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莫里亚蒂的奖励
拒绝莫里亚蒂之后，希尔便扣住手指上那枚基奇送给他的魔法指环，以防有可能出现的种种不测。 但莫里亚蒂并未像希尔担心的那样恼羞成怒，他只是略显遗憾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 希尔松了口气，正想说几句场面话缓和气氛，莫里亚蒂却像预知到了他的想法一样，抢先一步抬手，制止了他的开口。 没等希尔搞明白莫里亚蒂这一动作的因由，帷帐外已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带希尔过来的那两名女仆便再一次推开了房门。 在她们身后，站着希尔期待已久的塞瑞斯和阿冬。 “打扰了，路西菲尔侯爵。”不等女仆介绍，塞瑞斯已主动开口。 “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皇子殿下。”莫里亚蒂端坐在椅上，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同时拍了拍自己腿上的青年，示意他从自己身上离开。 被希尔推开的少年也捡起地上的衣裤，重新回到了莫里亚蒂的身边。 希尔这会儿已没心思去关注他了，莫里亚蒂话一出口，他便起了新的担忧。 ——那位阿冬可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对塞瑞斯说话！ 希尔紧张地关注着帷帐外的动态，但让他意外的是，阿冬竟像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任由塞瑞斯换上自嘲的语气继续和莫里亚蒂周旋。 希尔不由向帷帐外看了过去，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出，阿冬正紧紧靠在塞瑞斯的身边，抱着他的腰，被他拥揽着，似乎还有一些……颤抖？ 希尔顿时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或许他真的没有看错，因为塞瑞斯并没有继续步入帷帐，拥着阿冬停在了门口，而这，恐怕未必只是为了避讳帷帐内的两名男宠。 “真的是非常抱歉，侯爵阁下，但我急需希尔卿的协助，只能冒昧地到您这里接人了。”塞瑞斯笑呵呵地说道，似乎一点都没把莫里亚蒂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 “你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过敷衍了吗？”莫里亚蒂斜靠在躺椅上，不耐烦地向希尔摆了摆手，“好了，走吧走吧，就算你不过来，我也要赶他走了。” 听到这样的话，希尔当即也不再多言，躬身向莫里亚蒂告辞，跟随塞瑞斯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出房间，希尔低声向塞瑞斯表达了谢意，并关心地问道：“阿冬阁下……不顺服？” “嗯，晚饭的时候，她好像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塞瑞斯没有否认，顺着希尔的话承认道。 虽然阿冬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肚子疼，而且一反常态地连塞瑞斯给她冠上了乱吃东西的罪名都没有抱怨，只用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向他们身后的方向张望，简直就像是在担心他们会被人追杀。但希尔并没有多问，既然塞瑞斯都没有打听莫里亚蒂见他的理由，他当然也要投桃报李，将好奇心降到最低。 只是在心里，希尔还是忍不住生出了猜想：总不会是被侯爵吓到了吧？ 联想到阿冬对基奇那毫无由来且难以消减的敌意，希尔不禁对阿冬探知危险的龙族本能生出了些许期待。 ——难道，路西菲尔侯爵真的非常强大？ 希尔暗暗想道。 基奇通过墙上的巨大镜子，清晰而清楚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当希尔将那名金发少年从他的腿上推开，起身拒绝莫里亚蒂的时候，基奇也跟着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希尔没有让他失望，基奇愉悦地想，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希尔表现得并不是多么坚决坚定，但考虑到他面对的是莫里亚蒂，那个自己都感到畏惧的古怪男人，基奇觉得他完全可以对这些瑕疵予以包容。 当希尔跟着塞瑞斯离开之后，莫里亚蒂也遣走了他的两名男宠，然后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基奇的面前。 “全看到了？”莫里亚蒂笑眯眯地问道，仿佛一点都不为他的失败感到气馁。 “嗯。”基奇点了点头，“我赢了？” “显然。”莫里亚蒂耸了耸肩，斜倚在身后的一张长桌上，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好像太急切了，一下子给的太多，反而把他给吓到了——你不觉得有那么一瞬，他已经被我的宠物迷住了吗？” “……不。”基奇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原本愉悦的心情却因此滑落了一截。 “唔，或许一开始他就被我吓到了……果然，人心是最麻烦的东西！”莫里亚蒂抱怨般嘟囔了一句，接着便抬头向基奇说道，“好了，既然你赌对了，那么我也会履行承诺，给他应有的奖励。” “是什么？”基奇问道。 “明晚再告诉你。”莫里亚蒂故作神秘地说道。 说完，莫里亚蒂没再给基奇追问的机会，抓住他的手，将他送回了亚尼城的联络塔。 “明晚我会再来接你。”莫里亚蒂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邀约，然后便消失在房间当中。 ——明晚，会发生什么？ 看着莫里亚蒂消失的地方，基奇满腹疑虑。 无论希尔和基奇各自想些什么，第二天晚上，神谕庄园里的晚宴还是如期举行了。 希尔在珊朵拉的陪伴下，准时踏入了宅邸一楼的宴会大厅，与米兰达郡的贵族们逐个寒暄。 因昨晚的经历，希尔本以为莫里亚蒂或许会出席今晚的晚宴，但直到暖场的鸡尾酒会进行了大半，正式的晚宴即将开始，他也没能在大厅里见到莫里亚蒂出现。 ——在亚夏的时候，那位侯爵可不会在这样的交际场合中缺席。 希尔正在猜疑，身边的珊朵拉突然拽了下他的袖子，小声说道：“那边那位美人不会是莉奇小姐吧？” 希尔微微一怔，抬头向珊朵拉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名盛装的黑发少女正在两名女仆的陪伴下步入会场，这使得她看上去更像是路西菲尔家族的某位小姐。但守在门口的男侍却并未向大厅中的宾客通报她的姓名，只微微欠身，便将她和那两名女仆放入了大厅。 希尔认得那两名女仆，那是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的女仆，昨天，就是她们将他带到莫里亚蒂的房间。但希尔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她们陪伴的少女，或者说，那名显然被精心装扮过的少女是否就是莉奇。 她的容貌确实和莉奇有着几分相似，但经过化妆术的洗礼，优点被无限突显，缺陷被完全掩埋，让人很难分辨这个相似度到底是十分还是五分。原本相比于其他女性有些狭长的双眼也因为低垂的眼睑，而使人不由得忽略了它的大小，只注意到长而浓密的睫毛，进而关注起她近乎完美的五官和剔透无暇的肌肤。 少女的气质也和莉奇有着很大的不同，她似乎并不想炫耀自己的美貌，也无意去讨好周围的任何人，缓慢的步履间甚至夹杂着些许迟疑。 或许是被少女的美貌吸引，或许是因为那两名女仆比这位少女更“吸引”人，大厅中的很多人都将目光转至这三人身上，相互间窃窃私语。 “那个美人是谁？” “不清楚，但那两名女仆属于莫里亚蒂，或许是他的新欢？” “不，莫里亚蒂从来不碰黑头发的男人或者女人。” “看上去没有魔法天赋，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不会是他的私生女吧？” “怎么可能，那家伙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测这名少女的身份，但没有人敢于上前与她搭讪。有两个明显来自外地的青年贵族似乎想要行动，也很快就被身边的黑发亲友拽了回来，并得到了不要招惹莫里亚蒂身边人的警告。 ——莫里亚蒂在路西菲尔家族内的威慑力竟然这么大吗？ 希尔惊奇地想着，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边的少女。 或许是感觉到了希尔的目光，少女很快向希尔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精致的脸庞上顿时流露出莫名而又复杂的神色。 在目光交错的瞬间，希尔一度生出了或许这个少女不是莉奇而是基奇的古怪念头，但少女白皙而平滑的脖颈却打消了他的猜疑——长发可以作假，但再精致的化妆术也无法掩盖喉结，而基奇又早过了雌雄难辨的年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希尔耳边响起，“那是莉奇吗？” “我不确定，或许你可以过去问问。”希尔转回头，看向自己的好友乔伊。 一身骑士礼服的乔伊看起来比周围的同龄人更加壮硕高大，只是刚毅的脸庞上此刻却多了与面容和穿着都不相配的忐忑忧虑。 “怎么问？”乔伊有些担心地问道，“是的话还好，如果不是，那我岂不是太过冒昧？以后让莉奇小姐知道，恐怕也会多心吧？” “如果她是，而你却没有与她招呼，这样的结果似乎比你认错还要糟糕。”希尔答道。 “唔……好吧，我去问问。”乔伊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下定决心般迈动步伐，向着少女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乔伊终是没能得到答案，他不过走了几步，守在楼梯处的侍从便高声叫出了塞瑞斯和温斯顿的名衔，宣告了鸡尾酒会的结束，晚宴的开始。 无奈之下，乔伊只能转身回到希尔等人身边，与他们一起恭迎塞瑞斯和晚宴主人的莅临，然后按序走到餐桌旁边，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希尔瞥了一眼塞瑞斯身边的阿冬，她今天还是穿着一身男装，虽然身上已见不到昨晚的惊恐不安，但情绪明显很是低落，一副恹恹的模样。 很快，开胃菜和甜酒被送了上来，希尔一边慢慢品尝，一边和身边的其他宾客笑着寒暄，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转向那名酷似莉奇的少女。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终于离开了她的身边，只留她一个人独坐在来宾的位置上，这似乎是在暗示她并非路西菲尔家族的成员。 但她还是不与周围人说话，面对身边人的搭讪，也只用摇头和点头作为回应，就好像和艾维拉一样无法说话。她吃东西的动作倒是算不上多么优雅，稍稍有点过于随意，不像莉奇那样标准，却也挑不出什么错误。 ——为什么他会对她这样在意？ 希尔不安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跟着冒了出来，使得他甚至生出了“或许他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喜欢男人”这种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 在希尔胡思乱想的时候，基奇也处于紧张和慌乱之中。他完全没想到莫里亚蒂的所谓奖励竟然就是把他扮成女人，冒充莉奇的身份，送到希尔的面前。 “他想要的就是你，我当然只能把你送出去了。”莫里亚蒂笑眯眯地解释，然后让他的女仆把基奇的一身衣服全部剥光，带进浴室里从头到脚地仔细清洗，连最私密的部位以及更加隐秘的所在都没有放过。 基奇曾一度慌乱地想要拒绝，却被莫里亚蒂一句话打消了抵抗。 “你不想在众人面前与他携手，光明正大地占有他，让他只能与你共舞，再无暇顾及其他女人吗？”莫里亚蒂贴在基奇耳边，蛊惑般说道，“我向你保证，今晚，他只属于你。” 基奇顿时没了言语，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你让我扮成莉奇，可如果他真把我当成莉奇……那还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取消给他的奖励，甚至，剥夺更多。”莫里亚蒂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道。 基奇无法抗拒莫里亚蒂描绘出的种种诱惑，昨日短暂的接触让他越发地想念希尔，想接触他，拥抱他，亲吻他，而不是像昨晚那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只能咫尺天涯。 ——算了，权当是昨天那场考验的继续吧！ 想了想，基奇再次问道：“如果莉奇也出现在晚宴上……” “你觉得我会容许那种低级错误出现吗？”莫里亚蒂戏谑地说道，“安心去吧，我亲爱的孩子，今晚，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揭穿你的身份。” 基奇咬了咬嘴唇，不再发问，任由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把他当洋娃娃一样刷洗折腾，然后又给他穿上颇具份量的漂亮长裙，配上比魔器还要昂贵的珠宝首饰。 但处理头发的时候，两名女仆却产生了争执，一个认为可以使用假发，另一个却认为假发容易被看出端倪，不如去把莉奇的头发剪短，以绝后患。没等她们俩争出结果，莫里亚蒂已不耐烦地插手，用手指在基奇的头发上轻轻一点，黑色的发丝立刻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瞬间就变成了一头浓密的长发。 “还是主人厉害！”两名女仆崇拜地夸赞起来。 “等一等，还有一个地方需要处理。”莫里亚蒂止住两名想要在基奇长发上继续折腾的女仆，抬手摸向基奇的喉结，“这个得掩盖一下，否则比头发还容易露馅。” 随着莫里亚蒂的动作，基奇只觉得喉咙处痒了一下，下一瞬，对面镜子里的他便没了喉结，再配上一头如水的长发，越发地酷似少女而非少年。 “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否则法术就会失效，喉结就会露出来了哦！”莫里亚蒂扶着基奇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胸部要不要也处理一下？”一名女仆建议道。 “那地方平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那个莉奇也不丰满……算了，你们看着收拾吧。”莫里亚蒂摸了摸下巴，不再干预。 两名女仆当即放手施为。 在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装扮，将基奇推到了穿衣镜前。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基奇顿时愣住。 镜子里的他，已再看不见丝毫的男性特征，变成了一个纯粹而彻底的美丽少女。 ——这样的他，希尔能认得出吗？ 91、莫里亚蒂的陷阱 最后一道甜点被摆上餐桌后不久，大厅里奏起了轻快的圆舞曲。晚宴的举办者温斯顿伯爵率先起身，陪伴着塞瑞斯皇子离开餐桌，走向大厅外的休息室进行短暂的休憩。 其他宾客也陆陆续续地站起身，为即将开始的舞会进行各种准备。 参加过仲夏节的宫廷晚宴后，基奇已对晚宴的三大流程——喝酒、用餐、跳舞——倒背如流，这会儿便也跟着宾客们一起离开餐桌，拖着极不习惯的长裙，走向旁边的休息区，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了下来，借着裙摆的遮挡将双脚稍稍抬起，让自己被舞鞋束缚的脚掌能稍稍舒适一些。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其中也包括了希尔。 但这丝毫没让基奇感到愉悦，反而让他郁闷地想要从这场游戏中飞快逃离。 ——真是太傻了！ ——他明明是个男人，干嘛要扮成女人的模样！ ——如果被希尔发现，他一定会笑话他，甚至觉得他疯了！ 到了这会儿，基奇只觉得自己好蠢，穿裙子的模样更是蠢到了家，而那些把他当女人注视的男人则是蠢上加蠢。 出于这种心理，基奇既希望希尔能认出他，又不愿意让希尔认出他。左右摇摆之下，基奇已经不想再听从莫里亚蒂的蛊惑，也不想去靠近希尔，他只希望能从女装的束缚中尽快挣脱，从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中脱离。 ——哪会有人把这种事当奖励啊，莫里亚蒂绝对是在耍他！ 基奇正郁闷地和自己赌气，身旁却忽然多了一道阴影，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希尔的朋友乔伊正站在旁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 基奇歪过头，等他表明来意。 但还没等乔伊想好怎么开口，另一个声音已从基奇的身侧响起，“莉奇·赖斯小姐？” 听到有人叫莉奇的名字，基奇只好又转过头，向另一边看了过去，随即发现，来人竟是那个塞瑞斯皇子。 基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上莉奇，更让他奇怪的是，那只红龙此刻并不在塞瑞斯的身边。 但塞瑞斯也没有直接表明来意，反而转头向乔伊问道：“乔伊卿是来邀请莉奇小姐跳开场舞的吗？” “我……不……”乔伊顿时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就不算太过失礼了。”塞瑞斯马上转回头，继续向基奇说道，“莉奇小姐，我诚挚地邀请您做我开场舞的舞伴，希望您不要拒绝。” 这一下，基奇和乔伊双双愣住。 “殿下，这不合适吧？”乔伊立刻说道。 “阿冬身体不舒服，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所以我现在急需一个可以和我跳开场舞的女士。”塞瑞斯无奈地摊手，“如果莉奇小姐拒绝我，我就只能邀请路西菲尔家族的某位小姐共舞，而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非常糟糕。” 乔伊顿时没了话说。在贵族间的社交舞会上，第一个舞伴的选择向来是极其慎重的，因为他/她的潜含义就是“最重要的人”。如果塞瑞斯请路西菲尔家族的某位小姐跳了开场舞，那第二天恐怕就要生出他和路西菲尔家族联姻的传言了。 相比之下，身份特殊且不存在联姻可能的莉奇便成了眼下最好的选择。作为塞瑞斯一行人中身份第二高的女性，她顶替阿冬做塞瑞斯的舞伴实在是理所当然。 基奇却是完全不懂这些，只觉得乔伊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又奇怪又好笑。至于塞瑞斯的邀舞，他则是根本没想接受——穿这么一身沉重的衣服还有那么紧的鞋子，他怎么可能跳舞？ 基奇当即摇了摇头，予以拒绝。 “莉奇小姐，请接受吧！”见基奇拒绝，乔伊倒是有了精神，热情主动地帮着塞瑞斯游说起来，“就当是帮忙。” “只需要跳第一支舞就好，莉奇小姐，请务必帮忙。”说着，塞瑞斯已向基奇伸出右手。 基奇迟疑起来。他知道希尔很看重塞瑞斯，虽然是不甚友好的那种，但希尔也明确表示过，他如今已和塞瑞斯同在一条船上，如果塞瑞斯出了差错，他肯定一样会受到牵连。 基奇斜眸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希尔，或许只是他的幻觉或者臆想，但他确实觉得希尔似乎向他微微颔首，仿佛在让他接受。 ——算了，只是一支舞而已。 ——大不了用御风术飘着转圈，反正脚被裙子挡住，谁都看不到。 想了想，基奇抬起手，放在了塞瑞斯的手中。 希尔一直在不远处旁观着。餐会结束后，他便鼓动乔伊过去试探，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塞瑞斯竟也出现在了那里，而且孤身一人，看上去似乎在向那位少女邀舞。 ——阿冬去哪里了？ 希尔不由生出怀疑，努力回想之下，却只能记起塞瑞斯被温斯顿伯爵请去休息，那时阿冬还在他的身边，然后就是现在，塞瑞斯再次出现，阿冬却不见了踪影。 由于大厅里的声音太多，希尔无法使用低语石探听那边的话语，但从几人的表情和动作判断，似乎塞瑞斯在向那位少女邀舞。考虑到阿冬的失踪和即将到来的开场舞，塞瑞斯显然是将这位少女当成了莉奇，请她替代阿冬的角色。 希尔注意到少女摇头的动作，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告诉塞瑞斯和乔伊，她并不是莉奇。但从塞瑞斯并未收回的邀请，和乔伊热情鼓动的模样判断，少女应该是在拒绝而非否决。 就在这时，少女竟抬头向他看了过来，仿佛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一瞬间，少女与基奇的影像再一次重叠在希尔的脑海，使得他下意识地做出了点头的动作，让少女接受塞瑞斯的邀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尔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跟在他身边的珊朵拉也注意到他的异常，调侃地问道：“你不会也被莉奇小姐迷住了吧？” “她今晚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希尔淡淡答道。 “嗯，太安静了，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珊朵拉耸耸肩，“不过，显然，男人们就喜欢这种调调。” ——是故意摆出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吗？ 希尔不太确定，他还是觉得那少女不像莉奇，可看塞瑞斯和乔伊的模样，她却就是莉奇。 这时候，开场舞的前奏缓缓响起，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原本寒暄中的宾客逐渐散向四周，将中央的舞池完全空了出来。 基奇这时已跟着塞瑞斯来到了舞池中央，任由塞瑞斯搂住他的腰身，带着他翩翩起舞。 虽然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着、审视着，基奇倒是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他已经想通了，反正他顶着莉奇的身份，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丢脸的也是莉奇，以及邀请莉奇的塞瑞斯，和他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进入舞池后，基奇悄悄对自己的下半身施展了一个御风术，使得他的双脚既不需要沾地，也不需要辛苦地走什么舞步，只要顺着塞瑞斯的劲道和节奏，就可以优雅流畅地移动、旋转。 塞瑞斯很快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挑眉看向基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没想到莉奇小姐竟然如此‘轻盈’。” ——你大概也不会想到，我到底能够“轻”到什么程度。 基奇自然不会接言，只眨了眨眼，权作回应。 “莉奇小姐今天很沉默呢！”塞瑞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莉奇小姐是位活泼的小姐，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恬静的一面。”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基奇暗暗腹诽，却没再回应塞瑞斯的话语，垂下眼睑，专心控制腿上的风元素。 “唔……是心情的缘故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但基奇越不回应，塞瑞斯越是没完没了，拥着基奇腰身的手也稍稍收紧了一些，使得基奇和他更加贴近。 基奇顿时不悦地瞪起眼睛，扶着塞瑞斯右肩的手跟着用力，将他与自己的距离重新拉开。 塞瑞斯顿时笑出声来，知趣地不再多言，拥着基奇专心共舞。 一曲终了的时候，塞瑞斯信守承诺地将基奇带出舞池，但就在“告别”的时候，塞瑞斯却忽地贴在基奇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跳舞呢！” ——不，这是你第一次和男人跳舞。 基奇郁闷地想道，却不明白塞瑞斯跟他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塞瑞斯也没解释，向着基奇微微一笑，然后便转身走向另一位贵族少女。 ——算了，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基奇撇了撇嘴，正要转身找地方休息，另一只手已经抢先伸到他的面前。 “可以和我跳支舞吗？”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基奇不由得摒住了呼吸，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亚麻色头发的青年贵族。 ——接受，还是，拒绝？ 基奇心里还在犹豫，手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落在了青年贵族的手掌之中。 希尔握住基奇的左手，一言不发地将他重新带进舞池，然后托起他的右手，搂住他的腰身，随着音乐的节奏，带着他旋转、滑动。 他或许会受到妆容的影响，辨不出怀中人的真容，但他不会认不出他的手、他的身体——那是他的最爱，比容貌更让他着迷的存在。 就在抓住基奇手指的瞬间，希尔便毫不犹疑地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不是莉奇，这是他的基奇！ 希尔此刻比基奇还要紧张，一方面因为见到心爱之人而欣喜，一方面却又因为不知他的来意而忐忑。 ——为什么基奇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模样？ 希尔无法不生出疑虑。 由于各怀心思，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跳完了整支舞曲。 随着间奏的再次响起，希尔正想着是不是带基奇去休息室之类的地方谈谈，转头却发现乔伊正一脸兴奋地等待场边，明显是打算从他手中接走基奇，邀请他——“她”——跳下一支舞。 希尔当即打消了离开舞池的念头，转头向基奇低语道：“要继续吗？” 基奇怔了一下，很快便点了点头。 希尔立刻搂住他的腰，再一次将他带入舞池。 场外的乔伊不出意外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希尔这会儿却再顾不得他的感受了。 他是不会和任何人分享基奇的。 就算此时此刻基奇顶着莉奇的身份，就算这样做会让乔伊生出误解乃至嫌隙，他也无法大度地将基奇送入别人的怀抱。 ——这是他的基奇，他的！ ——哦，该死，他竟然让塞瑞斯碰了他的基奇！ 希尔这时只后悔他为什么没有早些看穿基奇的身份，想起塞瑞斯和基奇共舞时的亲密模样，他的心中便不由得燃起了一团怒火，恨塞瑞斯的趁机而入，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基奇这会儿则是越发忐忑不安。 希尔目不转睛凝视着他的专注目光，还有从交错的掌心中传来的炽热温度，都让他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希尔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看莉奇。 如果，希尔看的是莉奇，如果，希尔和莉奇在一起时就是这副样子…… 基奇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不久之后，第二支舞曲也宣告结束。但希尔却仍然没有放开他，直接停留在舞池当中，拥着他，随着新的舞曲再一次起舞。 这时候，大厅中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连续共舞了三支曲子的希尔和基奇。 和同一个人连续共舞在社交舞会中是很少见的，这不符合贵族的礼仪习惯，也无利于他们的利益。这样的事通常只会出现在被爱情冲昏头的年轻人身上，而希尔和基奇看上去就很符合这样的状态。 很快就有人发出了戏谑的低语和感叹。 “哦，青春！”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这样疯狂过呢！” “他们看上去倒是般配。” “那是皇子殿下的开场舞舞伴，或许他们的身份也很般配。” “难道我们在目睹一场美好的童话故事吗？” “哈哈哈……” 基奇和希尔都未把周围传来的调侃放在心上，他们都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清楚这一刻的美好会是多么短暂。 基奇已不想再去计较真相，只专注地感受着希尔的臂弯，随着他旋转，旋转，旋转，将所有的杂音和杂念统统排遣到一边，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只有他们两个。 不管怎样，至少有一件事莫里亚蒂说对了。 今晚，希尔只属于他。 92、两个人的初夜 第三支舞曲结束后，希尔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乔伊已经不见了踪影，塞瑞斯正和几名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师微笑寒暄，于是便也没再继续跳下去，拥着基奇走出舞池，隐匿在大厅一角。 基奇默不作声地跟在希尔身边，任由他将他的手挽在他的臂弯之中。 当新的乐曲再次响起的时候，希尔低下头，在基奇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出去走走。” 基奇点了点头，跟着希尔走出大厅，来到夜色中的花园。 两人径直走到人迹罕至处，希尔停下脚步，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跟随，也没有路西菲尔家族的侍卫在附近巡逻，这才转回头，伸手将基奇搂进怀中。 基奇顿时僵住，但下一瞬，他便因希尔的话语而瞪起眼睛，张大嘴巴。 “基奇，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认不出你吗？”希尔翘起嘴角，愉悦地说道。 基奇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想起莫里亚蒂不许他说话的警告，只好闭上嘴巴，故作不解地盯着希尔。 ——真的看出来了吗？不会是在唬他吧？ 基奇犹疑地想道。 “哦，基奇，非得逼我动手吗？”希尔说着挑衅的话语，表情却是难掩笑意。 见基奇还是不肯出声，希尔抬手抚上基奇的脖颈。这是基奇最敏感的部位，不出意外地，当他的手抚上去的时候，基奇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但让希尔疑惑的是，手指下的脖颈如看上去一样平滑，并没有预料中的突起。 ——难道真的不是基奇？ 希尔顿时生出些许不确定的感觉，但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也只好继续破罐子破摔地继续下去，沿着锁骨继续下移，很快便落到了和脖颈一样平滑的胸部。 希尔再次勾起嘴角，笑眯眯地看向基奇。 基奇窘迫地垂下眼眸，但耳根处泛起的绯红却让希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定。 “基奇——”希尔低下头，吻上基奇的双唇。 基奇再也无法拒绝，抬起手，攀住希尔的身体，回应他的热吻。 希尔也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赤裸的脖颈和背脊处重重摩挲。 实际上，两人不过分开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但这一刻，两人都觉得时间长得就像是一年。 好半天，希尔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基奇的唇瓣，抬起手，轻抚着他的发丝，低声问道：“这是魔法吗？” 基奇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你的嗓子……怎么了？”希尔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问道。 基奇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魔法……会失效。” 话音未落，基奇便觉得脖颈处痒了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希尔则是看得更加清楚，随着基奇的话语，他颈间的喉结如就雨后的青草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突显出来。 “真是神奇！”希尔惊讶地叹道。 ——真的失效了吗？ 基奇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被莫里亚蒂“抹消”的喉结又出现了。 ——算了，反正也无所谓了。 基奇不再多想，抬头看向希尔，忽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希尔被他笑得一愣。 “你的嘴巴，被我染红了。”基奇抬手抹了一下希尔的嘴唇，将上面绯红色的脂粉沾在手指上，举到希尔面前。 “那就染得再彻底一点好了。”希尔笑着抓住基奇的手指，再一次吻上他的双唇，没了前一次的急切，却更加深入、悠长，细腻得如同正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 基奇靠在希尔怀里，顺从地任由希尔需索，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欢愉。 希尔却不甚满足，长裙虽使得基奇的上半身裸露出了不少肌肤，但下半身的裙摆却完全成了障碍，让他连基奇此刻的状态都很难把握。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裙子！ 希尔一边暗暗腹诽，一边转而吻上基奇的脸颊、脖颈，然后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基奇迟疑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 希尔没有追问，转而道：“那么，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唔……至少一晚吧？”基奇不太确定地答道。 “一晚……足够做很多事了。”希尔在基奇耳廓中轻吻了几下，“去我的房间，好吗？” “嗯。”基奇咬了咬嘴唇，期颐地点头。 希尔当即带着基奇离开花园，避过巡逻的侍卫和忙碌的仆从，来到他暂住的房间。 关上房门，希尔再一次迫不及待地和基奇拥在一起，一边热吻一边解开他背后的裙子系带，将他的整个背脊都暴露在自己的掌心之下。 基奇也主动去解希尔晚礼服上的纽扣，将并不比他的长裙简单多少的礼服层层剥下。 希尔很快便按捺不住地将基奇带到床边，推倒在四柱床上，掀开厚重的裙摆，探索里面的神秘之地。 “帮我把裙子……脱了。”基奇窘迫地要求道。 “不，这样挺好。”希尔戏谑地答道，却还是伸出手，扯掉裙摆内的衬裙，顺便将更贴身的内裤也一起拽了下来，“真遗憾，我还以为会是蕾丝边的那种呢！” 希尔伏在基奇身上，将剥下的内裤举到他的面前把玩。 基奇气恼地伸手去抢，却被希尔翻手避开。 但希尔也没过份戏弄基奇，装模作样地耍弄了两下便扔到一边，再次专注于基奇本身。 很快，基奇就在希尔的“掌握”下喘息起来，情不自禁地抱住希尔，主动向他索吻。 交换了一个湿腻的长吻之后，希尔暂时性地放开基奇，起身去解自己的裤子。 此刻的基奇虽还穿着长裙，但胸部已经完全袒露了出来，裙摆也被掀到了腰间，原本盘起的长发散落了大半，看上去比完全赤裸的时候还要诱惑。 希尔不由得喉结耸动，身下也硬得有些发疼，当即甩掉最后一件衬衫，重新扑回到基奇身上。 基奇本能地抬起腿，挂在希尔腰上，让他无法再远离自己的身体。但没过一会儿，基奇便郁闷地意识到，虽然他已经做好了种种准备，希尔却好像不打算进行到底，只是一如既往地与他交缠、摩擦。 基奇张了张嘴，想要出言提醒，却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大着胆子，抓住希尔的右手，拉着它探向自己身下。 希尔微微一怔，紧接着便露出惊喜的神情，顺着基奇的引导，将手指探入了秘穴之内。 那里出乎意料地松软滑腻，手指不过在里面进出了几下，马上便发出了咕啾咕啾的粘腻水声。 ——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基奇不由得面红耳赤，马上想起在清理的时候，那两个女仆似乎往里面涂抹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肥皂之类的东西，但现在看来，那东西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哦，基奇！”希尔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赞叹，低下头，奖励般在基奇的脸颊和脖颈处亲吻，身下的手指亦加大了探索的力度，很快就为下一步行动开拓出了足够的空间。 基奇这会儿已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了，只能咬着嘴唇，强忍着身体被异物侵入所导致的不适与古怪，任由希尔摆布。 但希尔也同样缺乏经验，自以为是的拓展之后，想要占有心爱之人的急切便挤掉了一切耐心，抬起基奇的双腿，扶着自己的凶器，向着他向往已久的神秘境地冲杀过去。 “唔！”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第一场战役并未持续太久，同为初哥的希尔很快就因那直冲脑海的快意而丢盔卸甲，基奇则从始至终都在和痛楚较劲，压根就没能硬得起来。 但好不容易才尝到了禁果的滋味，希尔哪会浅尝辄止，稍事休息之后，便用柔声细语蛊惑住基奇，再一次提枪上阵。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和稍许战果，两人的再一次结合明显顺利了许多，希尔也不再只是埋头苦干，一边慢慢磨擦，一边腾出手来抚慰基奇。 基奇的身体很快热了起来，腿间的器官也有了硬度，鼻腔里亦随着希尔的顶撞生出了弱弱的哼叫与呻吟。 看着身下人开始随着自己的节奏渐渐摇曳，脸颊至胸口处的肌肤也因自己的侵入而染上情欲的绯红，希尔不由得越发兴致高昂，愉悦地加大了身体耸动的频率与力度。 基奇已经无力抗拒，双腿本能地环住希尔的身躯，使他与自己贴合得更加紧密。 “你……是……我的……” 支离破碎的呢喃中，基奇弓起身子，攀住了希尔的背脊。 连续三场鏖战之后，无论希尔还是基奇都已没了力气，拥抱着瘫软在床上，一起举了白旗。 希尔将基奇搂在怀中，意犹未尽地摩挲着他白皙的背脊，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或许，他可以让基奇一直冒充莉奇，甚至，娶他。 想到这儿，希尔抬手抚向基奇的发丝。做爱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那一头长发都是真的，并非头套或者续接上去的假发，但他离开基奇不过一周多点，头发再怎么长也不可能快到如此程度，只能是魔法作祟。 还有基奇的喉结，显然也是魔法的效果，只是有着不能说话的缺憾。但这也不算什么，如果他真能“娶”到基奇，那他肯定不会让他出去交际，让他被其他男人或者女人觊觎甚至染指，不能说话这种事自然也就无伤大雅。 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理智很快便告诉希尔，这样做是不明智而且得不偿失的。 比起一个不能抛头露面的妻子，他更需要基奇的魔法师身份。更何况，没有什么秘密是可以永久隐藏的，一旦被人拆穿，那就是无法化解的丑闻。除此之外，基奇毕竟是个男人，就算可以扮成女人，也无法繁育后代，而没有孩子也就意味着没有可以继承财产和爵位的继承人，会给一个贵族家庭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希尔遐思的时候，基奇却在回味。 被希尔猛烈进攻的时候，身体又痛又热，心里也充满了窘迫和难为情，但就在那反复的摩擦当中，整个人却又像中了雷电魔法一样，不由自主地颤抖、紧绷、意乱情迷，进而沉醉其中，甚至想要多感受一点，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持续得更久一些。 比起猛烈的顶撞，基奇更喜欢希尔用较为温柔的摩擦所给予的快慰，还有伴随在耳边的喃喃细语，明明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词语，明明早就已经听过了无数遍，却还是能让他兴奋得几乎晕眩。 虽然很多时候，因为体位的原因，基奇无法看到希尔的脸，但听着他的声音，感受他吐在自己发丝上的气息，他就能想象出希尔在那一刻的表情，一定是满足而愉悦——因他而满足，因他而愉悦。 虽然整个过程中还是难免痛楚，但总地来说，并没之前想象的那样糟糕，甚至于……让人很是回味！ 想着想着，基奇便不自觉地弯了眉眼。 忽地，他又想起一件事，抬头向希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一进大厅我就认出来了。”希尔想也不想地答道。 “不可能！”基奇瞪起眼睛，不依不饶地追问。 希尔无奈，只好将时间向后推迟了一些，“好吧，确实没那么早，当你和塞瑞斯皇子跳舞的时候，我才确定那就是你，之前只是有点怀疑。” “为什么？”基奇仍然有些不太相信，莫里亚蒂给他的伪装已经相当完美了，怎么会被看出破绽？ “莉奇的舞步可没你那样生疏。”希尔抬手在基奇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基奇哼了一声，却也知道希尔说的没错，他看到过莉奇跳舞，娴熟得就像是一位从14岁起就混迹于社交场合的贵族少女。 “基奇。”希尔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基奇怔了一下，很快便咬着嘴唇，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好吧，换个问题。”希尔叹了口气，“以后你可以经常像这样出现在我身边吗？” “……我不知道。”基奇略一迟疑，终究还是再次摇头。 希尔无奈地笑了笑，向前凑了凑，将嘴唇贴在基奇耳边，“最后一个问题——来之前，你后面抹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基奇顿时窘红了脸，推开希尔就要起身。 希尔原本就是为了调剂气氛才问出这样的话，见基奇恼羞成怒，连忙伸手把他拉回怀里，笑眯眯地揉搓哄劝。 基奇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希尔放低姿态，他自然也就受用了，撅着嘴巴，享受起希尔的种种温存。 两人正搂在一起腻歪，房间外的某处却忽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整个房间亦像是地震般剧烈地摇晃起来。 床上的两人顿时一惊。 “地震？”希尔脱口问道，并赶忙伸手去抓衣服。 基奇却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但没等他看出什么，晃动便骤然停止，下一瞬，一声明显来自女人的尖叫便从宅邸深处传了出来，如利剑般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啊——” 93、受惊的巨龙 “出事了。”希尔马上做出了判断。 “不是地震。”基奇也对大地完成了检测，“好像只是单纯的……震动。” “我出去看看。”希尔起身下床，将凌乱的晚礼服重新穿回身上。 “我……跟你去？”基奇歪头问道，但扫了一眼地上的长裙，实在是没有把它重新穿好的信心。 希尔也觉得等基奇穿好裙子，外面恐怕什么痕迹都没了，当即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安抚道，“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就好，应该不会太久。” “嗯。”基奇也只好点头。 希尔很快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参加晚宴的客人大多都已回房休息，希尔出门的时候，看到不少被震动和尖叫惊动的客人也在向声音的出去奔去，希尔很快便混迹其中，成了不起眼的一员。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听声音似乎是后宅那边。” “天，那不是莫里亚蒂的地盘吗？他又在折腾什么？！” 宾客们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议论起来，路上并没有仆从对他们加以阻拦，相反，倒是有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家伙跟着客人们一起往宅邸后面的方向走去。 但刚一穿过府邸中心的庭院，前面的人便纷纷停下脚步，希尔稍稍踮起脚尖，扬头向前方看去，却是几名侍卫模样的人将宾客们拦了下来，禁止他们继续前进。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希尔发现神谕庄园里的侍卫和仆从隐约分成两个派系，大部分由温斯顿及其依附者掌管，还有极少数则是莫里亚蒂的亲随。但后者虽然数量稀少，在庄园里的地位却是十分超然，就算路西菲尔家族成员也不敢轻易得罪，其他仆从更是对他们敬而远之。 拦下他们的这几人，显然不属于温斯顿的那一派系。 就在希尔考虑是否该收敛好奇心，返回房间的时候，正对庭院的大门却忽然打开，希尔曾经见过的那两名莫里亚蒂的专属女仆一人拽着一只胳膊，将一名红头发的少年从里面拖了出来，重重地向前一抛，扔在了庭院当中。 看到那鲜红的发色，希尔便暗叫糟糕。 那看上去像是少年的家伙正是在晚宴上失踪的阿冬，希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光彩的方式，但下一瞬，他便震惊于莫里亚蒂的力量。 ——他竟然将一头巨龙收拾得服服帖帖？！ 意识到这一点的希尔不由得瞠目结舌，想起了莫里亚蒂想要给予却被他拒绝的“投资”。 但眼下并不是懊悔的时候，希尔赶忙收敛心神，扫了眼四周的人群。塞瑞斯并不在人群当中，温斯顿也同样没有出现，而躺在庭院中心的阿冬则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围观的人很快认出了阿冬的身份，立刻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但没有人敢于上前查看，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也没有在此久留，把阿冬扔出来后便转身回了后宅，顺手将后宅的大门紧紧关闭。 到了这会儿，希尔不禁觉得他根本不该出来，留在房间里跟基奇温存多好啊，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需要理睬。但这也只能是毫无用处的遐想罢了，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于是希尔也只能叹了口气，迈步走出人群，来到阿冬身边。 还好，她并没有死，只是陷入了昏迷。 希尔弯下身，把阿冬从地上抱了起来，无视周围人的审视目光，抱着阿冬离开庭院。 这时候的基奇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与花纹，身体却还回味着和希尔的那场欢愉。 忽然间，基奇觉得房间里似乎多了点什么，身上也多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正在看他。 基奇下意识地向周围看去，随即在门口处发现了多出来的莫里亚蒂，他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手臂上搭着自己来时穿的衣服。 基奇不由得心情一黯，脱口问道：“我该走了吗？。” “显然。”莫里亚蒂迈步走到床边，将衣服扔到基奇身上。 基奇只好起身，但刚一站起来，腰臀处的古怪感觉就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椅背。 看到他这副模样，莫里亚蒂顿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基奇窘红了脸，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重新坐回床上，但一起一坐不仅没让他感觉好些，反而让身下的刺痛越发鲜明。 “下一次，你可以让你的小情人担当承受的一方。”莫里亚蒂貌似好意地提醒道。 基奇并不觉得自己在欢愉中担当承受的一方有什么不妥，他还不是很清楚两个人在这样的事情中都该做些什么，因此，对他来说，将主导权交给希尔反而会比较轻松。但他更加不想和莫里亚蒂讨论这样的话题，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场合，因此他并没有回应，转而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吗？房子晃得简直像地震了一样。” “没什么，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蜥蜴妄图闯入我的领域，被我随手教训了一下而已。”莫里亚蒂轻描淡写地答道。 ——小蜥蜴？ 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基奇脑海里立刻冒出了阿冬的模样，但他也就是随便地想了想，并没有进一步追问。他对阿冬完全没有好感，就算莫里亚蒂把她串成肉串架在火堆上烧烤，他也生不出丝毫的关切之情。 很快，基奇穿好衣服，抬头看向莫里亚蒂。 “好了？那就走吧。”莫里亚蒂向基奇伸出了右手。 “那条裙子，还有首饰什么的，怎么办？”基奇迟疑地问道，将手放在了莫里亚蒂手中。 “留给你的小情人做纪念好了。”莫里亚蒂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完，莫里亚蒂握紧了基奇的手，带着他消失在房间当中。 莫里亚蒂出现在基奇房间的时候，希尔刚把阿冬抱到塞瑞斯面前。 在抱起阿冬的时候，希尔一度担心他能否承受一只巨龙的重量，但真正把阿冬抱起来之后，希尔却意外地发现她竟然轻得吓人，似乎并不比一只小猫小狗重上多少。 但眼下并不是探索巨龙体重的时候，希尔只能收敛好奇，快步走向塞瑞斯的房间。 塞瑞斯正和温斯顿伯爵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见希尔抱着阿冬进来，顿时露出了愣愕的神情，明显是没想到阿冬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温斯顿当然也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连忙询问是否需要他给阿冬找一位医师。 “如果需要，我会派人去请求您的帮助的。”塞瑞斯委婉地拒绝。 温斯顿没有坚持更没多问，当即起身告辞，将空间留给塞瑞斯和希尔。 送走温斯顿，希尔返回起居室，看了看已经被希尔放在躺椅上的阿冬，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希尔将自己看到的事向塞瑞斯讲了一遍，然后反问道：“您没有感觉到晃动，听到那声尖叫吗？” “温斯顿说这种事在路西菲尔家族的庄园里已经习以为常了，很可能是某位魔法师的魔法实验又出现了问题，让我不必惊慌。”塞瑞斯漠然答道。 “或许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想到。”希尔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些事以后再谈，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阿冬清醒过来。”塞瑞斯蹙眉说道，并伸手摸了摸阿冬的脸颊。 阿冬的身体颤了一下，像是感觉到有人触碰。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为阿冬阁下找位医师。”希尔建议道。 “能够诊治……阿冬的医师，不是我们能够‘找’得到的。”塞瑞斯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吊坠，从里面取出一枚指甲大小的绿色晶片，塞进了阿冬的嘴巴。 