里面的东西倾洒了大半在外。 “啊，找到了！在这儿！”间桐一阵翻找后在无序地垒起的箱子后看到了要找的发电机，“静人。”向他招手。 静人跟上，还不时打量四周围的景象。 见到他的模样，间桐笑了笑，“怎么样？这个储藏室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 静人点头，又抬头望望天窗对下的一个积满灰尘的柜子，“嗯，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还以为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至少……” “储藏室至少也得有一个和周围相衬的样子，是吧。”间桐笑着说。 “大概是我太想当然了。” “不，你想的没有错。”间桐摇摇伸出的食指，“其实一开始我家里人也是这个意思，要建造一个宽敞明亮的储藏室。不过后来在我爷爷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把院子里的储藏室改成这个样子，而他们则在外面另建了一个储藏室。那才是他们真正把用不到的东西存放的地方。”他的眼睛注视着室内的一切，灰蒙蒙的暗倒映到他的眼里，“放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时代的遗弃物，上个世纪残留的老古董。只有我爷爷还一意孤行地要保留下来。所以柴油发电机这种东西只有这里才有，别的多数是用一些太阳能或风能发电了。” 屋外大风呼啸，夹杂着雨水拍打大门。 “不说这个了，先把发电机抬到别墅里去，看看还能不能用。”间桐中断了话题。 两人于是戴上手套，给发电机盖上一层准备好的雨篷。“一，二，三。”数完口号，同时将发电机自下而上抬起。 静人在前，间桐在后，一人抬一边。虽然看着外形不算大，但真正抬起来就会觉得有一股沉沉的重量压在手腕上。静人一心注意着往门口的方向走，没留意脚下，间桐目光扫视到了前面挡路的一个灰扑扑的绒毛玩偶，“小心”还没喊出口，静人就一脚踩了上去。 一个踉跄，所幸靠着良好的肢体控制力维持住平衡，但依然难免磕碰到边上的一堆大箱子，最上头的一个纸皮箱摇摇晃晃，垂直掉下。这次静人来不及闪躲，当头砸中。他的手一松，放下了一直抬着的发电机。 “没事吧！” 间桐也赶紧放下了抬着的另一头，冲过去问道。 静人揉着脑门自掉落一地的杂物堆中起身，“没事。”对间桐说。不过表情表示疼痛感依然是在所难免的就是了。 “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抬吧。” “好。” 静人就要就地坐下时，眼睛瞄到了自掉落的物品中露出的信封一角，伸手拿出来，“这个是……”简单样式的信封，正面是“间桐亲启”几个大字。 “是我爷爷给我的信。” 一旁的间桐道。 第二十六章 楼层间是暗色的雨。白和阿勇都是披带着浅蓝色的雨衣，小心翼翼地在风雨间摸索前进。 “东边和北边都已经粗略勘察过了，并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资源，像是便利商店杂货铺小型超市之类的就算有都基本上被搬空了。接下来要去的就是南侧了。” “嗯。”白表示听到了。 他们是以暂时停留的间桐家宅为圆心环绕着方圆五公里的范围成一个圆周进行搜寻，因为暴雨的缘故不能离得太远，毕竟一切要以安全性为前提。 “白——” “什么？”白不得不稍微倾侧过身子听他说话。大雨将一切一切的声音都含混在了里面。 阿勇仰起脸庞，劈头盖脸的雨滴，“如果找不到那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回想起不久前雪见找来他们说出请求的情景。 “现在出去？你确定？可是目前别墅里不是还留有备用的食物吗？”阿勇皱起眉头。 “是这样没错，”雪见低垂下眉眼，“……但是花花……花花她可能是受凉感冒了，我问过间桐了，他说一般生病会有常驻的私人医生在，所以就只有药物没有备下。而如果不能尽快用上药物的话……” “我明白了，我会和白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小型医院或药品店之类的地方。”阿勇拍拍她的肩膀。 “拜托你们了。安全着想，不要到太远的地方。真的找不到的话也不要勉强，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放心吧。” 阿勇向她比出大么指。 一个宽敞的大房间里，摆在最里侧的是精致的原木制的床，上面垫了纯白的丝绒，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面色略略显现出潮红。 春姨坐在床边，伸手帮花花把盖着的棉被往上拉一些，掖了掖被角。 “有好转些了吗？” 雪见端着一杯热水推开门走进来。 春姨抬头看看她，摇摇头，又将目光移回到花花身上，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忧。 “阿勇和白已经外出找药了，不用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雪见把热水摆放到床前柜上。然后她俯身越过春姨探到花花边上，用额头抵着额头，过了大约一分钟，收回来。 “怎么感觉温度比先前还要高上一些？”雪见呢喃着，接着转头望向一直守在床边的春姨，“刚才用来量温度的体温计呢？有结果了没？” “在这里。” 春姨小心地撩起被子的一角从花花的腋窝中拿出一根体温计，递给雪见。雪见将它举至头顶藉着室内的光线认真观察。 “量得的体温是多少？还好吧。”春姨焦急地追问。 而雪见像是没听见，没有回答。 “妈妈……”睡得迷迷糊糊间，花花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细嫩的手臂。 春姨一把握住她的手，“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你一定会没事的……” “发烧了，是高烧。”雪见终于说话了。而在她无力垂落的手里，是一根红线延伸到三十八度半的体温计。 窗外风雨忽然间震耳欲聋地拍打着玻璃。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第二十七章 着蓝色制服的男子匍匐在楼顶上，一把长枪支在地上，枪管口伸到两根钢制栏杆的空隙间，左手托枪，眼睛注视着瞄准镜小心地校正准心。他的身上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雨将要落到他的衣服时就自动地分开向两边滑落，前方的枪也是一样。 