希尔以为这是可以让阿冬恢复知觉的东西，但阿冬却并没有因此清醒。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希尔卿都请不必太过惊讶，也不要太过好奇。”塞瑞斯警告般说道。 希尔不由一怔，就在这时，阿冬却忽地张开了嘴巴，一道绿色的光圈从她的口中被喷吐出来，在她的斜上方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光圈。 阿冬仍然紧闭着双眼，仿佛这如魔法般奇妙的景象并非出自她的操控。 紧接着，光圈里便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略带不悦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以致于非得将我从梦境中唤醒？” “非常抱歉，芎阁下。”塞瑞斯向着光圈里的声音说道，“曈阁下发生了意外，现在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我只能向您求助。” “小家伙就是麻烦！”声音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下一瞬，一个金发绿眸的男子已从光圈中走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马上便又挑眉问道，“他是谁？” “可以信赖的人，芎阁下。”塞瑞斯躬身答道。 ——他也是一只巨龙吗？ 希尔一边猜想，一边学着塞瑞斯的模样向男子施礼。 被称作芎的男子并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阿冬身旁，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拨开她的眼皮，很快便皱起了眉头。 “她招惹到谁了？”芎一针见血地问道。 “似乎是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塞瑞斯答道，“事发时我并不在场，具体缘由很可能只有曈阁下和那位侯爵清楚。” “你竟然没有和她在一起？这可不符合契约哦！”芎皱眉道。 “曈阁下不让我跟随。”塞瑞斯无奈地答道，“临行前，她好像就意识到了危险。”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芎越发地不快。 “昨天晚上，我们见到那位侯爵的时候，曈阁下就有些不对劲。”塞瑞斯解释道，“她看起来很惊恐……很抱歉，但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 “能让曈感到惊恐的东西可不多。”芎挑眉说道。 “是啊。”塞瑞斯叹了口气，“但她不肯承认，也不愿意告诉我她在害怕什么，直到今天晚上，她突然说要去那位侯爵所在的地方确定一些事情，然后就丢下我，跑了出去。”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见那位侯爵了。”芎说道。 “我这就为您安排。”塞瑞斯马上说道。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一趟就……”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抚上阿冬的额头，话未说完就变了脸色，惊叫道，“元素反噬？！” “芎阁下？”塞瑞斯和希尔均是一怔。 “这怎么可能？！”芎却完全没有理会他们，弯下身子，在阿冬的身上仔细检查起来。 塞瑞斯不敢出言打扰，希尔也只能在旁边静静看着。 好一会儿，芎才面色凝重地站起身，转头向塞瑞斯说道，“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仅以我的力量恐怕无法让曈恢复正常，我必须回去寻求更强大的援助。” “您都无能为力吗？”塞瑞斯呆了一下。 “是的。”芎漠然道，“我这就回去，你照看好她，别再让任何人碰她，更不要让她接近火系魔法师或者火源，如果可以，在她周围放些冰，或者干脆把她放进水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塞瑞斯惊疑地追问道。 “我只能告诉你，曈遭到了火元素的反噬，这使得她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火源体，随时可能把自己炸成碎片。”芎寒着脸说道，“虽然，对我们来说，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它确实发生了。” 塞瑞斯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好她。”芎再次叮嘱了一句，然后身形一闪，钻回到绿色的光圈之后。 随着他的进入，光圈闪了又闪，很快就缩回到阿冬的嘴巴当中，消失不见。 塞瑞斯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向希尔说道，“希尔卿，我希望你能对刚才看到以及听到的事情保密，包括我的父皇，以及，你的父亲。” “我发誓。”希尔躬身答道。 “谢谢。”塞瑞斯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这勉强的笑容只让他显得很是疲惫，“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如果可以，请尽可能地打听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会的。”希尔点点头，转而问道，“需要我帮您把浴室准备出来吗？那里似乎比较符合那位阁下的要求。” “谢谢，不过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塞瑞斯笑了笑，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希尔不再多言，躬身退出塞瑞斯的房间。 ——看起来，塞瑞斯和龙族的关系十分亲密。 ——而这件事，恐怕是连德罗西皇帝都不知道的。 希尔一边想着，一边走向自己房间。虽然答应塞瑞斯要去打听事发经过，但希尔却还是决定先回自己房间一趟，毕竟基奇还在那里等他，他总得让他安心才能再做其他。 ——而且，基奇或许能够给他一些帮助。 希尔不由想起晚宴的时候，基奇就是在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陪伴下进入大厅的。之前的他只顾着满足情欲，根本顾不上更多，这会儿理智重新掌控了身体，才让他惊觉到这件事是多么重要。 ——基奇怎么会和那位侯爵牵扯在一起呢？ 希尔想不出答案，只能让基奇给他答复。 但推开房门，希尔却诧异地发现，那里已经看不到基奇，只剩下散落在床头地板上的衣裙、珠宝，悄无声息地暗示着基奇确实曾经存在，此前的种种并非只是他的一场春梦。 94、巨龙与神眷者 这一夜，希尔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一会儿想到莫里亚蒂那神秘莫测的奇异力量，一会儿又想到基奇和他美妙欢愉，进而又开始猜想莫里亚蒂和基奇怎么会产生交集，阿冬又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是否是莫里亚蒂的力量，还是说，就像阿冬跟随在塞瑞斯皇子身边一样，莫里亚蒂身边也隐藏了世人所不知道的厉害角色，远比巨龙还要厉害的强大存在。 当天色微亮的时候，希尔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宅邸，打算借助清晨的清新空气清理一下乱糟糟的头脑。 这个时间的神谕庄园异常寂静，这或许是因为大多数魔法师都和贵族一样有着晚睡晚起的习惯，再加上昨晚举行的晚宴以及后来发生的异状，导致大部分人都很晚才睡，这会儿还沉浸于梦乡之中。 ——或许他应该再去拜访一次莫里亚蒂。 希尔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但马上又觉得这样的念头无异于自寻死路。就莫里亚蒂表现出来的种种力量来看，他实在是过于强大，与这样的人合作会使自己处于极端弱势的地位，一旦对方翻脸，他便毫无招架之力，很容易死无全尸。 希尔正在沉吟，四周的光线却忽地一暗，伴随着阵阵强风，掀起了剧烈的风沙。 ——要下雨了？ 希尔下意识地抬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乌云，却发现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巨大身影，正是它遮蔽了太阳，掀起了风沙。 ——龙？！ 希尔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想起昨晚那个叫芎的巨龙曾说过要回去求援，难道这就是他的援兵？但为什么不像他一样直接以人形态去找塞瑞斯皇子和阿冬，反而用这副吓人的模样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空中？ 希尔一边想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高等生物，它有着如传说中一样巨大的身躯，却能像飞鸟一样轻松地漂浮在空中，全身都被暗金色的鳞片覆盖着，但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丑陋，相反，它的身躯充满了庄严和强悍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出向其膜拜的欲望。 “此地的主人啊，请接受我的拜访，打开你的领域，允许我的降临！” 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天空后不久，浑厚而低沉的声音便响彻于神谕庄园的上方。 希尔不由愣了一下，心想：难道它以这副形态飞翔于空中就是因为它无法进入庄园？ 这时候，其他路西菲尔家族的成员以及宾客、仆从也因为听到声音而纷纷走出宅邸，看到天空中的巨大身影后，很快便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感叹和惊叫。 但天空中的巨龙并未等来它期待中的答复，于是，它用一声悠长的龙吟表达了自己的不耐。 大地顿时再一次颤动起来，然后，巨龙也终于等到了它的答复。 “滚！”不知来自何处的答复简单而且明了。 希尔直觉地认为说话的人就是莫里亚蒂，但实际上，当声音被通过某种方式传播到空中的时候，它已经与它原本的样子相去甚远，使得听者根本无法只根据声音便判定出声音的归属。确切地说，这声音与莫里亚蒂很像，但又有些似是而非。 “我怀着善意而来，请给予我应有的尊重！”巨龙明显有些火大，但还是极尽克制。 “靠着人类力量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懦弱爬虫，你有什么资格索求我的尊重？”另一个声音讥讽地说道，“离开，或者死！” “你是谁？！”巨龙并没有像下面的人类所担心的那样恼羞成怒，虽然翅膀的扇动频率在不断加快，显示出它的心情并不平静，但语气中更多的却是惊疑而非恼怒。 “滚！”巨龙的质问再次换来了一声简短的驱逐。 巨龙沉默了，却没有马上离去，下面的那“人”同样不再说话，也没有真的向它动手。 过了一会儿，巨龙再次开口，但说话的对象却不再是想要赶走它的那个声音。 “人类的皇子，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巨龙沉声说道，“带上我们的子嗣，沿着我的轨迹前行，我会在那里等你。” 说完，巨龙扇动翅膀，转身向日出的方向飞去。 ——人类的皇子，这是在说塞瑞斯吗？ 希尔心下一动，马上向塞瑞斯所在的房间赶去。 塞瑞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房间，但外面的情况他已通过窗户尽收眼底，巨龙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见希尔过来，塞瑞斯欣然一笑，“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 “我就是来为您效劳的，殿下。”希尔躬身说道。 “准备一辆马车……不，直接备马吧，我们骑马过去。”塞瑞斯说道。 “是否让乔伊他们随行？”希尔问。 “不必了，我相信，无论是此间主人，还是天上的那位阁下，都不会让我遭遇危险。”塞瑞斯如此说着，脸上却全是自嘲。 希尔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我们是否应该先就此事拜会一下路西菲尔侯爵？” 塞瑞斯微微一怔，很快便了然地叹了口气，“是啊，我现在只是客人，要离开庄园，自然要先和主人打声招呼。” “那么，我现在就去请求拜见？”希尔问道。 “按理说，应该我和你一起过去，但……我不能留阿冬一个人在房间里，也不好带她一起过去。”塞瑞斯无奈地苦笑道，“总之，我只能拜托给你了。不过，就算侯爵不肯见我们，也不必太过坚持。” “我明白，殿下。”希尔点头，“我们只是在尽客人应尽的礼仪。” 说完，希尔向塞瑞斯微微欠身，退出了房间。 但和那位巨龙一样，希尔也没能见到莫里亚蒂，在后宅的门口就被莫里亚蒂的女仆拦了下来。 不等希尔说明自己的来意，莫里亚蒂的女仆已抢先说道：“主人知道你为何而来，但他没有兴趣见你，也不想再被打扰。” “可是……” “没有可是。”莫里亚蒂的女仆板着脸说道，“主人要我转告你们，无论是想拜会那只老不死的巨龙，还是治疗那只烦人的小龙崽，都请自便——总而言之，不要再来烦他。”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转达。”希尔只好欠身接受。 “很好。”莫里亚蒂的女仆顿时笑逐颜开，不再理会希尔，径直向前宅的方向走去。 明白自己这会儿不可能见到莫里亚蒂，希尔也没再继续在这里耽搁，转身去为塞瑞斯备马。他本想去找乔伊，但考虑到昨晚发生的种种，希尔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而找到麦菲，从他那里要来两匹骏马。 希尔并没有试图隐瞒他们的行踪。巨龙的声音那么大，早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如今无人过来询问，不过是基于贵族们的小心谨慎和明哲保身罢了。阴暗中，无数双眼睛都已经注视起了塞瑞斯的一举一动，想隐瞒也没有可能。 希尔很快带着两匹骏马来到庄园门口，塞瑞斯也已抱着阿冬等在那里。 在希尔的协助下，塞瑞斯将阿冬抱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 希尔转身跃上了另一匹马，跟着塞瑞斯一起向东边驶去。 让希尔微感疑惑的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并未在这座连巨龙都无法进入的庄园里感觉到任何有形或者无形的阻碍。 希尔和塞瑞斯没有奔驰太远，一个长着金发长发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他们眼前，身上的衣服和昨天的芎很是相像，但眼眸却是浅棕色的，瞳孔如夜晚的猫一样竖直，隐约泛着金光。 希尔率先下马，从塞瑞斯手里接过阿冬，让塞瑞斯能够跟着下马。 下马后，塞瑞斯便将阿冬从希尔手里接了回来，抱着她走向那位明显是由巨龙幻化出的金发男子。 希尔没有跟着过去，牵着两匹马远远等在后面，只是趁着牵马的机会，将基奇给他的低语石塞进了耳朵。 “您是……”塞瑞斯抱着阿冬走到那人面前，试探着问道。 “钛。”男子模样的巨龙淡淡答道，并未伸手去接阿冬，只站在原地，默默地打量着她。 塞瑞斯也不敢开口，好在阿冬并不沉重，抱上一会儿也不会太过辛苦。 没多久，钛观察完毕，抬起右手食指，点在阿冬的额头中间。 金黄色的光芒立刻在指尖处闪烁起来，很快便四下蔓延，将阿冬的整个躯体都覆盖起来。 稍远处的希尔看不懂这个叫钛的家伙在做什么，但塞瑞斯的脸上却很快便赤红起来，额头和鬓角处亦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钛很快就将金黄色的光芒收回指尖，张开嘴，唤出了阿冬的名字，“曈，睁眼。” 随着钛的呼唤，阿冬缓缓睁开了眼睛，略显疑惑地看了眼前面的一切，很快便露出了愕然的神情，“钛？” “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了几年，你连怎么使用敬语都不记得了吗？”钛板起脸，故作不悦地训斥道。 “唔……钛王……”阿冬委屈地撅起嘴巴，紧接着便发现自己被塞瑞斯抱在怀里，而塞瑞斯的模样似乎非常糟糕。 “塞瑞斯？”阿冬赶忙从塞瑞斯怀里跳了下来，关切地摸向他的脸庞。 “我没事。”塞瑞斯欣然一笑，“你呢？” “我？”阿冬愣了一下，随即惊叫，“对了，我怎么在这儿，我明明是在——” “在做什么？”钛冷哼着问道。 阿冬眨了眨眼，忽地抱住了塞瑞斯的胳膊，躲在了他的身后。 “现在知道怕了？”钛瞪起眼睛，“来的时候你的母亲是怎么叮嘱你的，契约的内容是什么，当时信誓旦旦说的话都被你吃进肚子了？还好，人家不稀罕跟你一个小东西计较，否则你哪还会有命等我过来？”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可怕？”阿冬委屈地问道，“我不过就是喷了颗火球吓唬他一下，然后……然后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幸好只是火球，如果你喷的是烈焰，现在恐怕连灰都剩不下了！”钛说道，“别管他是么，记住他是你无法招惹的存在就好了！” “您就看着我被他白白欺负吗？”阿冬把嘴巴撅得更高。 “如果他允许我进入他的领域，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下头颅，弯下身子，为你的劣行乞求他的原谅！”钛恼火地说道，“放弃报复的心思吧，除非你想让整个龙族都为你陪葬！” “为什么？他……他怎么可能会那样强大？！”阿冬惊讶地问道。 “这块大陆上原本就有很多比龙族更加强大的存在。”钛沉下脸，“不要忘记，我们只是黄昏之战的幸存者，并不是胜利者。” “我不相信！”阿冬执拗地说道，“您可是掌控着时空之力的黄金巨龙，怎么会畏惧一个小小的人类！” “他对时空法则的掌控在我之上。”钛冷冷说道，“明白了吗？你之所以会出现元素反噬，正是因为遭遇了他的时间倒溯，导致所有的火元素全都逆行到了你的体内！” “这怎么可能，能够掌控时空法则的人，除了钛不就只有……”阿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他是……真正的神眷者吗？”塞瑞斯忍不住插言。 “不。”钛漠然否决，“神从不眷顾人类，自然也不会存在所谓的神眷者。” “可是……”塞瑞斯猛然想到一种可能，顿时露出了和阿冬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 “不要告诉我你的猜想，无论它是什么。”钛说道，“你也不必惊慌或者畏惧，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来到这里，他都不会干预既定的时间之流，更不会插手人类的世俗之争，作为人类的皇子，未来的皇，你是最不需要畏惧他的人——当然，前提是，你已经存在于他的时间结点，并非随时可以替换或者抹杀的无谓之人。” “我不懂您的意思。”塞瑞斯动了动喉结，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据我所知，那样的存在，不是都已经在黄昏之战中湮灭了吗？” “皇子，历史无法更改，但史书却可以随意撰写。”钛嘲弄地笑了起来，“显然，作为胜利者的人类，已经把一切都美化成了你们喜欢看到、愿意看到的精彩文字。” “那……为什么教廷毫无动静，难道他们感受不到……他的降临吗？”塞瑞斯追问道。 “教廷？”钛大笑，“那只是一群把自己伪装成诸神信徒骗取他人信赖的神棍，他们才是真正的无信者，黄昏之战的发起者，真正的诛神之人。” 塞瑞斯顿时呆住，稍远处的希尔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些魔法师才是真正的诸神信徒，他们融合了诸神的血脉，传承了他们的力量，但遗憾的是，在黄昏之战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背叛——或者说，回归——加入了人类的阵营，出卖了自己曾经的主人，成为诸神湮灭的最后一根稻草。”钛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当中，很快便又晃了晃头，“不过，所谓的诸神也不过是挂着神之明显的种族罢了，否则，又怎么可能遭遇湮灭的厄运。” ——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此时此刻，塞瑞斯和希尔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模一样的念头。 95、难以揣摩的真相 塞瑞斯和希尔离开神谕庄园的时候，莉奇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她隐约觉得身下的床铺发生了震动，似乎还伴随着某种轰鸣，但睁开眼，房间里一切如常，仿佛一切都是梦境。 莉奇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一会儿彻底清醒。 昨夜，她好像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参加晚宴，结果想着想着竟然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便是第二天黎明，让她再也没了犹豫的必要。 ——算了，不过就是一次晚宴，只要能够留在这些人身边，肯定不会缺少社交的机会。 莉奇正安慰自己，房门忽被敲响。 在得到莉奇的许可后，一个女仆模样的少女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如果希尔或者基奇在这里，他们就会认出，这名女仆正是莫里亚蒂的专属女仆之一，她手上的托盘里装着的晚礼服和基奇在晚宴上穿的一模一样。 “您已经起床了，莉奇小姐？”女仆笑着向莉奇问候。 “你是……”莉奇迟疑地问道。 “您忘了，昨天在侯爵大人的房间里，就是我服侍您更衣的。”女仆笑盈盈地说道，并将手里的托盘向前抬了一下，“这是您昨天穿的衣服，侯爵大人见您很是喜欢，就命我把它给您送来，相信您也一定很想保留它。” 莉奇怔怔地看着托盘，上面整齐地叠着一件以珍珠白为主色调的长裙，配着淡青色的蕾丝花边，似乎还缀着同色系的彩色珍珠。 这是一件价格昂贵的长裙，但并不符合莉奇的喜好。比起这种有些清冷的颜色，她更喜欢玫瑰红、浅橘、绚丽粉等鲜艳、醒目的色彩。 不过…… 莉奇犹豫了一下，很快欣然一笑，伸手将托盘接了过来，“真是太感谢了，我……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必说，莉奇小姐，您开心就好，侯爵大人也只是希望您能开心。”女仆连忙摆手，紧接着话音一转，“说起来，您昨晚真的是太漂亮，太优雅，太有魅力了！就连皇子殿下都舍弃了自己的舞伴，拜倒在您的裙下！” ——昨晚？昨晚她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莉奇不由愣住。 “当然，我并不是说您后来的选择不好，巴洛特利少爷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更是一位极合适的结婚对象，您钟意他而非皇子殿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女仆很是兴奋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用夸张的形容词将昨晚舞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莉奇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能羞涩地微笑。 莫里亚蒂的女仆把莉奇和希尔舞会上是如何情投意合，如何羡煞旁人的模样描述完，随即话音一转，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对了，莉奇小姐，我家主人希望收您做养女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这个……”莉奇现在连这位侯爵是谁都没搞清，哪敢随意回应，只得继续伪装羞涩，含含糊糊地不肯作答。 女仆马上说道：“不要急，侯爵大人不需要您马上做出决定，您大可再考虑一段时间。” “抱歉。”莉奇摆出歉意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人生大事，您有所犹豫是可以理解的。”女仆笑眯眯地继续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说道，“不过，要我说，您还是答应了吧！虽然您不可能继承侯爵大人的爵位，但侯爵大人的私产却肯定都是您一个人的，侯爵小姐的头衔也足以让您嫁入帝国的任何家庭！哎，要不是顾忌家族里的那些老头子，侯爵大人早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哪会连收养继承人都只能选择女孩……啊！抱歉，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啊啊啊！请忘记它，权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完，女仆便慌慌张张地躬身告退，离开了莉奇的房间。 ——成为侯爵的养女？ 看着被匆匆关闭的房门，莉奇的眼睛忽地闪亮起来。 神谕庄园外面，黄金巨龙钛终于满足了自己的演讲欲，把他所知道的历史这一些，那一点地讲了一通，然后打开空间，神情愉悦地返回了自己的地盘。 虽然无论希尔还是塞瑞斯都能听出钛所讲述的“诸神黄昏”并不完整，就像人类的史书总是偏向于胜利的一方，钛的故事也很明显地刻意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巨龙在这场战役中扮演的角色，比如诸神到底是消失还是消逝，比如神谕庄园里的莫里亚蒂在那场战役中又有着怎样的身份。 不过—— 魔法师竟然是诸神和人类交苟后生出的后代？ 教皇以及红衣主教竟然压根就不信神？ 教廷对魔法师的屠杀竟然真的是为了驱逐异血，而不仅仅只是为了扩张势力？ 听钛将完之后，希尔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他大概要从无神论者变为彻底的无信者了。 希尔暗暗腹诽。 钛离开后，塞瑞斯也带着阿冬回到希尔身旁，纵身上马，返回了神谕庄园。 但就在进入神谕庄园的时候，意外却出现了，希尔和塞瑞斯顺利地穿过了庄园大门，阿冬却像遭到一只无形之手的推搡，“砰”地一下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倒在大门之外。 希尔和塞瑞斯赶忙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去看阿冬。 “怎么回事？”塞瑞斯疑惑地问道。 这时候，看守大门的庄园仆从也跑了过来，忐忑地询问缘由。 希尔忽地心下一动，想起钛也无法进入神谕庄园，当即向塞瑞斯使了个眼色，提醒他这或许是那位侯爵的“杰作”。 “再试一次。”塞瑞斯扶起阿冬，再一次向庄园的大门走去。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无论阿冬还是塞瑞斯都顺利地进入了庄园，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阿冬自己的不小心。 虽然心中尚存疑虑，但谁都没有在这种地方多言，进入庄园后便重新上马，径直向宅邸内行去。 回到宅邸后，塞瑞斯以需要更换衣服为由，带着阿冬返回了房间。 希尔知道他与阿冬肯定有不适合他旁听的私密话要说，他当然也只能知趣地避让，独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塞瑞斯虽然表现得对他很是信赖，但这种信赖到底基于什么，希尔却暂且无法确定。 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安格尔，或许是因为……基奇。 想到这儿，希尔不由暗暗扼腕，心下抑郁。 塞瑞斯真正对他表现出另眼相看的态度，就是在玫瑰庄园，基奇用他的力量恐吓了阿冬之后。自那以后，塞瑞斯不止一次试图绕开他招揽基奇，只是基奇并非能用金钱和权势利诱的人，塞瑞斯根本无法用贵族习惯的方式得偿所愿。 ——如果基奇接受了塞瑞斯递去的橄榄枝，恐怕他早被塞瑞斯一脚踢开了！ 希尔自嘲地想道。 希尔回到房间后不久，珊朵拉便姗姗驾临，就昨晚他丢下她跟“莉奇”一起失踪的事追根问责。 希尔没法解释，只能将错就错地认下了色令智昏的罪名，反正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令他昏头的对象并非莉奇而是基奇。 但被珊朵拉一提醒，希尔倒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麻烦需要处理。 ——乔伊。 ——他必须就昨晚的事给乔伊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的话。 希尔这样想着，却又头疼该怎么解释。他不可能实话实说，告诉乔伊那并不是莉奇而是基奇。就算他说了，乔伊也未必能够原谅他，反而更容易与他彻底决裂，甚至将这件事散布出去，使得他身败名裂，被整个贵族圈唾弃、排挤。 相比之下，如果昨晚和希尔跳舞的人真是莉奇，事情反倒是会简单许多。 乔伊虽然在追求莉奇，但毕竟只是形式上的追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求婚。作为独生子，乔伊就算爱美人胜过爱权势，他也没办法抛开身份地位，将自己彻底投身于爱情之中。 更何况，莉奇早就用种种暗示拒绝了乔伊，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在这种情况下，希尔对莉奇展开追求其实无可厚非，他可以给乔伊无法给予莉奇的名份，而且他还是莉奇弟弟的好友，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但问题就在于，昨晚出现在晚宴上的人并不是莉奇，而莉奇在得知这件事后会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希尔毫无把握。 打发走珊朵拉之后，希尔叫来露茜，让她加倍关注莉奇的一举一动。 听到这个命令，露茜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希尔少爷，有件事或许您应该听一下。” “什么？”希尔挑眉问道。 “今天早上，我照例去叫莉奇小姐起床，但路西菲尔家的另一位女仆却先我一步进入了莉奇小姐的房间。”露茜说道，“我没能听到她们谈了什么，但那名女仆离开的时候，我跟踪了她，发现她去了路西菲尔侯爵所在的后宅。我向前宅的其他仆从打听了她的身份，得知她是路西菲尔侯爵的专属女仆。” 希尔微微一怔，难道莫里亚蒂也不知道昨晚的莉奇其实是基奇，还是…… “那之后呢，莉奇小姐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希尔问道。 “我回去叫她起床的时候，她向我打听其他宾客对昨晚那场晚宴的反应，而且语气和神情都很不自然，甚至……还有一点慌乱。”露茜蹙起眉头，紧接着便又话音一转，愤愤地说道，“当然，以她昨晚的表现，慌乱也是应当的，她真是太、太……她怎么可以和您连跳三支舞，还蛊惑您离开会场呢？！” “露茜，不是她蛊惑我，而是我蛊惑她。”希尔不悦地向露茜摆手。 露茜赶忙躬身致歉，为自己的不慎言辞请求希尔的原谅。 希尔这时哪有心情和她计较，挥手让她离开，继续去莉奇身边监视。 露茜走后，希尔独自在房间里沉思起来，很快便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当即站起身，离开房间，向莉奇暂住的地方走去。 莉奇并没在她的房间，希尔询问了周围当值的仆从，很快在宅邸外的庭院里找到了莉奇。 看到希尔的瞬间，莉奇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故作羞涩地垂下头，避开了希尔的目光。 希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翘起嘴角，微笑着走到莉奇身旁，向她倾诉起了赞美之词，并如表白心迹一般顺势提起了昨晚的种种。 “我为我之前的话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莉奇小姐，昨晚我才意识到，我之所以会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实在是太过倾慕于你，无法忍受你被其他男人觊觎，哪怕只是看着你与其他男人共舞，也让我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希尔用恰如其分的抑郁语调深情地说道，只是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他虽然看着莉奇，心里想的却是基奇。 如希尔预料的一样，莉奇并未对希尔的话提出质疑，她只是低垂着头，羞涩地听着，就好像她就是昨晚的主角，与希尔情投意合的小姐。 希尔不确定莉奇到底是自作主张地冒名顶替，还是得到了莫里亚蒂的授意，但转念一想，不禁又觉得以莫里亚蒂那样的身份做这样的勾当未免太过无聊。 ——反正，只要莉奇不否认就足够了！ 希尔这样想着，莉奇却忽然提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请求。 “有件事，我希望巴洛特利先生能帮我拿个主意。”莉奇谨慎地使用了姓氏作为称谓。 “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女士。”希尔微笑道，“还有，请叫我希尔。” “希尔，事实上，我遇到了一件为难事……”莉奇迟疑了一下，将莫里亚蒂想要收她做养女的事有所保留地讲了出来，含糊了这件事的发生时间，只陈述了内容梗概。 听到这件事，希尔顿时一怔，下意识地觉得莉奇是在骗他。 ——但这样的骗局又有什么意义呢？ 希尔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这是侯爵本人告诉你的？” 莉奇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言。 想到莉奇从昨晚便处于“失踪”状态，莫里亚蒂的女仆今早又拜访过她，希尔顿时眯起了双眼，思绪由这件事的真伪转向了莫里亚蒂的目的。 莉奇对昨晚的事明显一无所知，所以她肯定没在昨晚见过任何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莫里亚蒂。所以，这件事只能是莫里亚蒂的女仆转达给她，就像刚才，他用暗示性地的语句将昨晚发生的种种转告给莉奇一样。 而这样重大又古怪的事，基奇是不会向他隐瞒的，所以基奇肯定也不知晓。 ——莫里亚蒂到底在谋算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奇怪安排？ 希尔疑惑地想着，忽地意识到一件事。 经过昨晚，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和莉奇是情投意合的爱侣，就算他马上向莉奇发起求婚，也不会让任何人感到惊疑。如果莉奇再成为路西菲尔家族的养女，身份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她本就是两位魔法师的姐姐，认养这件事简直就像给她开具了一份血统证明，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巴洛特利家族的女主人。 而且，成为路西菲尔家族的养女之后，莉奇就算暴露了奇美拉的血统，也不可能嫁给路西菲尔家的任何人，诞下冠有路西菲尔姓氏的孩子。 ——莫里亚蒂这样做，总不会就是为了让他顺利地娶到莉奇吧？ 想到这种可能，希尔不禁目瞪口呆。 希尔赶忙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向莉奇说道：“很抱歉，莉奇小姐，这样重大的事情，我是无法替你做任何决定的，你应该和基奇或者你的其他兄弟谈谈，听取他们的意见。” “可是我现在联络不到他们。”莉奇为难地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借助魔法协会的联络塔，不过，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前往格兰特郡了，所以最快也要明天晚上甚至后天才能做这件事。”希尔一脸认真地说道，“此外，就我看来，您不妨再和侯爵阁下恳谈一次，确认一下他的诚意，请他多给你一些思考的时间。” “……嗯，谢谢您的建议。”莉奇应了一声，却并没表示接受与否。 96、亚极城的见闻 在出发前的晚上，已经和莉奇达成某种“默契”的希尔独自找到乔伊，向他坦诚地表明了自己对莉奇的“爱慕”，换来了乔伊的重重一拳。 但在这一拳之后，乔伊却是原谅了希尔，只愤愤地要他对莉奇“好”一点， “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就把你揍扁！”乔伊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会娶她的。”希尔捂着肚子，似是而非地答道。 虽然挨了乔伊一拳，但能够因此挽回两人的友谊，希尔觉得很是值得。更何况乔伊和莉奇原本就不是良配，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他算是欺骗了乔伊，希尔却丝毫没有负罪感可言。 处理好乔伊，希尔又从露茜那里得到消息：莉奇独自去了后宅，并在那里待了将近十多分钟的时间，很可能见到了路西菲尔侯爵。 ——是去商谈收养的事情吗？ 希尔猜不出莫里亚蒂这样做的目的，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天一早，塞瑞斯一行人按计划离开神谕庄园，前往米兰城搭乘飞艇。 虽然亚格兰郡与米兰达郡的距离与另外两个受地震影响的省城更加遥远，但塞瑞斯还是将它作为了自己巡游的第二站。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亚格兰郡的灾情较为严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里有蓝龙军团和格兰特公爵，无论政治意义还是战略意义，都对他极为重要。 经过将近半天的飞行后，飞艇抵达了目的地——亚极城。 和其他省郡的首府不同，亚极城并未建在交通发达的繁茂之地，而是位于与奥兹接壤的边陲山脉当中。城中居民十有⑧九都是蓝龙军团的兵士和他们的家眷，剩下的十分之一则是和军团相关的各类商贩。 格兰特家族的祖宅，也就是亚格兰郡的领主府同样建在这里。格兰特公爵的夫人帕丽斯自儿子乔伊成为见习骑士后便彻底搬了过来，居住在领主府里陪伴自己的丈夫。希尔的母亲阿莉西娅和格兰特夫人帕丽斯相交甚密，在帝都的时候，帕丽斯对希尔也颇为照顾，让经常见不到母亲的希尔很是感激。 当飞艇落地的时候，希尔很快就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找到了她和格兰特公爵的身影，站在他身边的乔伊也一样发现了他们，兴奋地挥舞起手臂，试图引起自己的父母的注意。 格兰特公爵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看上去依然威猛雄壮，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相比之下，格兰特夫人帕丽斯就显得有些太过平常，她的容貌并不出众，只有一头纯粹的金发能够为她增添些许颜色，衣着打扮也并不奢华，仅仅只是能够彰显她的身份。 希尔却是极喜欢她的，小的时候一直很想娶到她这样的女人做妻子。 直到后来，希尔发现，他根本没法娶到他喜欢的女人——因为他根本无法喜欢女人。 希尔暗暗叹了一声，收敛思绪，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下飞艇。 简短的寒暄之后，格兰特公爵将塞瑞斯一行带往领主府休息。 在前往领主府的路上，希尔等人获悉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奥兹国遭到了洛丹联盟的袭击。 “洛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发起袭击？”塞瑞斯疑惑地问道。春末夏初的时候，农民们忙于耕种，牧民们也要接羔保畜、驯养骏马，在这个时节对外发起进攻，很容易导致兵力不足，后继无力。 “我们也只是从埋在奥兹的暗探那里收到了消息，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暂时也无法确定入侵奥兹的到底是洛丹联盟，还是其中的某个部落。”格兰特公爵答道。 洛丹联盟并不是如奥兹和亚龙这样的帝制国家，他们由一个个部落联合而成，权力并不集中，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王，权力最大的人是各个部落的首领。教廷在那里也颇具势力，当各个部落的首领们无法就某事达成一致的时候，他们就会请教廷的红衣主教出面为他们进行调解，帮助他们做出决定。 “幸好有魔法协会的协助，我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传到了亚夏，相信北方各省已经做好了相应的防御准备，以免成为洛丹的下一个目标。”格兰特公爵继续说道。 “奥兹那边如何反应？”塞瑞斯问道。 “目前还没收到确切的消息。”格兰特公爵摇了摇头，“魔法协会或许知道一些，但他们不肯将这样的消息与我们共享。” “我知道了，公爵阁下。”塞瑞斯没有多言，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不过，至少他们在地震的应对上很不充分。”格兰特公爵忽地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塞瑞斯稍显疑惑地问道。 “如果您不是太过劳累，一会儿可以跟我到城墙上看一看对面的情景，然后您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说了。”格兰特公爵并没有直接挑明答案。 “怎么会劳累呢？我们可是搭乘魔法协会的飞艇才来到这里，公爵阁下。”格兰特公爵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塞瑞斯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意，提出了马上过去一看的要求。 格兰特公爵当然应允，马上命人分流队伍，让女眷和仆从们继续前往领主府，自己则带着塞瑞斯等人前往与奥兹帝国接壤的西城墙。 作为边陲要塞，亚极城的一切都以防御为主基调，它建于山岭之间，左右都是作为奥兹和亚龙边境线的乌拉马拉山脉。 据史书记载，亚极城是第一批逃亡至亚龙的魔法师协助建造的，这里原本只有一条可供普通人步行通过的羊肠小道，逃亡而来魔法师为了让亚龙的援军能够尽快抵达，阻止教廷白银骑士团对他们的追杀，便用魔法劈开了山脉，将羊肠小道变成了坦荡通途。 后来，亚龙帝国就在这块被魔法劈开的空地上建起了要塞般的城池，即如今的亚极城。 曾有史学家戏称，奥兹和亚龙之间之所以火药味十足却一直没有爆发大战，亚极城和乌拉马拉山脉的存在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有了这座要塞般的城池，奥兹帝国的军队不愿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冒然进攻，亚龙帝国的军队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便利主动出击，以至于大家只能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用非武力的方式发泄彼此的仇怨。 亚极城的城墙也比普通的城池高上数倍，顶峰处的了望台甚至比两侧的山脉还要高上一些，似乎是为了避免敌人翻山越岭从山脉处居高临下地发起突袭。 塞瑞斯等人跟着格兰特公爵走上城墙，顺着公爵手指的方向向奥兹帝国的那一面看去，很快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已经进入夏季，但城墙下面却看不到绿油油的草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帐篷和蓬头垢面的人，乍看上去就像塞瑞斯等人刚抵达亚尼城时看到的景象。 但那边并不是亚龙的领土，那里的人也不是亚龙的臣民。 “怎么会这样？”塞瑞斯惊疑地问道。 “都是灾民。”格兰特公爵说道，“我派人去打听过，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匪徒敢于靠近。” “……奥兹那边在做什么？”塞瑞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恐怕，什么都没做。”格兰特公爵苦笑。 希尔这时也一边倾听格兰特公爵和赛瑞斯皇子的对话，一边仔细打量下方的灾民。他们看上去比亚尼城外的灾民还要糟糕，亚尼城至少从地震伊始就有教士出面赈灾，而在这里，他完全看不到教士存在过的痕迹。 ——怎么会？ 希尔皱了皱眉，插言问道：“公爵阁下，就算奥兹的官吏没有履行他们的职责，但教廷呢？难道也对他们的信徒不管不顾吗？” “这也是让我感到奇怪的一点。”格兰特公爵无奈地摊手，“亚极城里虽然没有教士存在，但亚格兰郡的其他地方还是建有教堂的。地震发生后，那些教士马上就站了出来，动作比我的部下还要迅速，但那边的教士——” 格兰特公爵伸手指向奥兹那边。 “他们只在灾民聚集在这里之后出现过两次，而且也不是为了帮助灾民，反倒是威逼他们返回各自的家乡。其中一次，他们还险些和这些灾民大打出手，只是碍于我们在城墙上架设的弓弩，这才灰溜溜地离开。”说到这儿，格兰特公爵叹了口气，“说真的，殿下，我们现在比奥兹的军队更让这些灾民感到安全和信赖，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希望到亚龙避难，甚至加入亚龙国籍。” “我想，您并没有对他们做出相应承诺，对吗？”塞瑞斯蹙眉问道。 “我当然是不可能接受这种要求的，也无法给予他们粮食一类的援助。”格兰特公爵自嘲地笑道，“不过，这里临山，灾民里原本就有一些猎户，他们可以靠着进山捕猎来解决自己的饥饿问题。只是随着涌向这里的灾民越来越多，能够自给自足的人越来越少，再加上不少人原本就是带伤而来，到了这里后得不到医治，很快就一命呜呼。” “死了很多人吗？”希尔敏感地问道。 “是的。”格兰特公爵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不方便出面处置，只能向魔法协会求助，请他们派人过来处理尸体，以免生出瘟疫。但能够解决这件事的魔法师不多，这里的优先级又只能排在其他省郡之后，在他们没来之前，我也只能控制住亚极城的城门，禁止任何人擅自出入。” “辛苦您了。”塞瑞斯诚挚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皇子殿下。”格兰特公爵笑了笑，似乎并没把塞瑞斯的感谢放在心上，只是转而说道，“有件事我希望皇子殿下稍加注意。” “请讲，公爵阁下。”塞瑞斯赶忙说道。 “虽然尚且没有拿到证据，但很明显，奥兹那边发生了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变故。”格兰特公爵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重灾之后的不作为也好，教廷成员在奥兹和亚龙的极大反差也罢，归根结底都是秩序的缺失。而秩序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相信殿下比我更加清楚。” “我明白您的意思。”塞瑞斯点了点头，却没有对公爵的话给予更明确的置评。 ——格兰特公爵是希望出兵奥兹，与洛丹一起对奥兹展开两面夹击吗？ 希尔暗暗猜测。 但就像塞瑞斯无法回应格兰特公爵的评论一样，希尔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绝不会将这样的话宣诸于口。无论他还是塞瑞斯都不是这个帝国的真正主宰，任何牵扯到帝国命运的决定，都不该出自他们的嘴巴。 一行人又在城墙上观望了一会儿，见天色将黑，晚饭时间将至，便离开了城墙，前往一个小时前就该前往的领主府。 领主府的晚餐并不丰盛，味道更是难以恭维。当食物入口的时候，希尔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格兰特家在亚夏那幢宅邸里的厨子，显然，他和这里的厨师同出一脉，连味道的缺失都如出一辙。 ——如果他建议塞瑞斯使用自己的厨师，会不会引起公爵的猜疑和不快？ 希尔一边努力把盘子里的肉排塞进嘴巴，一边想着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要怎样摆脱这些糟糕的食物。 ——对了，有个人显然会比他更加厌恶这样的食物。 希尔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乔伊，果然，他正愤愤地用刀叉切割面前的大块牛排，就好像它不是食物而是他的仇敌。 ——嗯，这件事就让乔伊去解决吧。 希尔暗暗想道。 但关于食物味道的事不过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优先度也只能排在倒数的末位。 晚饭后，希尔单独面见了塞瑞斯，向他提出要去魔法协会的联络塔，使用那里的魔镜与亚尼城的阿米尔魔法师取得联系，向他打听奥兹帝国的具体情况。 塞瑞斯欣然应允，并坦诚地告诉希尔，他已经让肖恩去暗卫那里探听消息，相信很快也能得到一些情报。 ——可惜，无论他还是塞瑞斯，对这样的事都只能停留在关注的程度。 希尔这样想着，正打算躬身向塞瑞斯告辞，旁边一直沉默的阿冬却突然开口。 自从在神谕庄园被莫里亚蒂教训之后，阿冬便明显老实了许多，再没了往日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气，乖巧得倒是越发酷似一位“男宠”。 “喂，等等。”阿冬叫住希尔，“昨天，不对，前天，是你把我带回塞瑞斯身边的吗？” 希尔微微一怔，点头承认，“是的，阁下。” “谢谢。”阿冬飞快地吐出一个单词，紧接着便扭过头去，看也不看希尔一眼，就好像刚才的那声谢谢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嘴巴。 希尔呆了一下，很快失笑。 “这不算什么，阿冬阁下。”希尔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然后再次向塞瑞斯躬身施礼，退出了房间。 97、来自异国的消息 希尔抵达魔法协会的联络塔时，天色已经全黑。好在魔法师们大多没什么时间概念，希尔将阿米尔送给他的名签递了上面，原本还有些许不耐烦的魔法师立刻换上较为友好的态度，将希尔带进联络塔，让他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待，自己则上楼去启动魔镜。 大约半个小时的等待之后，这名魔法师再次回到大厅，让希尔跟他一起上楼。 希尔跟着这名魔法师来到顶层的鹞鹰之厅，一进门便看到了对面的魔镜以及魔镜当中的阿米尔。 但遗憾的是，基奇并不在阿米尔身旁。 “请给我们一些空间。”见希尔进来，阿米尔向希尔身旁的魔法师说道。 这名魔法师当即离开了鹞鹰之厅，并顺手关上了厅门。 阿米尔这才向希尔问道：“希望你不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我。” “非常抱歉，阿米尔阁下。”希尔向阿米尔欠身施礼，用最简短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将洛丹联盟入侵奥兹，以及奥兹的古怪讲述了一遍。 听希尔说完，阿米尔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情，只是点了点头，淡然道：“这些事我听说了，不过，这些好像和你、和亚龙都没有关系，不是吗？” “现在看上去和亚龙无关，并不意味着亚龙就能一直置身事外。”希尔说道，“当然，以我现在的身份，也只能好奇而已。” “那就问吧，我尽量满足你的好奇心。”阿米尔耸了耸肩。 “洛丹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发起战争？”希尔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阿米尔立刻嘲弄地反问，“你以为我是谁，洛丹部落的酋长？还是驻扎在那里的红衣主教？” “我为我的唐突向您道歉，阿米尔阁下。”希尔连忙解释，“不过，凡事均有前兆，以您的睿智，想必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 阿米尔并未被希尔的恭维打动，但顿了一下后，还是开口说道：“从去年开始，旱灾席卷了这块大陆的很多地方，洛丹联盟也没能幸免。不过，奥兹和亚龙在地震后便缓解了旱情，而洛丹虽未遭受地震，但却也同样没能等来雨季。” 希尔心下一动，不由诧异地问道：“难道只是为了……食物？”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吗？”阿米尔嗤笑道。 希尔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在利益这个问题上考虑太多，却忘了人类最基本的需求——食欲。 ——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呢？ 希尔自嘲地想道。 “是我愚蠢了，阿米尔阁下。”希尔马上道歉，转而问起了奥兹那边的情况。 “不要太小瞧魔法师的爱国之心，希尔小少爷，奥兹的魔法师是不会向其他国家的魔法协会泄露有关自己国家的事情的。”阿米尔轻蔑地说道，“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送给你一份关于教廷的情报。” “教廷？”希尔赶忙竖起耳朵。 “教廷现在不太……唔……和睦。”阿米尔斟酌了一下用词，“现任教皇巴萨在登基的时候就在教廷内部引起过很大的争议，后来也没能树立起足够的威望，导致罢免巴萨的呼声一直没有停息。” “您的意思是，教廷在奥兹和亚龙截然不同的表现，和教廷内部的纷争有关？”希尔试探着问道。 “据说，负责亚龙这边的红衣主教是革新派，而教皇巴萨则持保守主张。”阿米尔耸了耸肩，“我对教廷那套唬人的把戏不太熟悉，所以也没法告诉你他们到底革新什么，保守什么。总之，教廷在亚龙表现出的过度友善并非出自教皇巴萨的授意，擅自下达这个命令的那位红衣主教也已经因为这件事被教皇问责。” ——你怎么会知道的？ 希尔很想发问，但他更清楚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阿米尔交际广泛，在教廷里有耳目也不算是太过奇怪。 “我可以将这件事转告给塞瑞斯皇子吗？”希尔直白地问道。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阿米尔淡然道，紧接着话音一转，“对了，你不是刚从米兰达郡过来吗？听说在路西菲尔家族的领地上出现了巨龙，这是真的？” “是真的，很多人亲眼所见，包括我。”希尔没有隐瞒，只是有点惊讶于阿米尔的消息灵通。格兰特公爵都还没有听说此事，阿米尔却已经知道了，是神谕庄园的魔法师通过魔镜告诉他的吗？ “这位巨龙为何而来？”阿米尔追问。 “这个……”希尔迟疑了一下，终是将阿冬试探莫里亚蒂却惹来元素反噬，进而引出黄金巨龙的林林种种讲了出来——当然，隐下了他和基奇的那段旖旎情欲，也没有明确点出钛对莫里亚蒂身份的猜测。 “路西菲尔侯爵，那个所谓的神眷者？”听到希尔对莫里亚蒂的力量描述，阿米尔似乎有些吃惊。 “是的。”希尔肯定地点头。 “你能确定那是他自己的力量吗？”阿米尔问道。 “很抱歉，不能。”希尔苦笑着摊手，“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露面，那位巨龙也只是说庄园里有一个对时空法则的掌控力比它更高的存在。” “黄金巨龙掌控的时间法则不过只是皮毛，并不比教皇的大预言术高明多少，能够彻底掌控时空法则的……只有神。”阿米尔蹙起眉头，自言自语般说道。 “那位巨龙也这样猜测，他还强调，这个……‘人’不会插手人世间的俗务。”话说到这个程度，希尔也只好彻底坦白，并将巨龙描述的“诸神黄昏”也讲了一遍。 对于大陆的历史，阿米尔却表现得兴趣缺缺，很快就摆了摆手，示意希尔不必说下去。 “史实这种东西，还是留给无聊的哲学家们去头疼吧。”阿米尔神情淡漠地说道。 “抱歉。”希尔只好住嘴。 “至于那个神眷者，也留给路西菲尔家的人自己去头疼吧。”阿米尔说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唔……基奇最近好吗？”希尔忍不住问道。 “至少我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好。”阿米尔淡淡说道，但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他现在在养伤。” “养伤？他受伤了？”希尔一惊。前天晚上基奇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受伤了？ “前阵子，蒂娜制作的魔器出了点意外，基奇正好在旁边，被波及到了。”阿米尔轻描淡写地将他和弗洛伊德等人准备好的说辞告诉给希尔。 ——前阵子？ 听到这个时间，希尔倒是镇定下来。这个前阵子显然要比前天更早，而基奇在前天的时候还毫发无损，这其中恐怕别有内情。 “我可以见一见基奇吗？”希尔试探着问道。 “我不认为他想见你。”阿米尔似笑非笑地说道。 希尔被阿米尔笑得背后一凉，有心张嘴解释，却又怕越描越黑。 ——基奇把他们的事告诉阿米尔了？ 希尔这样想着，马上又觉得这个告诉恐怕是有限度的，至少前晚的事，阿米尔并不知道。 “那么，还请您将我的问候转达给基奇，告诉他，我很挂念他。”希尔只能隐晦地说道。 “放心，我会的。”阿米尔意有所指地说道，然后便关闭了魔镜。 希尔也只好离开鹞鹰之厅，告别联络塔里的魔法师，返回了领主府。 回到领主府后，希尔径直来到了塞瑞斯的房间，将自己从阿米尔那里听到的话转告给他。 和希尔一样，一听说洛丹很可能只是为了掠夺食物才侵入奥兹，塞瑞斯顿时就没了深究的欲望，转而将兴趣都放在了教廷的内部纷争上。 “内乱的恐怕不止是教廷呢！”塞瑞斯说道，“肖恩刚刚带回消息，奥兹的皇帝法兰克三世得了一种不可告人的恶疾，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主持政事了，只是奥兹的宫廷一直封锁消息，这才没有被外界知晓。” “不会是……从女人身上染来的那种病吧？”希尔挑眉问道。法兰克三世好色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大陆，据说自他登基后，奥兹帝国的皇宫里便再也找不出一个处女。 “谁知道呢！”塞瑞斯嘲弄地耸了耸肩，“法兰克和父皇一样都没有设立储君，如今奥兹的几位皇子正为那顶皇冠争得不可开交。” “教廷不可能对奥兹新皇的诞生冷眼旁观，他们肯定会插手干预。”希尔马上说道。 “这是必然的。”塞瑞斯赞同地点头，“但如果真如那位阿米尔魔法师所说，教皇巴萨在教廷内的威信不足，他所支持的皇子恐怕也很难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而这，也正是奥兹国内混乱无章的根本缘由。”希尔接着说道。 “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呢！”塞瑞斯很是感慨地叹道。 希尔知道塞瑞斯是指格兰特公爵出兵奥兹的提议，不过，他对此倒是一点都不认同。 奥兹和亚龙的嫌隙由来已久，并不是施舍几块面包就能解决得了的。而武力征服恐怕不仅无法为亚龙带来更多的土地，反倒会激起奥兹民众的抗拒心理，逼迫皇室和教廷重新团结起来，将亚龙拉入胶着而漫长的战事当中，由此带来的损失，远不是几块土地就能弥补得了。 更何况，与亚龙接壤的这片土地刚刚遭受过地震的损害，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占领之后，光是安抚当地民众、挽救当地产业就将是一笔极大的支出——拿亚龙帝国的钱去拯救奥兹帝国的国民，这种事要是发生了，亚龙的贵族们非得把德罗西皇帝赶下台不可！ ——武者们只看到开辟疆土所带来的荣耀和功勋，擦屁股的事却全丢给政治家们处理！ 希尔暗暗腹诽，并隐晦地将自己的意见表达给塞瑞斯，提醒他注意战争之外的潜在危机。 听到希尔的提醒，塞瑞斯很快冷静下来，只是表情中还流露着难以隐藏的遗憾。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谋取利益。”希尔建议道，“奥兹的土地，就算占领了也难以管理，相比之下，和洛丹一样掠夺他们的资源才更符合我们的利益。” “你也想去收刮奥兹人的粮仓？”塞瑞斯半开玩笑地问道。 “比起粮食，我们更需要他们的金属、矿藏、武器、战马。”希尔解释道，“比如，奥兹帝国特产的紫金，那是炼金师们的最爱，还有火焰投石车的图纸，想必也早已被格兰特公爵和其他军团长们垂涎。” “需要是需要，但是怎么得到呢？”塞瑞斯饶有兴趣地看向希尔，“我想，你应该不会告诉我直接去抢吧？” “我当然不会向您出此下策。”希尔微微一笑，“只要奥兹的几位皇子真的因为皇位争得焦头烂额，那他们就一定不会拒绝一根充满生机的橄榄枝。” “你想让他们自己把东西送过来，这可能吗？”塞瑞斯挑眉问道。 “只要诱惑足够，并且选对目标。”希尔信心十足地说道，“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送一位公主过去做皇后，不是吗？” “就怕奥兹的人看不上我们的血统呢。”塞瑞斯说道，“再说，我们也没有真正的公主。” “难道辛西娅女公爵不比所谓的公主更加高贵？”希尔笑眯眯地说道。 “我倒是把我的这位堂姐给忘了。”塞瑞斯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但紧接着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如果辛西娅真的嫁过去了，恐怕未必会把持住正确的立场呢！” 自从斐利安死后，辛西娅便也跟着销声匿迹，犹如做了苦修士一般深居简出，再没出现在亚夏的社交圈内，使得其他人也渐渐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们并不需要真的把辛西娅阁下嫁过去，殿下。”希尔微笑道，“我们出售的，只是希望。”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尔卿。”塞瑞斯会意一笑。 “还有一件事，殿下请不要忘记了。”希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亚龙，可是巨龙眷顾的国度，这件事，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整个大陆。” “我倒是希望它能传得慢一点。”塞瑞斯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便又话题一转，轻笑道，“其实，无论我们想出多么美妙的主意，都只能在这里胡乱说说，不是吗？” “当然，殿下，这只是一次饭后闲谈。”希尔了然地点头。 98、德罗西皇帝的急诏 塞瑞斯在亚极城里住了两天，白天由格兰特公爵陪同着在城内参观，晚上则在领主府里会见蓝龙军团的各位军官。 第三天早上，塞瑞斯按计划离开亚极城，带着乔伊和希尔等人，在一队由格兰特公爵亲自选派的骑士的护送下前往亚格兰郡的其他地方视察。 塞瑞斯原本没打算带上乔伊，想让他在公爵身边多留一段时间，陪伴他的家人。但乔伊却主动请缨，不顾自己母亲的幽怨目光，跟着塞瑞斯一起“逃”离了亚极城。 希尔只能用“逃”这个词来形容乔伊的行动，因为乔伊之所以非要跟在塞瑞斯身边，根本不是出于所谓的忠诚，他不过是想摆脱领主府的糟糕饭食和格兰特公爵的管束罢了。在领主府的这两天里，乔伊的脸色比刚知道希尔“抢”走了莉奇的时候还要糟糕，每次见到希尔都苦着脸长呼短叹，数着小时地期盼塞瑞斯早日带他离开。 不过，塞瑞斯一行人刚从亚极城出发后不久，还未抵达下一座城镇，格兰特公爵便又派人将他们追了回去。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格兰特公爵想念儿子，而是因为塞瑞斯等人前脚刚走，魔法协会便传来了一道来自德罗西皇帝的急诏，命塞瑞斯皇子马上返回帝都亚夏。 得到这个消息，塞瑞斯也只好终止行程，跟着格兰特公爵派来的人返回亚极城。 回到城里，问过格兰特公爵本人，塞瑞斯等人才知道，原来洛丹联盟也向亚龙北部的行省发起了侵袭，好在那里的军队早有准备，并未让洛丹的人占到便宜。 “奥兹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混乱了，陛下显是担心殿下的安全，才将殿下召回帝都。”格兰特公爵猜测道。 对于这样的安慰，塞瑞斯也只能笑笑，随即安排起返程事宜。 魔法协会的飞艇尚未离开亚极城，这虽然给返回亚夏提供了便利，却也让塞瑞斯没了拖延的理由。不过，操纵飞艇的魔法师并非赶马车的车夫，远不是打声招呼就可以启程的，在和两位风系魔法师协商之后，塞瑞斯将出发的日期定在了后天。 希尔倒觉得巡游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再继续下去反倒是在挑战德罗西皇帝的底线。至少在西北五个省郡，塞瑞斯已经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在贵族中确立了足够的威信，在平民中建立了可靠的形象，又得到了魔法协会的认可，所得收益绝对远远超出预期。 在神谕庄园发生的巨龙事件更是意外之喜，但凡在场的人都会明白那位巨龙与塞瑞斯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当这件事被传扬出去之后，就算德罗西再怎么不愿立塞瑞斯为储君，也必须得三思而后行。 和另一位年幼的皇子克斯里相比，塞瑞斯如今已经占尽优势，这时候以退为进，韬光养晦才是上策。德罗西虽然还在壮年，但塞瑞斯也同样年轻，就算再等十年也依旧时光大好。更何况如今的塞瑞斯虽然有龙族为靠山，但龙族毕竟不可能帮他管理帝国，他终究还是要依靠人类。 人手，这正是塞瑞斯眼下最为欠缺的，只能通过时间逐渐寻觅、完善。 ——这也是他所欠缺的。 希尔想。 魔法协会的联络塔虽然便捷，但保密性却并不好。当德罗西的急诏传到亚极城的时候，亚尼城里的阿米尔也同样收到了这个消息。 想了想，阿米尔离开鹞鹰之厅，下楼走向基奇的房间。 基奇这阵子似乎对空间魔法着了迷，将联络塔里能够找到的相关书籍尽数翻了个遍，又通过魔镜从蒂娜那里要来了传送魔法阵的表层结构图，关在房间里研究起来。 但除了有一次不知道是魔法阵出了问题，还是真被基奇摸到了门路，绘制出的魔法阵突然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烈，并生出了一个黑洞般的存在，转眼间就把实验室里的所有物品全部吸入其中。幸好联络塔内的防御魔法阵及时反应，将异变控制了下来，那个黑洞也很快消失，这才没将整座联络塔都给毁掉。 “那黑洞怎么没把你也给吸进去？！”事后，阿米尔恼火地向基奇咆哮了一通，并不得不自掏腰包补上了实验室的损失，然后将基奇赶进了防御性更强的试练之间，命令他以后只能在那里进行魔法实验。 自那之后，基奇的空间魔法实验便再没取得任何进展，用魔镜和蒂娜交流了一次，也没能得到丝毫的帮助，倒是让蒂娜对他那次失败的试验生出了兴趣，很想原封不动地实践一番。但碍于阿米尔在旁边的虎视眈眈，基奇终究没敢把其中的细节告诉蒂娜，只推脱说自己也记不得详情了，否则又怎么会搞出那么大的乱子。 ——沉迷于魔法总好过沉迷于人。 阿米尔一边无奈地劝慰自己，一边敲开了基奇的房门。 基奇正在房间里拿着传送魔法阵的图纸和《魔法阵大全》的魔法阵例图做比较，见阿米尔进来，疑惑地抬起头，等他表明来意。 “你的希尔少爷要和那位皇子殿下返回帝都了。”阿米尔开门见山地说道。 基奇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阿米尔的意思，当即问道：“他们……不会再来亚尼了？” “应该是不会，毕竟飞艇现在还停在亚极城里，他们没理由放弃舒适快捷的飞艇，换乘颠簸费时的马车。”阿米尔点头说道。 “那我们呢，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基奇继续问道。 “至少还有半个月吧。”阿米尔戏谑地翘起嘴角，“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见面了？” 基奇咬了咬嘴唇，没有作声。 “你要是那么想回去的话，我可以让飞艇在亚极城停留一晚，把你也捎带上去。”阿米尔意味不明地说道。 基奇不由动心，但马上又怀疑起阿米尔的诚意，于是歪过头，疑惑地看向阿米尔，“你愿意放我回去？” “难道你留在这里是我逼迫的吗？”阿米尔嗤笑道，“想走就走，反正有那位小少爷照看，总不会让你找不到魔法协会的大门。” 阿米尔越是这样说，基奇越是不敢轻易下决定，衡量再三，终是再次问道：“那你呢，什么时候回魔法协会？” “不好说，也许这里的事结束了就走，也许遥遥无期。”阿米尔淡然说道，“最近的时局有些混乱，教廷那边的动作也颇为诡异，在不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以防万一。当然，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我恐怕就更加走不了了。” “那……我也留下吧。”基奇迟疑地说道，“你需要帮手，不是吗？” “你能帮我什么？”阿米尔勾起嘴角。 “唔……”基奇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却完全想不出答案。 但就在基奇以为阿米尔是真的想让他回去的时候，阿米尔却话音一转，“不过，既然你主动要求留下，我也总不好拒绝——唔，想留就留下吧，在这里炸掉联络塔总好过回去和蒂娜一起炸掉魔法协会。” ——你可以拒绝的，真的！ ——而且我不会炸掉联络塔也不会炸掉魔法协会的！ 基奇顿时生出一种自找苦吃的郁闷，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无法出尔反尔而地反悔——以阿米尔的一贯行径，没准会用什么法子收拾他呢！ ——算了，等传送魔法阵做出来，他就可以像莫里亚蒂一样随意来往于任何地方了！ 基奇只能暗暗劝慰自己。 “怎么，又后悔留下了？”阿米尔像看穿了基奇的心思一样开口问道。 基奇赶忙摇头。 阿米尔再次勾起嘴角，转而看向他手里的图纸和书，随意地问道：“有进展了吗？” “没有，很多地方还是搞不明白。”基奇再次摇头。 “说起来，你怎么会对空间魔法生出兴趣的？”阿米尔挑眉问道。 基奇顿时心下一凛，张了张嘴，想要找个理由敷衍，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阿米尔俯下身，盯着基奇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 基奇被阿米尔看得背脊发毛，但越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更何况他也不敢胡乱去讲。 “自己交代吧，别等我逼你。”阿米尔沉下脸，冷冷说道。 基奇怎么敢把莫里亚蒂交代出来，只能闭紧嘴巴，顽抗到底。 阿米尔熟识基奇的脾性，对基奇的这副模样并不觉得意外，当即眯起眼，试探着问道：“难道就是为了和你的希尔少爷私会？” 基奇咽了咽口水，衷心地希望阿米尔继续向这个方向联想。 但阿米尔太了解他了，一看他的这副表情便立刻自言自语般说道：“不，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对不是全部。” ——反正你是不可能猜到的！ 基奇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将嘴巴闭得更紧。 “现在，比起你到底因为什么对空间魔法生出兴趣，我倒是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把这个原因告诉我了。”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不愿意说，还是不能说，不敢说？” 听到最后一句话，基奇下意识抬起头，迎上阿米尔的双眼。 “果然，是不能说，不敢说。”阿米尔了然地说道，紧接着便伸出手，托起基奇的脸庞，使他能够继续正视自己，“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事？” ——真的被猜到了吗？ 基奇犹疑地看着阿米尔，仍然觉得他是在诈他。 见基奇还是不出声，阿米尔干脆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路西菲尔家族的庄园里，出现了一头巨龙，就在你的希尔少爷和他的皇子在那里作客的时候。” ——巨龙？ 并不知道此事的基奇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还真不知道。”阿米尔在基奇脸颊上掐了一把，将手收了回来，直起身子继续说道，“不是塞瑞斯皇子身边的那只小龙现出了原形，而是另一只更加稀有的黄金巨龙。” “它去那里做什么？”基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似乎是为了那只小龙，至少希尔是这么告诉我的。”阿米尔说着，将阿冬惹恼了莫里亚蒂，钛去救她却被莫里亚蒂拒之门外的事讲了一遍。 ——莫里亚蒂果然教训了那个红发小子。 基奇恍然想道。 基奇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尽数落入了阿米尔眼中。 “你并不觉得惊讶呢。”阿米尔再次眯起眼，语气亦凝重了许多，“你知道这位侯爵，也知道他的力量，是不是？据那只巨龙所说，他掌控着时空法则，而这也正是你对空间魔法生出好奇的真正原因。” 基奇没想到阿米尔竟然凭借只言片语和自己的面部表情便推测出了事情梗概，顿时越发地不知所措。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阿米尔追问道，但马上又摇了摇头，“不，你没有和他产生交集的机会，所以，只能是他找上你——他就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吗？” “不是哦！”阿米尔话音刚落，一个既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基奇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 “谁？！”阿米尔顿时将两道风刃攥在了手里，转身面向声音的出处，但那里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显然，我就是被你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把你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吧，如果你不想和那只红皮蜥蜴落得一样下场的话。” “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阿米尔试探着问道，并顺从地将手里的风刃消散。 “名字这种东西，其实是无关紧要的。”随着这句话，声音响起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缝，就像在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里劈了一刀一样。 基奇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用另一种视野看了过去，一团黑漆漆的存在夹杂着巨大的吸力立刻向他袭来，惊得基奇赶忙睁开双眼，从那无尽的黑暗中脱离。 ——黑暗，这就是他在玫瑰庄园里看到的那团黑暗！ ——它果然就是莫里亚蒂！ 基奇惊疑地想道，但马上又生出疑惑：莫里亚蒂为什么要以这么夸张的方式出现？他可是亲身感受过莫里亚蒂的瞬移术的，只要眨眼的工夫就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根本不需要这样麻烦。 这时候，莫里亚蒂也已从缝隙中迈步走了出来，手里又拿着一根细长的手杖，却不是基奇此前曾经见过的那根，而且基奇也看不出这根手杖有什么特别，显然就像莫里亚蒂以前拿过的酒杯一样，只是一种纯粹的玩物。 看到这一幕，阿米尔对莫里亚蒂的身份再无怀疑，试探着问道：“我该称呼您为冕下吗？” “我既然以人类的身份存在于人类的世界里，你还是按照人类的习惯称呼好了。”莫里亚蒂淡淡一笑，“我说过了，名字这种东西，无关紧要。” “我明白了，侯爵阁下。”阿米尔马上躬身施礼，他虽然惊疑，却并不慌张，莫里亚蒂既然肯于现身，显然不会只是为了捏碎他这只蝼蚁。 “不要刚欺负完我的后裔就对我卑躬屈膝，这会影响我对你的感观。”莫里亚蒂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非常抱歉，阁下……”阿米尔正欲辩解，却被莫里亚蒂抬手打断。 “好了，你也不要用闲言碎语来浪费我的时间，我过来只是告诉你，我并非为了这个小家伙而来，你也不必再在他的身上浪费力气，那样做毫无意义。”莫里亚蒂笑眯眯地说道。 阿米尔想要追问，但马上便又克制下来，转而问道：“我明白了，阁下，有其他事情可以让我为您效劳吗？” “做你想做的事，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莫里亚蒂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还要对我的小东西好一点，不要总用威胁和恐吓来对待他。” “……我会的。”阿米尔先是一惊，马上便又一喜，然后赶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莫里亚蒂承诺。 “那就好。”莫里亚蒂微微一笑，抬手在自己身侧划出一道裂缝，然后便身形一闪，消失在缝隙内的黑暗当中。 “他到底是谁？！”看着这道裂缝如愈合的伤口一样慢慢消失在空气当中，基奇忍不住发问。 “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阿米尔被气得笑了出来。 “他找上我的……”基奇只好肯定了阿米尔的猜测。 阿米尔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转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裂缝曾经存在过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应该是……时空之神。” 99、婚事才是最难的事 飞艇抵达魔法协会之后，塞瑞斯和阿冬在乔伊等骑士的护送下径直回了皇宫。希尔尚没有出入皇宫的权利，在进入亚夏城后便与塞瑞斯等人分道扬镳，先将珊朵拉送到了金色莲华，在那里为她要了一个房间，然后才带着莉奇返回巴洛特利家的府邸。 “为什么珊朵拉不跟我们一起去你家里？”路上，莉奇好奇地问道。 “亲爱的，她和你是不一样的。”希尔微笑着答道。 莉奇当即甜蜜又羞涩地笑了，希尔也没有继续解释，任由莉奇向她自己喜欢的方向做进一步的猜想。 两个人很快回到巴洛特利家的府邸，管家早已带人等在门口，将希尔一行迎入主宅。 希尔让露茜带着莉奇去客房休息，一个人回了自己房间。在外面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自己侍奉自己，虽然辛苦一点，却胜在自在、安心。 但露茜安顿莉奇的时间却比希尔预计的要快得多，他还在浴室的热水里泡着，缓解身上的疲劳，露茜便敲门走了进来，为他带来了父亲安格尔的命令。 “安格尔老爷希望您能在晚饭之前先去见他。”露茜屈膝说道。 “我知道了。”希尔闭着眼，淡淡地答道。 对于父亲的召见，希尔并不觉得惊讶。在他离开帝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父亲肯定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从他和赛瑞斯皇子的合作到莉奇的身份，以及他将她带入府邸的原因，或许，还有巨龙。 当然，他也有很多事需要向父亲问个明白，比如凯文的处置，比如德罗西皇帝对塞瑞斯皇子所作所为的真实观感，比如神谕庄园里的传闻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 希尔一边酝酿着一会儿要怎么和父亲商洽，一边抬手拒绝了想要帮他洗澡的露茜，让她出去为自己准备沐浴后需要更换的衣服。 想着想着，希尔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已经久未见面的基奇，想起他白皙纤细的身体和那一日的美妙旖旎。 他终于知道那雪白双丘之间的褶皱是多么让人销魂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就是为了感受这种滋味才来到这个世界。 ——他就是为了遇见基奇才无法眷恋女人，而基奇显然也是为了他才降临于世！ ——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得到他了！ 希尔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回味着那一日的种种美好。 但这样的回忆并未持续太久，希尔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不断上扬的血气，将思绪转回到眼下将要面对的事情上。 ——父亲对他在塞瑞斯身边的表现是否满意，又会不会同意他迎娶莉奇呢？ 希尔伸手拽过露茜放在一旁的浴巾，起身走出浴池。 半个小时后，希尔出现在父亲安格尔的暖房门口，暗暗吸了口气，然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临近晚饭时间，安格尔并未像往日那样在暖房里作画，只是独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品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见希尔进来，也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他的对面。 “父亲。”希尔向安格尔欠身施礼，按照他的指示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我的儿子。”安格尔微笑着说道。 “其实并不算久，父亲。”希尔很是认真地回道，“而且比我预期的时间更是早得太多。” “我想，你预期中也不会存在地震这种事情。”安格尔笑道。 “当然，我们又不是可以预知未来的神。”希尔心有所感地答道。 安格尔呵呵一笑，转而问起了希尔在此次行程中的见闻和感悟。 希尔没有隐瞒，但也没有讲得太过详细。他身边可是有两个父亲的眼线呢，但凡需要禀告的事，肯定早已被父亲知晓，至于剩下的那些尚未被父亲知晓的事，他也没必要主动坦白。 安格尔的提问也明显偏重于希尔的感受，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又问起了希尔接下来想要得到的官职。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那是一个能够结识更多人的地方。”希尔认真地答道。 安格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明确表示是否会满足希尔的这个愿望。 让希尔略有疑惑的是，安格尔并未问及神谕庄园的事，在谈完下一步的发展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起了莉奇。 “关于你和她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回帝都了，我亲爱的儿子。”安格尔的神情有些不甚愉悦，这让希尔觉得，父亲恐怕并不看好莉奇。 “我想娶她，父亲。”希尔直白地答道。 “理由。”听到这句话，安格尔如希尔预感到的那样皱起眉头。 “她是最适合我的女人”希尔答道。 “我希望这个最适合，不仅仅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你喜欢的魔法师一模一样的脸。”安格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父亲。”希尔心下一凛，但马上便恢复了常态，“您误会我了。” “得了吧，我的儿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安格尔神情淡漠地说道，“没有哪个贵族会像你一样，直到18岁还没碰过任何女人，你又不是信仰坚定的教士，这样做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 “父亲——” “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无法履行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才这样做，那更是大可不必。”安格尔抬手止住希尔，继续说道，“解决这种事的方法很多，比如药物。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尝试其中一种，让你好好体会一下鱼水之欢的美妙滋味。” 希尔深吸了口气，不再反驳父亲，转而说道：“莉奇有两个魔法师弟弟，一个16岁，一个15岁，都已经通过了中级魔法师考核。” “你是不是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做教士的哥哥？”安格尔提醒道。 “不，我没有忘记，但在她成为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的养女之后，这种事便无足轻重了。”希尔平静地答道。 “路西菲尔家的养女？”安格尔挑眉。 “侯爵的养女。”希尔强调道，“这件事尚未公布，但不会隐瞒太久。” 安格尔立刻沉思起来，但很快便又摇了摇头，“不，不行，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先不说那位神眷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收养这位小姐——哦，他怎么能收一个已经成年的女性为养女，他自己还不到30岁！” “路西菲尔家族不会干预的，父亲，他们不敢。”希尔说道。 “那么侯爵本人呢？他收养她之后，会愿意把她嫁给你吗？”安格尔质问道，“而且，你觉得这样一个女人能够被你的祖父接受吗？尤其是在她被路西菲尔侯爵收养之后——路西菲尔，他恨死这个姓氏了！” “您说的不错，我确实需要去确认一下侯爵的态度。”希尔点点头，但马上又语气一转，肯定地说道，“但祖父大人是肯定不会反对这桩婚事的，这一点我非常确定。” 安格尔微微一怔，似乎对希尔的话感到诧异，但马上便又像想起什么一样沉思起来。 希尔没再开口，静待父亲对此事的思量。 过了一会儿，安格尔开口说道：“这件事暂且放放，至少等到路西菲尔家族正式收养了这位小姐以后再说。” “我明白，父亲。”希尔赞同地点头，随即话题一转，说道：“说起来，塞瑞斯皇子也已经到了需要订婚的年纪。” “他是不会结婚的。”安格尔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神情，“或者说，不能。” 希尔不由愣了一下，“这怎么可能？” “这便是代价。”安格尔叹了口气，“想必你已经见过在神谕庄园里出现的那位巨龙了。” “是的。”希尔点点头，“是我陪皇子殿下与它见面的。” “用‘他’比较好，我的儿子，龙族不喜欢被用‘它’来称谓，这会激怒他们。”安格尔警告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见过那位巨龙，那么肯定也已经知道，皇子殿下身边的阿冬，其实是一位年幼的巨龙。” “……是的。”希尔再次点头。 “她的真名叫曈，是巨龙一族中红龙女王的孩子。”安格尔如回忆般慢慢说道，“德罗西陛下继位后不久，巨龙一族按照他们与皇室订下的契约，将新的幼龙送到陛下身边，取代上一位守护巨龙——或许你听说过，先皇身边曾有一位弄臣，虽为男性，却一直居住于皇宫之中，时刻陪伴在先皇陛下左右。” “不，父亲，我并未听说过这个人。”希尔摇了摇头，但马上又问道，“他是不是叫芎？” “你知道他的名字，却没听说过他？”安格尔疑惑地问道。 “我没听说过他，但我见过他，在路西菲尔家的神谕庄园里。”希尔苦笑着将那天的事讲述了一遍。 “龙族对幼子的宠溺是人类都无法理解的。”听希尔说完，安格尔叹了口气，“两只成年巨龙经常会打个你死我活，但不会有任何巨龙会去伤害一只未成年的幼龙，哪怕他是他死对头的子嗣。” “这位芎便是先皇陛下的守护巨龙？” “是的，这是博尔吉亚大帝与巨龙一族订下的契约，亚龙帝国分割给巨龙一族一块领土，确保他们可以不受打扰地生活，巨龙一族则要派遣族内的子嗣常伴在亚龙皇帝的身边，担当他们的守护者。”安格尔点点头，“按惯例，曈阁下应该是德罗西陛下的守护巨龙，但在巨龙的使者把她送到皇宫之后，她却拒绝和德罗西陛下签订契约，转而看上了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塞瑞斯皇子殿下——就当时来说，他们的年纪确实是相差无几的。” “可这和皇子殿下的婚姻又有什么关系？”希尔很是不解。 “在曈阁下与皇子殿下达成契约的时候，皇子殿下曾向她许下了相伴终身的承诺。对那时的皇子殿下来说，这只是一句他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话语，但对龙族来说，这却意味着他们在缔结守护契约的同时，也达成了伴侣契约。”安格尔苦笑道，“当时，包括龙族使者在内的大人们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皇子殿下成年，陛下送给殿下的引导女官被曈阁下烧成了焦炭，皇子殿下本人也拒绝了新的引导女官，德罗西陛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显然，殿下和曈阁下想要遵守各自的承诺。” “这……”希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以评价，只好故作淡定地笑道，“如果殿下能让一位龙族公主诞下继承人，那对帝国的未来也是极好的。” “你认为这可能吗？”安格尔嘲弄地瞥了希尔一眼，“先不说龙族的血脉能否和人类融合，就算能，塞瑞斯殿下也不可能等到曈阁下孕育后代的那一天。” 说到这儿，安格尔叹了口气，“正因为这一点，陛下才一直没能下定决心确立塞瑞斯皇子为储君。” ——这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希尔也只能暗暗叹息。 对皇室来说，没有什么会比无法诞下继承人更加糟糕了，就算塞瑞斯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也无法弥补他自己没有后代的缺失。虽然塞瑞斯可以立克斯里为自己的继承人，他们的年纪也相差得足够大，但从更为稳妥的角度出来，贵族们显然更愿意让克斯里成为德罗西陛下的继承人，让塞瑞斯以摄政王的身份从旁辅佐。 但塞瑞斯会愿意将皇位交给自己的弟弟吗？不，当然不会愿意，否则，他又何必要冒着触怒德罗西陛下的风险杀掉斐利安呢？塞瑞斯的野心，远不是一个摄政王就能满足。 希尔皱起眉头，暗暗思量。 在一番商谈之后，安格尔接受了莉奇将在巴洛特利家的府邸里暂住的事实，并在晚餐的餐桌上以较为正式的方式对她表示了欢迎。 但就在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府邸里的管家却突然走进餐厅，附在安格尔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使得安格尔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并当即放下餐具，起身离开了餐厅。 这样做是很不合礼仪的，尤其在有客人在场的情况下，这种行为通常代表了主人对这名客人的藐视与不欢迎。 希尔虽然不觉得父亲会以这样幼稚的方式表达他对莉奇的厌恶，但莉奇却忍不住紧张起来，忐忑地看向希尔，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安抚。 但在尚且不知道事情原委之前，希尔也不好随意编撰理由，见莉奇已经无心吃饭，便干脆结束了晚餐，让露茜将莉奇送回房间，自己则找到管家，向他询问父亲的去向。 希尔很快在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了他，与他一起出现在那里的，还有两位不速之客——塞瑞斯和阿冬。 “父皇将我从皇宫里赶了出来。”见希尔进来，塞瑞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100、禁咒：地狱之门 这天晚上，在距离塞瑞斯一行人返回帝都亚夏已经整整一周之后，亚尼城的魔法协会联络塔再一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原本正在自己房间里冥想的阿米尔赶忙从冥想状态中脱离，想也不想地奔向地下室的试炼之间——在这座联络塔里，能搞出如此大动静的也只有基奇了。 但抵达地下室之后，阿米尔却发现进入试炼之间的黑铁大门就像被锁死了一样根本无法打开，而且用钥匙也无法开启。略一查看，阿米尔便意识到门根本没锁，只是受到了来自另一侧的巨大压力，使得它无法被顺利拉开。 由于这扇门的用途就是屏蔽里面的魔法效果，使其不会蔓延到房间之外，所以门不仅厚重得难以打破，更具有极高的抗魔效果，想要破坏都极其困难。 一时间，阿米尔只能恼火地捶打铁门，试图让基奇中止实验，从另一侧开启铁门。 但这时候的基奇根本听不到敲门的声音。就如阿米尔最担心的那样，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剧烈的震动，其原因就是基奇进行的魔法实验再一次出现了意外，将上一次失败时出现的黑洞又一次地引发出来。可问题是，这一次的试炼之间里并没有能够阻止魔法继续的防御魔法阵，它只能将魔法效果控制在房间之内。 不过，就在黑洞酿成的瞬间，基奇以为自己很可能会就此丧命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将他牢牢地抱在怀中。 下一瞬，基奇便诧异地发现，他已经从黑洞的吞噬效果中完全脱离。 基奇下意识地扭头，一双黑色的眼睛立刻映入眼帘。 “莫里亚蒂？”基奇不由自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警告你哦，下一次再这么玩的话，你就去异空间里自生自灭吧，我可是再不会出手救你了！”莫里亚蒂用笑眯眯的表情恶狠狠地威胁道。 “啊？”基奇怔了一下，很快便恍然问道，“这就是空间魔法？” “屁的空间魔法！”莫里亚蒂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你一个元素亚神的后裔，怎么可能掌控空间魔法？！你不过是把各种元素压制得太过密集，逼得它们炸出了一个空间裂隙！” “那不也是空间吗？”基奇不解地问道。 “看仔细，那到底是什么！”莫里亚蒂气得笑了出来，抬手抓住基奇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扭向黑洞的方向。 “在你身边，我看不出那是什么！”基奇郁闷地说道。每次跟在莫里亚蒂身边，他的异能就会失效，在得知莫里亚蒂掌控着时空法则后，基奇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莫里亚蒂每次出现都将他拉入了不同于正常世界的异域空间，那里没有基奇能够控制的元素存在，基奇自然也就只能看到莫里亚蒂让他看到的景象。 莫里亚蒂也意识到这点，恼火地又嘟囔了一句，然后抬起手，将黑洞酿成的过程以及之后的效果重新展示在基奇眼前。 果然，如莫里亚蒂说的一样，最初的时候，一团包含了四系元素的物质在他所绘制的魔法卷轴中逐渐浓缩。但四系元素并非是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和平共处的，过于密集的空间很快就使得元素之间开始彼此排斥，互相碰撞，试图将其他元素推离出自己所在的范围。 因基奇的意志而产生的外界压力却不允许这些元素中的任何一个从魔法阵的范围内脱离，被逼无奈的元素只能奋起反抗，将自己的所有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以求脱离这种控制。 但这样的变化却是在瞬间产生的，这也使得四系元素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在同一时间再一次撞在了一起，最终引发了更为巨大且恐怖的力量变化，在它们所处的位置上生生炸出了一个空间缺口，也就是基奇看到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真不是空间魔法？”基奇不甘心地问道。 “再废话我就把你扔进去，让你亲眼看看那边是什么地方！”莫里亚蒂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到磨牙般的声音，基奇终于意识到莫里亚蒂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才郁闷地闭上嘴巴，但马上便又忍不住问道：“那空间魔法到底是什么？” “显然，是你无法掌控的力量。”莫里亚蒂冷哼道。 “可我不是你的后裔吗？为什么无法掌控你的力量？”基奇扭回头，疑惑地看向莫里亚蒂。 “谁告诉你……哦，好吧，是我。”莫里亚蒂翻了个白眼，很快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亲爱的孩子，虽然我是不说谎话的，但你得明白，有时候真话和实话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你就不能说得明白点吗？”基奇蹙眉道。 莫里亚蒂无语望天，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好吧，我用人类的方式解释好了，假设你和我是祖父和孙子的关系的话，那么显而易见，在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个父亲的角色，我们姑且叫他为元素亚神——别问他到底是谁，反正是个掌控着元素法则的家伙，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也懒得去想了。这个元素亚神和你，或者说，和奇美拉是存在血缘关系的亲父子，但他和我之间，只是一种类似于收养或者说监管的关系，他视我为父，但并不是我血缘上的孩子。” “就像导师和学徒？”基奇歪头问道。 “唔，你愿意这样理解也可以。”莫里亚蒂不以为然地答道，“至于那天的话，只是因为我实在懒得向那个魔法师解释，反正就人类的传承法则来说，养子和徒弟也都可以算作后裔。” 基奇怔了怔，这才想起阿米尔对莫里亚蒂身份的猜测，张了张嘴，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是神吗？” “那只是人类擅自冠以的称谓罢了。”莫里亚蒂答道，“而且，就事实来说，他们所谓的神其实是我刚才提到过的元素亚神，并不是我。如果你读过人类历史，你就会在诸神黄昏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找到他们的名字，而他们也是你真正的传承之源，奇美拉家族的始祖。” “那，你到底是谁？”基奇不解地追问。 “我就是我，既是我，亦是一切。”莫里亚蒂淡淡一笑。 “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基奇郁闷地抱怨了一句，却也没兴趣继续深究。反正无论莫里亚蒂是什么，都是他无法企及撼动的存在，既然如此，那么他到底是什么其实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基奇撇了撇嘴，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黑洞上，马上便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赶忙向莫里亚蒂问道：“怎么才能让这个黑洞消失？” “很简单，等。”莫里亚蒂答道。 “等？”基奇一愣。 “等时间修复一切。”莫里亚蒂抬手指向面前的黑洞。它确实在慢慢变小，在被莫里亚蒂手指指向之后，速度更是越来越快，很快就从一个黑洞变成了一个黑点，最终消逝在基奇的视线当中。 莫里亚蒂这才放开基奇，让他的双脚落回地面。 “再说一次，不许再这么乱玩，否则再闹出事来，我可真的不会再来救你。”莫里亚蒂强调般地用了很多个“再”字。 基奇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回身，好奇地追问：“我上一次炸出的黑洞没这么大，吸力也没这么夸张，是因为这次压缩的元素比上一次多的缘故吗？” 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看了基奇一眼，以消失作为了回应。 ——就会装神秘！ 基奇郁闷地撅起嘴巴，但没等他继续腹诽，重重的敲门声便传入耳朵，他只好转过身，走过去将门推开。 看到铁门被基奇推开，阿米尔立刻收起脸上焦急，沉声问道：“你又搞出什么麻烦了？” “呃……”基奇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试炼之间。 刚才光顾着关注黑洞，基奇并未注意到试炼之间的变化。这会儿再看，才发现四周的墙壁就像遭受了岁月的侵袭一般变得斑驳不堪，里面的隔绝魔法阵已经完全被破坏，相应的魔法元素更是被黑洞吸噬得一干二净。 基奇顿觉自己没了底气，只能抿住嘴巴，故作无辜地看向阿米尔。 “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阿米尔斜眸回视基奇，面色不善地问道。 “唔……”基奇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但用语言来解释这种事却实在不是他所擅长，只好抬头问道：“那个，你怕死吗？” “什么？”阿米尔被基奇问得一愣。 “可能会有点危险，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愿意亲眼看一下。”基奇认真地说道。 “那就做给我看。”阿米尔想也不想地回道。 基奇当即就要动手再现刚才的过程，但马上便又发现之前带来的莎草纸和其他制作魔法卷轴的工具都被黑洞吸走，只好向阿米尔讪讪一笑，然后飞快地跑向上面的实验室，重新准备好一套绘制卷轴的材料工具。 半个多小时后，基奇将之前制作的那张曾被他认为可以打开空间之门的魔法卷轴重新绘制出来，只是规格从正常大小缩水到了半个巴掌，绘制魔法阵的墨水线条也变得异常纤细。为了确保精度，基奇在制作的时候甚至舍弃了绘图笔，完全用精神力将墨水烙印到莎草纸上。 “唔，我们站远一点吧？”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基奇扭头向阿米尔建议道。 阿米尔没有回答，径直向后走了几步，站到墙角。 基奇想了想，又转身去把试炼之间的大门打开。他并不确定联络塔内的防御魔法阵到底能不能抵御黑洞，只觉得开着门让房间外面的元素也能够快速进入的话，黑洞被弥补的速度应该能够更快一些，使得他和阿米尔面对的危险更小一点。 ——但愿他的想法没有错吧！ 基奇深深吸了口气，将做好的卷轴放在地板上，自己则走到阿米尔身边，用精神力驱动了那张魔法卷轴。 或许是这一次卷轴中凝聚的元素太过稀少的缘故，卷轴好半天都没有出现动静，直到基奇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失败了，地上的卷轴才开始慢慢出现了波动。 基奇赶忙屏气凝神，继续用精神力对各系元素进行威压。但鉴于上一次的教训，基奇这回没敢再向卷轴内注入额外的魔法元素，只小心地驱动着被禁锢在卷轴之内的少量元素。 终于，“轰”地一声巨响，异变再次发生，卷轴内的四系元素再一次剧烈碰撞，并因此爆发出了足以炸裂空间的巨大力量。 爆烈引起的白光消失之后，卷轴跟着没了踪影，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再次出现在基奇眼前，也让基奇身旁的阿米尔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或许真的是元素越少力量越小的缘故，这次出现的黑洞就像基奇第一次莫名弄出来的那个一样，并未对房间中的两个人产生吸力，只是单纯地吸收着周围的魔法元素。 感觉到这一点的基奇马上将自己的意志转向房间之外，让外面的元素能够更快地进入房间，填补试炼之间里的这个黑洞。 显然他的想法没错，这一次黑洞存在的时间很短，不过几分钟便开始缩小，消逝。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基奇长长地出了口气，转头看向旁边已经瞠目结舌的阿米尔，等待他的评论。 好一会儿，阿米尔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基奇，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大概……知道吧。”基奇含糊地答道，“这不是空间魔法，虽然看起来很像。” “确实，它不是，至少不是你想要的空间魔法。”阿米尔肯定地说道，紧接着便话音一转，“你画在卷轴上的魔法阵是从哪里找到的？” “藏书室里的一本书，《关于传奇魔法的一百种猜想》。”基奇答道，“按上面的描述，这是一个可以开启空间之门的空间魔法，不过书上提供的魔法阵错误很多，我就用你教我的那种推演方式，把魔法阵稍稍……修改了一下。” “就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描述倒是没有错，只不过它开启的空间之门只能将人送入地狱，而且是有去无回的那种。”阿米尔沉着脸，漠然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它的真正名字应该叫做‘地狱之门’，是一个已经失传的自然系禁咒。” “哦。”