过了一会儿，男子没有再移动枪支分毫，他拎起衣领，对着挂在上面的对讲机小声道：“我这边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淡云，你那边怎么样？” 与男子所在位置成V型线不远处的一处中式院落的房檐下，同样是制服打扮的女子拎起领边的对讲机：“我这里也布置完成，周队长，请进行下一步的指示。” “作好隐蔽工作，等待目标出现。” “是！” 话音刚落，女子身上就出现了一层灰白色的遮罩布，远看彷佛和古朴的院落灰墙融为一体了。 周防也将头压得更低。哗哗的雨幕掩盖了他的身形。 而在长枪的视镜中，是两个圆形的黑色小点，在逐渐放大。 “这边也没有任何发现。”白从一处分岔口奔出后对阿勇报告。 又是一番详细的搜索之后，再次得到了空手而归的结果。 阿勇长长地呼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往口袋摸索想要点一支香烟，扑了个空后才惊觉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烟给他。无奈作罢，阿勇看向白：“剩下的就是最后一处了，如果那里也没有任何收获，我们只能回去了。” “那……” 才一开口，白的耳朵动了动，一声枪响就在下一刻响起，“右边！”白的速度比子弹出膛的速度还要快上一拍，他拉着阿勇一起往右扑倒，带着某种刺鼻气味的子弹擦过深深地扎进了土壤里。 空气忽然迅速地弥漫开一股类似强酸挥发后的气味。 “是爆裂弹，快闪开！”阿勇大喊。 两人就地一滚，刚刚待过的位置就猛地爆炸开来，泥土和瓷砖碎片飞溅。 避过了危险，白抬起头望向右上方，“在那边进行的射击吗？” 躲在暗处的淡云微微一笑，“还没有完呢。”在心中默默地说了这句话后，扣下了手上的扳机。 子弹无声无息地飞射而出，连一丝硝烟也未泄漏出来。 阿勇移动一步到白跟前，“白，我们……” 话音未落，子弹就扎进了他的腰际，整个人因为受到的冲力向前倒，喷洒出长串的鲜血。白及时伸出手拉住了他。 “没事吧。” 白说着目光停留在他中弹的部位，一个窄而深的枪孔，依稀可见鲜红的血肉。 “不要紧，这个不算什么。”阿勇挣扎着站起来。用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我来吧。”白想要扶他。 被水气掩埋的角落里，又是一发子弹瞄准了白激射而出—— “你怎么了？” 间桐担忧地望向突然间捂住胸口的静人。 “只是一时间感觉胸口一阵刺痛。”缓和了一阵子，静人松开手，眼神穿过了间桐遥望向远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想太多，你是担心过头了吧。” “大概吧，”静人的视线重新聚焦到间桐身上，“继续刚才说的吧，你说你爸爸和你爷爷怎么了？” “我的爸爸，和我的爷爷决裂了……在丧尸潮爆发的那一刻，我爸爸做了抛弃我，任由我自生自灭的决定……” 第二十八章 雪见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时停下来望望大雨滂沱的窗外，不见人影就继续走，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就在她忍不住要下楼去找去储藏室的两人时，终于两个细小的黑点姗姗而来。 连忙下楼拉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静人和间桐抬着发电机进来放下，掀开雨帽，大口大口地喘气。 “辛苦你们了。”雪见对他们说，弯腰拿开覆盖在上面的雨篷，点点头，“就是这个了没错。”然后转头望着间桐，“有试过吗？还能用吧？” “没问题。”间桐应道，接着问，“雪见老师，花花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花花？她有什么事？”静人还对此还一无所知。 “不好，花花她发高烧了，我一直用湿毛巾想要给她降温，但是她的温度一直维持在三十八度半以上，低不下来。” 雪见说起这个就心急火燎，“不多说了，你们先装上发电机开始发电，小茜在厨房里准备好了材料，我去做碗姜汤，顺便冻些冰块。” “嗯。” 一切交代完之后，雪见就急匆匆地走开了。 静人和间桐互相搭手装上发电机的时候，静人左右瞧了瞧，“怎么没见到石田先生，他到哪里去了？” “他好像一直在门口的警卫亭里，警备四周的情况，顺带接应回来的白和勇哥。”连接上最后一根线头，间桐直起腰。 按下按钮，发电机轰隆隆地开始发动，“好了。”间桐拍拍手。 卧室里。 “妈妈，我觉得浑身发烫……” 脸色潮红的女孩这样说着，被窝里小小的身体却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 “没事的，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忍一忍，很快阿勇叔叔和白哥哥就能把药带回来了。”春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 “咚、咚、咚”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后，房门打开，小茜走进来。 “春姨，换我来照顾花花吧。一直是你来守着她你也很容易会感染病毒患上感冒的，还是轮流来看护她比较好，大家就可以轮流休息了。” 小茜走近春姨轻声说道。 “不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花花，她需要我。”春姨不肯松开手。 小茜的语气变得严肃：“春姨，你这么固执下去的话，要是你也因此患病倒下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更好的照顾花花？你也不想花花病好了以后反而是你病倒了吧？” “可是……”春姨眉目间有点松动了。 “实在要做的话，你去给花花准备降温的冰块怎么样，还有，估计白他们也快回来了，顺便烧一壶热开水吧。” 春姨担忧地望着花花，最后放开了手。 “好吧，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空间狭隘的警卫亭里，石田倚靠在墙壁上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游移着目光。 突然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的精神一下子绷紧，提起就在手边的粗大木棒。 丧尸？抑或是人？ 人影慢慢靠近的时候，石田就要拉开窗户一棒挥下去，定睛一看之下，手上的动作定住了。 第二十九章 是外出的白和阿勇！ 白一只手揽住阿勇的肩膀，并将阿勇的另一只手搭在他自己的肩膀上，两人像是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晃地前行。 “阿勇！白！” 石田撑开支在亭门后的雨伞，推开门跑出去，奔跑的脚步在低洼地溅起一连串的水花，一路到两人面前，“你们没事吧……嗯，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疑出声。 在石田的眼里，看到的是低垂着头颅的阿勇左肩一大片模糊的血肉，衣服支离破碎，雨水顺着臂线流淌而下，带走污浊的斑斑血迹。而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遍布擦伤，但却不像阿勇一样有比较严重的伤口，看着惊人，细看之下就会知道那并无大碍。 “先不说这个，带我们先回去，他的腰腹部中了弹，要赶紧进行处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啊，喔。” 石田扶过几近昏迷状态的阿勇的另一边，稍微分担一些白的受力。 雨摇着树枝，流离的懊丧的云朵，架在路边断裂了顶部的广告牌吱呀作响。 推开院子外围着的铁栅栏，踏上依稀可见当时细心照料的平整草坪。大门成圆弧形，侧边是黄铜纹饰的边框，正中是两个拉环，刻着狮子头部的雕像。石田和白一左一右地半扛半扶式地撞开了大门直冲进去。“快来人帮忙！——”石田一进门就大喊道。 外面狂风携带着雨水打湿了屋内的地板。 白一阵头晕目眩，天花板似乎和地面的毯子连在了一块，扭曲交错，脑袋迷迷糊糊地转，“……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石田回过头去的时候，就见到白笔直地往后倒去。 长长的道路间，一男一女站在路中默然无语。 在他们的面前，是几个凹陷下去的坑洞，不深，但范围极广，碎石块洒在四周。边上的建筑物也有所损坏，间隔三四米一根的长条路灯扭曲弯折成弓背的模样。 周防道：“没想到这么好的布局下都能让他们给逃掉。” “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携带有迷幻烟弹这样的武器，虽然没什么威力，用于脱身却是一等一的利器。国家不是早就把这个定为限制性武器了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这东西。” “资料没有收集完全是我作为队长的过失。”周防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枪随手往腰包一塞，“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吗？” “可以，目标还没有脱离可控范围。”淡云拿出一个罗盘状的仪器，上面的显示屏亮着三个光点，两黄一绿，其中黄色光点紧挨在一起，绿色的则在稍远的右下方。 周防点点头，“幸好射中的子弹是附带监测仪的特制弹，只要打中了他们，就算取出了子弹，微小的仪器也会残留在人体内，让我们可以随时进行定位监控。”说着他转过头看一眼淡云，“好了，进行汇报吧，然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嗯。” 淡云应是，点下手腕上的按钮。 光屏亮起，大雨对它没有分毫影响，一道雪花般的波纹后，接通了另一边的线，杨少琪的脸庞显现在屏幕后方。 第三十章 “白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疲力竭，一旦心神放松便倒下了。”静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白的身体，吁了一口气，“那些伤痕虽然看起来严重，实际上没有造成比较致命损害。只要让他好好休息就好了。” 闻言，围在一旁的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是雪见的眉头依然皱紧，“那阿勇……” “他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是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遗留下终身的损伤。”静人的眼睛移向被安放在另一张床上的阿勇，“现在最要紧地就是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 “我们应该做什么？”雪见语中带着迫切。 “让我来给他取出子弹，毕竟我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有过经验。”看向雪见，她对自己点点头。“你们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先去准备要用的器材……雪见老师，你去找一把小刀，不是手术刀也可以，两指长的刀子就好……春姨你……石田先生你……” 除了在看顾花花的小茜外都被下达了任务，静人最后望向间桐。 “这里有类似双氧水或酒精的消毒物品吗？” “有的。”间桐回答。 “那就好，拿过来。” 吩咐完毕，各自分头行动。 “你们是说除了静人外他还和其他人在一起行动？”杨少琪低头思索。 “是的。”周防说，“而且对方身手矫健，不像是普通人。据我们推测，应该是两人在逃离丧尸潮的过程中选择了加入队伍，以集体的力量对抗丧尸。” “合情合理的选择。”杨少琪说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倒是有趣。” “少将，那我们的下一步行动是……” 杨少琪收敛了笑容，表情顿时变得严厉，眼睛透出几点寒星。 “只要阻挠抓捕行动，就全体绞杀，一个不留！” 两人敬礼，大声答道，“是！” 房间里，打开了天花板的吊灯，清冷的白光洒落，落在静人墨黑色的头发，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床边明晃晃的器具上。 一盏煤油灯燃在放置器具的推车上，这也是间桐从储藏室里翻找出来的。火光摇曳，一团明黄色的剪影映在光线薄弱处。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了。” 静人对守在后面的人说道。 “那好，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由雪见领着其馀人退了出去，雪见在最后轻轻合上房门。 取出几根棉签在手中，静人打开双氧水的瓶盖，小心地倒在伤口处，并同时用棉签擦拭，在伤口的表面很快就浮现大块的泡沫又慢慢消失。 在对伤口进行消毒后，静人自推车上拿出一把小刀，倒上少许的双氧水在刀背，放在煤油灯的火焰上快速地灼烧，待表面的液体烧乾，接着放到一个空盘子里。 静人撩起阿勇的衣服，看向他腰间的弹孔，打开了手上的手电筒…… 房门外，所有人都在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 石田靠在门口蹲着，不时往后看一眼。春姨两只手紧拽着衣角，口中喃喃“上天保佑，上天保佑”。雪见则来回踱步，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间桐斜倚着墙壁，静静地站着。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地跑步声，抬头望去，拐角处出现了慌张跑来的小茜。 她挥舞着双臂大嚷：“不好啦，花花她刚才发烧到了摄氏四十度！” 第三十一章 屋子虽然大，但在挤进了几个成年人后就骤然觉得空间变得狭窄了许多。几个人头团团挤在躺在床上不安稳地翻来覆去的女孩上方，均面露担忧的神色。 “好烫！”间桐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立刻就把手收了回来。 春姨双手抓住花花探出的小手，听着她不停发出“好热，好冷啊”的呻吟声，反覆用着一句“不用怕，不用怕，妈妈在这儿陪着你”来安慰她。 雪见转头看向石田：“白他们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有药？” 石田摇头：“那时情急匆忙之下没有细看，但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接到小茜花花高烧的消息后几个人立马就赶到了给花花休息的房间，留下小茜一人在原先的门口守候等待着静人手术的结果。其中春姨最是心急如焚，咋一听到消息之后就不管不顾地率先冲往花花处。 “也就是说，附近没有找到药店或者是诊所之类的地方吗。”雪见自言自语道。 “早知道我就应该在这里囤积一些常用药了。”间桐懊恼地一拍自己脑袋。 “不用自责，毕竟谁也没料到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雪见说着眼睛扫视过床边，在柜台上是一个装满水的水盆和搭在边上的湿毛巾，以及放在旁边的一打冰块，“连用冷水和冰块降温也不管用吗。” “可是，再这样烧下去的话……” 间桐看着全身肌肤泛着异样的粉红色的花花，掐断了后半句话。 所有人黯然。 终于结束了。 静人用镊子镊着那枚外面覆盖着血丝的子弹壳，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了推车的托盘上。将使用过的小刀用乾布擦干净同样放好。 然后把准备好的消毒过的白布缠在阿勇的伤口处，就算是完成了。静人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没有纱布在就只好用这样的方法将就着，不过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必须有消炎药才行。想到这一点，静人由于顺利完成手术的喜悦心情又往下沉了一些。 起身，收拾好东西，静人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按下房间的灯，室内“啪”地一下暗下去。接着打开门—— “怎么只有你一个？” 却惊讶地看见门外只有一个原本不应该在的小茜守在门口。 “结果怎么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小茜先是反问了他一句。 静人笑了笑，比了个“V”的手势，“一切顺利。” “那就好。”小茜道，然后才顺着他之前的话说，“雪见老师他们因为花花病情加重过去查看她的情况了。” “花花病情加重？”只来得及舒展那么一小会儿的眉毛又聚拢在一起。静人带上房间的门，然后对小茜道，“走，我和你过去看看！” 两人迅速地穿越过走廊，转个弯，便看到了花花所在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藉着虚开的门缝就能看到里面的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些什么，静人刚想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就看见春姨突然“扑通”地一下跪下来。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女儿吧！” 第三十二章 “不是我们不想救，以现在的情况来说，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雪见苦笑道，“事到如今，只能先用尽能想到的办法先降下并稳定花花的温度。药物的话，无论是对于花花还是受伤的阿勇和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是一定要找的。” 春姨跪在地上，睁大着眼睛张望着围在身边的人，“可是，花花她现在，花花她没办法等……她等不起啊……”话语间隐隐带着哭腔。 静人不知是进是退，和小茜一起站在门口听着泄漏出来的说话声。 “但是现在外面可是下着暴雨，暴雨啊！”石田挥动双手，莫名地激动起来，“白和阿勇他们也不知道在搜寻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指不定就是遭到了围在附近的大批丧尸攻击，如果我们再像他们那样出去的话不就是送死吗！” 雪见咳嗽了一下，示意石田平息下来，不要再刺激春姨了。接着她抱歉地望向春姨，略带迟疑地开口道，“虽然石田说得难听了些，但是是这样的道理。暴雨天外出危险系数很高，而且去附近找药店的白和阿勇更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重伤，在他们醒来前或者雨变小前，出去都不是个好主意。我们毕竟还得为大家的安全着想。但是，春姨，我答应你，只要雨一小，我一定会……” “反正你们就是不想去就是了吧。” 间桐上前一步，试图想把跪着的春姨扶起来，谁知道春姨“啪”地一下拍开了间桐伸过来的手。她一个人撑住床板慢慢地站起来，右手的衣袖擦了擦未干的泪痕，“你们就是不想救花花就是了，说那么多藉口干嘛。” “不是，春姨……”听了她的话，雪见有些着急了，“对于花花的病我们也是很心焦，等雨小些，我们就一起出去找遍能找的地方，一定要找到药店。” 说着雪见环视四周，最外头的石田一接触到雪见的目光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别看我，你承诺是你的事情，我可没有答应，外面风险未知，我可不想搭上我的命。