基奇随意地应了一声。虽然这个卷轴魔法看起来强大得近乎恐怖，但并不是他所需要的空间魔法，所以在被接二连三的惊吓麻木之后，便再也引不起他更多的兴趣。 “我一直以为《猜想》那本书完全是毫无根据的编撰之作，没想到里面还真有些骇人的东西……看来要联系协会那边，将这本书归入禁书的行列了。”阿米尔自言自语地沉吟起来，很快便转头向基奇说道，“回亚夏去吧，还是那里更适合你。” “啊？！”基奇顿时愣住。 “虽然把你留在身边更稳妥一些，但从长远考虑，还是资源丰富的魔法协会更适合你的成长。”阿米尔略显无奈地说道，“过几天，飞艇会去亚极城接巴罗什和卡尔文回魔法协会，返程的时候，我会让飞艇在这里停留一晚，让巴罗什把你一起带走。” ——他真的可以返回亚夏，可以和希尔在一起了？ 基奇怔怔地看着阿米尔，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101、和稀泥的解决方案 就在基奇还不明白阿米尔怎么就突然决定让他返回亚夏的时候，希尔正为塞瑞斯皇子和阿冬的事头痛不已。 塞瑞斯来到巴洛特利家的原因当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被德罗西皇帝赶出了皇宫。德罗西并非普通的父亲，再怎么恼怒也不会以将儿子逐出屋舍作为宣泄怒火的手段，他只会将其囚禁，或者，永绝后患。 为了了解真相，希尔的父亲安格尔在将塞瑞斯和阿冬送入客房后不久便起身去了皇宫，并很快带回了事情的真实始末。 塞瑞斯果然并不是被德罗西赶出来的，而是自己主动离开皇宫，因由则是阿冬。 按照安格尔带回来的说法，德罗西皇帝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立塞瑞斯为储君，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皇子妃的选择。或许是出于试探，德罗西当着阿冬的面提出了要给塞瑞斯迎娶皇子妃的决定，并列出了几个人选，让塞瑞斯慎重考虑。 但德罗西却低估了阿冬对这件事的容忍度。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阿冬便怒起暴走，一个火球朝着德罗西砸了过去。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塞瑞斯的父亲，巨龙一族需要保护的亚龙皇帝，并没有真的将火球砸到德罗西身上。 只是德罗西身边的侍卫们却不可能对此等闲视之，当即一拥而上想要抓捕阿冬。但一个如同会魔法的骑士般的巨龙，就算未成年也绝非普通人类能够匹敌，再加上德罗西也不敢让真正的高手出手伤她，于是那些想要卖弄忠诚的侍卫很快便被阿冬一个个地摔到窗外。 “如果你想取消契约，那就干脆连守护契约也一起取消了吧！反正钛王一定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被侍卫们一挑衅，原本只有三分火气的阿冬彻底出离愤怒，大声地向德罗西威胁起来。 作为大陆三大王国之一的统治者，德罗西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威胁，更不能当着众多臣民的面被威胁，当即叫出了阿冬真名，喝斥道，“曈阁下，你没有跟我商讨契约的资格！” “谁跟你商讨啊！”阿冬哪会明白德罗西只是在维护一个皇帝的尊严，还以为他是瞧不起她，抬手就又砸了一个火球过去。 这一次的火球直扑德罗西面门，好在旁边的暗卫反应及时，抓起桌子将火球挡了下来。 眼看事态就要升级，被夹在中间的塞瑞斯既不能训斥阿冬更不能驳斥德罗西，于是他只能保持微笑，一声不吭地拉着阿冬离开了皇宫。 ——所谓被德罗西赶出皇宫，不过是为了照顾德罗西的面子吧。 ——被那样一只什么都不懂又不听话的母龙眷恋着，还真是既快乐又痛苦。 希尔感慨着，忽然间觉得塞瑞斯很是可怜。 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希尔很快就因为塞瑞斯过于悠闲的态度而烦躁起来。 希尔本以为塞瑞斯之所以选择他家暂住，为了就是让他的父亲安格尔担当说客从中调和，但自从住进巴洛特利家的府邸后，塞瑞斯就再也没提起回皇宫的事，就好像他根本没打算回去，也更加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让步一样。 希尔很难理解塞瑞斯的想法。在他看来，让阿冬理解塞瑞斯的处境，允许他娶一个妻子回来做摆设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就算这条路行不通，起码也可以再退一步，直接娶阿冬了事。反正阿冬的巨龙身份也差不多等同曝光了，如果能让她以巨龙公主的身份嫁入亚龙皇室，那绝对是一件能让博尔吉亚家族脸上增光的荣耀美谈。 至于这位巨龙公主能不能诞下皇嗣，那完全可以等到以后不得不说的时候再说。 可就塞瑞斯表现出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既不想娶一个装饰物，也不想娶阿冬。 ——塞瑞斯到底在想什么啊！ 希尔完全搞不明白。 在皇宫和自家府邸间奔走了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安格尔也终于没了耐心，将塞瑞斯请到他的书房，准备和他好好地畅谈一番。但阿冬执拗地非要跟在塞瑞斯身边，不肯让他和安格尔独处，塞瑞斯则提出让希尔也加入进来，原因是希尔和他年轻相仿，远比安格尔更能理解他的心情。 “我相信，以希尔卿的聪颖，一定能够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塞瑞斯一本正经地解释。 于是，希尔也被叫到书房，两人私话变成了四人会谈。 但有了希尔和阿冬在场，安格尔原本想说的话便变得无法开口，只能尽可能地暗示希尔，让他来主导这次谈话。 收到父亲的暗示，希尔顿时越发头疼。 ——我不是专职给你们擦屁股的好不好？！ 希尔心下咆哮，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只能飞快地转动脑筋，试图找出一个真的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 希尔冥思苦想，其他人也不愿开口，整间书房很快便因为沉默而变得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阿冬便因为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而叫嚷起来，“不是要谈话吗？你们倒是说话啊！不就是想让塞瑞斯娶一个女人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绝对不行！除非你们打算撕毁契约，让塞瑞斯死掉，否则他就只能是我的伴侣，只能是我的伴侣！” “撕毁契约……会让殿下丧命？”希尔挑眉追问。 “没有错！因为我会杀死他，我有权杀死他！”阿冬昂起头，愤愤地说道。 “这个契约是双向的，如果阿冬违背了契约，我也可以取走她的性命，就算是龙族也不能因此向我复仇。”塞瑞斯淡淡插言。 ——问题是，她能轻而易举地拍死你，你却没办法弄死她啊！ 希尔不由瞥了塞瑞斯一眼，暗暗怀疑这个看似公平的契约到底是怎么订下的。 但心念微转间，希尔却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当即换上一副笑颜，向阿冬问道：“阿冬阁下，其实我更加好奇，我国与贵族定下的守护契约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您是否可以讲给我听听？殿下，可以让阿冬阁下讲一讲吗？” 赛瑞斯略显疑惑地看了希尔一眼，不解他为什么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但还是拍了拍腻在他身边的阿冬，示意她回答希尔。 “没什么好说的啊，就是派一个龙族成员跟在你们的皇帝身边，确保他不会死于暗杀和意外。”阿冬撅起嘴巴，同样不理解希尔为什么要问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哦，还有，如果有人攻击你们国家的话，可以通过我向钛王他们求援，寻求庇护，但怎么庇护，庇护到何种程度要由钛王决定。而且，我们是不会帮助你们入侵他国的，无论什么原因。” “为什么这样的工作要由您这样的未成年巨龙来完成呢？我见过芎阁下，也就是先皇的守护巨龙，他好像也十分年轻呢！”希尔故作好奇地问道。 “因为大家伙们都太懒，所以就把这个活计丢给我们了！”阿冬哼哼唧唧地答道，似乎对她口中的成年巨龙，也就是大家伙们有着诸多不满。 “是您主动要求来亚龙的吗？”希尔继续问道。 “不是哦，守护巨龙一向是由钛来选择的，要是自愿的话……唔，估计不会有几个家伙愿意过来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懒的。”阿冬答道。 “这样啊！”希尔点了点头，忽地话音一转，再次问道，“那在来亚龙之前，钛王陛下有没有向您说过您的守护对象是哪一位？” “当然说过，就是塞瑞斯啊！”阿冬歪过头，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 听到这句话，安格尔虽然表情不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塞瑞斯却是脸色不变，显然是早已从阿冬口里知道了这件事。 “阿冬阁下，您应该知道，塞瑞斯殿下只是皇子，德罗西陛下才是皇帝。”安格尔插言道。 “未来的皇帝不也是皇帝吗？反正契约上只说是亚龙的皇帝，又没有规定是亚龙的哪一任皇帝。”阿冬一本正经说道，然后又像怕他们不相信似的补充道，“钛可是掌控时空法则的黄金巨龙，他说塞瑞斯是下任皇帝，那塞瑞斯就一定是下任皇帝，绝对不会错的！” 安格尔顿时没了声音，只在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 “这是当然的，连神谕庄园的那一位都对塞瑞斯殿下格外宽容，不是吗？”希尔笑眯眯地附和，然后继续问道，“就是说，也是钛王陛下让您与殿下订下伴侣契约的咯？” “不，这个契约是我先提出来的。”塞瑞斯忽地插言，“那时候的阿冬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我一见钟情，完全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契约。” “我也喜欢塞瑞斯！”听到塞瑞斯这样说，阿冬立刻笑逐颜开，大声回应。 ——几岁的小孩子会懂得什么叫钟情吗？不想把她让出去倒是极有可能！ 希尔暗暗腹诽。他已经越来越怀疑塞瑞斯对阿冬有几分真心了，或许小时候是真的喜欢过，但阿冬这样任性又不懂事，说不得，骂不得，更加打不得，如此一来，恐怕再多的喜欢也架不住时间的消磨。 不过，这不是希尔想要关心和需要关心的事情，他这样问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些事情，进而引出下一个话题。 “就是说，两位都不想解除契约，是这样吧？”希尔再次问道，见阿冬点了点头，便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就不好办了，作为未来的皇帝，塞瑞斯殿下必须有一位继承人才行，可是阿冬阁下要怎么为殿下诞下继承人呢？” “去祈求龙神赐福就好了啊！”阿冬不以为然地答道，“母亲就是这样生下我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诸人都是一怔，但在看到阿冬脸上那天真无邪的自然表情时，几个人顿时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怀疑：她不会是把红龙女王哄孩子的话给当真了吧？ “阿冬阁下，就算龙神肯于赐福，也要等到您成年才行啊！”作为房间里最年长的人，安格尔只能厚着脸皮开口点拨。 “啊！”阿冬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这才想到塞瑞斯并不像她一样长寿。 坐在她旁边的塞瑞斯配合地抬起手，摸了摸阿冬的红发，略带伤感地微笑道：“不要在意，就算死亡将我们分割，我也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履行契约的。” “我才不要塞瑞斯死掉！”阿冬马上摇头，随即恍然击掌，“对了，我们可以共享生命，那样你就不会早早死掉了！” “共享生命？”塞瑞斯顿时眼睛一亮。 ——分享龙族的生命，那岂不是近乎永生了？真的能够做到吗？ 一旁的安格尔和希尔也按捺不住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听大家伙们说过，很早以前的时候，有些被叫做龙骑士的人类就和我们巨龙一族签订了那样的契约。”阿冬认真地点头，但很快便又郁闷地嘟囔道，“但是我不知道那样的契约要怎么签订。” “那位钛王陛下肯定知道吧？”希尔提醒道。 “对啊对啊，钛肯定知道，问他就好了！”阿冬马上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这就叫钛过来！” 说着，阿冬将手伸向塞瑞斯，“把钛留下的新鳞片给我，我要和他说话！” 塞瑞斯却摇了摇头，“不必了，钛王陛下是不可能教给你契约的签订方法的。” “为什么？”阿冬不解地皱眉。 “分享生命不仅意味着你的寿命将会减半，更有可能会让你因为我的死亡而丧生。”塞瑞斯严肃地说道，“这样的事，别说钛王，就算是我也不会同意。” “可是……”阿冬皱起眉头，却没有再说下去，显然，她也明白塞瑞斯说的没错。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希尔微笑着插言，“就算钛王陛下不同意此事，我们也可以请他为我们想出其他解决办法。比如，让阿冬阁下早日诞下皇子。实在不行，也请他容许殿下去龙族的地方暂住几日，待德罗西陛下的怒火消逝之后再返回帝国。” 听到希尔的最后一句话，塞瑞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向着希尔微微颔首，显是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 希尔之前所说的一堆话固然也有好奇的成份，但真实目的却全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让塞瑞斯离开亚夏，去龙族的地盘上暂避风头。 从父亲安格尔不愿在阿冬在场的情况下开口这一点来看，他的意图似乎是希望塞瑞斯皇子能率先让步，暂且给出一个愿意结婚的承诺，为双方各退一步提供空间和可能性。 但就希尔看来，比起退让，迂回前进才是更好的选择。反正塞瑞斯原本就要韬光养晦，免得被德罗西皇帝忌讳，那么与其留在德罗西眼皮底下不断刺激他，倒不如再一次远走高飞，去其他地方另谋发展的途径。 塞瑞斯和阿冬在皇宫惹出的事端虽然已被强压了下来，但他自返回帝都后就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事却还是让敏感多疑的贵族们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如果这场风波不能得到一个彻底的解决，很多处于摇摆状态下的贵族恐怕就要生出改换阵营的心思了。 因此，仅仅退让是不够的，他们必须前进，占据比德罗西皇帝更大的优势。 而巨龙一族，便是他们扭转颓势的最好王牌。 “我明白了。”塞瑞斯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在书房里召唤巨龙的意思，拉着阿冬站起身，向安格尔说道，“我现在就去处理此事，还请巴洛特利阁下能在我得到结果后再向父皇汇报。” “我会的。”安格尔跟着起身，向塞瑞斯点了点头。 “谢谢。”塞瑞斯向着安格尔微微一笑，带着阿冬离开书房。 见他们离开，安格尔沉下脸，向希尔问道：“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建议？这简直是在……离间陛下和殿下的关系。” “父亲，你们都太专注于继承人的问题了。”希尔早就想好了应付父亲的说辞，当即一本正经地答道，“就我看来，比起塞瑞斯皇子能否诞下继承人，龙族耍弄的花招和他们的真实意图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安格尔微微一怔，“你是指他们刻意安排阿冬做殿下的守护巨龙这件事？” “不，或者说，不仅如此。”希尔摇了摇头，正色道，“您还没意识到吗？龙族，想要结束与皇室订下的守护契约。” 安格尔心念一转，马上想起阿冬此前不止一次提到过“终止契约”这句话，而且每一次都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她真的能终止它一样。但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幼龙，她显然是不可能具有代表全族的威信和能力的，肯定有其他能够主导此事的巨龙在她的背后为她撑腰，给她自信。 比如，钛。 “看来您也意识到了。”见安格尔露出恍然的表情，希尔继续说道，“塞瑞斯殿下能否分享阿冬的生命，或是让阿冬诞下皇嗣，其实并不重要，这趟龙族之行才是真的势在必行。现在，塞瑞斯皇子是我们与龙族的唯一纽带，只有他才有机会查出龙族是不是真的想结束契约，以及，怎样结束。” 102、短暂的欢愉 塞瑞斯接受希尔建议后的第二天下午，亚夏城的天空突然被巨大的阴影遮蔽。 就在很多人都以为雷雨将至的时候，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三个长着翅膀的巨大身影。 “巨龙？！”整座亚夏城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 颜色分别为红、蓝、绿的三只巨龙缓慢地拍打地它们的巨翼，优雅地停留在空中，如欣赏一般俯视着下面的景色，并很快化作三道霞光，降落在皇宫所在的方向。 随着三只巨龙的出现，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蔓延在亚夏城的大街小巷。刚开始的时候，不少人怀疑亚夏遭到了巨龙的攻击，但随着时间流逝，亚夏城内并未出现任何异动，巨龙降落的皇宫也平静如常。 不久，消息灵通的人便给大家带回了来自皇宫的消息：那三只巨龙并不是侵袭亚夏的敌人，相反，它们是受亚龙皇帝之邀来此作客的客人。 ——亚龙的皇帝竟然能邀请巨龙作客？ 霎时间，整个帝都都沸腾了，贵族们多少还有一些惊疑，平民们却只剩下纯粹的兴奋。 两天后的上午，三个巨大的身影再一次自皇宫所在处冉冉升起，将整个亚夏城都笼罩在阴影当中。 在阴影出现的瞬间，众多好奇的民众便纷纷涌出屋舍，抬头仰望天上的巨大身影。 由于巨龙升空后并没有马上起飞，很快便有眼尖的人看到那只红色巨龙的背上竟然多了一个人影，如传说中的龙骑士一样骑在它的背上。 “龙背上有人！” “我也看到了，金发呢，是皇族吗？” “啊啊啊，那是塞瑞斯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竟然骑在龙背上！” 这一次，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全都难保平静，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空中，或惊叹，或惊恐。 紧接着便又有人发现，那只绿色巨龙的背上也有一个红头发的人形，但这个人平民们并不认得，只有少数经常出入皇宫的人才会联想到塞瑞斯身边的那个已经变身为巨龙公主的红发“男宠”。 过了一会儿，三只巨龙终于拍动翅膀，向着遥远的东方快速飞去，很快就变成三个黑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巨龙走了，但亚夏城里的气氛却越发激昂，从贵族到平民全都议论纷纷，对巨龙的来意和塞瑞斯皇子的去向猜测不已。 当天下午，德罗西皇帝正式发布公告：应巨龙一族之邀，塞瑞斯皇子已代表博尔吉亚皇室以及亚龙帝国前往巨龙一族的领地作客。 但猜测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出现了塞瑞斯其实不是去作客，而是寻求庇护，逃脱德罗西皇帝的囚禁、惩罚、暗杀等比较接近事实的传言。 这样的传言背后当然有代表各方利益的幕后推手在推波助澜，但对事件的真正推动者希尔来说，这样的传言就像夏日的轻风一样无关痛痒。经过地震一事，希尔已越发认识到，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阳谋都不过是扑火飞蛾，自寻死路，而他和塞瑞斯，如今就恰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那种可以无视一切谋略的绝对力量。 不过，希尔也没想到巨龙一族竟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了塞瑞斯的拜访，而且如同为他造势一般，由阿冬的母亲红龙女王亲自出面，带着绿龙芎和另外一只蓝龙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亚夏城中，并在皇宫里住了一日才将塞瑞斯和阿冬带走。 这让希尔不由生出疑惑，怀疑那位掌控着时空法则的黄金巨龙是不是又在谋算着什么。 不过，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以后又会变成怎样，至少眼下，他总算是可以空出时间和精力专心忙自己的事了！ ——总算滚蛋了！ 在目送塞瑞斯踏上龙背的那一刻，希尔放纵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由于塞瑞斯和阿冬一回来就闹出了乱子，无论安格尔还是德罗西都没心情再去褒赏此次陪同塞瑞斯一起参与赈灾的众人，以致于希尔回来一个多星期了，新的官职仍然没有着落。 希尔原本比较倾向于去外省做一个有实权的官员，远离父亲和皇帝的视野，招揽一些如珊朵拉、文森这样真正属于自己的人手，不过考虑到最近颇为混乱的局势，父亲安格尔恐怕不会放他离开帝都。 此外，希尔也不放心留莉奇一个人在帝都，所以能在律政厅里谋得一个职位是目前更为理智的期待。 ——当然，如果基奇能够回来就更好了。 希尔惆怅地想道。 在塞瑞斯和巨龙离开亚夏的第三天下午，一艘比巨龙小不了多少的飞艇缓缓降落在城外的魔法协会，将基奇和巴罗什等人从西北省郡载了回来。 由于卡尔文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因此并没和巴罗什、基奇一起回来，倒是有几名初中级魔法师提前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跟着飞艇一起飞回了魔法协会。 走下飞艇，基奇意外地没有看到蒂娜和艾维拉的身影，倒是看到了他并不想见的弗洛伊德。 ——就算蒂娜不来，艾维拉也肯定会过来接他的呀！ 基奇疑惑地想。 基奇猜疑的时候，弗洛伊德已经走上前，向基奇前面的巴罗什讲出了欢迎的话语——弗洛伊德并不是来迎接基奇的，能劳动他出面的只能是巴罗什这样的大魔法师。 “怎么不见小蒂娜？”巴罗什看出基奇脸上的疑惑，替他问道。 “最近局势不稳，费尔南多大魔法师担心大陆这边会出大乱子，所以前天亲自过来，把蒂娜接去源岛了。”弗洛伊德答道。 “又怎么了？”巴罗什疑惑地问道，“不就是边境出了点小乱子吗？” “巨龙又现身了，而且一下子来了三个，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塞瑞斯皇子。”弗洛伊德把三天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道，“虽然皇室那边说是正常的拜访和回访，但巨龙隐匿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露面，现在却突然间频繁出现，实在无法不让人担心。” 听弗洛伊德说完，巴罗什沉吟了一下，却没有表达任何看法，只转头向基奇说道：“既然蒂娜不在，你就直接跟我去源岛吧。” “现在？”基奇迟疑地皱眉。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巴罗什问道。 “嗯，想去见一个朋友。”基奇点头。 “一天够不够？”巴罗什问。 “现在到明天这个时候？”基奇眨了眨眼。 “哦，可怜的小家伙，阿米尔那家伙把你管得太紧了！”巴罗什感慨地摇了摇头，“不用这么急，反正也是走传送魔法阵，我们后天再出发就好。” “嗯！”基奇当即点头。 巴罗什咯咯一笑，转回头，让弗洛伊德为她和基奇安排一处暂住的房间。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正在自己房间里整理军政厅相关文书的希尔忽然发现口袋里的传声筒竟然震动起来。 ——基奇回来了？ 希尔惊喜地放下文书，拿出传声筒，将其打开。 “基奇？”希尔不无忐忑地问道，“你回亚夏了？” “嗯。”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希尔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 “不过，后天就又要走了。”基奇补充道。 希尔微微一怔，但马上又打起精神追问道，“那走之前呢，方便出来……聚一聚吗？” “嗯。”基奇再次应道，只是声音更小，显然和希尔想着一样的事情。 “我去接你？”希尔嘴角处的弯度立刻变得更大。 “好。” “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希尔赶忙说道，“你在魔法协会吧？” “不，有魔法师要来城里的联络塔，我就跟他们的马车一起进城了。”基奇答道，“我现在在联络塔门口。” “原地等我，我很快过去。”希尔关上传声筒，急匆匆地将文书整理了一下，放回书架，然后顾不得更换衣服便走出房间，让人准备出行的马车。 昨天，希尔收到由德罗西皇帝亲自签署的调函，任命他为军政厅后勤处的执行文官，下周一开始正式上任。希尔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新职位竟然会在军政厅，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武者领域，因此很是有些措手不及。 但这一刻，当他知道基奇竟然回了亚夏之后，他的心情顿时多云转晴，灿烂明媚。 ——幸好上任的时间是下周而非立刻。 希尔甚至开始庆幸。 巴洛特利家的马车很快抵达了魔法协会联络塔所在的街区，希尔透过车窗，一眼便看到了正穿着蓝色魔法长袍站在联络塔门口的基奇。 希尔赶忙让车夫停下马车，打开车门，亲自跳下车将基奇接了过来。 带着基奇回到马车，希尔让车夫将马车驶往金色莲华，然后关上车门，一把将基奇搂进怀中，迫不及待地吻上他的双唇。 基奇没想到希尔会这样急切，懵了一下才想起回应，双手回抱在希尔的肩头，并主动将舌尖探了出去，享受希尔的甜美吮吸。 得到鼓励的希尔顿时没了顾忌，越发热切回应起基奇的热情，手掌也很快探入基奇的衣衫，感受久违的细腻肌肤。 在刚听到基奇声音的时候，希尔一度担心那一夜的旖旎只是他的梦境或是别人布下的虚假陷阱，但在抱住基奇并得到回应的瞬间，他立刻明白那夜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少年就是基奇本人。 当这场几乎没有间歇的热吻终于宣告结束，马车也抵达了金色莲华的门口。 希尔放开基奇，定了定心神，又给基奇和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推开车门，和基奇一起下了马车，走进金色莲华的大门。 拿到钥匙后，希尔顾不上去关注同样住在这里的珊朵拉，带着基奇径直去了他的房间。 接下来，自然是干柴烈火，意乱情迷。 当欲望全部释放殆尽之后，房间里还充溢着银靡的味道，床铺上的两个人也依旧赤裸裸地交叠在一起，身体相贴，十指相缠。 “基奇，我的基奇，为什么我会这样爱你？”希尔感慨着，留恋地不肯从基奇背上下来，低下头，继续亲吻着他雪白而敏感的脖颈。 基奇这会儿只剩下喘息的力气，听到希尔这样说，也只是懒懒地转了一下头，然后便任由希尔在他身上继续作怪。 眼看着天色将黑，两个人的肚子也全都咕噜噜地抗议起来，希尔这才依依不舍地从基奇身上离开，又反手将他搂进怀里，从脸颊到胸口地狠狠亲吻了一番。 “我现在真是很怀念去索菲亚镇的那段时光，如果那时候你就肯把自己给我该有多好！”希尔叹息着说道，“我们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的大好时光！” “就好像以后我们再不会见面似的。”基奇不以为然地答道。 “你不觉得我们总是短短地见面，然后长久地分离吗？”希尔说道，“后天，你就又要走了，而且又是一个连声音都无法让我听到的地方。” 被希尔这样一说，基奇的情绪也不由得低落下来，皱了皱眉，迟疑地说道：“那，我做个联络器给你？只是……” 联络器虽然有效范围比传声筒大得多，但很容易被人偷听，说话的时候必须极为谨慎。 希尔也知道这一点，立刻摇了摇头，“不必了，联络器说话不方便，还不如写信稳妥。” “我要是能快点把传送魔法阵做出来就好了。”基奇郁闷地说道。 “传送魔法阵？你最近在研究这个？”希尔有些惊讶，“我听说这个魔器涉及已经失传的空间魔法，是不可能被再现的。” “既然它存在，就肯定能被复制。”基奇说道，“不过，我也还没找到门路，好不容易做出一种能够打开空间的魔法卷轴，结果还不是我要的那种。” “打开空间？” “嗯，我就是因为这个卷轴才回来的。”基奇点点头，把他无意中做出“地狱之门”的微缩版魔法卷轴的事说了出来——当然，省略了莫里亚蒂的出现。 提到空间魔法，希尔却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让黄金巨龙也十分忌惮的莫里亚蒂，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基奇，你是不是……认识莫里亚蒂·路西菲尔侯爵？” 基奇微微一怔，迟疑地看向希尔，没有马上接言。 “在神谕庄园的时候，就是你我……”希尔沉吟了一下，将莫里亚蒂教训阿冬和黄金巨龙出现的事简单讲了一遍，然后正色问道，“告诉我，基奇，那一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神谕庄园，而且，还是以那样的装扮？” 103、万事皆有因由 “是莫里亚蒂带我去的，他……会瞬移术一样的空间魔法，可以出现在任何他想出现的地方。”基奇犹豫了一下，终是将莫里亚蒂和他订下赌约，考验希尔的事讲了出来，然后窘迫地继续说道，“你没有接受他的诱惑，所以，我就被打扮成……那副样子了。” 听他说完，希尔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就是说，那一天，你就在旁边看着？” “嗯。”基奇点了点头。 希尔顿时一阵后怕，如果当时他没有把持住，接受了莫里亚蒂的蛊惑，甚至当场就和那名男宠发生了关系……想到那样做的后果，希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我会助你达成所愿，而你，也要给我我想要的。 现在回想莫里亚蒂的这句话，希尔忽然觉得里面全是陷阱。 他那时能够想到的愿望当然是踏上权力的巅峰，他也相信莫里亚蒂一定能够让他达成所愿，但达成之后呢？莫里亚蒂会从他这里索要什么？当时的他以为莫里亚蒂是要他“献身”，但现在，当他知道莫里亚蒂其实是具有神格之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神本人的时候，他再也不敢那样自以为是地简单思考。 “基奇，你知道吗？据那位黄金巨龙猜测，侯爵很可能是……神。”希尔干巴巴地说道。 “嗯，阿米尔也这样猜测，但莫里亚蒂好像对这样的称呼很不以为然。”基奇耸了耸肩，“阿米尔还认为莫里亚蒂是因为我才来到这个世界，但莫里亚蒂也说不是那么回事。” “阿米尔？”希尔微微一怔，随即因为基奇嘴里冒出别的男人的名字而生出了些许不快，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他也只能排遣掉心里的小魔鬼，继续问道，“那你呢，你相信谁的话？” “唔，莫里亚蒂吧。”基奇不太肯定地答道，“毕竟阿米尔只是猜测，而莫里亚蒂从没和我说过假话，顶多……有点似是而非。” “哦？他说过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希尔故作好奇地问道。 “他说你会被女人勾引，和她们拥抱、亲吻，还有……做那种事。”想起已经和希尔做过的那种事，基奇不由脸上一热，赶忙解释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你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跳舞——就是去年魔法协会为魔器展览举办的那场酒会上。”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找上你了？”希尔眸色一暗。 “嗯。”基奇点点头，抱怨道，“他总是神出鬼没，还有点神经兮兮。” “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希尔忍不住问道。 基奇咬了咬嘴唇，很快无奈地摇头，“他太强大了，我……不敢说。” “连你也认为他很强大吗？”希尔自语着，将基奇搂得更紧。 “嗯，真的不要招惹他比较好。”基奇认真地说道。 希尔皱眉沉思，忽地问道，“基奇，你知不知道时空法则到底是什么？” “呃？”基奇微微一怔，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吧，比如瞬移、预知什么的。” “预知？”希尔挑眉。 “嗯，莫里亚蒂好像能看到已经发生的事和将要发生的事，塞瑞斯射杀斐利安的事就是他让我看到的，地震之前，他也来提醒过我。”基奇点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完全的无所不知，比如他无法看穿我们在心里想什么，可一旦说出口，他就会知道。” ——预知未来？ 希尔没注意基奇的后一句话，光是前面那句就足以让他思索良多了。 如果莫里亚蒂真的能够知晓未来，那他肯定也应该知道那场所谓的考验会得到怎样的结果，既然如此，他安排那样一次毫无意义的考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会就是为了让基奇穿上女装，成就他们的一次鱼水之欢吧？ 希尔心里疑虑太多，人也不由自主地有些走神。 “希尔？”见希尔好半天不说话，基奇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希尔这才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抓住基奇的手指，放在唇下轻吻，然后低头解释道：“我在想，莫里亚蒂为什么要安排那样一次考验。” “因为无聊吧？”基奇随口答道。 “啊？”希尔不由一愣。 “他总是很无聊的样子。”基奇撇了撇嘴。 ——如果只是因为无聊就好了，就怕……没那么简单。 希尔暗暗叹了口气，没有试图让基奇理解其中可能存在的复杂意义。 不过…… 希尔很快想到另一件事，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基奇，关于莉奇……” “她又怎么了？”基奇顿时皱起眉头。 “又？为什么这样问？”看到基奇的表情，希尔不由心下一颤，赶忙故作不解地反问。 “她勾引过你，不是吗？”基奇撅起嘴巴，“我看到了，莫里亚蒂让我看到的。” 希尔顿觉背脊一阵发凉，但看基奇的表情又不像是知道太多，更不像是愤恨地想要跟他讨要说法，于是镇定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基奇，你对莉奇是不是有些太过介意了？你应该知道，我对任何女人……都是毫无感觉的。” 基奇张了张嘴，想要争辩，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露出一脸郁闷。 ——是啊，为什么呢？ 基奇闷闷地想。 他只是对莉奇接近希尔的事特别在意，但到底为什么在意，他却根本就没想过。 “基奇，她是你的姐姐，不是吗？”希尔趁机哄劝，“你没必要把她当敌人一样对待。” 基奇咬了咬嘴唇，终是抬起头，看着希尔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讨厌她靠近你，我不知道原因，但……就是讨厌！” 基奇执拗的模样让希尔将到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想和莉奇订婚的事也完全不敢再提。 这一刻，希尔忽然有些理解塞瑞斯为什么没有试图说服阿冬让他娶皇子妃了。 ——那样的话，无论想的时候多么理所当然，实际上却是完全说不出口的吧？ 希尔自嘲地想。 “为什么忽然提起莉奇？”基奇疑惑地问道，“她现在还和你住在一起吗？” “目前是的，不过，莫里亚蒂要收她做养女，估计很快就会搬走，而这也是我跟你提起她的原因。”希尔赶忙说道，暗暗庆幸他还有敷衍的理由。 “养女？”基奇愣了一下，却没有希尔预料中的那样巨大反应。 “不觉得惊讶吗？”希尔挑眉问道。 “如果是莫里亚蒂的话……就算他要娶莉奇，我也不会觉得惊讶的。”基奇撇嘴道，“他做事从来都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 “基奇。”希尔心中一动，一边把玩着基奇的手指，一边试探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祖母真是奇美拉家族的遗孤，那按照她的说法，奇美拉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就是你的祖父，而他……实际上是被路西菲尔家族害死的。” 基奇歪过头，不懂希尔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不想为他报仇吗？”希尔问道。 基奇顿时愣住，“为什么我要为他报仇？” “他可是……你的祖父。”希尔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他提起这件事只是想让基奇离莫里亚蒂远一些，并不是想让他去报仇，但如果基奇真的起了报仇的心思，那事情可就要变得麻烦而且复杂了。 好在基奇仍然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只疑惑地继续问道：“他不是自杀的吗？” “被路西菲尔家族逼得自杀。”希尔这会儿也只能继续这个话题。 基奇认真地沉思起来，很快便抬头说道：“好吧，如果莉奇也被路西菲尔家族害死的话，我会为她报仇的。” “……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个。”希尔顿时有些无语。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提起一个我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家伙。”基奇撅起嘴巴。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希尔哭笑不得地在基奇额上轻吻，彻底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又在床上温存了一会儿后，终于起身穿衣，准备去楼下吃饭。 下楼的时候，希尔将珊朵拉也从房间里叫了出来，让她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基奇对珊朵拉倒没什么特别感觉，希尔向他征求意见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 到了这时候，基奇也越发怀疑为什么自己总是针对莉奇。明明珊朵拉也是女性，希尔和她的关系也颇为“亲密”，可就算珊朵拉挽着希尔的手臂，自己顶多也就是瞪上希尔一眼，表达一下他的点点不满罢了。 直到三个人在金色莲华的餐厅里坐下，希尔叫来侍者开始点餐，基奇忽地有所明悟。 ——是眼神，她们看希尔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 基奇想。 莉奇看希尔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让他难以描述却非常讨厌的神情，而珊朵拉……她看希尔的时候，只是看而已。 ——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基奇垂下眼睑，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晚饭后，恰好有客人要借用金色莲华的餐厅举行酒会，希尔为了帮珊朵拉打开交际圈，便带着她和基奇一起留了下来，准备将珊朵拉介绍出去再专心陪伴基奇。 帝都贵族的傲慢远不是亚尼城的贵族所能比拟，自来到亚夏后，珊朵拉便再也无法像在亚尼城时那样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在金色莲华出入的时候，珊朵拉甚至被其他客人当成交际花，试图用金钱收买她的美色。 希尔虽然带她参加不少社交聚会，但一听说珊朵拉的父亲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格罗夫家族旁支，母亲还是一个平民，大家的热情便立刻降了下来，看在希尔的面子上简单敷衍几句，然后便对珊朵拉不理不睬。 面对这样的情况，希尔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有皇宫才会聘用女官，而且对出身的要求极高，这使得希尔无法像安排文森一样安排珊朵拉，但对希尔来说，这也是珊朵拉的优势——她想要达成宿愿就只能依附于他，因他的逐步发展而渐渐得势。 意识到珊朵拉的优势和劣势之后，希尔便没再带她去大贵族阶层的社交聚会，只让她多参加一些由外省贵族在金色莲华里举办的酒会晚宴，多结识一些和她身份相符、需求一致的朋友。 就像今晚，酒会开始后不久，珊朵拉便邂逅了一位来自南部某郡的贵族小姐，并很快和她热络地聊在一起。 见珊朵拉有了伴，酒会里也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对象，希尔便和基奇一起离开酒会，带着一瓶“血色玫瑰”回了他们的房间，继续享受美妙的二人世界。 刚刚品尝过禁果的两人正处于食髓知味的时候，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自然是热情如火，如胶似漆。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希尔和基奇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但无论怎么难舍难离，希尔和基奇终究还是要面对离别的时间。 虽然基奇或许不会介意违背和巴罗什定好的启程时间，但希尔却不能真的让他这么做。 希尔不会忘记阿米尔亲自跑到索菲亚镇“捉奸”的事，若不是恰巧遭遇了地震，希尔真不知道阿米尔会怎么收拾他们。但如果同样的事再上演一次，希尔相信，阿米尔一定很愿意和他新帐旧账一起结算。 于是，一天两夜的相处之后，希尔亲自将基奇送出了亚夏城，目送他进了魔法协会的大门，然后才命令车夫调转方向，返回亚夏城内的巴洛特利府邸。 回到自己房间，稍事休息之后，希尔正准备继续翻阅前天离开时看的那些文书，露茜却为他带来了父亲安格尔想要见他的消息。 希尔以为父亲要拷问他两天没归家的原因，但见了面，安格尔却开门见山地说道：“准备一下，你的祖父正在赶往亚夏，估计明天就会抵达。” “因为什么？”希尔微微一怔。 “据说，他是听到神谕庄园的事情后离开领地的。”安格尔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猜测，可能和你的婚事有关，但他的行踪太过隐秘，我也是昨天才收到他离开领地的消息，所以……到底因为什么，我现在还真不好确定。” ——听说了神谕庄园的事情？ 希尔眯起双眼，对祖父的真实意图有了几分了悟。 104、被觊觎的莉奇 如安格尔预测的那样，第二天下午，巴洛特利伯爵便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四轮马车进入了巴洛特利家的府邸，随行的只有车夫和两名武者护卫。 对巴洛特利伯爵的到来最为高兴的是希尔的堂弟列尼，自从被祖父留在这里之后，他便被安格尔软禁在了府邸之内，再加上他本就没满16岁，连出去社交的资格都没有，想找理由出门都不可能，只能过着毫无自由的囚牢生活。 但巴洛特利伯爵这会儿却根本没有心情去安抚列尼，随意地敷衍了几句便将他打发回了房间，然后顾不得休憩，直接将希尔叫到身边，当着安格尔的面问起了有关莉奇的事情。 希尔估计祖父已经将莉奇的背景打探得差不多了，因此并未试图隐瞒，直接揭晓了她和基奇的姐弟关系，并坦然承认她现在就住在自家府邸。 “我听说，你和她关系亲密，甚至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巴洛特利伯爵挑眉问道。 “目前还只是打算而已，祖父大人。”希尔淡然答道。 安格尔顿时皱了皱眉，正想要插言打断，巴洛特利伯爵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微微一怔，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她带到我的面前，介绍给我认识呢？”巴洛特利伯爵意味深长地说道。 “祖父大人，那只是我个人的打算而已。”希尔不慌不忙地强调道，“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确认莉奇小姐的心意，也没有得到父亲大人的认可。” “安格尔，你不同意这桩婚事？”巴洛特利伯爵看向身边的安格尔。 “是的，父亲大人，我对那位小姐的出身尚存疑虑。”安格尔故作直白地答道。 “只是两位魔法师的姐姐，这样的出身确实不够出色，不过……”巴洛特利伯爵沉吟了一下，随即话音一转，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先把这位小姐带给我看看吧，由我亲自确认她是否有资格做希尔的伴侣。” “突然请她过来，这不太合适吧？毕竟她现在还只是客人，并不是您的孙媳。”不等希尔回应，安格尔已抢先接言，“反正就快到晚餐时间了，不如您先稍事休息，然后直接在晚餐的时候与她见面，这样是不是更妥当一些？” “说的也是。”巴洛特利伯爵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未免会惹人怀疑，当即点了点头，接受了安格尔的提议。 但没等巴洛特利伯爵起身，府邸里的管家便急匆匆地敲门走了进来，犹豫地看了一眼他真正的主人安格尔，终是直接向三代巴洛特利成员说道：“伯爵大人，安格尔老爷，希尔少爷，路西菲尔家派人来接莉奇小姐。” 听到这句话，三个人不由都是一愣。 ——莫里亚蒂也回到帝都了吗？似乎并未听人提起呢！ 希尔心下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看了眼父亲和祖父，得到他们的示意后，转头向管家问道：“派人来的，是路西菲尔家的哪一位阁下？” “她们自称是路西菲尔侯爵阁下的仆从。”管家答道。 希尔立刻想起了将自己带至莫里亚蒂身边的那两名女仆，于是吩咐道：“先让露茜过去招待她们，我会亲自把这件事转告给莉奇小姐。” “遵命，少爷。”见巴洛特利伯爵和安格尔都没有疑议，管家躬身领命，退出了房间。 他一走，巴洛特利伯爵立刻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路西菲尔侯爵似乎想收莉奇小姐为养女，接她过去，应该也是为了此事。”希尔答道。 “为什么刚才没有告诉我？”巴洛特利伯爵不快地问道。 “这件事尚在保密当中，莉奇小姐也只是出于信赖才与我分享。”希尔淡淡地答道。 “你应该让她拒绝。”巴洛特利伯爵沉声说道。 “祖父大人，谁能拒绝那位路西菲尔侯爵，谁敢拒绝那位路西菲尔侯爵呢？”希尔意有所指地耸了耸肩，“非常抱歉，祖父大人，父亲大人，我现在要去莉奇小姐那里，将这件事转告给她，请容我告退。” 说完，希尔没有理会巴洛特利伯爵已经浮上面容的恼怒，径自离开了房间。 莉奇这时正在府邸的图书室里阅读文献。自从来到亚夏后，希尔便没再带她出门，却向她开放了家里的图书室，允许她阅读其中的书籍文献，并安排了一位多才多艺的家庭女教师，专门就艺术修养这一块对她进行指导。 莉奇也很清楚自己的缺陷，她虽然在行为举止上几近满分，却远没有一个贵族少女所应拥有的真正底蕴，一开口就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浅薄和空乏。在亚尼城的时候，她就因为文化上的缺失而惹来过或明或暗的嘲笑，现在希尔给了她学习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希尔则不得不承认，莉奇是聪明的，虽然经常用的不是地方，但只要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就会发挥出自己卓越的天赋，如海绵吸水一般将知识吸入自己体内。 “莉奇小姐。”希尔轻咳了一声。他推门的时候，莉奇的目光便已经向他瞥了过来，但马上便又故作专注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希尔先生？”莉奇这才放下文献，好像刚发现希尔进来一样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希尔微微一笑，没有揭穿莉奇无伤大雅的做作，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不慌不忙地和她聊起她手上的文献。 但莉奇却远没有希尔这样的耐心，很快就按捺不住地问道：“是不是有客人？我看到府邸里的仆人们好像都去迎接什么人了。” “不是客人，是我的祖父来了。”希尔淡淡笑道。 “啊！”莉奇故作惊讶地感叹了一声，但希尔看得出，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祖父的到来对她有什么特别意义。 “我本打算在晚餐的时候将你介绍给他，不过……”希尔说着说着便故意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莉奇顿时紧张起来。 “路西菲尔侯爵派人来了，似乎是要接你过去。”希尔略显无奈地答道。 “啊！”莉奇顿时露出一脸惊讶，似乎也没想到莫里亚蒂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接她。 “我已经让露茜去确认来人身份了，如果真是来自路西菲尔侯爵的派遣……你要跟她们过去吗？”希尔试探着问道。 莉奇犹豫了一下，很快歉意地说道，“我已经和侯爵阁下约好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很抱歉，希尔先生，我要过去。” “没关系，我明白，我会亲自送你过去。”希尔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们的事，也需要侯爵阁下的认可以及……帮助。” 说着，希尔伸出手，将莉奇的手握在了手里。 莉奇立刻羞涩地低下头，却没有将手从希尔的手里抽离。 ——这个羞涩的表情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希尔一边暗暗腹诽，一边强忍着想将莉奇的手从自己手里甩掉的冲动。 莉奇的容貌虽和基奇酷似，但细节处却远没有他那样完美。作为平民家中的长女，再怎么受宠也难免会做些粗活，莉奇又不像基奇那样拥有异能，虽然保养得很好，但身体上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些许痕迹——比如手，虽然看上去也很白皙细腻，但却不够修长，指节处也明显有些粗大。 希尔正耐着性子和莉奇调情，一名女仆敲门走了进来，带来了露茜的确认——来接莉奇的，正是莫里亚蒂身边的那两名女仆。 希尔当即不再拖延，带着莉奇去了前厅。 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巴洛特利家的前厅，谨守仆从应有的本份，并没有像普通客人那样在沙发椅上落座。见希尔和莉奇出现，两名女仆立刻行了一个屈膝礼，用再标准不过的笑容向希尔和莉奇表示问候。 “两位不必客气。”希尔走上前，微笑着说道，“两位既是侯爵阁下的使者，自然也是我们巴洛特利家的贵客——对了，侯爵阁下已经回亚夏了吗？” “是的，已经回来很久了。”高个的女仆笑眯眯地答道，没有说话的那个也满面笑容。 不知为什么，希尔总觉得这两个女人看他的眼神颇为古怪，但又不像是那种怀春少女对英俊男人的正常痴迷，倒像是贵妇间传递绯闻时经常出现的那种暧昧的故作姿态。 联想到这两人的主人，希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镇定下来，权当没感觉到一样继续问起了她们的来意，“两位是来接莉奇小姐的吗？” “是的，希尔先生，我想我们已经把来意表达得很清楚了。”个子稍矮一些的女仆答道。 “当然，不过，今天就走是不是太急了些？不能让莉奇小姐多准备几天吗？”希尔试探着问道。他倒不在乎莉奇什么时候离开，这样问也只是做一个挽留的姿态，顺便探听一下莫里亚蒂的真实意图。 “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吧？反正莉奇小姐最重要的东西都在她的身上，就算马上跟我们走也没有什么关系吧？”稍矮一些的女仆扭头向自己的同伴问道。 高个的女仆立刻点头，“是啊，反正主人那边什么都有，本来就不需要她自己准备。” “是的，是的。”