说我是懦弱也好，贪生怕死也好，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为自己的命拼命可以，为别人拼命就算了。” “看吧，”春姨冷冷一笑，“我就知道。” 门外的静人闻言犹豫着想推门进去，却被背后的小茜扯住了衣角。回过头，看到她对自己摇摇头。 “他们……”静人指了指门内。 小茜摆手，然后拿眼一瞧努力在对他们进行劝解的雪见，意思是“雪见老师会解决的”。静人想要推门的手放了下来。 她用口型对静人说话，虽然无法像和白一样能准确地分辨出这句话，但静人大致能理解她的意思——与其在这里听他们的对话，不如去看看白的情况怎么样了。 静人想了想就点点头，和小茜离开了里面还在进行着争论的房间。 淡云手捧探测仪，和周防停在了两侧杂草丛生的小石路。 在她的目光中，顺着石路一直往前延伸，尽头的拐角处就坐落着一栋有着独立院子的洋房。 第三十三章 探测器“嘟、嘟”地一直响个不停。 “就是这里了吧。”她扭头对周防说道。 周防刚想点头，淡云手上的探测器在同一时间又响起了另一下“嘟、嘟”的声响。和原先的声音一长一短，交替着响起。 淡云看了一眼仪器，“怎么会探测到两个源点？”抑制不住地讶异。 周防看着探测器，默然，若有所思。 突然在前方闪现过一个人影，雨幕中只看到她披头散发狼狈逃窜的样子，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白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原先破烂染血的衣物已经被更换成了一套整洁的新衣服。狼狈脏乱的脸也得到了擦洗，露出他本来俊朗的面孔。 虽然知道和阿勇对比起来白其实并没有受到严重的致命伤，但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肩头处那细长的伤口依然是让静人觉得触目惊心。 静人抽了一张椅子在白的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他的伤口，指尖沿着长长的划痕一路往下移动。 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静人碰触伤口的食指。 静人视线向上移，目光停留在白的脸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沉着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间，静人有些尴尬，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没有收回去的时候。他想把白握住的食指抽回去，却发现对方握得异常的紧，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放心吧，我没事。”白的眼眸里像是点着一盏灯，光芒隐蔽在黑色的瞳孔后，彷佛躲藏在云层背后的星星，疏而明朗。 静人望着他，忘了抽手的动作。 就在这个时刻，房门“咚咚咚”地被敲响。 一直坐在另一边的小茜起身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后的人，“雪见老师！——”自然而然地喊出来。 两个人的手不由自主地分开。 雪见走进来，看到了床上的白，“太好了，白你已经醒过来了啊。”带着喜悦的语气，连带皱紧的眉头也散开了些。 白点点头，“让你们担心了。” “没有大碍就好。”雪见说着来到床边，垂落的白色床单撩着她的衣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虽然知道在你刚醒过来就问这种问题不太好，但是，为了大家，我还是得问一下，”顿了顿，咽下一口唾沫，“你们在外面——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白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静人，“……是基地里的人。虽然他们没有表明身份，但在战斗过程中我看到了他们使用的仪器……是那个基地的人不会错的，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基地到底是……”雪见听他的话听得有些莫名。 “我明白了。”静人却一副了然的样子点头。 然后静人对雪见说道，“这个还是由我来给你解释吧，白刚醒，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好。” 雪见应道，“恰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视线偏向后方，“小茜，白就拜托你在这里照顾他了。” “我会的。” 静人和雪见一前一后走出了白的房间。 第三十四章 间桐把毛巾浸没在盛满了凉水的脸盆里，先泡一会儿，然后搓揉几下，最后拧乾。接着转身把刚洗过的毛巾换下搭在花花额头上的那一条，换下的毛巾放在手掌上有种温热的触感，跟着又重复先前的事情。 门缓缓地被推开一条隙缝。 间桐抬头，看到的是春姨探进来的面孔。“花花她……怎么样了？……”一副想要知晓但又害怕从间桐口中得到坏消息。 他露出安抚的笑容，“花花的烧还没有退，但是温度慢慢稳定下来，我想再过不久就能好转起来了。”无法说出口的是，即使是现在，也一直维持着全身的高温，湿毛巾不停地换，但均无济于事。 “是吗……”春姨点头。“那她现在是多少度？”又猝不及防地问道。 “这个……”没做好准备，间桐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春姨望了望床上的花花，连痛苦的呻吟似乎也没有办法发出来，她攥紧了双手。 “我知道了。” 说着合上门。 “春姨！——” 间桐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声，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那个基地，就是这样一个试验军方开发的新药物，并进行各种活体实验的地方……” “白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吗？”雪见问。 “嗯。” “难怪我总觉得他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雪见低下头沉吟着，似乎是在脑海中整理着静人所给予她的信息。过了一阵子，她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些袭击白和阿勇的人就是来追捕他回基地的人员了。” “没错。”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会来追捕他？在这种时候，不提目前横行的丧尸，连试验基地都毁灭掉了，再把他抓捕回去有何意义？” 静人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两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良久，静人回想起先前雪见叫自己来时说的话，说道，“对了，雪见老师，之前你说过有话要对我说，是要说什么？” “那个啊……”雪见深深地吸一口气，“静人，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城市里那么多人成功逃离使得城市里极少人成为丧尸，却还是留有我们这些人存在没有能够离开？” 她看了看右手边长长的廊道，又看向静人，“你知道吗，我们这座城市，一直以来有个别名——‘金字塔的城市’。” 石田附耳在走廊的另一端偷听着静人和雪见的对话，在得知了白和阿勇受到袭击的真相时，他把头从紧贴着的墙壁上抬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道。 也就是说，一切的危险，都是因为白的存在而引起的。石田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那么，只要不和他们在一块的话，就不会遇到那般危险的追杀了。只要脱离了他们自己走的话，安全系数就会大大的提高。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转身往自己放置行李的房间走去。 “不能再这么和他们一起走下去了。”最后留下的是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五章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春姨手握房门门把手，拉上门，扭紧，然后松开。接着大步流星地往通向楼梯口的廊道方向走。 虽然先前被雪见的恳切劝说下暂时接受了她的“再等一会儿，观察花花的情况会不会有好转，如果真的不行，一定会马上叫大家出去帮忙给花花找药”这个说法。但是真的看到花花的样子后……果然，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像没事一样待在一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那样的话，和那些不负责任的母亲有什么两样。 正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存在，作为母亲更是要负担起全部的责任。 春姨走到了下一楼的楼梯口间，就要一脚踏上台阶。 左边小茜刚刚掩盖了白所在的房门走出来，发现即将下楼的对方——“春姨，你要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既然你们都怕危险不愿意去，那就我自己一个人去好了。花花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可是、可是雪见老师不是和你谈过了吗，外面现在是暴风雨很危险，让大家集体坐下来想办法比较好。” “等、等、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春姨！——” 春姨理也不理背后呼喊她妄图劝她回头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下楼去。 想要找人帮忙已经来不及了，小茜一跺脚，急忙追了上去。 客厅后方一直将全过程看在眼底的石田嘲弄般地笑了笑，拖出一个巨大的滚轮行李箱，自另一条旋转型楼梯走了下去。 “这个城市，是位于外区的城市，你们生活在里区城市的人可能感觉不到，可是在我们外区，不说所以，起码大部分的外区的城市都有着鲜明的等级划分。其中尤以这座城市的阶级分层最为严重。 ……下等公民出身的比不上上层公民的后代，努力的庸才比不上无所事事的智商超高者，资质平凡的比不上出生就测出优异能力的，一切的一切都由此划分出了三六九等。下等平民住在公共设施最差最少的一角，一般百姓次之，上等公民或优异资质者住在舒适优雅的环境，权贵阶层则是在一切资源最集中的地方…… 一层叠着一层，像是金字塔般不可逾越，处于最顶端的人就有资格鄙视甚至践踏下层的人，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城市。 而我们这些人，恰恰就是那些下等公民的一部分……未婚先孕的单身妈妈，辍学离家出走做酒吧驻唱的女生，濒临解雇的公司职员，由于受伤被迫退伍的士兵，一直无法成功通过毕业问答的研究生，我们就是这样的人。资源不充足时，最先考虑放弃的就是我们这批人…… 所以才会这样，兵力不够保护所有人安全撤离时，丢弃下来，任由其成为丧尸也好饿死也好就这么自生自灭地也是我们这些人。 我觉得很不公平，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它。” 说道后来，雪见双手捂住脸，声音哽咽。 “雪见老师……” 静人迟疑着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她。 “我没事，”雪见擦了一把脸，抬起头，“是我太激动了。”强自笑了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都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过来的，别看我们现在能维持着一个团体行动在一起，一旦有危急自身的事发生，如果他们知道了白他们所发生的事……就会像那个开车逃跑的大学生一样……” 雪见手掌捏成团散开做了一个“碎裂”的动作。 外面的风雨敲击得玻璃窗震耳欲聋。 完结章 到达一楼，春姨一把拉开大门就冲了出去。小茜追到楼下，看到她往外跑的情景，一咬牙，拿起挂在墙壁挂钩的雨衣随意往身上一披也跑出去了。 “春姨！” 终于在她即将跑出院子外围时将她拦在了围栏的边上，小茜双臂伸展开挡住她前进的路线，“到此为止吧。” 春姨奔跑的步伐来了个急刹车才勉强没撞到小茜身上，她直视着拦路的人，“让我过去。” “那是不可能的。”小茜摇头。 暴雨劈头盖脸的浇灌下来，雨水顺着衣物欢快地往下倾泻，脚下很快就汇成一条不小的水流。眼前是迷迷蒙蒙的，被雨幕遮掩了的人影，小茜在雨衣的兜帽里努力睁大了眼睛，只能见到对方散乱的头发，贴在身体皱成一团的衣服。 “我一定要过去。” “春姨，这是为了你好。”