稍矮一些的女仆转回头，笑眯眯地向着希尔说道，“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动身了呢？” “真的需要这样急吗？”希尔失笑道，“至少要让莉奇小姐回去换身衣服啊！” “当然，我们必须尽快把莉奇小姐带走。”高个的女仆一本正经地说道，“耽搁下去，莉奇小姐可就要由正妻变成继室了！” 希尔听得一愣，没等他深思，稍矮一些的女仆已附和地点头，“是啊，是啊，被那样年纪的老头子觊觎真是太恶心了！侯爵阁下可不希望自己的养女遭受那样糟糕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在暗示祖父对莉奇存有不轨之心？ 愣过之后，希尔马上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念头，顿时脸色一变。 “两位，请慎言。”希尔沉下脸，向两名女仆警告道。 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她们的声音本就不低，客厅又有巴洛特利家的其他仆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扬开来，进入安格尔以及巴洛特利伯爵本人的耳朵。 为了避免这两名女仆继续胡言乱语，希尔再不敢和她们啰嗦，当即让她们在客厅里稍作等待，自己则带上露茜，陪着莉奇回房间收拾行李。 就如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所说，莉奇的房间里并没有多少必须带走的行李，但希尔也不好跟在她的身边旁观，只让露茜跟着莉奇去忙，自己则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推敲起那两名女仆的话中潜意。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巴洛特利家的地盘上，能够觊觎莉奇的老头子，除了祖父还能有谁呢？更何况那两人还着重指出了继室这个词。 希尔不觉得自己再健康不过的母亲会在最近徒生意外，就算真的如此不幸，父亲也绝不会轻易迎娶继室，更不可能会娶莉奇。只有祖父，十多年前就成了鳏夫，又一直对奇美拉家族的力量充满憧憬。虽然祖父肯定还不知道奇美拉家族的力量到底是如何传承，但这种未知并不会削减他的贪恋，相反，只会让他生出更多不切实际的期待。 ——力量，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希尔暗暗冷笑。 虽然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所说的话听起来根本就是毫无根据，更像是在挑拨离间，但联想到莫里亚蒂的神秘力量和祖父巴洛特利伯爵的一贯行径，希尔不由自主就将信赖的天平倾向了前者。 ——他果然不该对自己的这位祖父抱有丝毫的期待。 希尔把玩着手指上基奇送给他的那枚魔法指环，不动声色地盘算起来。 很快，露茜帮莉奇收拾好行李，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卧室。 希尔也收起思绪，重新展露出温柔的轻笑，站起身，向莉奇伸出右手。 “我送你，莉奇小姐。”希尔微笑着说道。 105、承诺 在得到莫里亚蒂的两位女仆许可后，希尔和莉奇一起坐上马车，亲自将她送到了莫里亚蒂在亚夏城的府邸。 这是希尔第一次涉足这座府邸，但此时天色未黑，府邸里似乎也没有要举行社交聚会的打算，庞大的府邸里显得很是空荡，一路行来，连仆从都没有见到几个，与希尔印象中那个银乱奢靡之地相距甚远。 莉奇被莫里亚蒂的两名女仆直接带去了后宅，希尔则被另一个男仆领到了一间客厅。 莫里亚蒂正坐在这间客厅里，手里端着半杯血红色的葡萄酒，膝盖上趴着曾经诱惑过希尔的那个金发少年。 见希尔进来，莫里亚蒂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立刻站起身，跟着将希尔领来的那名男仆一起离开客厅，并在与希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向他送上一道明显带着诱惑意味的暧昧眼神。 希尔权当没有看到，等到客厅的门被重新关上，这才向着莫里亚蒂躬身施礼。 “直接告诉我你的来意吧，我的时间虽然充裕，却也不喜欢被人浪费。”莫里亚蒂摆了摆手，神情淡漠地说道。 “实际上，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向您恳求一件事。”希尔虽然有所犹豫，但还是决定赌上一把，抬起头，看着莫里亚蒂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娶莉奇小姐为妻。” “嗯，我知道了。”莫里亚蒂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希尔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有些不确定莫里亚蒂是同意还是拒绝，只能试探着问道：“您……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反正她也愿意嫁给你，不是吗？”莫里亚蒂耸了耸肩，“我要做的，只是在她的名字后冠上路西菲尔这个姓氏，至于她最后的姓氏是哪一个，我既不关心，也不在意。” 莫里亚蒂的话有些意味深长，让希尔不由想要深思，但此刻的场合却有些不太合适，希尔也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担心，因此略一愣愕便将其暂放于脑后，转而说道：“非常感谢您对我的认可，侯爵阁下，我会将此事告知家父，另寻一个正式的时间协商婚嫁之事。” “好了，这样的废话就不必说了。”莫里亚蒂再次摆手，“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得到长辈的许可后，你还得去向新娘本人求婚吧？现在就去吧，不必再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是的，阁下，我这就去。”希尔这样说着，却没有马上移动脚步。 莫里亚蒂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不悦地说道：“我似乎忘了告诉你，希尔·巴洛特利，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猜测别人的心思，所以，要么告诉我你还想索求什么，要么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我只是想恳求您……暂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基奇。”希尔这会儿倒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莫里亚蒂没有接言，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希尔，脸上写满玩味。 到了这时，希尔也只能反复告戒自己：没什么可丢脸的，你面对的是全知全能的神，不必在他面前抱有任何情绪，更不必紧张、惶恐、羞怯。 “我恳求您，不要将此事告诉基奇。”希尔深吸了口气，再一次说道。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恳求我，你觉得值得吗？”莫里亚蒂勾起嘴角，“你应该知道，我可以为你实现更多。” ——我怕我付不起代价。 希尔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免费的午餐，对于莫里亚蒂抛出的苹果，更是不敢伸手去接。 “我不知道该怎样向您解释，也不知道能否得到您的谅解，但——”希尔顿了一下，“我爱他，虽然我不得不娶另一个女人，但我真的爱他，只爱他。”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莫里亚蒂嘲弄地笑了起来，“反正，无论结果如何，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 “我……”希尔还欲辩解，却被莫里亚蒂抬手拦住。 “什么都不用再说，我没有兴趣。”莫里亚蒂轻蔑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有关你和我那位养女的事，绝不会从我的嘴巴里泄露出去——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非常感谢您的谅解，侯爵阁下。”希尔躬身说道。 “谅解这个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莫里亚蒂摇了摇头，再次摆了摆手，“既然你不求其他，那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吧。” “抱歉，侯爵阁下。”希尔不敢违逆，向着莫里亚蒂再施一礼，然后躬身退出了房间。 就在希尔准备向莉奇正式求婚的时候，基奇正在源岛的书塔里翻阅一本本厚重的魔法典籍，从中寻找和空间魔法相关的文字语句。 源岛的全名叫做本源之岛，是一座位于大陆东南部的一座小岛，也是魔法协会的真正所在地。由于这座岛远离大陆，就算是魔法师也只能通过魔法协会在各地分会的传送魔法阵进出，这也使得许多中级以下的魔法师很可能终生都无法踏足其中。 但这并不是源自高阶魔法师们的孤僻或者骄傲，而是因为开启传送魔法阵需要耗费的精神力以及魔核实在不是普通魔法师所能负担，就算是魔法协会也无法肆意挥霍。 除了大魔法师可以在自行支付魔核的条件下任意使用传送魔法阵外，其他魔法师必须先提出申请，得到许可后方可使用，而且每次最多只能带一个人同行。第一年的时候，蒂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同时带艾维拉和基奇一起去源岛，只能把基奇留给阿米尔照看。 如今的基奇依旧是没有资格擅自使用传送魔法阵的，但带他过来的巴罗什却不受这个限制。在得知基奇对空间魔法很有兴趣，甚至想复制传送魔法阵的时候，巴罗什便向基奇许诺，允许他每月使用传送魔法阵在亚夏和源岛之间往返一次，从而研究空间魔法的运作过程，所需魔核全部由她提供。 “需要什么条件吗？”基奇虽然开心，却也难免疑惑。 “你要是肯和我学习死灵魔法当然是再好不过。”巴罗什耸了耸肩，“不过，不愿意也没关系，在我需要的时候过来给我做助手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基奇有些难以置信地追问。 “难道还得附加点刀山火海一样的苛刻条件才能让你安心吗？”巴罗什咯咯笑道，“别想太多，我之所以这么大方，不过是因为我就要死了，而我身边又没有可以继承一切的继承人，倒不如在你这种年轻人身上挥霍一下，也算是为魔法协会的未来做点贡献。” “你要死了？”基奇不由一呆。 “是啊！”巴罗什满不在乎地承认，“如果不是为了等死，我才不会回到这个牢笼一样的小岛呢！” “可是……”基奇疑惑地蹙眉。虽然巴罗什身上布满死灵元素构成的“死气”，但看她的模样和精神头，实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不相信？”看出基奇的疑惑，巴罗什咯咯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年纪可是比费尔南多还要大呢！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死灵魔法的恩赐，但再漫长的寿命也有终止的一天，生老病死才是这个世界得以周而复始的力量源泉。我能感觉到，死亡正在慢慢逼近，随时可能降临。” “这算是预言吗？”基奇不以为然地嘟囔道。 “不，这是人类最宝贵的直觉。”巴罗什一本正经地摇头。 虽然对巴罗什的死亡预言不以为然，但在通过传送魔法阵进入源岛后，基奇还是住进了巴罗什的法师塔，以助手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 蒂娜对这件事自然是十分生气的，甚至好几天不肯和基奇说话。 基奇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但更不愿和她一样住进费尔南多的法师塔。 因为弗洛伊德的事，基奇对同样挂着会长头衔的费尔南多也生出了戒心。而且新年的时候，阿米尔就是带着他住在巴罗什的法师塔里，并非和蒂娜一起住在费尔南多身边。再加上回来的时候，阿米尔就叮嘱过他，遇到事情只能向巴罗什求助，不要牵扯别人，这让基奇不禁觉得阿米尔也对巴罗什更为信赖，远胜过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费尔南多。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基奇虽然很想和蒂娜一起研究传送魔法阵，却不愿和她住在一起，让自己时刻处于别人的监控之下。 但他的疏远并不能阻止别人的靠近，就在他和巴罗什来到源岛的第二天下午，费尔南多便敲开了巴罗什的法师塔，主动过来见他。 基奇不知道在离开亚尼城的时候，阿米尔是不是和巴罗什说了什么，不过当费尔南多过来拜访的时候，巴罗什完全摆出了一副监护人的姿态，从始至终都没给费尔南多和他独处的机会。 或许是意识到这一点，费尔南多很快便表明来意，提出想要观看基奇绘制出的禁咒级魔法卷轴——地狱之门。 阿米尔就是以这张威力强大的魔法卷轴为理由将基奇送进源岛的，并在离开亚尼城之前就让基奇做好了各种应对准备。此刻听费尔南多提及，基奇立刻回房间取来一张微缩版的地狱之门，放到费尔南多面前。 费尔南多并没有对这张卷轴进行实测，只是目不转睛地浏览了一遍卷轴上的魔法阵，然后便流露出惊叹的表情，抬头向基奇问道：“这上面的魔法阵完全是由你自己改善的？” “嗯，用阿米尔教给我的推演方法。”基奇面无表情地点头。 “阿米尔魔法师在法术的应用上确实很有天赋，有机会，我也该该向他请教一下了。”费尔南多很是谦逊地说道，“当然，你也很厉害，基奇魔法师，仅凭这个魔法卷轴，我就应该为你颁发一枚魔法协会的特殊成就徽章——对了，我听说你在去年就得到了参加当年的高级魔法师考核的资格，但你却放弃了这次机会，为什么？” “呃？”基奇没想到费尔南多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迟疑地答道，“阿米尔认为我太年轻，没必要急着进阶。” “等级和年轻哪有什么关系，在魔法协会的历史上，十几岁就晋级为大魔法师的年轻人可是大有人在！”费尔南多鼓励般说道，“不如今年去试一试吧，正好你的弟弟洛奇魔法师也会参加今年的高级魔法师考核，如果兄弟二人同时晋级，倒是也魔法史上的一段佳话……” 费尔南多话未说完便发现基奇的情绪不对，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变得越发冰冷。 “唔，抱歉，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费尔南多眨了眨眼，坦诚地问道，“是不是不该提起洛奇魔法师？我听说了，你和他的关系好像并不亲密，在参加中级魔法师考核的时候……还出了一些事情。” 费尔南多努力解释，但基奇只是紧抿双唇，冷漠地盯着费尔南多，一个字都没有回应。 接下来的时间里，基奇也一直沉默不语，使得费尔南多只能如同唱独角戏一样在那里自说自话。旁边的巴罗什也不肯给他帮忙，自顾自地品着茶杯里的红茶，很是津津有味。 最后，完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费尔南多只能起身告辞，并带走了基奇制作的微缩版地狱之门，留下了基奇可以去书塔里随意看书的承诺。 基奇没有拒绝这个承诺，当天晚上便在巴罗什的带领下去了书塔，翻找可以使用的空间魔法。 但连续翻找了几天，基奇也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好不容易翻出了一段据说是瞬移术的咒语，推演的时候还得到了可以生效的结论，但真正用起来却像是在深海里使用火系魔法一样，完全得不到任何元素回应。 最让基奇郁闷的是，费尔南多虽然向他开放了满是禁忌书籍的书塔，却不允许他去传送魔法阵处观摩实践，就像是他会不小心把传送魔法阵毁掉一样。 基奇也明白，空间魔法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掌握，魔法协会就不会将它归入失传魔法之列，莫里亚蒂更不会那么肯定地否决了他掌握空间魔法的可能性了。 ——难道只能等下次使用传送魔法阵的时候再想办法吗？ 基奇很是不甘，却也没有放弃继续在源岛上学习魔法的机会，白天到书塔里看书，晚上便在巴罗什的法师塔里实践书上看到的内容，遇到不懂的事情就向巴罗什请教。巴罗什的魔法知识比阿米尔还要渊博，而且更具耐心，只是时不时地蛊惑基奇跟她学习死灵魔法这点让基奇不免烦躁。 因心中总是惦念希尔，基奇在书塔里看书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关注那些能够让普通人使用的魔器和魔法卷轴，遇到合适的便记录下来，准备做给希尔使用。 虽然魔法协会并不支持魔法师们将魔法物品流传到普通人手中，但很多魔法师都在或明或暗地这样做，使得这条规矩一直没能被写入《魔法师守则》，自然也生不出丝毫的威慑力。 基奇更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正好巴罗什大方将她实验室里的炼金材料开放给基奇使用，他便以实践的名义，将很多便于携带和藏匿的魔器和卷轴做了出来，然后又把它们列入损耗名单，准备在下次使用传送魔法阵的时候带给希尔。 很快，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实践中，基奇和巴罗什约好的可以使用传送魔法阵的日子也翩然而至。 106、秘密终究会被泄露 这天上午，基奇并没有刻意早起，一直睡到自然醒后才起身收拾东西，然后找巴罗什陪他一起去传送魔法阵所在的奇迹之厅。 这是源岛上唯一一座非塔形建筑，也是岛上的禁地之一，比书塔更难进入的所在。 基奇曾经自己来过几次，结果每次都是刚一走近就被看守这里的大魔法师警告，不许他继续靠近。于是基奇只能远远地观察，把表层之下的结构图绘制下来。 但仅仅只是得到详细的图纸并不足够，或者说，仅仅只是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魔法阵根本无法实现它理应具有的传送功能。基奇在亚尼城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了，结果和前不久发现的瞬移术咒语一样，推演起来毫无问题，实践起来却是毫无效果。 基奇不由猜测，关键或许不是魔法阵，而是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带着这样的猜测，基奇再一次站在了传送魔法阵的上面，闭起双眼，仔细观察这里的元素变化。 传送魔法阵可以由使用它的魔法师自行驱动，也可以由看守这里的那名大魔法师帮忙开启，因为带基奇来的是巴罗什，这名大魔法师便没有插手，只和巴罗什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让巴罗什自行其是。 见巴罗什的那团死灵元素已经移动到了传送魔法阵旁边，基奇忽地心下一动，开口道：“巴罗什，可以让我自己开启这个魔法阵吗？” “你行吗？”巴罗什问道。 “唔，试一下吧。”基奇也不是十分确定，“需要怎么做，像使用普通魔法阵那样向魔法阵里注入精神力？” “就算是我也不敢那样做，傻小子，会被吸成人干的。”巴罗什摇头说道，“集中一点，只向魔核里注入精神力就好了，让魔法阵去吸收魔核里的元素精华。”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基奇问。 “应该就这一点吧。”巴罗什的语气也有些含糊，“反正就我所知，还没出现过使用魔法阵的魔法师出意外的事，就算精神力不足，中途失败，也只是会浪费一块魔核。” “那就让我试一下吧，如果失败就取消这个月的传送，怎么样？”基奇执着地央求道。 “不用这么斤斤计较，一块魔核我还是消耗得起的，只要你不是天天这么折腾就好了啦。”巴罗什一边不以为然地回答，一边把手里的黄色魔核塞进魔法阵一角，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向基奇示意道，“自己试一次吧，不行我再动手。” “嗯。”基奇点点头，将注意力转向那块黄灿灿的土系魔核。 当这块魔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基奇面前的时候，基奇却不禁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另一种视角去审视魔核里的魔法元素。此前跟在蒂娜身边的时候，因为做的多是简易魔器，一切以压低成本为目标，因此基奇连魔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后来跟阿米尔出门历练的时候倒是杀过几只能够取得魔核的魔兽，但到手后也马上被阿米尔收了起来，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这里面的魔法元素好像和普通的魔法元素有些不同呢！ 基奇疑惑地想。魔核的颜色明显表明了它的土系类别，但里面的元素结构和密度却是他既没见过也没在书本上浏览过的，只是……看来看去却又莫名地觉得似曾相识。 略一思索，基奇忽地想起了他最爱喝的玫瑰之血。 ——那种酒里的元素结构倒是与眼前的这块魔核有几分类似！ 这样想着，基奇没有驱动传送魔法阵，而是向巴罗什问道：“巴罗什，魔核里的魔法元素和普通的魔法元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当然，魔核里凝聚的可是元素精华。”巴罗什答道。 “元素精华？和普通的魔法元素有什么不同吗？”基奇追问道。 “这个答起来可就复杂了，要不，你先从魔法阵里出来，让我花上几个小时给你解释清楚？”巴罗什半开玩笑地说道。 “……还是等回来的时候吧。”基奇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集中到魔核之上，下达了移动的命令。 幸好，魔核的元素精华和普通的元素一样听话，随着基奇的命令，魔核的表层自动开裂，浓浓的元素精华如流水一般溢了出来，瞬间就散布到了魔法阵的每个角落。 下一瞬，金色的光便从魔法阵里绽放出来，包裹住了基奇的全身。 ——是纯粹的光系元素！ 基奇马上做出了判断。 但时间却不允许他进一步观察，金光闪烁的同时，压迫感也随之而至，然后又一起转瞬而逝。不过几秒，基奇便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源岛的奇迹之厅，出现在了亚夏魔法协会的传送大厅里。 基奇继续闭着眼，回味着刚才的感觉。时间虽然短暂，但与莫里亚蒂带他进行的瞬移相比，却又显得漫长。感觉也只是类似，而且，莫里亚蒂带着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可没出现过任何类型的魔法元素。 ——那些光系元素的作用是什么呢？ 基奇想不明白。 这时候，一名看守这边传送魔法阵的高级魔法师也走了过来，疑惑地向基奇问道：“基奇魔法师，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不太适应那种感觉。”基奇只好睁开眼，迈步从魔法阵上走了下来。 “是啊，传送的过程确实让人很不舒服。”这名基奇完全叫不出名字却认识他的魔法师马上赞同地点头。 基奇却没有兴趣和他闲谈，迈动脚步，径自出了传送大厅，然后拿出口袋里的传声筒，把自己回来的消息告诉给希尔。 但希尔接通传声筒的速度却比基奇预计的还要慢上许多，不过想起希尔上次说过，他要去新的地方任职，不方便使用传声筒也是正常。 希尔的声音倒是没有任何异常，听说基奇回了亚夏，马上便发出了见面的邀约，让基奇一个小时后去魔法协会的大门口等他。 基奇没有多想，关掉传声筒，去图书馆里打发了一会儿时间，然后掐着时间来到魔法协会门外。 希尔惯用的那辆四轮马车并没有准时出现，基奇只好站在门口，继续等待。 就在这时，一辆挂有魔法协会太阳徽记的马车却从协会里面驶了出来。 基奇随意地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但马车却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然后，车窗被打开，许久未曾见过的洛奇从里面探出头来，微笑着向基奇招呼道：“基奇哥哥，你也要去参加莉奇姐姐的订婚仪式吗？” 听到这句话，基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疑惑地反问：“她和谁订婚了？” “不是吧？难道你不知道？”洛奇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听说，她的未婚夫希尔·巴洛特利可是你的朋友呢！” ——希尔？！ 刹那间，基奇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好像被刺了一刀，骤然一紧，痛得惊人。 “我刚从源岛回来，不清楚。”基奇干巴巴地答道。 “源岛？”洛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马上便又恢复了笑容，“没关系，反正正式的订婚宴要在后天才会举行。对了，莉奇已经被路西菲尔家的那位神眷者侯爵收为养女了，这个消息你也还不知道吧？” “不，我知道。”基奇冷冷应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你竟然知道，这件事也还没有正式宣布呢。”洛奇撇了撇嘴，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莉奇的运气也太好了，那位神眷者侯爵怎么就偏偏看中了她呢？据我所知，那位神眷者还不到三十岁，根本不适合做莉奇的父亲。” 基奇没有接言，目光却越发冷冽。 “啊，光顾着说话了，基奇哥哥，我正要去路西菲尔家看望我们的莉奇姐姐，你要不要搭个顺风车？”洛奇如此说着，却连车门都没有打开。 基奇也根本不可能上车，冷冷地回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洛奇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关上车窗，让前面的车夫继续前行进。 看着洛奇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基奇终于按捺不住地咬住嘴唇，将拳头握得更紧。 ——莉奇要和希尔订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基奇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希尔，向他问个明白。 传声筒震动的时候，希尔正在试穿自己将要在订婚宴上穿的礼服，周围不仅有准备为礼服做最后调整的裁缝，更有他的母亲阿莉西娅和一帮侍女在旁边指手画脚。 因为试穿礼服，装有传声筒的常装便被露茜抱在了怀里，震动声响起的时候还把露茜吓了一跳，以为衣服里钻进了虫子。 但这时候的希尔却比露茜更加慌乱惊恐，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没想到被人发现持有魔器的后果，只想到基奇呼唤他的缘由。 ——基奇知道他要和莉奇订婚的事了？！ 希尔赶忙从露茜手里抢过衣服，胡乱找了个理由，甩掉母亲和其他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打开传声筒，希尔便发觉基奇的声音并无异样，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来亚夏看他。 希尔连忙故作轻松地问起基奇的位置，告诉他自己马上就会过去接他。 关掉传声筒，希尔长长地松了口气，重新理了理思绪，平稳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脱掉身上的礼服，换上出门的常装。 虽然知道他和莉奇的事情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就算莫里亚蒂不特意跑过去通知基奇，也迟早会通过其他人、其他途径泄露出去，但希尔还是不想告诉基奇，至少，不想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告诉他。 ——或许是害怕基奇会在暴怒之下杀了他吧？ 希尔自嘲地想，却也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答案。他确实害怕，只是害怕的不是基奇可能带给他的死亡，而是……决裂，分手，永别。 想到这种可能，希尔的心便紧得发疼。 ——不，基奇不会这么做的，他舍不得离开他，一定舍不得的！ 希尔赶忙劝慰自己。 在最初决定娶莉奇的时候，希尔根本没想到基奇会反对。他早在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就不断给基奇灌输他会和女人结婚的意识，让基奇早早生出心理准备。而基奇的反应也和希尔希望的一样，虽不情愿，却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理解。 但当这个结婚对象变成莉奇，不，更确切地说，是当莉奇表现出她想变成他的结婚对象的意愿时，基奇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了希尔的预料。他反对的如此激烈而且坚决，让希尔措手不及，完全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事实上，单就利益的角度来说，在莉奇得到了路西菲尔的姓氏，成了莫里亚蒂的养女之后，希尔对魔法力量的需求已经大大降低。只要娶到莉奇，在世人眼里，他便是莫里亚蒂的女婿，被神眷者眷顾之人，任何想要算计他、伤害他的人都要顾忌莫里亚蒂的可怕力量，就算是德罗西皇帝也不可能随意对他动手，而知道莫里亚蒂身份的塞瑞斯更是要多忌惮他三分，继位后也不会将他当作弃子随意处理。 只是，他和基奇的关系，早已不是利益二字所能形容了。 他爱他。 真的……爱他。 希尔苦涩地叹了口气，将种种忧虑暂且抛在脑后，把换下的礼服甩给等在外面的裁缝，请母亲阿莉西娅随她的喜好做最后处理，自己则先去了一趟金色莲华，让住在那里的珊朵拉在见到基奇的时候不要提起自己的婚事，然后才重新登上马车，向城外的魔法协会赶去。 由于心里有事，希尔并非注意到有一辆挂着魔法协会徽记的马车与自己擦身而过，而他乘坐的马车却没有任何可以被人辨认的标识，因此坐在另一辆马车的洛奇也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姐夫竟然就在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但当希尔赶到魔法协会的时候，他便诧异地发现，基奇的表情远不像他在传声筒里听到的声音那样轻松愉悦。 “基奇，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希尔走下马车，试探着向基奇问道。 基奇神色复杂地看着希尔，好半天才开口道：“刚才遇到了洛奇。” 希尔心下一凛，赶忙装作不解地继续试探，“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你好像……很不开心呢！” “他从来就没让我开心过。”基奇垂下眼睑，漠然答道。 “好了，别想他了，上车，我们去金色莲华。”希尔笑着说道，“我已经订了房间，还有你最喜欢的血色玫瑰。” 基奇斜眸看了希尔一眼，终是没再说话，沉默地跟着希尔上了马车，并任由他抓住他的手指，将他拥在怀中。 107、摊牌的那一刻 一路上，无论是希尔还是基奇都没有开口，头抵着头，沉默地靠在一起。 到了这时，希尔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认为基奇低落的情绪只是因为洛奇了。作为莉奇的另一个弟弟，大魔法师萨摩海尔的中级魔法师弟子，洛奇的名字理所当然地被加入了宾客名单，并在上周就已拿到了请柬，知道了他和莉奇将要订婚的消息。 事实上，基奇的名字也在巴洛特利家的宾客名单当中，只是理应在上周同一时间送给他的那张请柬却被希尔悄悄扣了下来，在百般犹豫之后，丢进火盆，烧成了灰烬。 但基奇还是知道了，而且显然是在和他通话后的这短短一个小时里知道的。 ——是洛奇告诉他的吗？ 希尔暗暗恼火，却也知道这时候再追究谁是泄密之人已经毫无意义。 基奇这时的心情也并不平静，只是完全不想开口，也不再想去质问希尔，向他索求答案。 ——为什么要由他来开口呢？难道不应该由希尔主动告诉他吗？ 基奇不由想起阿米尔被古怪的香水味沾染了衣服的那一次。现在想来，在阿米尔身上洒下香水，引起蒂娜误解的人显然就是那个叫达伦的教士，但蒂娜那样质问，甚至以分手做要挟，阿米尔都没有说出真相，以至于到最后反倒像是蒂娜在无理取闹。 质问是毫无意义的，基奇想。如果希尔真的想告诉他，那么无论他问或不问，希尔都会开口；同样地，如果希尔执意隐瞒，那么他再怎么追问，最后也不过是把自己搞得像个小丑一样丢脸罢了。 这样想着，基奇便越发地不想说话，沉默地等着希尔自己做出选择。 然后，他也会给出他的选择。 基奇垂眸想道。 马车慢悠悠地驶进了亚夏城，停在金色莲华的门前。 希尔打开车门，带着基奇走下马车，径直上楼，去了他一个多小时以前订好的房间。 关上房门，希尔转头看向基奇。虽然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甚至坦白真相，但反复地欲言又止后，他却只是干巴巴地向基奇问道：“想吃点什么吗？” 这当然不会是基奇想要听到的，于是他只是冷冷地瞥了希尔一眼，继续沉默。 希尔也觉得这时候说这种话的自己简直像被驴子踢了头，略一犹豫，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伸出手，将基奇搂在怀中，低头吻向他的双唇。 希尔以为基奇会推开他，但基奇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如在马车上一样，面无表情地任他摆弄，不抗拒，也不回应。 希尔顿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但这一刻，他却更加不想放开基奇。 “基奇，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希尔将嘴唇移到基奇耳边，带着些许哀求喃喃问道。 基奇却依然不理他，神情木然地看着前方某处，对希尔的话不理不睬。 “别这样，基奇，说话，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希尔越发担心，却也越发不能自已，理智节节败退，欲望渐渐占据上风，让他不由自主地动手，剥掉基奇的魔法长袍，又解开里面衬衫、长裤。 基奇依旧如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任由希尔摆布着，被他脱光衣服，抱到床上，压在身下。 希尔这时也再顾不得基奇的心思，箭在弦上，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在这样的时刻还继续忍耐，希尔只能期盼用一场欢愉打动基奇，先占据他的身体，然后再打开他的心房。 于是，简单的开拓之后，希尔分开基奇的双腿，一点一点地闯进了他的身体。 基奇终于发出了一声闷哼，但紧接着便又咬住嘴唇，再也不肯泄露出一点声响。 希尔终究不想真的伤到基奇，完全进入后并没有马上开始律动，一边等待基奇适应自己的侵入，一边俯下身，用舌尖分开基奇的唇齿，以免他将唇瓣咬破。 这时候，基奇却抗拒地转过头，执拗地拒绝了希尔的亲昵。 ——有反应就好。 希尔欣慰地想着，伸出手，摸向基奇腿间，想要给他更多抚慰，但无论希尔怎样努力，那个软绵绵的小家伙却还是无精打采地趴伏在浅薄的草丛中，就是不肯抬头。 “基奇……”希尔不由皱眉。 基奇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不肯看他，照旧偏转着头，用空洞的目光漠然地看着房间一角。 希尔犹豫了一下，很快便下定决心般将自己从基奇身体里退了出来，躬身下移，将那个软绵绵的小家伙含在了嘴里。 基奇顿时身子一颤，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希尔。 希尔一边继续用唇舌蛊惑那个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的小家伙，一边抬起头，关注着基奇的一举一动。 很快，小家伙彻底有了精神，基奇的喉咙里也出现了晦涩的闷哼，脸上的表情亦不再那么漠然单调，耳根和脖颈处更是泛起了诱人的绯红。 希尔并没有就此停止，一直到基奇攀上巅峰，释出潮涌，这才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重新提枪上阵，宣泄起自己的欲望。 风平浪静之后，希尔将基奇搂在怀里，轻轻吻着他的额头、眉尖、鬓角。 基奇却还是一言不发，再次回归到人偶般的静默模样，低垂着眼睑，看也不看希尔一眼。 “基奇。”希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算我求你了，说句话好吗？一句也好！” 基奇终于撩起眼皮，斜眸看了希尔一眼，张开嘴，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和莉奇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抱她的吗？” 希尔不由僵了一下，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我没有碰过她，基奇，相信我。” “但你却要娶她，不是吗？”基奇漠然问道。 “……我需要一个妻子，基奇。”希尔苦涩地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得是莉奇？”基奇翻过身，直视希尔那双如祖母绿般迷人的翠绿眼眸。 “我可以解释，基奇，让我解释……”希尔将基奇抱得更紧。 “我不要解释。”基奇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娶她？” “我……”希尔答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希尔真的很想告诉基奇，他不会娶她，他一点也不想娶她，但下一瞬，理智便将这样的话一字不漏地送回了肚腹。 虽然正式的订婚仪式还没有举行，但和这场婚事相关的利益交换早已处于进行当中，这时候取消婚约已经绝无可能，希尔也负担不起取消它的代价。 就在莉奇被莫里亚蒂接走之后，希尔便以奇美拉的秘密做诱饵，连威逼再利诱地与祖父达成协议——只要他与莉奇订婚，祖父就会将爵位转让给他的父亲安格尔，退回到巴洛特利家的领地里安享天年，而他则会揭晓奇美拉的传承之谜，满足祖父一生中的最大执念。 只是，祖父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奇美拉的力量既不会让祖父延年益寿、重获青春，也无法让祖父变得强大、无敌。但只要爵位落到安格尔身上，就算祖父再怎么愤怒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以他老人家的脾性，被活活气死这种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与此同时，德罗西皇帝也将希尔的官职又向上提拔了半级，算是对他订婚的贺礼。其他递出橄榄枝，想通过他与神眷者莫里亚蒂以及新出炉的龙眷者塞瑞斯皇子攀上关系的贵族更是数不胜数。 事实上，就连路西菲尔家族都送了他一份大礼。在莫里亚蒂的授意下，希尔只要和莉奇正式结婚，就可以分享到莉奇在路西菲尔家族的一切继承权。也就是说，只要娶到莉奇，他便可以在莫里亚蒂死后掌控他名下的所有财产，甚至不排除成为路西菲尔侯爵的可能——当然，这得先让路西菲尔家族的直系成员全部死光才行。 ——这个婚约已经不只是他和莉奇两个人的事了！ 希尔无奈苦笑。 “对不起，基奇。”希尔只能尽力地安抚基奇。 “你向我说对不起，却还是要娶莉奇，那么，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呢？”基奇喃喃说道，“你说你没有碰过她，但你终究还是要碰她的，因为你不止需要一个妻子，你还需要一个孩子，是不是？” “基奇，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好吗？”希尔抱着基奇，哀求般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只和你在一起，和你过一辈子……” “如果，也是毫无意义的词。”基奇垂下眼睑，自言自语地说道，“希尔，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没了解过你。最开始，你对我说，你只需要我的友谊，结果，你要的根本不是友谊。然后，你又告诉我你只要我，结果，你连我也不要了。现在，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更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继续相信你。” “基奇，我没有欺骗过你，从来没有！”希尔争辩道。 “是啊，你没有欺骗，你只是隐瞒。”基奇少有地勾起嘴角，只是笑容中充满嘲讽，“莫里亚蒂告诉过我，真话和实话是不一样的，现在，我终于懂了。” “基奇，你不要太相信莫里亚蒂，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就是他安排了这一切吗？”希尔灵光一闪，顾不得莫里亚蒂会不会“听”到他的胡乱指责，急切地说道，“如果不是他让你用莉奇的身份参加了神谕庄园的那场晚宴，如果不是他要收养莉奇，这场婚事就不会——至少不会这么快被确定下来，你明白吗？” “明白。”基奇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他和你一样不可信赖。” “基奇——”希尔懊恼地握紧了拳头。基奇明显已经进入了油盐不进的状态，而就他的经验，这种状态下基奇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说服。 “反正，你终究是要娶莉奇的，不是吗？”基奇漠然说道，“没关系，你娶她好了，我可以离开，我可以……不要你。” 基奇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楚，但下一刻，他便推开希尔，起身下床，去捡地上散落着的衣衫。 “基奇！”希尔立刻跟着起身，伸手将基奇重新抱在怀里。他已经在亚尼城里体验过基奇的固执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放他离开。 基奇挣扎着想要从希尔的怀抱中挣脱，但单就力气而言，他根本无法和已经成年又长期锻炼的希尔相比。 “我不会放你走的，基奇。”希尔将基奇紧紧抱在怀里，“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可我不想要你了，希尔，我不要一个会拥抱我姐姐的男人！我不要！”基奇气恼地答道，“放开我，让我走，我不要你，更不要眼睁睁看着你娶莉奇！” “想让我放手就杀了我！”希尔脱口说道，紧接着便将基奇抱得更紧，“用你的魔法杀了我，很简单的，不是吗？然后你就可以彻底不要我，更不会看到我娶莉奇。” “别让我恨你，希尔。”基奇咬住嘴唇。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离开我。”希尔扳过基奇的身子，用唇舌堵住他的嘴巴，然后一边亲吻，一边将他重新抱回到床上，压在身下，“杀了我，或者，留在我身边。” 说着，希尔挺身直入，再一次闯进了基奇的身体。 这一夜，希尔如疯了一般反复地需索着基奇，在他的身体里不断肆虐，直到将基奇做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拥有，这才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当希尔睡着后，基奇却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沉思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希尔习惯性地早早睁开双眼，随即紧张地伸手向身边摸去，见基奇仍好好地躺在他的身边，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不会走了，对不对？”希尔愉悦地抱住基奇，在他的嘴角处轻吻。 基奇却又恢复了人偶般的沉默，不再抗拒希尔的亲吻，也不肯回应他的问询。 ——沉默至少好过昨晚那样的执拗。 希尔无奈地想。 虽然仍对基奇很不放心，但希尔也无法再在旅店里逗留下去。明天就是正式的订婚仪式了，有很多事需要他亲自出面料理。而且他昨天正好在试衣服的关键时刻消失，然后又彻夜未归，再不回去，他的母亲阿莉西娅恐怕就要亲自跑来金色莲华抓人了。 希尔只能起身穿衣，继续用言语安抚基奇。 “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餐点过来，你不要出去，更不要离开。”希尔弯下腰，在基奇额头轻吻，“我会尽量在天黑以前回来，一定要等我，基奇，一定要等我。” 基奇没有回应，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只有木然，让希尔很难判定他到底是拒绝还是接受。 但希尔已无法再耽搁下去，只能一边在基奇的脸颊和唇角处再次亲吻，一边暗暗祈求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祈求基奇能够记得自己是一个出门就会迷路的路痴，然后便直起身，迈步离开房间。 希尔走后，基奇立刻伸出手，用旋风术将自己的衣服卷了过来，摸索了几下，从里面翻出联络器，将上面的指针调整到阿米尔对应的位置。 当联络器被接通后，基奇用平淡的语调，波澜不惊地说道：“阿米尔，我需要你。” 108、血色的休止符 虽然希尔向基奇承诺会尽量在天黑前回来，但一直到夜色已深，他才从家里脱身，连马车都没坐，步行来到金色莲华。 推开门，希尔便看到他安排旅店仆从送来的食物被原封不动地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房间里寂静无声，好像没有人在一样。 希尔顿时心下一惊，赶忙快步走向卧室。 进了卧室，见基奇仍然以和他离开时一样的姿态躺在床上，衣服也照旧散落在地上，希尔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在基奇身旁坐了下来。 “基奇。”希尔轻声唤着基奇的名字，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基奇就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对他不理不睬。 希尔笑了笑，用手臂撑住床铺，俯身吻向基奇双唇。 看似熟睡的基奇立刻转过头，避开了希尔的亲吻。 经过一天的冷静与思索，希尔对基奇的抗拒已不像昨天那样措手不及，当即翘起嘴角，贴在基奇耳边低语道：“相信我，基奇，这双唇没有吻过你之外的男人或者女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包括你的母亲？”基奇眼也不睁地反问道。 “哦，我亲爱的基奇，母亲当然不能被包括在内！”希尔失笑，伸手将基奇抱了起来，横放在自己腿上，“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基奇马上又将头转向另一侧，赌气一般不再理他。 希尔却是心花怒放，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黑曜石手链，戴在基奇的右手腕上。 这串手链是希尔刚从巴洛特利家的金库里翻找出来的。 白天的时候，母亲阿莉西娅忽然觉得要在订婚仪式上作为交换信物送给莉奇的红宝石项链太过差强人意，便央磨安格尔打开府邸里的金库，挑选更为合适的礼物。希尔那会儿也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讨好基奇，于是便跟着母亲一起进了金库。 希尔原本想找一块适合基奇水系魔法师身份的蓝宝石，但在看到这串黑曜石手链的时候，他却觉得还是这种夜一样的颜色更能映衬基奇的黑发和黑眸，当即将这串手链塞进了口袋。当然，从金库里夹带私货、中饱私囊的不止希尔，在挑选好送给莉奇的新礼物后，阿莉西娅也从金库里带走了一套珍贵的钛晶首饰。 基奇也不由自主地被这串手链吸引，但并不是因为喜欢它的颜色，而是因为每一块指甲大小的黑曜石碎块上附着的浓密火系元素，以及镶刻在石块内部的复杂魔法阵。 这是一个魔器，只是用途尚不明确。 见基奇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链，希尔越发地放下心来，摩挲着基奇白皙的肌肤，一时间竟又有些蠢蠢欲动。但考虑到自己昨晚未免做的太狠，基奇又明显是一整天水米未进，希尔也只好按捺下心里的欲念，将基奇放回床上，起身去楼下要了一份新的晚餐，并顺路去珊朵拉那里转了一圈。 希尔知道，在订婚仪式的前夜还出现在金色莲华的他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甚至生出在订婚前夜还和情人私会这样的绯闻。但只要私会的情人不是同性，这样的绯闻便无伤大雅，大家在提起的时候也就是暧昧一笑，顺便嘲弄一下那位被蒙在鼓里的未婚妻罢了。于是，为了不引起更为严重的丑闻，希尔只能祸水东引，让大家误以为珊朵拉才是他的情人。 希尔带着新晚餐回到房间的时候，基奇仍然躺在床上。希尔也没让他起床穿衣，直接把餐车推进卧室，重新把他抱在怀里，亲手喂食起来。 基奇倒是没有执拗地继续绝食，把希尔喂他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全都吃了下去。这让希尔不禁觉得基奇或许是因为昨晚太过疲劳，今天实在没力气起床才没有离开卧室。 看着基奇慢慢嚼动的双唇，希尔却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股邪火再次涌上心头，让希尔不禁想要品尝一下被那张单薄嘴唇包裹住的美妙滋味。 但现在提出这种要求的话，本就在和他闹别扭的基奇非得炸毛不可，希尔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吻住基奇的双唇，用舌尖去感受那里的美好。 很快，希尔便顾不得基奇到底有没有吃饱，抱起他重新回到床上，重重地压了上去。 虽然又不管不顾地做了一次，但希尔并没有留下过夜，只陪着基奇又吃了一顿夜宵，然后便离开金色莲华，回家里准备即将举行的订婚仪式。 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没有安排，这一次，希尔并没有让人进房间给基奇送餐，基奇也懒得动弹，继续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由黑转白，又渐渐变暗。 就在太阳落山后的不久，起居室外的房门却忽地出现了响动，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响起，从起居室向卧室快速移动。 很快，卧室的房门便被推开，阿米尔面色冷峻地出现在基奇眼前。 “好慢。”基奇嘟囔道。 “闭嘴吧，我可是从亚尼城飞过来的！”阿米尔一边冷冷回应，一边迈步走到床边，扫了眼基奇赤裸的身体，嘲弄地说道，“你让我过来，不会是因为欲求不满，想要找人上你吧？” “确实有点想呢！”基奇立刻张开腿，满不在乎地迎上阿米尔的目光。 看到他这副模样，阿米尔却是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是……希尔要娶莉奇了。”基奇垂下眼睑，淡淡答道。 “什么？”阿米尔顿时一愣。 “你也不知道吗？”基奇挑眉反问。 “不知道，但也并不觉得意外。”阿米尔冷笑，再次看了眼基奇光溜溜的身体和残留在上面的种种痕迹，漠然道，“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叫我过来。” “带我去一个地方。”基奇没有起身，直接给了阿米尔答案，“我要……杀一个人。” 一个多小时后，洗了澡又吃过饭的基奇将给希尔带来的魔器和卷轴全都留在了金色莲华的房间里，只穿上深蓝色的魔法长袍，戴着希尔送给他的黑曜石手链，与穿着紫色魔法长袍的阿米尔一起出现在莫里亚蒂的宅邸门外。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明亮而密集的烛火和魔法灯却将这座宅邸映照得如同白昼，伴随着悠扬的舞曲和欢声笑语，显是已到了聚会的高朝时刻。 希尔和莉奇的订婚仪式便是在这里举行的，但就眼下的时间和里面的乐曲声判断，仪式早已过了宣布的时刻，进行到了最后的欢庆环节。 “走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想要杀谁。”阿米尔向后退了一步，让基奇走在前面。 基奇深吸了口气，迈步前行，但刚走了一步便又停了下来，迟疑地问道：“举行订婚仪式的大厅……要怎么走？” “跟着乐曲声走就是了，至于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你要走的人，我可不敢保证。”阿米尔答道。 “应该……在的。”