小茜尝试着用道理说服她，“雨那么大，你又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到底哪里有药店，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撞碰运气，不说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过大，更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对于现状来说，你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无济于事。” “我叫你让开！”春姨一字一顿地说道。 层云慢慢聚拢过来。 “我是不会让的……” 话音刚落，小茜就感觉到对面一股大力涌来使自己站立不稳。 春姨一把推开小茜后就往前跑，后方响起的一声短促惊呼她丝毫不多加理会，径直推开铁栅栏奔进了茫茫的雨中，显得急促而狼狈。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被她推开的小茜摔倒在了地上。恰好摔倒在地面上露出了半截上段尖锐的石块，小茜躲闪不及，石块深深地扎破了她的咽喉。 小茜挣扎了几下，口中吐出几口血沫，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黑暗罩住了逐渐远离的身影，和那双仰望着天空，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睛。 “发现了两个源点？！” 屏幕那边的杨少琪拍案而起。 “是的，如果仪器无误的话，从探测器反馈的信息看来，确实是存在着两个源点。”周防答道。 “经过反覆检查验证过，陈博士留下的仪器是不可能出现错误的……是有哪些重要的地方被遗漏了吗……”杨少琪喃喃自语着，片刻之后，他从思索中回复过来，对眼前站稳静待他的命令的两人说道，“这件事我知道了，稍后我会进一步向上反应，在没有新一轮的指令下达之前，你们就维持着原先的行动计划不变。” 两人敬礼：“明白！” 雨中，石田拖着行李箱探头探脑地拉开大门走出来。 他沿着院子的小径走，一步三回头，唯恐有人发现了他的逃跑行径。过于留心四周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就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一个踉跄便要往前扑倒，幸好及时稳住了身体。石田朝脚下看去，想要看看是什么绊到了自己—— 赫然是小茜躺地的尸体！ 条件反射地就想要回头高呼喊人，但石田及时捂住自己的嘴巴阻止了自己这个举动。 仔细低头看去，尖锐的石块穿破了她的喉咙，瞳孔翻起了白眼，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是……死定了吧，那……石田抖着双手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洋房，定了定心神，眼睛不再瞄向尸体的位置，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从她旁边绕了过去。 “两个源点啊……” 杨少琪带来的消息让老人禁不住地皱起眉头。杨少琪站在一旁看着老人陷入沉思，好一会儿，他重新睁开眼睛，对杨少琪挥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 杨少琪转身离开了这个军长特别办公室。 半晌，老人踱步至自己的长桌后，想了想，拿起桌面上旧时代通讯用电话机，拨通了一个轻易不会拨打的号码。 等了会对面出现一个女声，老人道，“麻烦帮我接通司令的内线……嗯，是的……” 一串沙沙彷佛电波干扰的杂音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喂？” “司令，固化目标源出现了。” 老人面对着墙壁，话筒贴近耳边，小声地打电话。 “……” “……” “……好的，我懂了。” 就在刚打完电话，挂断之后，突然就有人急匆匆地冲进了办公室里。 老人望着眼前气喘吁吁地年轻文官，喝到：“什么事情那么急？！连一点纪律也没有了吗？！” “报……报、报告军长，保护区内又出现了丧尸病毒感染的案例，防卫队长让我赶快请您过去一趟。” “这才过了多久，又出现感染者了。最近这事是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了。”老人走出了长桌，对还没有反应的文官怒喝，“还不快一点！” “啊……是！” 一前一后匆忙而行。 那声惊叫响得突如其来。 正在说话的雪见和静人吓了一跳，就要冲出去看看小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跑到客厅的位置，静人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墙壁上游移的光点映照在他瞳孔里，猛地刹住势头停下来。 雪见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下一秒就被静人摁住头和他一起趴下，“小心！” 间隔不过霎那间，强烈的冲击波穿破了玻璃，激射到地板上。铺了绒毛毯的地板很快便升起一股烧焦味。 雪见眼睛睁开看过去，巴掌大的窟窿就出现在他们趴下的位置的前方几厘米处。 没有说话，静人拉着雪见一个翻身躲在了真皮沙发后方。又是一道冲击波擦着他们穿过去，穿过了沙发在地板上留下又一个窟窿。 “走！” 静人几乎是推着她前进，所幸雪见的反应也足够灵敏，配合着静人又是一个转身躲到了墙后。 “是那些人追来了吗？”雪见看向静人问道。 还没等到静人回答，轰隆一下巨响，彷佛某种强大的音波将落地窗的玻璃通通震碎，劈哩啪啦地散落了一地的碎片。然后在静人小心往外窥视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微小的人影使用滑翔翼从对面的高楼快速掠过，接着就见一男一女手里举着枪支落在了阳台上。 “赶快出来吧，你们是逃不掉的。” 周防冷哼一声。 两人屏住呼吸，一言不发，但均悄悄往后挪动。 “我们是基地军方的人，来这里是为了追捕一个名为白的人。只要你们积极配合我们的任务，保证不会伤害你们。”淡云一板一眼地念出官方台词。等了一会儿，墙后面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她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中的枪，“如果你们不肯合作的话……” “你们是要找我吧。” 突然插进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正要对这个房间进行打击的两人看过去，一个男生撑着门檐在门口看向他们。 白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眉毛略微的聚拢到一起，“我跟你们走就是，不要牵涉到无关的人。” “那个帮你逃亡的男生也算是无关的人。” 周防冷冷一笑，随后上前几步用枪抵着白的额头，“不过算了，找到你的话就算完成任务了，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别拿枪对着我。”白抬手按下他的枪，“我说过走就会走，不会逃。” “那走吧。”淡云一招手就要转身。 “等等！” 两个不同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刻响起。 静人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间桐也出现在了门口。 “终于肯出现了吗？”周防扫视一眼静人，随后将目光放在突然间出现的间桐身上，“你是……”不知怎的，总觉得出来的人面目有些熟悉。 “你们是青级特别行动对里的人吧。”间桐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周防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时的淡云拿出了藏着的探测器，左右看了看， 低声在周防耳边说道，“是两个反应源点。”他刹那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间桐，“是你！”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响亮的螺旋机声，众人从落地窗边看过去，只见一架直升飞机遥遥飞来，盘旋在阳台上方，机门打开，接着一道攀爬梯抛出。一个穿着军方将领制服的男子顺着梯子爬下，身手利索，最后一个跳跃落到阳台。 男子缓缓站稳，抬起头时，静人微眯起眼睛，“杨少琪！” “是我。”男子笑了笑，“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说完他在一边抓稳了在风雨中摇晃的梯子。 随后两个老人一前一后自机舱爬下，前者先抵达地面便立刻站到了另一边，最后那位下来的老人站正中，虽然已经是满头华发，但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 “司令好！”周防与淡云立刻转身敬礼。 居然是司令？静人一惊，来人的身份超出他的想像，但更让他惊讶的是—— “爷爷。”间桐招呼道。 此言一出，除了另一位老人外基本都是目瞪口呆。众人的眼睛在两人间徘徊游移。 司令的步伐稳健，慢慢向间桐走近，最后在大约一个臂膀的距离处停下。 “好久不见了，我的孙儿。”语中带着些感慨。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间桐望着他，“你这次来，是来带我回去的吧。”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老人点头。 “跟你回去可以，但我有条件。”间桐环视四周，雪见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正站在柜子边看着自己，“一是照顾好雪见老师和勇哥，治好花花的病，让他们住进基地里的重点保护区域……” “没问题。”老人点头应道，“那他们两个呢？不用吗？”说的是静人和白两人。 间桐目光在两个人之间移动。 “二是……” 一周后，某个临海省份。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间桐说完装甲车就停下来，静人和白跳下车。他看着两人，“我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你们就自己走吧。” “间桐，你……”静人欲言又止。 “我在这里能得到保护，虽然是不够自由，但我的爷爷是军区的司令，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们，没有了保护，只能靠自己，一路要多加保重。”间桐笑着说。 静人点头，“到了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也差不多了，危险不大，不用担心。” “嗯。”间桐右手握拳伸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静人跟着间桐笑起来。 两人轻轻地一碰拳。 “那，再见了。” “再见了。” 挥挥手，静人和白出发了。 间桐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久久未动。 一个老人从车里弯腰走出来。“舍不得吗？”对间桐说。 “没什么好舍不得的。”间桐摇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其实你才是当年第一个成功的活体实验，虽然只是半成品的试验，最后还被打断了，但是你是真正第一个成功的案例。而你的爷爷，就是因为同意在你身上进行这样的实验，才会导致他的儿子跟他吵架甚至脱离关系的。” “他们不会知道的，他们也永远不可能知道。”间桐抬头看向老人，“放心吧，爷爷。” “回去吧，你离开得已经够久了。丧尸病毒试验必须要马上开始。”老人说着重新钻进了车内。 间桐最后再看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跟着回到了车内。 几天后。 一艘轮船行驶在海上，碧蓝的海面一望无垠，微风徐徐地吹动，几只海鸥拂掠过海面，发出像是喜悦的叫声。 静人和白并肩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广阔的大海。 “只有这里还维持着宁静祥和的样子。”静人心有所感，“像是一方净土。” “乘着这艘船，很快就能到达你父母所在的岛屿了吧。”白说。 “嗯。”很快，很快就能够再次相见了。这么想着，静人在心底突然产生了一丝焦急的情绪。 “也不知道这样的净土，是不是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呢？” 白的话语随着海风，慢慢地消散在了遥远的远处。 能够到达的未来，是否就是所期待的，永远美好的，充满着光明的未来？ 谁也不知道。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