基奇重新迈动脚步，按照阿米尔的建议，向乐曲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穿过大门的时候，两名男仆迎上来索要请柬，基奇想也不想地发动异能，将两人直接冻在了原地。 看守大门的自然不会只有两人，但一向受莫里亚蒂声名庇护的仆从们从未应对过比醉鬼更难缠的角色，一看到自己的同伴瞬间就被冻成冰棍，顿时全都慌了神。直到基奇已经大步走向主宅下面的石阶，这才有人清醒过来，却不敢去阻止基奇，而是用更快的速度奔向宅邸，向莫里亚蒂禀告此事。 基奇并未理会那些去报信的仆从，径直走上台阶，踏入正在举行舞会的主宅大厅。 除了一些已收到消息的莫里亚蒂家的仆从，大厅里的其他客人并未对一个陌生又年轻的魔法师的出现表现出太多关注，只有希尔因为惦念基奇，总是时不时地看向大厅入口，这才在基奇进入大厅的瞬间便发现了他。 ——基奇！ 希尔顿时心下一凛，直觉地认为基奇是来破坏这场订婚。 但下一瞬，希尔便看到了跟在基奇身后的阿米尔，立刻又稍稍松了口气。 ——有阿米尔在，基奇总不会太过失控，做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 希尔正想着，便看到基奇的目光已向他投了过来。 基奇在进门后不久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希尔以及他身边的莉奇。作为今晚这场仪式中的主角，他们两个自然是众星捧月的焦点所在，被很多人围拢着、祝贺着。 基奇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莉奇穿着雪白的长裙挽着同样穿着雪白礼服的希尔时，基奇还是不由自主地失控了。 那应该是他的位置。 就算不是他的，也不应该是莉奇的。 基奇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在索菲亚镇遭遇地震时感受到的那种暴烈的元素异动。 如果，在那场地震的时候，希尔或者莉奇有一个能够死掉，他是不是就不会遭遇到今天这种比撕心裂肺还要痛苦的伤痛？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脚下的大地也如感受到基奇的意念一般，突兀地颤动起来。 “地震？！” “啊——啊——啊——” “救命！救命！” 大厅里的客人顿时乱成一团，贵妇小姐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男人们也争先恐后地想要离开大厅，去花园里避难，但脚下的震动却越来越大，不过几秒便让他们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随着震动剧烈地摇晃起来，原本插在上面的蜡烛也因过于剧烈的摇晃而开始出现掉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很快就有倒霉蛋不幸中招，被掉落的蜡烛点燃了衣衫。 尖叫声顿时越发激昂，很多人再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向门口处挣扎。 眼看着大厅里的客人们就算不被燃起的火苗烧死也会被天花板上即将碎裂的吊灯等大型装饰物砸死，突然间，震动停了下来，尖叫和哭喊跟着消失，已经燃起的火焰也骤然熄灭，使得整座大厅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一个慵懒的声音随之出现，以一种戏谑的腔调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亲爱的孩子，非得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吗？” 听到这个声音，基奇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头，漠然反问：“无辜，谁，你吗？” “呵呵。”随着一声轻笑，莫里亚蒂从残存的烛光中走了出来，站在已经一片狼藉的大厅中央，笑眯眯地看着基奇，“那么，你是来算账的咯？” “你说的很对。”基奇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另一侧已经被吓呆了的莉奇。 发现基奇的目光转向自己，莉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但马上便又觉得自己的恐惧毫无必要，地震已经停止，而在她面前看着她的，不过只是她的弟弟。 “基奇，你……”莉奇试探地叫出基奇的名字。 “莉奇……姐姐。”基奇漠然回应，“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路西菲尔这个姓氏，那么，奇美拉的一切便再不属于你。” 听到这句话，莉奇骤然色变，旁边的很多宾客，尤其是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师们也跟着露出了惊讶的目光。或许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阻止，他们虽然也张开嘴巴，露出惊呼的模样，但他们的声音却没有传达出来，一个个就像是在表演一场无声的哑剧。 就在这时，同样狼狈的洛奇挣扎着从墙角走了出来，向着基奇大声质问：“基奇，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什么奇美拉？什么属于？” “奇美拉，是我们真正的姓氏，也是我们天赋的源泉。”基奇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莉奇，“莉奇，你还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们的弟弟吗？关于我们的来历，还有，我们的诞生，以及，我们的责任。” “住嘴！你住嘴！”莉奇惊恐地大叫，生怕基奇把近亲相奸的事揭露出来。 基奇却没有理她，转而向洛奇说道：“你知道吗？洛奇，我最讨厌的弟弟，祖母死了，母亲也死了，连父亲……也不在了。” “母亲……死了？！”洛奇顿时变了脸色。 “是啊，最疼爱你，也只疼爱你的母亲已经死了。”基奇垂眸说道，“修奇告诉我，祖母死前将奇美拉的传承交给了莉奇，但现在，莉奇却要舍弃奇美拉的姓氏，终止奇美拉的传承。” “不！你胡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莉奇赶忙争辩。 “是吗？那我就……不说了。”基奇冷冷看了莉奇一眼，迈动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莉奇下意识地后退，想要向自己的未婚夫希尔寻求帮助，但希尔这时也正受着某种力量的影响，既无法行动，注意力也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得不到援助的莉奇刚退了几步就被基奇抓住了手臂，然后一把撕开她手臂上的衣袖，露出了卡在上臂处的一个镯子模样的圆环。 “你已经不配再享有奇美拉家族的一切了，莉奇。”基奇说着，将圆环从莉奇的手臂上拽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把它抛到了洛奇的手中。 基奇其实并不知道祖母到底给莉奇留下了什么，但从修奇的描述和那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基奇推断这东西很可能是一件可以随身携带的空间魔器。于是，在进门的时候，基奇用异能稍稍一扫，便发现了莉奇手臂上的这枚圆环。 之所以将这个圆环抛给洛奇，则是因为他不愿留下已被莉奇沾染过的东西，反正以洛奇的一贯作派，也绝不会把这样的好东西归还给莉奇。 ——你夺走了我的希尔，那么，我也要夺走你所能仰仗的一切。 基奇放开莉奇，任由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已经飞快收起圆环的洛奇，转回身，向大厅中央的莫里亚蒂走去。 “轮到你了，莫里亚蒂。”基奇站在莫里亚蒂面前，冷冷说道。 “有趣。”莫里亚蒂愉悦地笑了起来，“你不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来追究我的责任。” “我喜欢他，舍不得把他怎样。”基奇毫不在意地答道。 “那么，你又想把我怎样呢？”莫里亚蒂饶有兴趣地问道。 “杀了你。”基奇眯起双眼，却没有发动异能。这座大厅正在莫里亚蒂的掌控之下，元素的力量已经消失殚尽。 “你想怎么杀我，你能够在我的领域里使用魔法吗？”莫里亚蒂的笑容越发浓烈。 “不能。”基奇漠然答道，“但是，这里虽然已经成为你的领域，却依然是元素的世界，而你，也只不过就是其中的一具血肉之躯罢了。” 说着，基奇从衣袖里滑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向着莫里亚蒂的心口处刺去。 ——怎么可能？！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冒出了同样的念头。但就在他们都以为这个年轻的魔法师不可能杀死神眷者莫里亚蒂的时候，那把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匕首却分毫不差地捅进了莫里亚蒂的心房。 “你以为，你这样做了，就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吗？”血从莫里亚蒂的嘴角溢了出来，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轻笑。 “我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也不想要改变什么。”基奇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单纯地想要发泄。”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莫里亚蒂笑容不变。 “当然。”基奇淡淡回应，然后推开莫里亚蒂的肩膀，将匕首从他的胸口处拔了出来。 鲜红的血顿时喷涌而出，莫里亚蒂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顺着基奇的推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啊——”下一瞬，尖叫声便再次响彻大厅。 伴随着这声尖叫，大厅里的一切也全部恢复如常，声音可以正常地传播，其他人也都重获了自由，得以继续自己此前正在进行的行动。 整座大厅顿时又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基奇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兴致，甩了甩头，用异能将莫里亚蒂的血迹从自己身上消除，转回身，向大厅外走去。 没有人敢于阻拦。 随基奇一同过来的阿米尔略一愣愕便追了上去，而另一边的希尔只是呆呆地看着基奇的背影，一步也无法移动。 基奇走的并不快，阿米尔快走了几步就追到了他的身后。 “接下来要去哪？”阿米尔问道。 “不知道。”基奇麻木地答道。 “不管被你杀掉的那位神眷者到底是神还是人，做过些什么，他都出自路西菲尔家族，而且是帝国正式册封的侯爵，所以还是谨慎一点为好，魔法协会就不要回了，先去我的法师塔避一避风头吧。”阿米尔建议道。 “随便。”基奇想也不想地回道。 “那就跟我走吧。”阿米尔搂住基奇的肩膀，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带他出门时那样，快步走出了莫里亚蒂宅邸外的大门。 一辆熟悉的简易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坐在前面驾驶位上的正是阿米尔惯用的武者车夫。 “去我的法师塔。”阿米尔向车夫说道，然后便带着基奇登上了马车。 车轮随即转动起来，向着城门的方向驶去。 基奇沉默地靠在车窗上，一边感觉着身下石板路的轻微颠簸，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莫里亚蒂留给他的最后遗言。 莫里亚蒂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那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事实上，在那句话之后，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莫里亚蒂倒下之后，基奇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会在不远的未来等你，我的孩子。” —中卷完— 【下卷】 109、雪山里的法师塔 洛丹联盟和奥兹帝国交界处的雪山里，一座和雪一样颜色的法师塔依山而立，乍看上去更像是山体延伸出的冰柱，与周围浑然一体，就算走到近前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在这座法师塔最顶层的小房间里，基奇正躺在一张样式古老的摇椅上，闭着眼，任由毫无热度可言的阳光穿过窗棂，映照着他的蓝色魔法长袍。在这样冰雪环绕的世界里，有着保温效果的魔法长袍便成了最好的衣着，轻便而且温暖，比普通的皮衣还要舒适。 不过房间里并不寒冷，壁炉里烧着柴火，四周的墙壁上也刻绘着可以吸引火元素附着的魔法阵，将整个房间维持在植物也能正常生长的合适温度。 这样的温度让基奇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原本拿出来打发时间的画本故事《大魔法师传奇》也被他倒扣在身上，完全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三个月前，在希尔的订婚仪式上大闹了一通之后，基奇便跟着阿米尔离开了亚夏，先是在他的法师塔里盘桓了几日，然后便一路向西，进入奥兹帝国，又转而向北，向洛丹联盟的方向行去。 军队难以翻越的山峦对专精风系魔法的阿米尔和可以使用一切元素魔法的基奇来说，不过就是一次短暂的飞行罢了。但阿米尔的那位武者车夫却不能带着马车和他们一起轻松离开，因此翻过乌拉马拉山脉之后，阿米尔和基奇便再没有乘坐马车，过起了昼伏夜出的日子，白天休息，晚上再用飞行术继续赶路。 一路上，基奇没再听到亚龙帝国的消息，却对奥兹帝国的混乱印象深刻。 这个国家已经成了一团乱麻。遭到洛丹人入侵的北方还在打仗，刚刚经历过地震的南方却又爆发了瘟疫。到处都可以看到从南北而来却不知该去往何处的难民，而领主们却依旧各自为政，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并不理会难民们的死活，甚至不许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内稍作停留。 教廷的教士们则一边宣扬诸神荣光，一边对这些难民进行毫无怜惜的盘剥，游说他们捐出自己的最后一笔钱财，换取通往天国的单程车票。 奥兹帝国的魔法协会也没有像亚龙帝国那样向民众伸出援手，他们关闭了各地的联络塔，拆除了那里的魔力通路，并向奥兹国内的所有魔法师发出危险警告，要求他们返回位于奥兹西南的分会里固守，或者前往其他国家避难。 阿米尔有意地让基奇见识到了奥兹国内的乱象，并用嘲弄的语气告诉他，和这些连肚子都无法填饱更要随时准备面对死亡的人相比，他和希尔之间的那点龌蹉实在是太奢侈了。 基奇明白阿米尔的意思，却无法生出同情，也无法用别人的不幸来宽慰自己，更学不来书上才会出现的那种通过抚慰别人来抚慰自己的博爱情怀。 幸好阿米尔也只是让他看看，并没有让他去扮演伟大的救世主，然后就将他带到了这片雪山，住进了这座和雪一样颜色的法师塔。 阿米尔没有向基奇解释这座法师塔的来历，但看得出，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基奇和阿米尔光是打开被冰冻住的大门就费了很大力气，之后又花了好几天才将整座法师塔清理干净，让塔里的魔法阵完全运转起来，使其恢复成可以供人居住的正常所在。 之后，阿米尔又从外面带回了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可以让基奇打发时间的画册书籍，将基奇豢养在了法师塔里，不催促他练习魔法，也不强求他做任何事。 基奇不明白阿米尔为什么要像养猫一样把他养在这里，但这样的生活并不让他讨厌。 看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事，他便不会胡思乱想，每天只看着日出日落，在元素的世界中静静冥想。 虽然，偶尔也会因手上的黑曜石手链而想起希尔，想起被他杀死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死掉的莫里亚蒂，但这样的思绪很快就会被窗外的皑皑白雪净化、掩埋…… 基奇正昏昏欲睡，头顶上的风铃却忽地无风自动，发出了清脆的响音。 ——终于来了吗？ 基奇懒洋洋地睁开眼，将盖在身上的画册扔到一旁，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向下面看去。 那里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醒目。 为了不把错误的人放进塔中，基奇眯起双眼，确认了一下来人的身份。 果然，那人被浓郁的死灵元素包裹着，正是阿米尔说过的会在最近几天到来的巴罗什。 基奇当即转身下楼，打开了法师塔的大门。 “嗨，好久不见，小家伙。”开门后，巴罗什标志性的黑色兜帽立刻迎入眼帘，喋喋的笑声也跟着传入耳中。 基奇没有说话，只是侧开身，让出了进门的路径。 巴罗什也没有在外面吹冷风的爱好，立刻迈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阿米尔呢，他让我过来，人却不在吗？” “前天来了一只鹞鹰，然后他就走了，说有急事要去处理。”基奇淡淡答道，关上大门，将冰冷的风雪重新挡在门外。 “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说。”巴罗什喋喋不休地说道。 “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在这里等到死的。”基奇漠然瞥了巴罗什一眼，恶意地问道，“说起来，你怎么还活着啊？” “关于这一点，我自己也很奇怪呢。”巴罗什并未生气，反而再次笑了起来，不客气地在一楼的大厅里参观起来。 基奇没有阻拦，只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阿米尔说他会在三天内回来，你要是不愿意等，可以离开，他会再去找你。” “没关系，我留下等他，反正在哪都是等死而已。”巴罗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然后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我真没想到阿米尔这家伙竟然会在有生之年再回到这座塔——介意我去塔里的其他地方看看吗？” “随便。”基奇随口应道。除了一些破烂桌椅，这座法师塔里什么都没有，巴罗什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样。 “跟我一起来吧，反正你也很闲不是？”巴罗什呵呵笑道。 基奇虽然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拒绝，就像巴罗什说的一样，他现在很闲，太闲了。 见基奇默许，巴罗什转过身，向楼梯处走去，却没有上楼，而是在楼梯后面的地板上摸索了一下，很快便拉起一块地板，露出下面的石阶。 ——她对这里倒是熟悉。 基奇微微一怔。 “可以吗？”打开地窖入口后，巴罗什转头向基奇问道。 基奇耸了耸肩，示意她自便。 巴罗什不再客气，径自下了石阶，进了地窖。 基奇不明白巴罗什到底想要看什么，撇了撇嘴，信步跟了进去。 地窖里阴暗而且空荡，只在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阿米尔前不久才放进去的食物和酒桶。 巴罗什扫了一眼那些东西，随即再一次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阿米尔，就是在这个地方。” 基奇疑惑地瞥了巴罗什一眼，不解她为什么提起这个。 “那时候的他比现在的你还要小上一些，瘦瘦小小的，非常可爱，是那种穿上裙子就会被误认为是女孩子的漂亮男孩。”巴罗什喃喃说道。 听到巴罗什这样说，基奇不由自主地构想起阿米尔穿女装的模样，但怎么想都不觉得阿米尔那身肌肉和脸上的凶恶表情会与那种轻飘飘的裙子有哪点合适。 基奇正因为自己的幻象而恶寒不已，巴罗什已走向墙边的一个残破橱柜，伸手将其打开。 “那天，我打开这个橱柜，就看到他躲在这里。”巴罗什继续说道，“明明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努力遮挡着另一个白头发的小孩，就好像他那样做，我就会看不到那孩子一样。” ——躲？为什么是躲？ 基奇敏感地对巴罗什的用词生出了疑虑，但下一瞬，他便又被白头发这个词吸引了注意。 ——白头发？是那个叫达伦的家伙吗？ 基奇不由想道。 “阿米尔没有和你说过他的事吗？”注意到基奇的疑惑表情，巴罗什没再说下去，转而问道。 “没。”基奇简洁地答道。 “奇怪，他把你带到这里，却什么都没和你说吗？”巴罗什歪头问道。 “他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躲避路西菲尔家的追杀吧？”基奇皱眉道。 巴罗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没再说什么，又扫了眼地窖里的东西，然后便转回身，向返回地面的台阶处走去。 基奇跟着巴罗什走出地窖的时候，法师塔的大门也再一次被人打开，披着厚重斗篷的阿米尔随着漫天风雪一起走了进来。 见巴罗什带着基奇从地窖里走出来，阿米尔顿时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表情，但却没当着基奇的面说什么，只是反手关上大门，然后脱下身上的斗篷，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我该说欢迎归来吗？”巴罗什调侃地问道。 “谢谢，但不必了。”阿米尔一边漠然作答，一边抬手扫去头发上的雪花，“你刚到吗？” “是啊，但你不在，我就让可爱的小家伙带我参观了一下。”巴罗什坦然答道。 “参观？你连这座塔的犄角旮旯都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还需要参观什么？”阿米尔嘲弄地说道，然后话音一转，“我去弄些喝的，你要什么？” “要什么都会有吗？”巴罗什反问。 “好吧，黑咖啡。”阿米尔转身走向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质的壶和三个同质的杯子。 见阿米尔回来，基奇歪头问道：“我可以回楼上继续看书了吗？” “那些书看与不看都没什么区别。”阿米尔一边将咖啡倒进杯子，分发下去，一边头也不抬地向基奇说道，“坐下吧，巴罗什带来了一些消息，你也需要听听。” “其实倒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巴罗什端起咖啡杯，微微品了一口，随即皱眉道，“哦，亲爱的，你简直是在糟蹋咖啡豆。” “没人强迫你去喝。”阿米尔漠然说道，“别说废话了，协会打算怎么处理基奇的事？” “处理？处理什么？”巴罗什放下咖啡杯，漫不经心地反问，“他只是杀了一个侯爵，又不是魔法师，当然也没有违反《魔法师守则》，自然也轮不到协会处理。” “那路西菲尔家呢，他们准备怎样做？”阿米尔追问。 “他们当然是要为‘族人’报仇的。”巴罗什刻意咬重了族人二字，“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大概要先解决这个侯爵爵位的归属，顺便把那个招惹祸端的小丫头赶出路西菲尔家族。” “他们这样做了？”阿米尔挑眉问道。 “很遗憾，还没有，或者说，还没做到。”巴罗什耸了耸肩，“那位神眷者做事真的是无懈可击，在婚宴之前就把一切文书准备得妥妥当当，连那座房子和仆人都转让到了那个小丫头名下，简直就像是……知道自己的死期一样。” ——他当然是知道的吧。 旁边的基奇不由得垂下眼睑，暗暗握紧了拳头。 “路西菲尔家没法用合法又合理的手段把那个小丫头赶出家门，而且神眷者虽然死了，但小丫头还是巴洛特利家的未婚妻，受到巴洛特利家族的庇护。”巴罗什继续说道。 “竟然没有解除婚约吗？”阿米尔挑眉问道。 “怎么可能解除。”巴罗什微微扬头，兜帽下的眼睛似乎回了阿米尔一记白眼，“发生了这种事就要解除婚约，巴洛特利家族会被其他贵族鄙视甚至排挤的——这么说吧，除非那个小丫头死了，否则巴洛特利家的那位少爷就娶定她了，哪怕娶回家就弄死也得先娶了再说。” 阿米尔没有接言，只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基奇。 “而且，那小丫头还身负奇美拉家族的血统和所谓传承——我说，他们真是奇美拉家族的后代？不是冒名顶替的？”巴罗什不太相信地问道。 “你想怎么证明？”阿米尔问。 “无咒魔法。”巴罗什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才是奇美拉家族的标志性力量，天赋什么的可算不得数。” “基奇，请向巴罗什大魔法师展示一下你的力量。”阿米尔转头向基奇说道。 基奇撇了撇嘴，不太满意自己被当成猴子展示，却也没有拒绝，意念微转，将一块半人高的冰盾凝聚在自己身前。 看到这块瞬间出现的冰盾，巴罗什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他的来历了。” “是我将他挑选出来，带入到魔法的世界里的。”阿米尔淡淡答道，“现在，你也确认过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让协会把奇美拉家的财产归还给他？”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不过，如果他有这种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向协会转达。”巴罗什说道，“对了，萨摩海尔似乎已经这样做了。” “那个贪婪的家伙，他是想把奇美拉家族的一切据为己有吧？”阿米尔冷笑。 “作为奇美拉家族另一个未成年男性后代的导师，他以监护人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巴罗什说道，“不过，想要达成目的就得先证明他们确实是奇美拉家族的后代，而那个小弟弟——光是他的头发颜色就会给他带来很大阻力，毕竟，众所周知，奇美拉家族成员都是黑发。” “那就让他们去慢慢证明吧。”阿米尔不以为然地说道。 “怎么，你竟然对奇美拉家族留下的财富没有兴趣？”巴罗什饶有兴趣地问道。 “奇美拉家族最有价值的财富，就在我的手里，你的面前。”阿米尔勾起嘴角。 “呃，你竟然当着小家伙的面这样说，就不怕他生气吗？”巴罗什转头看了基奇一眼，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对他用了摄魂术吧？” “灵魂魔法对拥有奇美拉血统的人是不会产生效用的，信不信由你。”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竟然有这么回事？”巴罗什很是好奇，但阿米尔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她只好耸了耸肩，自嘲地说道，“当然，作为灵魂魔法师的弟子，你在这方面也算是半个权威——对了，你不留在法师塔里等我，跑出去做什么了？” “戈登遇上了麻烦，把我叫去帮忙。”阿米尔答道。 “不方便说的麻烦？” “已经没什么不方便的了。”阿米尔淡然答道，“戈登受奥兹皇室的某个成员雇佣，准备送他和他的家人去外地避难，但戈登刚带人进入帝都奥托，叛军和暴民就抢先一步冲进了皇宫，将包括他的雇主在内的皇室成员全部送进了地狱，戈登自己也被困在奥托城里无法离……” “怎么可能？！”没等阿米尔把话说完，巴罗什已从椅子上猛地站起，失态地尖叫起来。 110、复仇之血 巴罗什的突然起立把基奇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发现阿米尔也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显然同样不解巴罗什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剧烈。 巴罗什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深吸了口气，但马上便又带着颤音追问道：“你说的送进地狱……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米尔迟疑了一下，终是答道：“全部被杀死了，叛军和暴民血洗了皇宫，据说……连最年幼的皇孙也没有放过。” “全……部？！”巴罗什放在桌子上的手亦开始跟着发颤。 阿米尔点了点头，“至少，直到我把戈登带出城的时候，也没听说哪个人幸免。” “不可能，奥兹皇宫有教廷的白银骑士团守护，别说暴民什么的，就是敌国的军队也不可能轻易攻得进去！”巴罗什握紧拳头，仿佛在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显然，教廷那边出了问题。”阿米尔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急着回来，没有打听详细情况，不过，我没在奥托城里见到任何教士，也没有看到白银骑士团的圣骑士。” “该死……真是该死……”巴罗什咬着牙，身子颤得越发厉害。 阿米尔正想追问，巴罗什已猛地推开椅子，大步向着法师塔的门口处走去。 “巴罗什，你要去哪里？！”阿米尔跟着站了起来。 巴罗什没有回答，径直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阿米尔无奈，只得转头向基奇叮嘱了一句，“我再离开一下，如果时间久了，自己想办法填肚子，别饿死了。” 说完，阿米尔用旋风术抓起旁边的兽皮斗篷，向巴罗什离去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基奇被突然发生的一切搞懵了，好半天才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因为大厅里越来越多的风雪和越来越低的温度而清醒过来，赶忙起身关门，用异能将地板上的雪花全部消散。 ——到底怎么回事啊？ 基奇想不出答案，却很快为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而头痛起来。 ——他已经啃了三天面包了，再这样下去他整个人都要变成面包了！ 基奇郁闷地撅起嘴巴，转身去厨房里寻找晚餐。 阿米尔一走便是整整十天。 眼看着厨房和地窖越来越空，基奇不得不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出去猎杀一点野兽回来充饥，但就在他准备化计划为行动的时候，法师塔的大门终于被人推开，阿米尔拎着一个大旅行箱走了进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看到基奇穿着自己的兽皮斗篷，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阿米尔顿时皱眉。 “出去找吃的，厨房和地窖都空了。”基奇扒下身上的兽皮斗篷，扔到一边。既然阿米尔回来了，这种苦力活显然不需要再由他做。 “箱子里有些吃的，你先应付一下。”阿米尔把旅行箱放到桌子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疲惫地坐下。 “你去做什么了？”基奇一边打开旅行箱，一边随口问道，但话刚出口，他的注意力便被箱子里露出来的各色点心吸引了过去，马上挑了一个塞进嘴巴。 “一直跟在巴罗什身边。”阿米尔斜靠在椅子上，见基奇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点心，嘴角立刻露出一丝轻笑，抱怨般说道，“我算是明白了，女人永远是女人，就算活了一百岁也依然还是不可理喻。” “呃，到底怎么了？”基奇咬着一块曲奇，转头问道。 阿米尔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巴罗什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离开法师塔后，专精风系魔法的阿米尔虽然很快就追上了巴罗什，却拿她无可奈何，更无法将她带回，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以免她发生意外，结果跟来跟去就跟到了奥兹国的帝都奥托城。 这时的奥托城已被莫名冒出的叛军所占据，他们并没有建立新的秩序，却在绞刑架下不停地斩杀贵族。参与了这场暴动的民众也依然沉浸于胜利者的狂欢之中，并没有去谋划自己的未来。他们占领了贵族们的府邸，享受地窖里的美酒和美食，以及那些他们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贵妇小姐。 当阿米尔跟着巴罗什走进奥托城的时候，甚至还有杀红了眼的暴民想要劫掠他们。 然后，阿米尔终于亲眼见到了死灵法师如何杀人。 完全没有半句咒语，巴罗什只是向着那些人甩出了几只黑糊糊的虫子，接下来，那些家伙便像被传说中的吸血鬼吸光了生命一般，迅速地衰老、虚弱，转眼间就由活人变成了干尸。 巴罗什并没有因为这些人而停下脚步，她收回虫子，连一道目光都没有留给他们，然后便径自向着皇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皇宫并不像街道上那样混乱，叛军占领着这里，戒备森严的模样使得这里与正常状态下的皇宫并无什么区别，只是手持利刃站在岗哨上的不再是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而是披着血红战袍的陌生士兵。 看到这样一幕，巴罗什再一次暴怒地大开杀戒。 这里的兵士并不是街道上那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平民，但无论巴罗什还是阿米尔都不是那种坐在法师塔里啃书本的理论型魔法师，阿米尔也不可能看着巴罗什被这些人围攻而不动手，两人联手之下，毫无准备的叛军顿时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这时的巴罗什尚且存有一丝理智，并没有将叛军赶尽杀绝，而是留了数个活口，审问起皇室成员的去向。让巴罗什失望的是，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认定皇室成员均已被杀，其中一个地位较高的叛军俘虏甚至将这些人死去的地点交代了出来。 这个人并没有说谎，当巴罗什来到这人所说的谒见大厅时，奥兹皇室的所有直系成员一个不落地全部出现在巴罗什眼前，从本应病重的年迈皇帝，正在争夺继承权的皇子，到尚在襁褓之中的最小皇孙，以及所有的公主、皇子妃。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面色青黑，明显死于中毒，只有少数人身上存有被利刃伤害过的痕迹，而且几乎都是一击毙命，看上去很像是在试图逃跑时遭到了来自后方的利刃袭击。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袭击者并未毁掉他们的尸体，反而将他们一个个地摆回到大厅的各个角落，让他们或坐或卧地靠在一起，就好像他们仍在召开一场热闹的家族会议。但袭击者同样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就连襁褓里的小皇孙也被利刃刺穿了心脏，然后才被放回到母亲的怀抱当中。 “血债……血偿……”眼前的一切让巴罗什彻底失去了理智，她颤抖地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下面那张从不示人的苍老面容，想也不想地念诵起晦涩冗长的咒语。 阿米尔本以为是安魂咒一类的经文，但听了一会儿便顿觉不好，那根本不是祭奠死者的经文，而是即将发动的可怕禁咒。 一时间，阿米尔也顾不得更多，赶忙念出飞行术的咒语，迅速向皇宫外面逃去。 就在离开大厅的时候，阿米尔看到两名身穿红袍铁甲的叛军头目正带人往巴罗什所在的大厅处赶来。当阿米尔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天空中的阿米尔，当即拿出弓箭，向阿米尔发起了攻击。 一看到这两人的动作和气质，阿米尔便判定他们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高阶武者，但此时此刻，来自巴罗什的威胁远比这两名武者大得多，阿米尔没有恋战，避开箭矢的轨迹，飞快地离开皇宫。 那两名武者没能追上阿米尔，就在他们射出箭矢的时候，巴罗什也完成了她的咒语，黑红色的血雾突然间涌出大厅，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座皇宫，距离大厅极近的两名武者和他们的手下瞬间就被血雾吞噬，连一句惨叫都没有留下。 血雾并没有因为吞噬了两名高阶武者而心满意足，它继续蔓延着，将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自己的一份子，很快就将整座皇宫变成了血池地狱。 但突然使用如此可怕的禁咒，巴罗什付出的代价亦是极大。当整座皇宫再无一个活人的时候，巴罗什也力尽而倒，昏了过去。 “幸好我是个风系魔法师，幸好她在昏倒前走出了那座大厅。”讲完之后，阿米尔庆幸地说道，“我总算用旋风术把她带出了血池，送到了魔法协会休养。” “源岛的魔法协会？”基奇咬着另一块曲奇，含糊地问道。 “当然，她杀了那么多人，留在奥兹太危险了。”阿米尔说道，“更何况，《魔法师守则》虽然没有禁止魔法师对普通人出手的条例，但若是做的太过份，还是会引起暗影议会的注意，用另一种方式进行惩罚……” 说着说着，阿米尔便像是陷入回忆一样停了下来。 “暗影议会，这又是什么新名词？”基奇插言问道。 “暗影议会，也叫影子议会，由十名大魔法师组成，就实际作用来说，类似于教廷的裁判所，专职处理那些严重违反《魔法师守则》的高阶魔法师，或是危害到魔法协会利益却不适合公开处理的家伙们。”听到基奇质疑，阿米尔回过神来，淡淡解释道，“不过，暗影议会一贯奉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私人恩怨不大插手。像你杀了莫里亚蒂侯爵的事，之所以没有引来暗影议会的追究，其实也是因为你在杀他之前表明自己是奇美拉的后裔，使这件事变成了奇美拉家族和路西菲尔家族之间的私怨——协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但也同样不会阻止路西菲尔家族向你复仇——说起来，你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我只是想把洛奇卷进来，让莉奇不舒服罢了。 基奇垂下眼睑，没有作声。他不知道怎么阻止莉奇和希尔的婚事，也不想在他们身上再浪费力气，但更不愿意祝福他们，让他们快活。而在让人不快活这一点上，还有谁会比他的弟弟洛奇更加擅长呢？只要让洛奇盯上莉奇，那么，在洛奇确定自己已将莉奇的一切全部抢夺干净之前，莉奇就别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关于这一点，他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对了，你来看看这个。”阿米尔话题一转，从魔法长袍里拿出一个血红色的小玻璃瓶。 基奇微微一怔，将嘴巴里的最后一点曲奇咽了下去，迈步走到阿米尔身边，伸手接过小瓶，用异能审视起来。 “当心点，这里面可是巴罗什用禁咒制造出的血雾，洒出来的话，你我都得完蛋。”阿米尔叮嘱道。 “这些血已经没有活力了。”基奇不以为然地撇嘴，“除非你把它吞进肚子，或者倒进伤口，它才能像毒药一样杀人。” “你看出了什么？”阿米尔挑眉问道。 “这应该是‘复仇之血’，我在巴罗什硬塞给我的魔法笔记上见过。”基奇解释道，“就本质来说，不过是利用不同血脉之间的排斥性，将一方的血脉力量进行强化，在施法时混入一些可以破坏敌人肌肤的死灵元素，使制造出的血雾能够侵入敌人体内，如清道夫一样破坏掉敌人的血脉，进而毁灭他们的生命。” “听你的描述怎么更像是死灵魔法里的血鉴术？”阿米尔皱眉说道。 “血鉴术是什么？”基奇歪头反问， “顾名思义，鉴定血缘的法术。”阿米尔答道，“将父亲的血注入待鉴定的孩子体内，如果孩子能够顺利接纳，便是亲生子，如果血流不止甚至出现死亡等异象，便是冒充的骗子。” “应该是一个原理。”基奇耸耸肩，“复仇之血说白了也就是这么回事，不伤害同血之人，只吞噬异血的生命，不过因为施术者肯定逃不开血雾环绕，所以施法的时候必须用自己的血或者亲族的血，还要加入可以破坏敌人身体的死灵元素……” “必须是自己的血或者亲族的血？”阿米尔立刻坐直了身体。 “反正巴罗什的笔记上是这样记载的。”基奇答道。 “巴罗什没有用自己的血，我带她走的时候看的很清楚，她只是脱力，并没有失血。”阿米尔喃喃说道，“就是说，奥兹皇室是她的亲族……” “她本来就是奥兹国的人吧？”基奇随口说道。 “亲爱的，国人和族人相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阿米尔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巴罗什的失控，也不必担心暗影议会出面——呵呵，其实原本就不必担心，巴罗什自己就是暗影议会的一员。” “她当年说想让你顶替她的位置，就是指这个？”基奇问道。 “你还记得？”阿米尔挑眉反问。 “我记忆力很好的。”基奇撅起嘴巴。 阿米尔笑了笑，将装血的玻璃瓶从基奇手上拿了回来，转而说道：“去浴室帮我放池水，记得热一点，让我好好舒缓一下疲劳。” “我不是你的女仆！”基奇翻了个白眼，抗议地答道。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说着，阿米尔伸出手，像抱小孩一样托住基奇的屁股，把他抱了起来，自己也顺势离开椅子，抱着他向楼上的盥洗室走去。 “放我下来！”基奇想要挣扎，却又怕阿米尔真把他摔下去，只能抱住阿米尔的脖子，气恼地大叫。 “乖一点，只是去帮我放池水而已。”阿米尔不客气地在基奇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到了盥洗室，阿米尔放下基奇，让他用他的异能去给浴池注水并加热。 这座法师塔里并没有方便的循环系统，基奇和阿米尔也都懒得储备太多的水源和木柴，因此每当需要大量使用水火的时候，阿米尔便把基奇推上阵，用他的异能处理一切。 “你根本就是把我当魔器用！”基奇一边向池子里凝聚清水，一边愤愤地抱怨。 “我也可以把你当人用，你希望我这样做吗？”阿米尔一语双关地问道。 基奇已不是不知情欲的清纯少年，阿米尔这句话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诸多，当即脸上一热，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阿米尔没有继续戏弄他，等水的热度差不多了，便脱下衣服，赤身裸体地进了池子。 见阿米尔进了浴池，基奇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阿米尔一把拽住。 “还干嘛？”基奇不耐烦地问道。 “别走，你走了，谁来维持水温啊？”阿米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打算把自己泡熟吗？”基奇不由磨牙。 “宝贝，我一口气从奥兹西南飞到这里，真的很累。”阿米尔无奈地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基奇立刻想起阿米尔带回的那一箱子点心，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好吧，看在点心的份上，满足你一次。 基奇撅起嘴巴，不再要求离开，双手抱胸，站在了水池旁边。 阿米尔笑着放开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沉入到池水当中，好半天才重新浮了出来。 但被池水的热气一蒸，基奇便又有些昏昏欲睡，就在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耳畔却忽然传来阿米尔的声音—— “基奇，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111、暧昧 听到这句话，基奇愣了一下，歪头瞥了阿米尔一眼，反问道：“我可以说不吗？” “不想听吗？”阿米尔笑了笑，抬手理了理自己已经偏长的头发，话音一转：“那么，我们来说说你的事。” “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基奇疑惑地问。 “我要说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的未来。”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放纵了你三个月，你就以为可以继续这样放纵下去，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挥霍自己的时间，我的时间？” 基奇怔了一下，很快垂眸说道：“直接告诉我，你打算让我做什么好了。” “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阿米尔呵呵一笑，抬起手，在基奇的脸颊上拍了拍，“那么，去准备大魔法师考核吧，争取在年底之前结束它。” “呃？”基奇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大魔法师考核？可是，我连高级魔法师的考核都还没有参加过呢！” “大魔法师考核和普通等级考核并直接没有关系，也不需要先获得高级魔法师资格。”阿米尔淡淡说道，“以前没告诉你，一方面是不希望你好高骛远，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你太过引人注意。不过，现在你已经自己暴露了自己，再隐藏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倒不如展示一下实力，让某些人知道你不好招惹。” 基奇茫然地看着阿米尔，一时间还没从自己要成为大魔法师这件事中清醒过来。 “而且，如果时局再这么混乱下去，魔法协会恐怕也无法置身事……”阿米尔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发现基奇眼神发空，明显是没有在听，立刻把剩下的话收了起来，抬手抓住基奇的衣襟，猛地向下一拉。 基奇本就在走神，对阿米尔的动作根本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拽，顿时身子不稳，扑通一声栽进了池子。 “啊——”基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发火，却忘了自己正在水里，结果嘴巴刚一刚开就被呛了一肚子水，赶忙扶住阿米尔，让脑袋离开水面，然后剧烈地咳起水来。 阿米尔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地抬起手，如帮忙般拍起了基奇的后背。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基奇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向阿米尔。 “真遗憾，我可不是你用一把匕首就能解决的人。”阿米尔搂着基奇，戏谑地说道，“倒是你，我不用匕首也能收拾得掉。” “那我们试试看？”基奇冷笑。 “脾气变大了呢。”阿米尔挑眉说道，目光却在基奇身上撩拨般扫过。 基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湿透，而且跨坐在阿米尔的大腿上，姿态极其暧昧，赶忙推开阿米尔，试图起身离开。 “待着吧，反正都已经湿了。”阿米尔一把将他拽住，重新按回腿上，“放心，不会像你的小少爷那样折腾你的，像你这种年纪的孩子，我下不去手。” “我不想听到那个名字。”基奇沉下脸。 “所以我没有提。”阿米尔抬手掐了基奇脸颊一把，“老实点，听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要去参加大魔法师考核吗？你安排就是了。”基奇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魔法师考核也不是我说让你参加就能参加的，你没有高级魔法师资格，那么就得有至少三名大魔法师的推荐函才能向费尔南多提出考核申请。”阿米尔说道，“我把巴罗什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结果还什么都没说，倒是先搞出另外一堆麻烦。” “等等，你是不是今年仍然不能参加大魔法师考核？”基奇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我要到明年才可以再次提出申请。”阿米尔点头。 “就是说，如果我通过大魔法师考核，我的等级就比你高了？”基奇眼睛一亮。 “没错，到时候，我得叫你阁下。”阿米尔笑眯眯地答道。 “你不介意吗？”基奇眨着眼问道。 阿米尔失笑，抬手在基奇的脸颊上又掐了一把，故作邪恶地说道：“你以为一个大魔法师的头衔就能让你摆脱我的掌控吗？基奇魔法师。” 基奇撇了撇嘴，对阿米尔的威胁不以为然。 他总是这么威胁他，但每一次……也都只是威胁而已。 “说吧，我要做什么。”基奇撅起嘴巴。 “其他的都好说，只有禁咒比较麻烦，你最好能在正式的考核开始前就掌握一个禁咒，以免有人在协会提供的禁咒上做手脚。”阿米尔说道。 “必须用水系魔法？”基奇问。 “那倒不必。”阿米尔摇头，“以后你不必再只使用水系魔法，也不必再去死记硬背任何咒语，只要确保魔法的正确使用就可以了。” “真的？”基奇的表情顿时愉悦起来。 “魔法原音以及组合应用还是得记熟，你得帮我解析魔法，这件事不要忘了。”阿米尔立刻泼了他一盆冷水。 ——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太轻松。 基奇不由撇嘴，随口道：“其实禁咒也很简单，你的风系禁咒我就能用。” “你打算让别人知道我简化的禁咒其实是出自你的手笔吗？”阿米尔顿时恶狠狠地冷笑起来。 “本来就是我的功劳。”基奇嘟囔了一句，转而道，“巴罗什的复仇之血？那个我多练两次也应该能用。” “你是去考核，不是去屠杀考官。”阿米尔警告道，“地狱之门也不行，以你那种糟糕的控制力，到时候非把自己也给吸进去不可！”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自己现编一个禁咒出来吧？”基奇无奈地说道。 “如果能的话倒也不错，所谓禁咒，不过是在规模和效果上做文章，如果你能将寒冰之雨的范围扩展到一平方公里，那也是一个禁咒。”阿米尔说道。 “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基奇迟疑地答道，“不过，直接将寒冰之雨的凝聚范围扩展到一平方公里的话，等魔法施放完，我大概……也要累死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咒语的好处了不是？它可以帮你节省很多精神力，让你事半功倍。”阿米尔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好了，你先在那本《关于传奇魔法的一百种猜想》上找找灵感，我也找时间去其他魔法师那里想想办法……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见基奇的神情忽地黯淡起来，阿米尔不由挑眉。 “这里没有那本书。”基奇垂眸说道。 “你没带过来……”阿米尔话一出口便立刻顿住。 基奇会跟他来到这里本就纯属偶然，连换洗的衣服都是路上买的。原本带在身上的魔器，包括那个传声筒也都被基奇留在了金色莲华，至于《关于传奇魔法的一百种猜想》则放在了巴罗什的法师塔，根本没有带出魔法协会。 “算了，你先跟我去准备魔核吧。”阿米尔没有提起亚夏那里的事，转而说道。 “魔核？”基奇微微一怔。 “嗯，参加大魔法师考核需要准备三枚高级魔核，两枚用于出入源岛的魔法阵，一枚上交给协会，算是报名费。”阿米尔解释道，“大魔法师不像普通等级考核那样定期举行，而是有人提出申请就会开始考核流程。加入这三个魔核的限制，就是为了让那些魔力不达标的高级魔法师不会胡乱申请考核，浪费其他大魔法师的时间。对了，申请大魔法师考核的魔法师必须自行使用传送魔法阵，把考核申请送到源岛，我还得教你怎么使用传送魔法阵……” “我用过了，从魔法协会去亚夏的时候，就是我自己驱动的魔法阵。”基奇淡淡答道。正是用传送魔法阵去了亚夏，才让他知道希尔和莉奇将要订婚的事，否则他肯定会被继续蒙在鼓里，欺瞒下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使得他再也没有了研究空间魔法的兴致。 见基奇的情绪又低落起来，阿米尔猜出他肯定是又想起了希尔，皱了皱眉，忽地举起自己的手臂，向基奇问道：“你曾经说过，可以帮我把身上的疤痕全部消除？” “但是你拒绝了啊。”基奇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阿米尔。 “那时候，我想用这身伤痕让自己记住一些往事。”阿米尔神情淡漠地说道，“但现在，我觉得，有些事忘了也很好。” “……如果忘不了呢？”基奇垂下眼睑。 “那也没必要让自己伤痕累累，不是吗？”阿米尔意有所指地答道。 基奇没再说话，闭上眼，将自己转入另一种视界，然后看向阿米尔的身体。 肌肤的自愈能力是身体中最高的，所以修复伤痕其实非常简单，只是阿米尔身上的伤疤实在有点太多，有些又过于隐秘，基奇不得不逐一寻找，花费了颇多的时间。 阿米尔只觉得身体表层的皮肤忽地发痒，让他险些忍不住抓挠，但这样的感觉很快就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手臂、胸背、大腿甚至臀股，简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慰着，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想要需索更多的异样感觉。 阿米尔顿时深吸了口气，将手从基奇的身体上移开，转而抓住一旁的池壁。 但情绪可以隐藏，身体却是无法说谎，阿米尔掌控住了自己的理智，腿间的器官却还是诚实地站了起来。 于是，当基奇从另一种视界中转换回来的时候，立刻被身前硬梆梆的东西吓了一跳。 “喂——”基奇不由磨牙。 “正常的男性反应而已，还用我向你解释吗？”阿米尔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既然都感觉到了，那就赶紧起来，再坐下去，我可就要认为你想要勾引我了。” “鬼才想勾引你！”基奇愤愤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但没等他从池子里迈出去，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顿时再次栽倒在阿米尔怀中。 “这算是投怀送抱吗？”阿米尔的声音越发低沉，手也不自觉地离开池壁，转而扣住了基奇的腰身。 “放手。”基奇恼火地叫道。 “宝贝，现在是你在抓着我不放。”阿米尔在基奇的耳边喃喃说道，手掌也隔着衣服滑动起来。 基奇一急，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在掌心里凝聚出了一把冰刃，猛地贴在了阿米尔颈间。 阿米尔的动作顿时停住，头也微微仰了起来。 基奇则抬起头，盯着阿米尔的双眼，冷冷地威胁道：“放手。” 看到野兽般炸毛的基奇，阿米尔忽地勾起嘴角，顺从地将双手从基奇身上移开，并慢慢举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基奇并没有将冰刃从阿米尔脖子上移开，一边继续威胁，一边弯着身子，抬腿从浴池里迈了出去，待身子站稳，这才收起冰刃，直起身，飞一般地转身离开盥洗室。 见基奇的身影消失无踪，阿米尔也收起笑容，低头看了眼自己腿间因为精神奕奕而倍显无辜的鸟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自行抚慰，抬起手，转而摸向已被基奇修复过的疤痕。 这些疤痕都已变成了一层死皮，被阿米尔轻轻一摸便自行脱落，露出下面光滑细腻的崭新肌肤。 ——真是很神奇呢！ 阿米尔一边感叹，一边借着池水将剩余的死皮也从身上全部移除。 虽然盥洗室里没有镜子，阿米尔看不到自己的全身，但从目所能及的地方来看，疤痕已经全部消失，新鲜的白与健康的古铜色交杂在一起，显得有些斑驳，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它们便会融为一体，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不过，失去这身伤痕就可以忘掉往事吗？ 阿米尔笑了笑，将自己重新沉入池水。 ——至少，他不必担心在新婚之夜被蒂娜追问往事了。 ——如果，他真的娶了她的话。 阿米尔自嘲地想道。 当天晚上，由于基奇没有在晚餐时出现，阿米尔只好带着食物去了他的房间。 门并没有锁，阿米尔便端着托盘，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而入。 基奇正倚坐在摇椅上，见阿米尔进来，只是轻轻撩了下眼皮，然后便自顾自地继续发呆。 阿米尔将放有食物的托盘放到一边桌上，然后迈步走到基奇身旁，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几眼，淡淡说道：“如果你需要我说对不起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听到这句话，基奇终于抬起头，冷冷地反问：“对不起这句话，讲一千遍又有什么用呢？” “确实。”阿米尔耸了耸肩，“那么，至少让我说声谢谢。” “一样空洞。”基奇重新垂下眼睑，“比起这些无意义的废话，你不如告诉我，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阿米尔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基奇，若有所思。 “我得承认，你对我很好。”基奇没有等待阿米尔的答案，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所以，如果你和希尔一样，也想和我做那种事的话……没关系，做就是了，我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杀掉他，也不会因为同样的事杀掉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阿米尔眯起眼，斜眸看向摇椅旁边已经空掉的小酒桶。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了就是说了，做了就是做了。”基奇喃喃说道。 “你还是睡一觉吧。”阿米尔抬起手，用旋风术将旁边的毛毯抓到手中，盖在了基奇身上。 “哼，这会儿又要道貌岸然地扮演好导师了吗？”基奇嘲弄地笑了起来，他不是不想拒绝毛毯，只是这会儿正酒劲上头，整个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说真的，想抱我就趁现在哦，现在我是不会反抗的，但明天或者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我对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没有兴趣，更不喜欢和醉鬼上床。”阿米尔抓了抓基奇的黑发，“放心吧，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所以，你就安心地睡一觉吧。” “装模作样。”基奇嘟囔着，闭上了双眼。 看着渐渐熟睡的基奇，阿米尔的神情却慢慢地复杂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米尔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在基奇身上又添了一条毛毯，然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112、等待戈登 在确定要参加大魔法师考核之后，阿米尔没再将基奇圈养在法师塔里，而是带着他去雪山深处猎杀魔兽，寻找可以使用的高级魔核。遗憾的是，魔兽本就数量稀少，能够蕴育出高级魔核的魔兽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一个月下来，阿米尔和基奇只遇到了三只高阶魔兽，得到的高级魔核更是少的只有一块，余下的两只魔兽似乎都是刚刚进阶，体内的魔核只比中级魔核稍好一些，远远达不到可以驱动传送魔法阵的标准。 开始的时候，阿米尔还抱着锤炼基奇的心思，让基奇多和魔兽实战，但基奇的异能却太过强悍，经过三个月的纯冥想生活，精神力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只要让他率先发起攻击，就算是高阶魔兽也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阿米尔有心设计一些陷阱，把基奇丢进去尝尝手忙脚乱的滋味，偏偏基奇对目光的感觉又极度敏感，只要魔兽看到他，马上就会生出警觉，并用异能迅速找出魔兽所在的位置，将其击杀。 于是，一个月下来，基奇实战的本领并未像阿米尔期待的那样脱离站桩施法的程度，倒是配制调料、烧烤兽肉的手艺直线飙升，在火候的把握上甚至比艾维拉做的还要好。 但阿米尔的目标并不是将基奇培养成厨师，在意识到这样做还不如亲自和基奇斗法之后，阿米尔便不再在雪山里浪费时间，带着基奇离开雪山里的法师塔，转而前往年初的时候就计划要去的梦魇之渊。 然而，那里并不是基奇和阿米尔两个人就可以涉足的地方，在决定离开法师塔后，阿米尔用鹞鹰给戈登送去一封信，约他在梦魇之渊附近的黎明镇见面。 或许是因为两人使用飞行术，速度太快的缘故，当他们抵达黎明镇的时候，戈登以及他的佣兵团队并未出现，阿米尔便带着基奇在镇上唯一的旅店里住下，等待戈登的出现。 由于不想太过引人注意，阿米尔和基奇都没穿魔法长袍，换上了佣兵们常穿的平民服饰，但他们的模样和气质却和普通的佣兵截然不同，黎明镇又是前往梦魇之渊的必经之路，旅店老板见多识广，略一打量便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马上毕恭毕敬起来。 但阿米尔和基奇并没把旅店老板的恭谨放在心上，拒绝了他想要派人服侍的请求，自行去了他们包下的房间。 关上门，阿米尔一边放下行李，一边向基奇说道：“这里住的条件不怎么样，食物却很美味，你不是抱怨最近总吃烤肉吗？正好可以换一换口味。” “……我更想吃艾维拉做的沙拉和水果蛋糕。”基奇嘟囔着说道。 “把魔核攒够，我马上带你回源岛，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让艾维拉去做。”阿米尔答道。 “不可以回源岛找巴罗什要些吗？她向我承诺过，可以用她的魔核开启传送魔法阵，就算现在我不想再在传送魔法阵上浪费魔核了，再要几个应该也没关系吧？”基奇提议道。 “宝贝，不要以为我和她的关系有多么好。”阿米尔警告般说道，“巴罗什的人品虽然值得信赖，但别忘了，她现在是一个肩负国恨家仇的女人，免不了要想尽办法报仇雪恨，这时候拿她的东西，就等着给她卖命吧。” “你不打算帮她？”基奇讶异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帮她？我又不是奥兹国的人，和奥兹皇室更是没有半点关系。”阿米尔不以为然地答道。 “我以为你和巴罗什是朋友。”基奇皱眉道，“她经常帮你，不是吗？” “我和她从来都不是朋友，她的那些帮助更不值得我付出生命。”阿米尔淡淡说道，“而且，她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怜悯下的恩惠，我接受，但并不意味着我会感激。” “可以说简单点吗？”基奇对这种莫里亚蒂式的陈述方式很是头大。 阿米尔扯了扯嘴角，终是开口说道：“就某种角度来说，我欠她一条命。” “某种……角度？”基奇对阿米尔的用词越发疑惑。 “她本应该杀了我，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座法师塔里。”阿米尔漠然说道。 “啊？”基奇顿时一呆。 阿米尔笑了笑，“如果我本想杀了你，但因为一时心软没有下手，你会对我感恩戴德吗？” “我大概会……杀了你。”基奇诚实地答道。 “我没有你这么极端，但也实在感激不起来。”阿米尔耸了耸肩，“而且，这次将她从奥兹送回源岛也算是还了她一条命，我和她，已经可以算是两清了。” “但你不是还要找她给我写推荐函吗？”基奇歪头问道。 “一封推荐函而已，算不得多大事，以你如今的资质和名声，就算费尔南多也肯定很愿意亲自动笔，不过……”阿米尔没再说下去，转而道，“先把魔核凑齐吧，我原本已经攒了两块，结果为了送巴罗什，全都浪费掉了。” “如果还是打不到怎么办？”基奇掏出口袋里的一块低级魔核，一边把玩一边问道。阿米尔怕他的异能会不小心破坏魔核，因此只给了几块低级魔核让他观赏，中级以上的还是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阿米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不了，为你倾家荡产一回。” 基奇没有作声。他对钱这种东西仍然缺乏概念，在家的时候年纪小，轮不到他来管理钱财，成为魔法师之后，他更是连钱的模样都没再见过，完全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基奇只知道希尔是很有钱的，希尔送他的东西，经常能让蒂娜都感到惊叹。如果换成过去，他恐怕想也不想地就会向希尔开口，但现在……他宁愿去偷去抢。 心念一转，基奇忽地想起件事，立刻抬头向阿米尔问道：“有没有可能自己制作魔核？” 阿米尔被他问得一愣，但很快就挑眉反问：“你试过了吗？” “试过，但没成功，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一样，在眼看要成型的时候功亏一篑。”基奇摇摇头，“不过，我见过和魔核类似的东西，我在想……或许可以换种办法。” “是什么？”阿米尔随口问道。他知道基奇能够“看”到元素本质，但魔法师们研究了数千年都没找到魔核的替代品，他不觉得基奇只是看了几眼就能发现。 “……玫瑰之血。”基奇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说道。 阿米尔愣了一下才想起基奇所说的玫瑰之血是什么，顿时诧异地问道：“你是说那种贵得离谱的葡萄酒？” 基奇点了点头。 阿米尔深深吸了口气，并没有质疑基奇的判断，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那种酒真和魔核是同一种东西，倒是物超所值。” “倒不能说完全一样，只是里面包含的一种元素在结构上和魔核里的元素精华很像。”基奇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不过魔核里的元素精华都是自然系的，玫瑰之血里的元素精华更像是死灵元素一类的暗系元素。” 阿米尔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管怎样相似，协会都不可能接受一瓶葡萄酒作为报名费的，你顶多用它去开启传送魔法阵，而且，要怎么用呢？你总不能把酒倒在魔法阵上吧？” “或许可以把它提纯一下，灌进魔核。”基奇举起手中的低阶魔核。 “好想法，不过还有待实践。”阿米尔点了点头，“而且做的时候必须加倍小心，别魔核没做出来，又炸出个地狱之门。” 基奇顿时撇嘴，对阿米尔的调侃很是气闷。 “好了，这个想法暂且留着，等去过梦魇之渊再说。”阿米尔说道，“还是能直接从魔兽身上猎取到真正的魔核最好，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再尝试其他办法。” 基奇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们都已经到这儿了，实在没有什么不做就直接折返的道理，再说他也很想去见识一下这个“梦魇之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为什么阿米尔总是念念不忘，非要带他过来。 三天后，光头戈登才出现在黎明镇上，而且并没像阿米尔要求的那样将他的佣兵团尽数拉来，只带了一男一女随行。其中的男人，基奇在地下遗迹里见过，只是没记住名字。而另外一个女人虽然没穿魔法长袍，但身边密集的土系元素还是让基奇和阿米尔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魔法师身份。 “这是我新招募的团员，初级魔法师艾琳。”戈登并未隐瞒女人的身份，反而得意地介绍起来，“你们魔法师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能招募到一个可是太不容易了。” “我听戈登说，您是高级魔法师？”艾琳的年纪比蒂娜要小，但也过了20岁，此刻看着阿米尔就像是在看一尊伟人雕像，闪亮的眼睛里写满崇拜和孺慕。 阿米尔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向戈登勾了勾手指，将他叫到一边，不快地问道：“怎么就来了这么两个，而且还带了一个不顶事的女人，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梦魇之渊。” “没办法，最近不是乱吗？这一乱，活儿就多，而且个顶各地赚钱，实在抽不出人手。”戈登耸了耸肩，“反正你也只是要人帮你在晚上值夜而已，我和蒂姆齐两个足够了。” “那女人算怎么回事？”阿米尔皱眉。 “艾琳是我带出来历练的，不收你报酬，你要是愿意在路上多指点她一下的话，我可以考虑连我的佣金一起打折。”戈登解释道，“她做初级魔法师的时间有点久，急需一次能够突破自我的机会。” “她不会就是为了这个才加入你的佣兵团吧？”阿米尔挑眉问道。 “有什么关系呢？”戈登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进了我的团就是我的人，就算她真的晋升成中级魔法师，也得先在我的佣兵团里把活儿干够再想走人。” 阿米尔冷哼一声，没再多言。 就在阿米尔和戈登说话的时候，艾琳则将注意力转到了基奇身上，但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原因也很是简单，自被阿米尔告知不用再伪装水系魔法师后，基奇便没再刻意地在自己身边聚集魔法元素，这会儿身上又没有穿魔法长袍，再加上年纪小，在艾琳眼里看来，他不过就是阿米尔身边一个普通的小跟班，因此阿米尔一离开，她便露出了魔法师的桀骜，对基奇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但旁边那个叫蒂姆齐的男佣兵却是看过基奇穿魔法长袍的，更知道他在魔器制作上很有本事，见艾琳不理基奇，马上坏坏一笑，凑到基奇身边，摇着尾巴与他搭讪。只是基奇本就不爱和人说话，蒂姆齐的讨好无法让他生出什么得意之情，反倒觉得很不耐烦。 这时候，阿米尔和戈登转身走了回来，宣布今天先在旅店里休息，准备一些补给，明早再出发前往梦魇之渊。 说完接下来的安排，戈登也主动向基奇攀谈起来，“嗨，基奇魔法师，听说你参加中级魔法师考核了，怎么样，一定已经顺利通过了吧？” “嗯。”碍着阿米尔的面子，基奇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复。 “你是中级魔法师？”听到戈登和基奇的对话，艾琳立刻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请用敬语，莉奇魔法师。”阿米尔冷冷地提醒。 “抱歉。”艾琳吓了一跳，赶忙低头道歉。 基奇并没有理她，只歪头看向阿米尔。他这几天正迷恋隔壁熏肉馆的饭菜，更喜欢那里卖的梨子酒，只是阿米尔不愿他酗酒，只许他在吃饭的时候喝上几杯，而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可以喝酒的时候，比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女魔法师，显然还是隔壁的美酒更具诱惑力。 阿米尔也知道基奇的意思，当即向戈登说道：“你先安排你的人住下，我带基奇去隔壁吃饭，剩下的事下午再谈。” “好。”戈登点了点头，并未提出和阿米尔共进午餐的要求。 旁边的艾琳虽然有心和这位高级魔法师更“亲近”一些，但她也看出阿米尔和他身边的年轻魔法师都对她不太感冒，而就此次要去的梦魇之渊来说，她这种级别的魔法师也确实是拖油瓶一般的存在，人家肯带上她已是恩惠，因此倒也没有继续自找没趣。 阿米尔也没有多言，只向戈登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带着基奇离开旅店，向隔壁的熏肉馆走去。 113、峡谷外的旧识 基奇和阿米尔在熏肉馆里坐下没多久，戈登便独自跟了过来，要了双份的熏肉拌饭和一杯浓烈的麦酒。 “说吧，你到底要进梦魇之渊干什么？需要避讳人吗？”当熏肉馆老板把戈登要的吃食都送上桌，转身离开后，戈登转过头，压低声音向阿米尔问道。 “倒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不过，我要进深渊。”阿米尔淡然答道。 听到最后的深渊二字，戈登险些把刚灌进嘴里的麦酒喷出来，瞪大眼睛看向阿米尔，“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让你多带人了。”阿米尔一本正经地答道。 “去那里，我带多少人也不够你折腾的啊！”戈登皱了皱眉，看了看阿米尔，又看了看基奇，“你有把握活着出来？” “我只要魔核，剩下的皮肉材料全部归你。”阿米尔没有回答，直接提出了分赃方案，“当然，事后你也别指望再从我这里拿佣金。” “佣金事小，关键是命，你别忘了，上次咱们才进深渊几米就屁滚尿流地跑出来了。”戈登嘟囔了一句，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阿米尔没有催促，自顾自地继续吃着自己盘子里的午餐。 想了一会儿，戈登下定决心般地握了一下拳头，“他XX的，老子干了！不过说好，我保留随时逃命的权力！” “就怕你到时候舍不得走。”阿米尔轻蔑地说道。 “老子可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白痴。”戈登回了阿米尔一双白眼，然后便重新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麦酒，接着问道，“准备在里面折腾多久？我最近是真忙，太久了可不行。” “一个月如何？”阿米尔问。 戈登顿时又翻了一个白眼，“你真觉得你能在深渊里活一个月？” “如果补给足够的话，应该不成问题。”阿米尔信心十足地答道。 “真不知道你的信心是从哪来的。”戈登摇了摇头，“一个月太久了，如果你真能在深渊里立足的话，半个月，如果不行，我也陪你在外渊混一周。” 阿米尔想了想，点头道：“好。” “那我一会儿就带蒂姆齐去准备补给，你也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足，别什么都蹭我们的。”戈登不客气地警告道。 阿米尔笑了笑，没有接言。 吃过午饭，戈登去准备他所需要的东西，阿米尔则带着基奇去了镇上的杂货铺，购买了两套睡袋和一个旅行帐篷，又补充了一些干粮和基奇最近很迷的梨子酒。 回到旅店之后，基奇看着阿米尔在那里整理行囊，忽地说道：“如果有空间魔器就好了，省得这样麻烦。” “空间魔器也装不了这些东西。”阿米尔头也不抬地回道。 “不能吗？”基奇不由一愣。 “空间魔器虽然可以大量装载物品，但并不能将东西变小，所以，除非你做出一个旅行箱那么大开口的空间魔器来，否则像这种大件的东西，根本塞不进费尔南多手上的那种小戒指。”阿米尔解释道，“而那么大的空间魔器据说很难控制端口，容易变成地狱之门一样的黑洞。” “可那么小的魔器做出来又有什么用，能装什么啊？”基奇不解地问道。 “魔法卷轴，炼金材料，黄金，宝石……诸如此类。”阿米尔一边捆扎行囊，一边说道。 基奇顿觉自己研究空间魔法的意义又减少了一个。 “对了，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在梦魇之渊里碰到梦魇兽，那样就有机会得到梦魇兽的胃，那东西类似空间魔器，可以吸纳各种物品，端口也可以自由伸缩。”阿米尔忽地说道，但马上便又话音一转，“不，运气好恐怕就碰不到了，得运气糟糕到极点才行。” “很危险的魔兽？”基奇歪头问道。 “最危险的魔兽。”阿米尔强调道，“梦魇之渊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因它而得名，这种魔兽只出现在梦魇之渊的最深处，也就是我和戈登所说的深渊里。梦魇兽可以使人陷入梦魇之中，如梦游一般，完全丧失战斗力。” “……我还没有做过梦呢。”基奇低声说道。 “我也是觉得你不会受梦魇兽影响才敢带你进深渊的。”阿米尔系好绳子的最后一段，起身向基奇说道，“只是，如果我们的运气真的糟糕得能碰到梦魇兽，你恐怕不仅要独自面对梦魇兽，更要小心来自我们的背后偷袭——就某种角度来说，梦魇兽的力量其实就是摄魂术，可以用梦境驱使自己的敌人，只不过它并非人类，对人心的掌控远没有灵魂魔法师那样熟练，所以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 “把你们都冻住就好了吧？”基奇不以为然地答道。冰冻术如今算是他最熟练的法术，用起来绝对是得心应手，转瞬即出。 “宝贝，你的冰冻术会冻死人的。”阿米尔无奈道，“用冰墓，别直接用冰冻术。” “冰墓太费精神力了。”基奇撇嘴道。 冰墓这个名字听起来不详，实际上却是一个高级防御法术，施法后可以在指定位置凝聚出一个半圆状的冰罩，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缺陷则是会像乌龟壳一样将被保护者限制在冰罩之内，只能被动挨打直到冰墓消失。 “包括我在内也不过四个人，你也不需要非得一人罩上一个，必要的时候，放弃那个女人。”阿米尔说道。 “可我对这个魔法不熟。”基奇皱了皱眉。 “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你把它练熟了。”阿米尔不容置疑地说道。 基奇想不出更好的提议，只能郁闷地闭上嘴，努力回想“冰墓”的咒语和法术流程。 第二天一早，基奇睡眼惺忪地被阿米尔叫醒，离开旅店，向东部的峡谷处行去。 梦魇之渊的入口位于奥兹境内，但就其整体位置来说却正好处于奥兹、亚龙和洛丹联盟的三者交汇处，外表看上去是一个狭长的峡谷，终年被暗黑色的雾霭所环绕，但真正步入其中却会发现自己置身于无尽森林，犹如跨入异世之境。 梦魇之渊的最大特产便是魔兽，事实上，这里也只有魔兽。因为就算是普通的野兽进入这里后也会很快魔化，生出魔核，展现异能，再不复从前的温顺和驯服。 正因为这一点，阿米尔一行并未骑马，完全靠双腿向梦魇之渊行进，但在阿米尔给戈登等人的腿上都附加了御风术的轻盈效果后，他们的速度并不比骑马慢上多少，只是行李还得自己肩扛，阿米尔并没有好心地全部接手。 不过，梦魇之渊里魔兽虽多，却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们全都无法离开梦魇之渊。曾有人试图将梦魇之渊里的低级魔兽捉出去卖钱，结果离开梦魇之渊没几天，魔兽就衰弱而亡，连体内魔核里的元素精华都消耗殆尽，再无一分价值。 但这样的弱点也给冒险者们提供了便利，很多实力薄弱的冒险者便只在梦魇之渊的外围活动，白天在里面寻找可以捕杀的魔兽，晚上则回到峡谷之外的地界上休息，循环往复。 当阿米尔一行来到梦魇之渊所在的峡谷外围时，便看到了不少这类冒险者搭建的帐篷。 此时已近黄昏，正是旅行者们最适宜的晚餐时间，几伙儿冒险者三五成群地围坐在各自的帐篷旁边，或饮着酒水，或吃着干粮，有的圈子中间还架着烤肉，不知道是否是来自森林里的战利品。 阿米尔他们也不打算在夜晚进入梦魇之渊，当即在周围找了一块空地，安置下来，准备休息一晚再进峡谷。 由于阿米尔并没有招呼基奇帮忙，基奇便也没有插手，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看着阿米尔和戈登在那里搭建帐篷。蒂姆齐也没有帮忙，但也没有闲着，独自跑到峡谷外的灌木丛里翻翻捡捡、连砍带伐，很快就抱回一堆树枝，在帐篷边燃起篝火，准备晚餐。 艾琳倒是和基奇一样无所事事，只是她并没像基奇一样坦率地将自己的“悠闲”表现出来，而是如小猎犬一样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警觉地审视起周围的其他冒险者。 ——真能看出什么来吗？ 基奇一边想着，一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昨晚一直在练习冰墓，今天却还起得那么早，然后又一直赶路，他这会儿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基奇正想着要不干脆不吃晚饭，先睡一觉再说，抬头却看到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年轻女人从不远处的另一伙儿冒险者那里站起身，迈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看起来好像有点面熟？ 基奇疑惑地想，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阿米尔阁下？”棕发的女人没有理会基奇和艾琳，径直走到阿米尔身旁，开口问候。 在她向他们走来的时候，阿米尔便已经注意到了她，但直到她来到身边，阿米尔才露出恰到好处的疑容，诧异地反问：“蕾切尔魔法师，你怎么在这里？” ——啊，是蕾切尔，蒂娜最讨厌的女魔法师！ 旁边的基奇也终于想起了她的身份。他一共也没见过她几次，而且每一次她都穿着绿色的魔法长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记忆力的模样和眼前这个只简单扎了个马尾，穿着男装却没有束胸的女人实在是大相径庭。 “我来这里历练。”见阿米尔叫出了自己名字，蕾切尔立刻展露笑颜，接着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年又没通过中级魔法师考核，所以想来这里提高一下。” “哦，在这里历练确实更容易提高魔法师的元素掌控力。”阿米尔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举起手里的帆布，示意蕾切尔自己还要搭建帐篷。 “抱歉。”蕾切尔赶忙让开，但马上便又忍不住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这不是女士该做的工作。”阿米尔笑着婉拒。 蕾切尔只好暂且闭嘴，却依旧没有离开，似乎想要等阿米尔忙完再继续搭讪。 看着这样的蕾切尔，基奇忽地明白了蒂娜不喜欢她的真正理由。单就性格来说，蕾切尔虽然有一种自以为是的正义，但远不至于让人厌恶。可此时此刻，当基奇发现她看着阿米尔的眼神简直和莉奇看希尔的眼神如出一辙的时候，基奇立刻便和蒂娜感同身受。 ——确实是太让人讨厌了！ 基奇撇了撇嘴，看向蕾切尔的目光也跟着冰冷起来。 “她是谁？”见蕾切尔和阿米尔似乎很熟的样子，艾琳好奇地向基奇打听起来了。 “和你一样的初级魔法师。”基奇漠然答道。 “才初级吗？她的年纪好像比我还大呢！”听说这女人只是烂大街的初级魔法师，艾琳马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基奇没接言，但对艾琳表现出的轻蔑却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不一会儿，阿米尔和戈登先后搭好帐篷，蒂姆齐也准备好了热腾腾的蘑菇汤和熏肉卷，招呼阿米尔等人过来用餐。 见蕾切尔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阿米尔也只好礼貌性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蕾切尔当即点头，在阿米尔身边坐了下来。 不过蕾切尔的脸皮还是比较薄，坐下之后便只是端着蒂姆齐递给她的蘑菇汤轻酌慢饮，没再做诸如帮阿米尔递饭、喂食等更丢脸的事。但有她在，阿米尔和戈登等人说话就变得很不方便，同为女魔法师的艾琳则是傲慢地不愿理她，因此篝火旁的气氛便有些冷清，一时间只剩下喝汤和嚼东西的声音。 见谁都不说话，蕾切尔倒是鼓起勇气，主动向阿米尔开口问道：“阿米尔阁下，您怎么会到梦魇之渊来？” 阿米尔笑了笑，没有应声，旁边的艾琳却是按捺不住地接言道：“喂，你有没有常识啊？这种事是可以随便打听的吗？” 蕾切尔被噎得面色一红，马上收起笑容，恢复成以往的死板表情，上下打量了艾琳一眼，扬头反问：“你也是魔法师？”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艾琳刻意咬重了中间的一个字，并翻手拿出魔法徽章，戴在了自己的衣领处。 蕾切尔马上不甘示弱地拿出了自己的魔法徽章，别在了衣襟上。 ——喂，只是两个初级魔法师徽章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啊！ 一直沉默的基奇顿时无语望天，但戈登和蒂姆齐却是兴致盎然地坐在那里看艾琳和蕾切尔“斗法”，阿米尔也笑而不语，完全没有插手阻止的意思。 但基奇很快就忍不住下去了，突兀地开口道：“阿米尔，我困了。” “睡袋已经放好了，自己进去睡吧。”阿米尔随口答道。 基奇却没有如他所说的起身离开，只面无表情地盯着阿米尔，动也不动。 阿米尔马上会意一笑，转而向蕾切尔说道：“真抱歉，蕾切尔魔法师，你看，现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呢。” 阿米尔虽然说得客气，但逐客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再加上蕾切尔本就忌讳基奇，虽然一直装作没认出他的模样对他视而不见，但她毕竟不可能真的忘记他俩之间曾经有过的嫌隙，以及基奇曾在蒂娜身边做学徒的事实。 稍稍迟疑了一下，蕾切尔终是站起身，向阿米尔告辞，但刚走了没几步便又马上转身，略显忐忑地向阿米尔说道：“和我同来的冒险者里也有几名很优秀的武者，如果阿米尔阁下愿意，或许可以和我们一起……” “抱歉，蕾切尔魔法师。”阿米尔笑眯眯地打断，“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优秀’的武者就能够企及的。” “是我冒昧了。”蕾切尔尴尬地笑了笑，彻底地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阿米尔没有关注她的去向，转而向基奇问道：“去睡觉？” “嗯。”基奇漠然点头，放下木碗，跟着阿米尔一起站了起来。 看到他们一先一后地站起身，一旁的戈登戏谑地调侃道，“我说阿米尔，他都多大了，睡个觉还用你亲自送上床？” “没办法，不把他伺候好了，回去可是会告状的。”阿米尔故作无奈地答道，“别忘了，这小子可是我未婚妻的学徒。” “嗛，赶紧把婚退了吧，年纪轻轻就被女人管束，有毛意思啊！”戈登显然也知道阿米尔和蒂娜的关系，开玩笑般地嘲弄起来。 阿米尔没再接言，笑着向戈登等人摆摆手，带着基奇进了他们的帐篷。 基奇是真的困了，三俩下脱掉外衣，然后便一头钻进了睡袋。 阿米尔却没有马上离开，弯下身子，在基奇旁边坐了下来，抬手抓了抓他的黑发，但马上便被困得不耐烦的基奇转头避开。 阿米尔笑着俯下身，在基奇耳边轻声问道：“你不喜欢蕾切尔吗？” “当然，她想取代蒂娜做你的未婚妻呢！”基奇想也不想地答道。 “呵，你好像终于开窍了。”阿米尔干脆躺在基奇身边，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把基奇连同睡袋一起搂进怀里，“不过，你究竟是不喜欢她想取代蒂娜，还是不喜欢她想做我的未婚妻？” “你真烦人！”基奇这会儿只想睡觉，当即捂住耳朵，嘟囔着说道，“你到底哪里好啊，为什么女人们都喜欢你？蒂娜、蕾切尔，还有索菲亚镇上的珊朵拉，眼下这个叫艾琳的，哦，还有艾维拉！” “你在嫉妒吗？”阿米尔笑着反问，但马上便因为最后一个名字而挑眉，“艾维拉？你怎么会觉得她也……” 阿米尔正想追问基奇怎么会觉得艾维拉也喜欢他，但基奇已经闭上双眼，彻底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算了，大不了以后离那丫头远一点就是。 阿米尔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俯身在基奇脸颊处轻吻，然后起身钻出了帐篷。 114、进入梦魇之渊 或许是前一晚睡的太早，第二天天刚亮，基奇就睁开了眼，但下一瞬，他便郁闷地发现自己正被阿米尔抱在怀里，虽然隔着一层睡袋，却还是让基奇忍不住想要挣脱。 基奇一动，阿米尔也马上惊醒，看了眼满脸不忿的基奇，随口道：“睡醒了？” “你不是说过不碰我的吗？”基奇板着脸问道。 “这也算碰你？”阿米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揉了揉基奇的脑袋，“如果这也算数，等进了梦魇之渊，你会求着我‘抱’你的。” 基奇当然不信，抬手拨开阿米尔的手，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本想自己收拾睡袋，但翻折了几下，却怎么都规整不起来。 “出去吃早饭吧，我来收拾。”阿米尔跟着起身，把基奇赶出了帐篷。 此时已是十月，清晨的空气很是清冷，基奇一出帐篷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赶忙将身上的衣服全部系好，开始考虑要不要把魔法长袍也拿出来套上。 戈登等人都已经离开了帐篷，照旧是戈登收拾帐篷，蒂姆齐准备早餐，艾琳则闭着眼睛坐在一块土墩上，似乎正在冥想。 见基奇出来，蒂姆齐马上招呼他过来吃早餐。基奇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过去，发现是和昨晚一样的蘑菇汤，只是没了熏肉卷，换成了面包片。 艾琳也很快结束冥想走了过来，和基奇坐在了一起，貌似随意地问起了有关中级魔法师考核的问题。 基奇没有隐瞒，但也并不热心，艾琳问一句答一句，大多只是嗯嗯啊啊一类的拟声词。 不一会儿，阿米尔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坐到基奇的另一侧，吃起了早餐。 五个人全部吃过早餐之后，阿米尔和戈登收起帐篷，将它们重新困扎成行囊，准备进入梦魇之渊。 这时候，营地里的其他冒险者也大都做好了出发准备，戈登和蒂姆齐正在对各自的装备做最后的检查，蕾切尔再次走了过来，向阿米尔道了声早安，然后很明显地深吸了口气，紧张地提出了想和阿米尔一起进入噩梦之渊游历的希望。 或许蕾切尔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实现的，因此说完后就直接低下头。 阿米尔笑了笑，干脆没有回应，拎起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带着基奇跟在戈登身后，径直走向了峡谷入口。 当蕾切尔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便只是阿米尔的背影。 “那妞长得也还可以，带着路上暖被窝倒也不错哦。”觉得蕾切尔已经听不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戈登便拿她取笑起阿米尔。 “你要是不介意再多一个拖油瓶，我这就把她叫来。”阿米尔一本正经地回应，只是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 “拖油瓶也可以当垫背的用嘛！”戈登当然也只是说笑，只是他们的调侃很快就引来了艾琳的不满。 “喂喂喂，请不要当我这个拖油瓶的初级魔法师不存在好不好？”艾琳郁闷地抱怨起来。 “放心吧，亲爱的，你的命可是已经被我花钱买下来了，所以就算遇到危险，也绝对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戈登哈哈大笑。 “我应该说谢谢吗？”艾琳翻了个白眼。 说笑间，梦魇之渊的峡谷入口已经近在眼前，戈登终于收起笑容，和蒂姆齐一起将各自的武器拿了出来，攥在手里。阿米尔也拿出他的风系魔杖，连艾琳也掏出了一个魔器模样的小盾牌，小心翼翼地举在胸前，只有基奇仍然空着双手。 这倒不是因为基奇托大，而是魔杖一类的增幅魔器对基奇的异能实在不起效果，还不如撕几张魔法卷轴来得有用。 似乎是觉得基奇太过清闲的模样很不顺眼，阿米尔不客气地将行囊塞到了基奇手里。 基奇撇了撇嘴，却也知道自己总得做点什么，便在行囊上缠了一道御风术，拖在手边。 但这样一来，手无寸铁只拖着行囊的基奇倒是比艾琳更像是拖油瓶的跟班了。 做好准备后，戈登和蒂姆齐在前面开路，阿米尔带着艾琳和基奇紧随其后，五个人鱼贯而入，跨入到梦魇之渊的领域。 进入梦魇之渊的瞬间，基奇立刻感觉到了一种很像是空间穿越所导致的挤压感，下意识地眯起双眼，转头向来时的方向看去。 见基奇明显走神，阿米尔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警告道：“别左顾右盼，要是在这里掉了队，可没人能够找得到你。” “好像有空间魔法的痕迹。”基奇皱眉道。 “很正常，按史书记载，这里本来就是一处人为开辟的空间裂隙。”阿米尔把基奇抓到身边，“专心走路，这些事留到出来的时候再研究。” “哦。”基奇应了一声，收起好奇，跟在了阿米尔身旁。 但接下来的行程却远没有之前戈登和阿米尔向基奇灌输的那样危机重重，除了挥之不去的黑色雾霭，他们连一只魔兽的影子都没遇到，无聊的让跟在最后的艾琳都放下了盾牌。 戈登也疑惑起来，很快便忍不住转头，向阿米尔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能驱逐魔兽的宝贝啊？”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阿米尔耸了耸肩，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基奇。他也觉得现在的情况不正常，而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基奇。 “要是能一直这样安逸不是也很不错吗？”艾琳插言道。 “对你来说是无所谓，但对我们来说可就是亏大了。”戈登嘟囔了一句，随即便自我安慰地说道，“算了，反正我们的目标也不是外围的这些低阶魔兽，我就不信进了深渊还能继续这么好运！” 说完，戈登转回身，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轻松的旅程一直持续到天色将黑，见森林里仅有的一点光亮也快要消失殆尽，前方的戈登和蒂姆齐便停下脚步，招呼阿米尔一起寻找合适的地方歇息。 五个人很快选中了一块较为平坦的草地，戈登和阿米尔打开行囊搭设帐篷，蒂姆齐却没像昨晚那样燃起篝火，只是拿出了干粮和烈酒，似乎准备草草结束晚餐。 “不点篝火吗？”基奇疑惑地问道。据他所知，野兽都是怕火的，因此篝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驱逐异类的效果。 “在梦魇之渊里，火是大忌，会引来危险的魔兽哦。”蒂姆齐笑呵呵地解释道。 “为什么？”基奇歪头追问。 “除了水系魔兽，其他的魔兽都不惧怕火，相反，一些火系魔兽反而会受到火元素的吸引，大老远地跑过来一探究竟。”阿米尔替蒂姆齐答道，“而且，这一带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出手的高阶魔兽，用火堆吸引它们的做法毫无必要，反而会影响我们的正常休息。” “还要多久才会进入你所说的深渊？”基奇问。 “按照今天这种速度，再走个两天差不多就能到了。”戈登搭好自己一方的帐篷，迈步走了过来，一边从蒂姆齐手里接过晚餐，一边向阿米尔问道：“今晚的守夜怎么安排，你参加吗？” “我们三个轮流吧，他们两个就别算在内了。”阿米尔答道。 “好，今晚的危险度最低，我和蒂姆齐各守半夜，明晚再轮换你。”戈登点头。 阿米尔也没有异议，拉着基奇坐了下来，和其他人一起享用简陋的晚餐。 晚餐后，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基奇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阿米尔会说出“你会求我抱你”那样的话。 真的是太冷了！ 当太阳完全落山，光线从森林里彻底消失的一刹那，梦魇之渊的温度骤然间从秋天穿越到了凛冬，就差飘落雪花了。 负责在前半夜守夜的戈登马上把艾琳和蒂姆齐赶进帐篷，自己也从行囊里翻出带帽子的兽皮斗篷，飞快地穿在身上。 阿米尔也把基奇带进了他们的帐篷，拿出装水的水袋，让基奇自己给它注水再加温，抱在怀里里当作热源取暖。 “接下来会更冷的。”阿米尔淡淡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抱着你睡？” 虽然知道阿米尔这时所说的“抱”只是最单纯不过的抱在一起而已，但基奇却因为不服输而起了执拗，总觉得他要是顺从了就会被阿米尔得逞一样。 ——只是，真的很冷呢！ 基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别逞强了，过来吧。”阿米尔早看穿了基奇的心思，直接将两只睡袋套在一起，然后伸手将基奇抓到身边，带着他一起钻进睡袋。 睡袋只是黎明镇上买来的普通货色，就算两只睡袋套在一起，起到的保暖效果也十分有限。怀里的水袋很快也没了热度，基奇懒得再给它加热，直接丢到了睡袋外面。身后的阿米尔倒是越发炽热，但这样的温度并不能让基奇感到安心，相反，倒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那时候，希尔的身体也是这么热，像要把他融化了一样。 ——只是，转过身，他便冷冰冰地和他说他并不喜欢的莉奇订了婚。 基奇咬着嘴唇，忽地忍不住问道：“阿米尔，你喜欢蒂娜吗？” 阿米尔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基奇没有回答，却将身体翻转了过来，面对面地看向阿米尔，继续问道：“你和她订婚，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费尔南多大魔法师的女儿？” 阿米尔也同样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反问：“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你相信吗？” “如果你不加上那个如果的话——”基奇顿了一下，“我信。” “我遇见她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费尔南多的女儿。”阿米尔笑了笑，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后来知道了。”基奇强调道。 “但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好姑娘。”阿米尔抬起手臂，将自己脑袋撑了起来，闲聊般继续说道，“那时候，达伦刚刚从我身边离开……对了，或许你也猜到了，我和达伦并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们上过床，有相当一段时间都像是情人一般在一起生活，只不过，我们的关系并不像希尔和你那样单纯……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达伦决定离开我，寻找他想要的生活，而我也想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光明的、正常的、普通的生活方式。” “你以前的生活不正常吗？”基奇疑惑地问道。 “亲爱的，难道你觉得男人和男人做爱是正常的吗？”阿米尔嗤笑道，“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巴洛特利家的小少爷，他简直像把你催眠了一样，那么轻松就把你拐上了床。” 基奇咬住嘴唇，却没有反驳，无法反驳。 “好吧，不提他，继续说我和蒂娜。”虽然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看不到基奇脸上的表情，阿米尔还是猜出了他此刻的不快，因此并没在他和希尔的事情上多言，转而道，“这么说吧，蒂娜身上有我当时所憧憬的一切，善良、正义、坚韧、执着……当然，还有美貌。总而言之，对那时的我来说，她就像是黑暗里出现的一道光，让我不想错过。” “那，你更喜欢达伦还是蒂娜？”基奇追问道。 “如果你拿达伦和蒂娜比较的话，我只能选择蒂娜。”阿米尔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说道，“至少，和蒂娜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必担心随时可能吃下毒药或者睡到半夜被人一刀捅死。” 基奇顿时愣住，不解地看向阿米尔，只是夜色太黑，使得他完全看不到阿米尔的模样。 “我说了，我和达伦的关系并不是情人那么简单。”阿米尔抬手摸了摸基奇的黑发，“事实上，我们就像是彼此的伤疤，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却又无法逃避的过去。” “你们……” “我们已经结束了。”阿米尔捧起基奇的脸颊，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当他伤害到你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就已经彻彻底底地结束了。我不会再纵容他，也不会再容忍他的恶行，如果他敢再对你出手，我就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我们不是在说蒂娜吗？”基奇垂下眼睑。 “是啊，我们在说蒂娜。”阿米尔微微一笑，将撑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收了回来，垫在基奇颈下，并顺势将他搂到了怀里，“放心吧，她是个好姑娘，我不会让她伤心的。” ——如果你不想让她伤心，那对我说的这些话又算是什么呢？ 基奇郁闷地撅起嘴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米尔把他带回魔法协会的时候。那时候，阿米尔也是这样，先给他温暖让他期待，然后又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到了蒂娜身边，让他觉得自己只是阿米尔的一颗棋子。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基奇闷闷地想着，却终是在阿米尔怀里闭上了眼睛。 115、遭遇火毒蜂 接下来的两天，五个人继续着畅通无阻的行程，偶尔遇到一只魔兽，没等戈登等人动手，魔兽自己便先逃之夭夭，这让戈登越发怀疑阿米尔和基奇身上带有能够驱逐魔兽的宝物，开始不依不饶地试探追问。 阿米尔虽然猜测这些魔兽或许是畏惧基奇，却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戈登，于是只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言，任由戈登在那边胡乱猜测。 但在进入梦魇之渊的第三天下午，平静的行程终于宣告结束，第一次危机骤然出现。 事情的起因是由于艾琳想也不想地拍死了一只落在她盾牌上的虫子，当时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没一会儿便又有几只一模一样的虫子向艾琳围了过来，艾琳觉得虫子死时留出的暗黄色液体太恶心，便发动了石肤术，将几只虫子逐一拍死。 魔法引发的元素异动马上便引起了阿米尔和基奇的注意，基奇只是奇怪她干嘛拍死几只虫子还要用魔法，阿米尔却是马上变了脸色，转头就向戈登吼了起来，“马上准备战斗！这丫头杀死了火毒蜂的工蜂！” “什么？”戈登微微一怔，马上便跟着破口大骂，“我靠，找死啊！” 戈登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林林便传来了虫子震动翅膀时所特有的嗡嗡响声，明显正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戴头罩！”戈登赶忙吼道。 “来不及了！”阿米尔一把将艾琳抓到自己身边，同时向着基奇喊道，“基奇，冰墓！” 基奇仍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五个人的距离并不遥远，他干脆也退到阿米尔身边，直接放出了一个大号冰墓，将五个人全部罩在了里面。 “哇哇哇！”蒂姆齐和戈登当即惊讶地大叫起来，艾琳则是被基奇施法时的迅速和无咒吓得呆住。 冰罩刚刚成型，一群虫子便如乌云盖顶一般密密麻麻地从树丛飞了出来，它们的模样和刚刚被艾琳拍死的虫子只有几分相像，个头却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虽然阿米尔等人已被基奇的冰墓盖住，但这些虫子却还是一下就发现了他们的位置，没头没脑地向着冰墓撞了过来。 “现在怎么办？”见虫子的撞击并未对冰墓产生什么威胁，基奇转头向阿米尔问道。 “当然是想办法收拾掉这些虫子。”阿米尔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魔杖，念起了风系的高级咒语，但刚刚念了几句，便又放下魔杖，气恼地向基奇说道，“你的冰墓把风元素也阻隔了！” ——明明是你让我用冰墓的！ 基奇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心下腹诽。 “好啦好啦，反正这冰墙够结实，慢慢想办法嘛！大不了多等一会儿，看虫子会不会自己离开……”戈登这时也松懈下来，笑呵呵地当起了和事佬，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外面那些被阿米尔叫做火毒蜂的虫子便改换了策略，不再没头没脑地使劲撞击，而是直接落在冰墓上面，张开嘴巴，对着冰墓啃咬起来，嘎吱几下，冰墓上便出现了破损的迹象。 戈登顿时再轻松不起来，攥紧手里的长剑，向阿米尔和基奇催促起来，“快想办法！艾琳，你也别闲着，土盾什么的，都施展出来！” “我的土盾很薄的，而且只能抵挡一面！”艾琳带着哭腔答道。 基奇自己倒是并不紧张，意念轻转，马上就将破损的冰壁重新修复，并用新生成的冰壁将正在啃咬的虫子也一起冻了进去。 看到基奇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戈登再次松了口气，但基奇却很快皱起眉头，向阿米尔说道，“阿米尔，这些虫子体内没有水元素存在，冰系魔法冻不住他们。” 犹如证明基奇的话一样，被基奇冻在冰壁里的虫子很快便再次活动起来，身体虽然被卡在冰层里无法行动，嘴巴却依旧张张合合，继续嘎吱嘎吱地啃咬自己所能碰到的冰层。 “它们是纯粹的元素生物？”阿米尔略一沉吟，问道，“你能隔着冰壁施法吗？” “显然。”基奇耸了耸肩。 “那就试试火系魔法，像你使用冰冻术一样，将它们作为元素之源，对它们本身进行施法。”阿米尔建议道，“它们既然叫做火毒蜂，应该和火系元素脱不开关系。” “连珠火球怎么样？”基奇眼睛一亮。 “先试试看再说！同时注意冰墓，别让它破掉！”阿米尔催促道。 “嗯。”基奇当即闭上双眼，将精神力探向着冰壁外的火毒蜂，下达了炸裂的命令。 戈登等人只觉得冰壁外围的火毒蜂突地闪亮起来，就像是夏日的萤火虫一般，只是这样的光芒转瞬即逝，下一瞬，剧烈的炸裂声便随之想起，满目的火毒蜂已经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化作一串串花火，犹如带着导火索的多米诺骨牌，一片接一片地炸裂开来。 转眼间，围拢在冰墓外的火毒蜂已经被炸得一个不剩，但冰墓外层也被火毒蜂体内流出的暗黄色液体挂满，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应该没有了。”基奇有些疲惫地说道。火毒蜂的数量实在太多，为了确保不出现遗漏，基奇不得不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去锁定它们的位置。不过，虽然已经很是疲惫，但顾忌着火毒蜂里的毒字，基奇还是又消耗了一点精神力，将受到火毒蜂爆炸影响而又出现了裂纹的冰墓修复完全。 “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处理。”阿米尔拍拍基奇肩膀，示意他在行囊上坐下，然后打量了一下头顶上的冰墓和覆盖在上面的暗黄色液体，转头向戈登说道，“在侧面打个洞。” “哎？”戈登愣了一下，脱口道，“不能用魔法处理吗？你的小魔法师那么厉害……” “他很累了，看不到吗？”阿米尔沉下脸。 “好吧，好吧。”戈登只好拿出长剑，像冰墓的冰壁上刺去。但冰壁的硬度却远超他的想象，一剑下去竟然只刺出了一点冰茬，根本没有穿透。 “等会儿我自己处理吧。”基奇随口道。这冰墓的主要抵御对象就是武者的刀剑，对劈砍的防御效果远比魔法还要强悍。 “没事，我再试试。”戈登倒是跟这冰墓较起了劲，不再单纯地用蛮力去捅，屏息凝神，运起了武者独有的斗气，将其灌注在自己的长剑之上。 ——这就是武者的力量吗？和光系魔法有点像呢！ 基奇习惯性地眯起双眼，对戈登身体里突然迸发出的大量光系元素很是吃了一惊，有心把冰墓再加固一些，但犹豫了一下，又觉得那样做未免太过幼稚，于是便只观察起戈登体内的元素变化。 这一次，戈登顺利地将长剑刺入到冰壁之内，并迅速地转了一个剑花，将钻口扩大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回长剑，转头看向阿米尔，“这样可以了吗？” “嗯。”阿米尔点了点头，“把你的剑处理一下，兵蜂的体液可是剧毒，别沾到。” “这个不用你来提醒。”戈登猛地用力，直接将长剑插到地上，只露出上面的一截剑柄。 阿米尔则走到戈登钻出的孔洞附近，念起了旋风术的咒语。 基奇正奇怪，阿米尔为什么施展这么简单的基础魔法还要念咒，紧接着便看到一道细小的旋风自阿米尔的胸口处生成，然后沿着戈登钻出的孔洞飞了出去，围着冰壁外围开始打旋，将上面的暗黄色液体全部吸卷起来，甚至还刮起了一层冰渣。 ——是叠加了旋风术和风刃的复合魔法！ 基奇不禁有些吃惊。虽然只是一个基础魔法和一个初级魔法的复合，但阿米尔可不像他一样能够直接驱使元素，他想改进一个魔法可是只能在咒语的使用上下苦功，通过反复的施法才能实现。 ——这就是费尔南多和其他人都称赞阿米尔在魔法应用上天赋极高的原因吗？ 基奇暗暗想道。 就在基奇走神的时候，阿米尔已经将冰壁外的火毒蜂体液全部清理干净，连同地面上的火毒蜂残渣一起卷到旁边，空出一块足以让人通行的路径，然后才消散掉旋风。 基奇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不等阿米尔再去处理冰墓便主动将其消散。 “快点离开这里吧。”阿米尔一手攥着魔杖，一手抓起本应由基奇拿着的行囊，“女王蜂只要一天就会孵出新的兵蜂，我们今晚最好直接进入深渊，省得被她惦记。” “蜂巢肯定就在附近，不如直接去把蜂巢端了，火毒蜂的蜂蜜可是很值钱的。”戈登建议道。 “你做个记号，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尝试一下。”阿米尔委婉却不容置疑地拒绝道。 “好吧，好吧，先去深渊。”戈登撇撇嘴，伸手把自己的长剑从土里拔了出来，上面的毒液已经被大地吸光，戈登又拿出一块兽皮仔细擦拭了一下，然后才将其收回剑鞘，背起自己的那份行囊，再次走在了队伍前面。 由于一行人刻意加快了脚步，黄昏的时候，他们便穿越了梦魇之渊外围的最后一层雾霭，沿着一处坡道下行，进入了真正的深渊所在。 这里名为深渊，实际上却更像是一处山谷，地势起伏的有些突兀，树木则明显稀薄了很多，隐约还能听到潺潺水声，似乎附近存有一处溪流。被他们甩在身后雾霭像是受到某种力量吸引，如丝线般缠绕在他们来时的密林当中，完全没有向这处山谷侵入，天空也终于暴露出黄昏应有的模样，让人顿觉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元素的密度……好大。”基奇忍不住说道。之前那片被雾霭环绕的森林里就让他有过类似的感觉，只是远不像山谷里这样惊人，以至于当他沉浸于另一种视界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处山谷里找到任何一种已知元素——而这似乎也意味着，他可以在这里凭意念做出任何他想要制作的东西。 “是啊！是啊！连我都能清楚感觉到这澎湃的元素律动！”旁边的艾琳也感慨起来。之前因为不小心引来了火毒蜂的攻击，艾琳被戈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一路上像夹起尾巴的小狗一样，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受到元素之力的震撼，终于也忍不住开口，深深吸了口气，就好像她能将周围的元素吸入体内一样。 “这就是魔法师们都喜欢到梦魇之渊里历练的原因。”阿米尔淡淡说道，“这里元素密集，就算是初级魔法师也可以轻松地感觉到元素的存在，施法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进而提高自己对各种元素的感知力和熟识度。” “别给他们上课啦，赶紧找地方准备过夜吧！”戈登提醒道。 “随便找个地方好了，这里你我谁都不熟，在哪还不都是一样。”阿米尔不以为然地答道。 “找个高点的地方吧，我听说深渊里的溪流随时可能变成河川，别睡到半夜忽然被水淹死了。”蒂姆齐建议道。 “就那边好了。”阿米尔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较为平坦的土坡。 戈登也觉得只有那里比较合适了，直接带头走了过去，放下行囊，一边动手搭建帐篷，一边感慨地说道：“我还真没有在深渊里过夜的经历呢！” “初夜吗？还真是值得纪念呢！”阿米尔戏谑地说道。 “当然啦，就是不知道深渊这个老处女地肯不肯让我这初哥开垦。”戈登气定神闲答道。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各自忙碌，蒂姆齐笑眯眯地听着，艾琳却是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专心致志地开始冥想。 基奇也转换到另一种视界，审视起这处据说极为危险的神秘境地。 ——这里隐藏着很多双眼睛。 基奇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审视”引起了山谷里一些“原住民”的注意，但它们的目光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便如“遁逃”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最后只剩下一个猴子模样的暗系元素生物还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并满是好奇地向他靠近。 “阿米尔。”基奇睁开眼，看着那个已经近得可以被眼睛看到的元素生物，向旁边的阿米尔问道，“西边那个小东西是魔兽吗？” 阿米尔微微一怔，转身向基奇所说的方向看去，很快便漠不关心地转回头，继续捆绑帐篷上的绳索，淡然说道：“那是暗影猴，只能生出低级魔核的废物，没什么杀伤力，但喜欢偷东西，别让它靠近我们就好了。” “……它会偷什么？”基奇好奇地问道。 “所有能够引起它注意的东西。”阿米尔将帐篷的最后一个结绳系好，转过身，见基奇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黑乎乎的小猴，立刻抬手向暗影猴所在的方向丢了一道风刃，同时警告道，“别去招惹它，被缠上了会很麻烦的。” 风刃并未击中那只黑色的猴子，它身形一闪便躲开了阿米尔的风刃，然后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进了树丛。 见猴子消失，基奇也只好收回视线，跟着阿米尔去蒂姆齐那里享用晚餐。 116、深渊狩猎 或许是因为没有雾气的缘故，深渊的夜晚倒是没有外面那么寒冷，阿米尔也没再找理由和基奇挤在一个睡袋里，只把基奇塞了进去，然后便要出去和戈登等人一起守夜。 “阿米尔。”基奇犹豫了一下，终是叫住阿米尔，把魔兽看到自己就跑的事讲了出来。 阿米尔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一路顺畅了这么多天，他早就起了怀疑，虽然尚不知道具体缘由，但十有⑧九和基奇的异能有关。 “不过，虫子好像并不会这样，我注意过，路上虽然碰不到魔兽，但各种各样的虫子倒是遇见了不少。”基奇说道。 “很简单，虫子没脑子。”阿米尔淡淡答道。 基奇不由一愣，不明白阿米尔这是什么意思。 “虫子没有脑子，自然也就不懂得畏惧。”阿米尔抬手抓了抓基奇的黑发，“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很明显，魔兽惧怕你。” “那只猴子可不像怕我的样子。”基奇撅嘴道。 “我说过了，别去招惹那种猴子，它们不可理喻又毫无价值，只会给你带来无尽麻烦。”阿米尔警告道。 基奇撇了撇嘴，转而问道：“如果魔兽总是这样躲着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去找，去追，去抓。”阿米尔站起身，“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开始干活了。” “哦。”基奇应了一声，将脖子缩进睡袋。 连续几天日落而息，基奇也开始习惯了早睡早起的生活，第二天天刚亮便从睡袋里爬了出来。阿米尔正在旁边的睡袋里补觉，感觉到动静，睁眼看了看基奇，随即便又闭上眼，继续打盹。 基奇也没打扰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轻手轻脚地钻出了帐篷。 戈登似乎也在睡觉，只有蒂姆齐和艾琳在外面，不知道是刚起床还是值夜未睡，但想到阿米尔说过不用艾琳值夜，基奇便不自觉地偏向了后者。 基奇正想去蒂姆齐那里吃早饭，忽地感觉有道目光正在注视自己，转过头，却发现昨晚那只猴子又出现了，正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们？ 基奇不由生出了好奇。 就在这时，那只猴子却向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很是生涩的招手动作，仿佛是在叫他过去。 基奇顿时愣住。 见基奇没有反应，黑色的猴子显得有些焦急，像是想要吸引基奇的注意一样在树枝上跳了两下，然后再次向着基奇招手。 基奇自然是好奇的，但还是没有移动脚步，他倒不怕那只猴子会伤害到他，他只是担心，过去之后会被引得更远，然后……他就肯定要迷路了。 就像阿米尔说的，在这种地方迷路，可别指望能够被人找到。 基奇正犹豫着是否把那只猴子抓过来审问一下，一根箭矢却忽地从他耳畔闪过，向着猴子所在的位置疾驶而去。 但猴子的反应更加迅捷，箭刚射出，它便嗖地一下从树枝上跳了下去，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基奇只好转回头，发现射箭的人竟是蒂姆齐。 “别被魔兽诱惑了，虽然没听说暗影猴会摄魂术一类的技能，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蒂姆齐收起弓箭，向基奇警告道。 基奇没有作声，心里却对那只黑乎乎的猴子更加好奇。 一个多小时后，戈登和阿米尔也先后起床，简单地吃了些早餐，然后便收拾行囊，向深渊的更深处前进。 这一次，一行人放慢了脚步，蒂姆齐更是时不时地蹲下身，检查地上和周围的痕迹。 但魔兽却真的像是躲着他们一样，根本不在他们面前出现。 “这样可不行。”戈登很快停下脚步。 “换种方式，它们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它们。”阿米尔转头向基奇说道，“基奇，能找出最近的魔兽在什么位置吗？” “呃？呃，等一下。”基奇还在猜想那只猴子的目的，被阿米尔一叫才回过神来，赶忙闭上双眼，向周围查看起来，很快睁开眼，抬手指向北侧，“那边，大概几百米的位置有一只土系魔兽，等级不太好判断，只能说不是低阶。” “哇，你怎么知道的？”不等阿米尔说话，艾琳已好奇地问了起来。 “元素感知力，艾琳魔法师。”阿米尔替基奇答道，然后逐个安排起了任务，“戈登，我们先过去把它困住。蒂姆齐，你带着基奇留在后面，等我们困住它再过来——记着，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我呢？”艾琳问道。 阿米尔瞥了她一眼，“跟我一起好了，土墙术会用吧？” “会！”艾琳卖力地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阿米尔拿出魔杖，在自己和戈登、艾琳腿上各放了一个御风术。 戈登也拿出他的长剑，并将腰间的匕首也调整了一下。艾琳则是兴奋地举起了盾牌，很快又掏出一枚戒指戴在手上，想了想又抓了两张魔法卷轴出来。 见艾琳虽然只是一个初级魔法师，却露出了家资颇丰的模样，阿米尔微微皱眉，重新打量了她几眼，但什么都没有问，只等两人准备妥当，然后便打了个手势，带着两人快步向基奇所指的方向奔去。 行囊自然都被留给了基奇和蒂姆齐。蒂姆齐正想伸手去拿，基奇却直接放出一个御风术，几份行囊立刻全都飘了起来，像是宠物一般跟在了基奇身后。 蒂姆齐不由一惊，但他并未像艾琳那样多问，只是神色凝重地看了基奇两眼，然后便拿出自己的短弓，将注意力转回到前面的戈登等人身上。 基奇也再次转换了视界，只是阿米尔等人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很快就超出了异能的作用范围，基奇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接近了那只牛状的土系魔兽，却无法给予他们任何协助。 不过，或许那些魔兽真的只是“惧怕”基奇，见基奇留在原地未动，只有阿米尔等人围攻上来，远处的那只魔兽并未逃跑，咆哮了一声便向阿米尔等人发起了反攻。 戈登举剑想要将它挡住，但剑刃和牛角刚一接触便被撞开，戈登自己也被震了个趔趄。 旁边的艾琳赶忙念起土墙术的咒语，试图将这只“土牛”拦住，但没等她把咒语念完，土牛的蹄子便大力刨地，发出了地震一样的剧烈波动，将艾琳震翻在地，然后朝着阿米尔直冲过去。 阿米尔却是早有准备，在戈登过去挑衅土牛的时候便已念好了飞行术的咒语，土牛转头的瞬间，他已飞身而起，飘在了空中，让土牛撞了空，然后一边在空中继续飘荡，一边念起了风缚术的咒语。 戈登这会儿也重新重回到土牛身边，加大劲力，将它重新拦截下来。 就在阿米尔飘在空中念诵咒语的时候，不远处的蒂姆齐低声向基奇说道，“能给我的箭附加点什么法术吗？” “……我没试过，恐怕不行。”基奇迟疑地答道，然而反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再等等，先让阿米尔放个魔法出来。”蒂姆齐说道，“先给我来个御风术吧，一会儿过去的时候能跑快点。” “哦。”基奇想也不想地将御风术附在了蒂姆齐的腿上。 “你还真能使用风系魔法。”蒂姆齐却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你是双系魔法师？” 基奇很想告诉他御风术只是初级魔法，并不难用，但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多余，而且阿米尔也已经让他不必再隐藏自己的力量，因此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另一边的阿米尔也终于念完了风缚术的咒语，大量的风系元素盘旋着从阿米尔手中涌出，如绳索般附着在了那只土牛的身上，并在阿米尔的驱动下将它拉倒在地。 土系魔兽大多有着笨拙的缺点，这只魔兽也不例外，倒地之后的它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在风缚术的干扰下，四条短腿怎么都找不到着力点，蹬来蹬去就是站不起来。 旁边的戈登趁机举起长剑，狠狠地向着土牛劈砍下去。 但这毕竟是只魔兽而非普通的黄牛，戈登的长剑虽然砍在了土牛的身上，却没能伤它分毫，反而被震得手腕发麻，长剑也险些脱手。 土牛也因这一击而越发恼怒，大声地咆哮起来，而这一叫就像是魔法师在念诵咒语，直接引发了周围土系元素的异动，一根根钟乳石似的尖锐石柱猛地从地上冒了出来，直向着戈登和艾琳刺了过去。 戈登飞快地闪躲，艾琳却是躲闪不及，被一根石柱刮到了手臂，衣袖唰地一下撕裂，露出了雪白的手臂和鲜红的血丝。 阿米尔的额头也渐渐出现了汗珠，他这会儿等于是同时在施展飞行术和风缚术两种魔法，精神力消耗极为巨大，已经没法再分出心神开口说话，更无法将基奇叫来帮忙。 但留在基奇身边的蒂姆齐却是经验丰富，在阿米尔放出风缚术的瞬间，便拉着基奇向他们开战的地方奔去，当阿米尔和戈登都开始手忙脚乱的时候，蒂姆齐和基奇正好赶到。 由于已经到了近前，蒂姆齐没再使用弓箭，直接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准备协助戈登攻击土牛。但还没等他挥剑上前，天上的阿米尔已大声警告，“全部散开！快！” 蒂姆齐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长期以来积攒下来的冒险经验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就地打滚，向着远离土牛的方向逃去。不远处的戈登也飞快扑向了还愣在那里的艾琳，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 就在蒂姆齐和戈登有所动作的下一瞬，他们的身后已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亦跟着颤动起来，紧接着，天上便下起了土石雨，土块和泥灰如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砸在了蒂姆齐和戈登等人的身上。 顾不得被石块砸到的疼痛，蒂姆齐飞快转身，马上便因眼前看到的一切而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土牛已经不复存在，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巨大的深坑，连被土牛召唤出来的石柱也全都四分五裂，变成了这场土石雨的一部分。 ——自爆？ 蒂姆齐和戈登等人还在疑惑，阿米尔已从天上落了下来，直接走到基奇身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我最亲爱的‘大’魔法师基奇阁下，你就不能换个‘温柔’一点的魔法先把它控制住吗？炸成这副模样，我还怎么收集魔核？！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基奇无辜地撅起嘴巴。他只是看阿米尔快要坚持不住，戈登疲于逃命，而那个艾琳又完全帮不上忙，便想速战速决，于是直接对着这只土系魔兽发动了一个土系魔法，使它体内的土系元素陷入到混乱状态，进而引发元素紊乱，像之前火毒蜂一样自我炸裂。 ——但他并没有损伤魔核啊！ 基奇正想开口辩驳，被戈登救下的艾琳已抢先大叫起来。 “土崩瓦解！这是土系的高级魔法！”艾琳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戈登，起身跑到基奇身边，两眼放光地追问道：“天，你竟然能使用水系和土系的高级魔法！你真的只是中级魔法师，不是哪位出来体验人生的大魔法师吗？！” “艾琳魔法师，你不觉得你的好奇心有点太大了吗？”阿米尔正不爽，听到这话立刻转移了炮口，向着艾琳冷冷看去。 艾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兴奋，赶忙捂住嘴巴，悻悻地退到一边。 戈登也走了过来，郁闷地问道：“我说，谁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魔兽呢？” “死了，被我们的基奇魔法师用一个‘小’魔法直接炸死了。”阿米尔一字一句地答道。 “一个小魔法？”戈登也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便转头看向地上的深坑，担心地追问道，“那魔核呢？也一起炸没了？” “显然……”阿米尔正想肯定，却被基奇开口打断。 “我没伤到魔核。”基奇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放出了一个旋风术，从不远处的地面上卷回了一块暗黄色的晶体，直接将它落在阿米尔手上，“高级魔法是伤不到魔核的，你别总冤枉我！” 阿米尔抓住魔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却是一句话未说，更没有道歉。 “等等，等等。”见魔核失而复得，戈登却露出了不依不饶的架势，“魔核没事了，说好留给我的兽皮兽骨呢？” “既然魔核没事，牛角应该也不至于碎掉，你可以四处找找。”阿米尔收起魔核，轻描淡写地说道，“要是找不到，那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喂喂喂！要是每次都这样，我的报酬得怎么算？！”戈登瞪眼道。 阿米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是先去找牛角吧，剩下的事，出了深渊再商量，怎么样？” “那你可记住了哦，别出去了不认账！”戈登装模作样地冷哼，转过身，带着蒂姆齐在地上翻找起来，试图找出一些尚且可以废物利用的土牛残渣。 阿米尔看着戈登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向基奇说道，“如果你还打算用这种方法处理魔兽，那出去后就准备给戈登和蒂姆齐打造两件魔法武器吧。” “啊？”基奇一愣，不解地看向阿米尔。 “戈登是不吃亏的，他在深渊里拿不到收益，就得从我们身上收刮。”阿米尔淡淡说道，“当然，他或许更希望你能帮他完成一次冒险或者任务，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直接做两件魔法武器给他，省时省力。” 基奇皱了皱眉，他并没看出戈登几人在这次深渊之行中起了多少作用，不过既然阿米尔看重戈登，他也懒得质疑什么。 ——反正只是两件魔器而已，费不了多少力气。 ——用希尔的说法就是权当投资了，没准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想到希尔，基奇顿时心里一紧，胸口也有些窒闷，赶忙将这个名字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抬起头，想告诉阿米尔他现在就可以制作魔器，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道有些熟悉的目光便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基奇下意识地转头，向目光的出处望去。不出意料地，他又看到了那只被阿米尔等人叫做暗影猴的黑色猴子，它正蹲在几十米外的一根树枝上，如前两次一样很是专注地凝视着他。 ——它到底想干什么？ 基奇不由生疑。 117、猴子和石塔 基奇还在猜测这只奇怪的猴子到底想干什么，另一边的蒂姆齐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马上提醒道：“当心，那只猴子又来了！” “直接杀掉算了！”戈登想也不想地说道，但他在速度上没有优势，对付这种敏捷型的魔兽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我来！”艾琳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拿起她刚才没来得及用的魔法卷轴，注入精神力，向着树枝上的那只暗影猴发起了攻击。 魔法卷轴分为两种，一种就算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只要对着目标撕开就可以让魔法生效；另一种则需要向卷轴内注入精神力，并用精神力将其指向自己想要攻击或者保护的目标，即只有魔法师才能使用。后者的威力通常更为强大，能够承载的法术等级也更高，但无论哪一种卷轴都是一次性用品，使用后就会失效，而且前者的成本未必就比后者更低，因此使用卷轴一向被视为奢侈的行为。 艾琳使用的魔法卷轴是一张可以一次性发射三支冰箭的低级水系卷轴，然而那只猴子对魔法的敏感度却是极高，卷轴刚一生效，冰箭还在途中，它便嗖地一下从树枝上跳开，让三支冰箭尽数落空。 艾琳气恼地跺脚，但其他人却也都没觉得意外，蒂姆齐更是在艾琳拿出卷轴的时候就已换上了短弓，冰箭刚一落空，三支锐利的箭矢便射向了猴子的新落脚处。 蒂姆齐的箭速虽然快而准，猴子的反应却更为机敏，身形一闪，便让三支普通箭矢再次失去了目标。 三支箭矢没有射中猴子，却成功地将它激怒。闪开蒂姆齐的箭矢后，猴子便暴躁地跳跃起来，黑毛倒立，嘴巴大张，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啼鸣。 随着猴子的鸣叫，周围的树林里马上闪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原本只有一只的暗影猴很快便成了一群，将五个人团团包围，并示威一般地齐声吼叫起来。 “啊——”艾琳忍不住惊叫，戈登和蒂姆齐也握紧了各自的武器。 阿米尔却什么都没做，一方面是因为刚刚施展了两个魔法有些疲惫，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群暗影猴的出现方式以及出现时周围的元素波动让他生出了些许疑惑，见这群猴子只是将他们包围，并未马上发起攻击，这种疑惑便更加浓重。 基奇对元素异动的敏感度比阿米尔更高，猴群出现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不对，这会儿已经习惯性地闭起双眼，用异能审视起这突然冒出来的猴群。 ——呃，怎么元素密度不一致呢？ 一换视角，基奇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些猴子虽然看上去全都一个模样，但体内的暗系元素密度却完全不同，除了最初出现的那只比较浓密，其他猴子体内的暗系元素却是一个比一个淡薄，而且距离越远密度越小。 ——那些猴子不会都是用魔法造出来的假象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分身术？ 基奇略一愣愕便猜出了真相，当即在四周凝聚出众多小火球，向着那些虚假的暗影猴分身砸了过去。 如同基奇预料的一样，那些后出现的暗影猴一碰即散，根本不堪一击。 “都是假的？”戈登等人这下也回过味来，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很精妙的分身术，不过，也只有这种元素生物才能用得出来吧。”阿米尔淡淡说道。 见自己变出来的假象都被基奇破除，残留的真猴子似乎有些慌乱，叫声也从“吼吼”变成了“吱吱”，在正对着基奇的树枝上蹦来蹦去，似乎随时准备躲避新的攻击。 蒂姆齐立刻将手里的弓箭又举了起来，阿米尔却是把手一抬，阻止道：“别急，先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它好像想让我跟它走。”基奇小声说道。 “你肯定？”阿米尔挑眉问道。 对面的猴子似乎也听到了基奇和阿米尔的对话，马上回应般向基奇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还真是！”旁边的戈登看得目瞪口呆。 阿米尔皱了皱眉，开口道：“跟它过去看看。” “哦。”基奇应了一声，迈步就要过去，却又阿米尔一把抓住。 “我们一起过去。”阿米尔向戈登打了个手势，“抓紧时间清理战场。” “不清理了，直接跟这猴子走吧。”说着，戈登已弯腰拎起了地上的行囊。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各自的东西，并将武器放到顺手但不吓人的位置，然后一齐向着那只猴子走了过去。 见基奇过来，猴子也动了起来，纵身向北边的一棵树上跃去，落稳后便转回身，看基奇有没有跟上，见他还继续跟在自己身后，马上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然后再次回头看向基奇。 如此循环往复地走了大半天的时间，眼看着天色将黑，一座石塔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单就外形来说，这座石塔很像是一座法师塔，高度也和那种四层的法师塔差不多，但占地面积更大，整体结构也更为粗犷。最诡异的是，这座塔只在最顶层开了几扇窗，下面则是爬满青苔和藤蔓的密实石壁，完全找不到门的存在，乍看上去更像是一根粗大的烟囱。 猴子将众人引到这里后便纵身跃上了石塔，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最顶层的一扇窗户处，然后再次转身，继续向基奇招手。 “它是让我们爬窗户吗？”戈登郁闷地说道，并开始打量石塔的外壁，寻找可以用于攀登的凸起。 “跟上去看看。”阿米尔没理戈登，转头向基奇说道，然后放下行囊，念起飞行术的咒语，很快便漂浮起来。 基奇是不需要念诵咒语的，见阿米尔起飞，这才驱动身边的风系元素，跟着他一起飞向猴子所在的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里面似乎是一处客厅，摆放着桌椅橱柜等等家具，靠墙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处壁炉。 见他们过来，猴子刺溜一下钻进了石塔，蹲在了客厅的一张桌子上。 阿米尔抓住窗棂，纵身跳了进去，先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布局，见不像是存有陷阱，猴子也没有显露出攻击的模样，这才伸出手，将基奇也拉了进来。 “这是什么地方？”基奇疑惑地问道。 “这个你恐怕得问它。”阿米尔指向桌子上的猴子。 猴子回应般吱吱叫了两声，但无论基奇还是阿米尔都听不懂它的意思。猴子似乎也意识到这点，纵身一跃，直接向基奇扑了过去。 见猴子扑向自己，基奇想也不想地凝聚出一块冰盾。 “咣当”一声，猴子一头撞在了冰盾上面，啪地掉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重新爬了起来，睁大双眼看着基奇，虽然黑乎乎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可怜。 基奇皱了皱眉，但还是不愿意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靠近自己，继续将冰盾横在自己和猴子之间，摆出了不许它靠近的架势。 阿米尔却弯下身，诱惑般向猴子说道：“告诉我们，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不表达清楚，我们是不会理解，也不会让你达成目的的。” 猴子又吱吱地叫了起来，但这样的叫声实在无法让基奇和阿米尔明白它的意图，猴子叫嚷了一阵后，见还是没有效果，便又举起自己的右臂前爪，向着基奇摇摆起来。 ——右手？ 基奇微微一怔，向自己的右手上扫了一眼，入目的却是希尔送给他的那串黑曜石手链。 “你想要这个？”基奇疑惑地举起右手，将黑曜石手链展示在猴子眼前。 猴子立刻点头。 基奇却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这只猴子到底想要这串手链做什么，如果只是看看还好，如果它是想要据为己有……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它的。 基奇还在犹豫，猴子却不耐烦起来，趁基奇走神的工夫，猛地跳了起来，再一次向着基奇的右手冲了过去。 这一次，基奇和阿米尔都没能来得及阻拦，终是让猴子到了自己身前。 但猴子却也没像基奇以为的那样是想抢夺他手上的黑曜石手链，相反，就在它靠近手链的瞬间，它忽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基奇眼前。 “隐身术？”阿米尔直起身，诧异地盯着猴子消失的位置。 “不……”基奇比阿米尔还要惊疑，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干巴巴地说道，“它……钻进手链里了。” “手链？”阿米尔怔了一下，伸手抓起基奇的手腕，仔细打量起来，很快皱眉问道，“这个手链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基奇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这是……希尔给我的。” 阿米尔皱紧眉头，质疑般追问：“他怎么会送你一个魔器？” “他……可能不知道这是魔器。”基奇将手从阿米尔手里抽了回来，垂眸答道。那天他们根本没说几句话，他不知道希尔为什么要送他这个手链，也不知道自己留下的诸多魔器和魔法卷轴是否到了希尔手里。 阿米尔看了看基奇的表情，没再追问，转而道：“这恐怕是一个有年头的宠物环。” “呃？”基奇抬起头，等待阿米尔做进一步的解释。 “宠物环是专门用于装载魔宠的魔器。”阿米尔继续说道。 “空间魔器？”基奇立刻睁大眼睛。 “不。”阿米尔摇头，“听起来很像，但由于所谓魔宠并非真正的生命，而是一种拥有自我意识的的元素结构体，所以装载它的魔环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空间，就其本质来说，更类似于一种特殊的元素容器。” “这个猴子……是魔宠？”基奇握住自己手上的黑曜石手链，疑惑地追问，“但我可以肯定，它是暗系元素生物，而我这手链上刻着的魔法阵却是火系。” “魔宠和宠物环的制作方法都已失传，我现在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真的肯定。”阿米尔摊手道，“或许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 “制作？那只猴子也是做出来的？”基奇愣道。 “恐怕是的，如果……它真的是魔宠的话。”阿米尔也低下头，看向基奇手上的黑曜石手链，“联想到它的分身术，我怀疑，深渊里所谓的暗影猴，从始至终都只有它一个，余下的，都是分身。” 两人正说话，身后的窗口却忽地传来些许响动。 阿米尔立刻闭上嘴巴，攥住一枚风刃，转头向窗口处看去。 很快，戈登的脑袋便从窗口外冒了出来，攀住窗台，纵身跃进石塔，见里面只有基奇和阿米尔在，立刻问道：“猴子呢？” “把我们带进来，它就消失了。”阿米尔消散掉风刃，不动声色地答道。 “真是莫名其妙的猴子。”戈登嘟囔了一句，转头打量起这个房间，见里面只有一些古旧的家具，并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宝藏，表情更是越发郁闷，“这里不会只有这一个房间吧？” “显然不是。”阿米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房门，“一起去看看？” “先把蒂姆齐和艾琳也弄上来吧。”戈登答道，“不管怎样，这里看起来至少可以过夜。” “也好。”阿米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点头同意。 阿米尔没再用飞行术出去接人，而是和戈登一起，用他带上来的一根绳子将下面的行囊和两个活人逐一拽了上来。 当艾琳也跳进窗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但奇怪的是，今晚的深渊并不黑暗，一轮圆圆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挂在天上，为整个山谷增添了些许光明。 但考虑到石塔下面并没有窗，阿米尔还是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盏小巧的魔法灯，让戈登等人将周围的几扇窗户全都关闭，能锁的尽量锁好，然后举着魔法灯，推开了房间里的唯一一扇木门。 “不用留个人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吗？”艾琳忍不住问道。 “在梦魇之渊，落单才是最危险的。”阿米尔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艾琳只好闭上嘴巴，跟在戈登和蒂姆齐身后。 门外是个楼梯间，只有下行的楼梯，阿米尔率先走了下去，戈登带着艾琳垫后，基奇和蒂姆齐走在最后。 楼下是一些没有窗的空房间，看起来很像起居室，房间的结构也越发类似法师塔，但里面除了一些已经腐朽的家具便看不到其他，墙壁也都斑驳，明显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居住。 再往下便是最后一层，就家具和摆设来看像是厨房和餐厅的所在，同样破旧空荡。 楼梯到此为止，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也找不到可以继续下行的路径。 “不对啊，外面看明明有四层高，怎么这才三层就没路了？”戈登疑惑地说道，“难道有暗道？” “找找看。”阿米尔这样说着，人却没有动，只举着魔法灯站在原地。 戈登似乎也不擅长这个，只向蒂姆齐打了个手势，让他在这里寻找起来。 基奇则垂下头，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实际上却已经闭了眼，用另一种视界探查这里的真实模样。 略一观察，基奇便意识到戈登和蒂姆齐恐怕要失望了，他们脚下具是一层层的石头，就像桥的石墩一样坚实，根本没有他们以为存在的路径和密室。 ——只是一座废弃的石塔吗？ 基奇疑惑地想着，有些不甘地将视线转向石塔的其他地方。 墙壁也是普通的墙壁，虽然里面残留着一些类似魔法阵的痕迹，但或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一眼看过去也很难分辨出这些魔法阵原本的用途。 基奇郁闷地将视线继续上移，透过一层又一层的石阶和天花板，很快便因为自己“看”到的东西而骤然愣住——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就距离来看，似乎比那间有窗的房间还要更高一些的地方，竟然聚集着大量的元素精华。 ——那里有很多魔核？ 看了一下元素精华的存在方式，基奇很快做出了判断，收回目光，抬头向阿米尔看去。 阿米尔一直在注意基奇，见他看向自己，马上便明白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当即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基奇原本就没打算说出来，但他同样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避开戈登等人进入最顶层的密室，只能带着些许好奇，静待阿米尔的处置。 过了一会儿，蒂姆齐也失望地停止了搜索，向戈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能找出暗道。 “找不到就先休息好了。”阿米尔开口道。 “回楼上还是在这里？”戈登问。 “回有窗的房间吧，万一遇到意外，至少还能跳窗逃走。”阿米尔建议道。 戈登耸了耸肩，表示同意，于是五个人又回到顶层的房间，拿出睡袋打起了地铺，准备在这里过夜。 “生火吧。”阿米尔向蒂姆齐说道，“如果引来魔兽，正好直接杀掉。” “好啊。”蒂姆齐已经见识过基奇的可怕实力，当即欣然应允，抓过一把已经烂掉一半的木椅，准备用它做火源。 戈登和阿米尔也都坐下来歇息，基奇则独自坐在了角度，抚摸着手上的手链，犹豫着要不要将它好好检查一番。 艾琳却被窗外的月色吸引，好奇地走到窗边，准备欣赏一下深渊里难得一见的月色，但她刚要伸手推窗，马上便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赶忙朝着其他人大叫，“你们快来看，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戈登疑惑地站起身，走到艾琳旁边，顺着她的手指向外看去，顿时跟着愣住。 见戈登和艾琳都这副模样，阿米尔、蒂姆齐以及基奇也纷纷起身走了过去，看到窗外的景象，几个人很快便露出了和戈登、艾琳一样的诧异表情。 118、洪水和密室 窗外，月色如水。 而塔下，亦是一片汪洋。 就在他们五人探秘石塔的时候，外面的山谷已被不知来自何处的洪水吞没，不远处的树林只剩几根枝杈还隐约可见，连他们所在的石塔也被淹了大半。 “原来深渊会发洪水的传闻竟然是真的。”戈登倒吸了一口凉气，“话说，这些水是从哪来的，总不会是地下吧？” “比起水是从哪来的，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些真的是水吗？”他身边的蒂姆齐跟着开口，声音亦有些发颤，“你们没感觉吗？外面简直静得可怕，根本就听不到一丁点的水声。” 如蒂姆齐说的一样，塔外的世界一片死寂，明明水面还在上涨，却没有水流波动理应产生的各种声响，也没有野兽逃难时的挣扎与悲鸣，一切突如其来，却又安静有序。 阿米尔漠然沉思着，没有接言；基奇已经转换了视界，根本没注意戈登和蒂姆齐在说什么；只有艾琳语无伦次地答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水，但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水元素。” “水元素和水有区别吗？”艾琳的话让戈登翻了个白眼，也让他就此镇定下来，“好了，都放轻松一点，不管外面是水还是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在塔里了，淹不到，碰不到，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戈登正试图安抚众人，阿米尔却忽地问道：“我们带的食物还够几天？” “呃……”戈登顿时噎住，很快瞪眼道，“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非得提醒我这个？” “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万一外面的水一直不消失，我们总不能在这里饿死。”阿米尔淡淡说道，“当然，今晚就暂且放松一下，不过最好别吃得太饱，毕竟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塔里待上多久。” “好吧，至少我们不会渴死。”戈登无奈道，“如果你们魔法师连面包也能变出来就好了。” ——倒也未必不能。 基奇这会儿正好回过神来，听到戈登的调侃，暗暗想道。这座山谷里的元素实在太过丰富，这让他不禁觉得他或许真的可以创造出任何他想要创造的东西。但众目睽睽，他要是真的用异能把面包什么的做出来，恐怕会把戈登等人吓个好歹。 想到这儿，基奇瞥了一眼阿米尔。虽然阿米尔让他不必再以水系魔法做伪装，却也没说他可以将异能全部展示出来。事实上，阿米尔也只知道他能“看”到元素，至于他到底能将这些元素利用到什么程度，阿米尔恐怕也不是十分清楚。 ——如果不小心暴露，阿米尔会不会帮他杀人灭口呢？ 基奇恶意地想道。 这时候，蒂姆齐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生火做饭，戈登和阿米尔整理起他们的行囊，商量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洪水不退的情况下离开深渊。 忽然间，一直留在窗口的艾琳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我们还留在外面，是不是已经被淹死了？” “呃，淹死倒是未必，我会游泳，在水里泡个一两天死不了。”戈登挠头道，“不过，会很麻烦就是了——等等，这样说起来，我们岂不是得感谢那只把我们引到这里的猴子？” “是呀，是呀，我就是想说这个！”艾琳转回身，用力地点头。 “那只猴子呢？”蒂姆齐随口问道。 “消失了，我们进塔之后就消失。”阿米尔淡淡答道。 “就在这座房间里？”蒂姆齐却是眼睛一亮，丢下自己正在煮的食物，起身就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戈登恍然击掌，“对了！哪有无缘无故消失的，肯定是这里有密室！” 说着，起身和蒂姆齐一起找了起来。 基奇看了看旁边的阿米尔，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不知道是不在乎戈登等人先发现密室，还是认定他们找不出来。 基奇自己也已经用异能检查过这个房间，发现通往密室的通道就在壁炉里面，只不过这个密道并不能像普通的密道那样推开点什么就能进入，而是藏在壁炉上方，就算发现也很可能会被当成烟囱，而且完全没有可供攀登的梯子，只有会飞行术的魔法师或者非常厉害的攀爬高手才能进入。 ——建造这座塔的人就算不是风系魔法师也一定是个会飞行术的魔法师！ 考虑到整座塔的结构，基奇不由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戈登和蒂姆齐在破旧的客厅里找了一圈，最后倒是真把目光转向了墙边的壁炉，原因是蒂姆齐发现这个壁炉年代虽久，却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显然很不正常。 在用各种方法检验之后，蒂姆齐甚至尝试去攀爬与壁炉相连的那处“烟囱”，但烟囱里却连个可以着力的地方都找不到，蒂姆齐和戈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只能向阿米尔求助。 “还是先吃饭吧。”阿米尔不置可否地答道。 听到这句话，戈登不由打量了阿米尔几眼，挑眉问道：“你不会早就发现密室在哪了吧？” 阿米尔微微一笑，抬手在指尖处勾出一个小旋风，“别忘了，风元素是无孔不入的。” “哼！”戈登撇了撇嘴，不再多言，叫回蒂姆齐，让他先把晚餐准备好。 吃过晚饭，阿米尔还是没有直接进入密道，而是向戈登打了个手势，和他离开房间，去楼下密谈起来。 虽然知道阿米尔不喜欢自己偷听，基奇还是忍不住调动风元素，将阿米尔和戈登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不过两人也只是就密室里可能存在的东西进行了大致的分赃，并很快达成了一致。 回到厅里的时候，阿米尔意味深长地瞥了基奇一眼，显然发现了他在偷听，但他并未揭穿，径自放出风元素检查了一下壁炉里的密道，然后便拿出魔杖，钻进壁炉之中，念起了飞行术的咒语，向上飘去。 但阿米尔刚升上去不到半米，壁炉上方的通道里便突地爆发出一阵元素异动，将在旁边围观的基奇吓了一跳。 可这时候再拉阿米尔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基奇也只能脱口惊叫，“当心！” 好在阿米尔对元素的感知度也是极高，在基奇惊叫的同时便察觉到了上方有异，马上散掉飞行术，砰地一下摔了下来。 “怎么了？”戈登和蒂姆齐赶忙冲上前，将阿米尔从壁炉里拽了出来。 幸好，阿米尔的反应够快，本身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头顶上的一部分头发像是遭到了腐蚀一般变成了糜烂的焦状，而且还是明显有继续向皮肤处腐蚀的迹象。 基奇赶忙甩出一道风刃，将那些遭到腐蚀的头发全部削掉，然后快步走到阿米尔身边，装作检查伤势的模样，将阿米尔已经被波及到的部分头皮悄悄修复。 “我没事。”阿米尔一边任由基奇在他脑袋上折腾，一边抬手推开戈登和蒂姆齐，“上面藏了一个魔法阵，人一接近就会触发。” “还是我进去看看吧。”不等戈登等人接言，基奇已转身钻进壁炉。 阿米尔没有阻止他，只是站起身，叮嘱道，“先‘看’明白再说，别急着上去。” “嗯。”基奇应了一声，闭上眼，检查起上面的元素异动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镶嵌着众多魔核的魔法阵很快呈现在基奇眼前，而这些魔核大多都还满载元素精华，这或许也是这座魔法阵历经这么久的岁月仍然能够生效的原因。 让基奇颇感意外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复杂晦涩的魔法阵，只是推演了一下魔法阵上的元素符号，他便认出了这座魔法阵的来历和效果。 这是一个死灵魔法的魔法阵，效果介于血鉴术和复仇之血之间，只有与魔法阵中心蕴藏着的那枚血珠血脉相同的人才能平安通过，其他人则会遭到魔法阵的攻击。 破坏这个魔法阵对基奇来说并不困难，但神差鬼使地，或者说，是因为联想到那个将他引到这里的猴子，基奇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脱口向阿米尔说道，“有小刀吗？” “你要做什么？”阿米尔疑惑地问道，但还是伸手从自己的腰带里拔出一把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小刀，伸进壁炉，递到基奇手中。 基奇没想到阿米尔竟然真的带着这种东西，不过他并不想当着阿米尔的面解释，接过小刀后便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将流出来的血滴用旋风术包裹住，升到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就见红光一闪，自己的血竟然被魔法阵吸了进去，与里面原有的血珠混为了一体。 基奇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马上再次驱动风元素，使自己的身体向上飞去。 “基奇！”外面的阿米尔发现基奇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马上恼火地大叫。 但基奇并未像阿米尔那样受到魔法阵的攻击，转眼间便平平安安地穿过壁炉上方的通道，进入到了另一个房间之中。 “我没事。”双脚在地板上站稳之后，基奇向下面的阿米尔喊道，“你别上来，魔法阵还在！” “基奇魔法师，上面有什么？”一听到基奇已经进了密室，戈登马上抢先追问起来。 “好像是一间实验室。”基奇不太肯定地答道。 这个房间里也没有窗，壁炉下面的光线也照不上来，他只能用另一种视界进行判断。 但很快地，基奇便在墙角处发现了数盏可以通过魔核发光的魔法灯，只是里面的元素精华都已耗尽，必须替换才能使用。 基奇摸索着走到墙边，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几枚低级魔核，将里面废弃的魔核替换下来。 还好，这些魔法灯并不需要高级魔核才能生效，魔核刚一放进去，房间便立刻明亮起来。 基奇松了口气，正想仔细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结果刚一转身，便发现背后有一张写字台，而写字台的后面正端坐着一个人形骷髅。 ——只是骷髅吗？ 基奇被冷不防出现的骷髅吓了一跳，但马上便镇定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它确实只是一堆毫无生机的骷髅，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打量起写字台上的一张羊皮纸。 ——应该是羊皮纸吧？ 基奇不太确定地想。看骷髅的骨架有多干净就知道这里已经经历了多么漫长的岁月，骷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灰飞烟灭了，桌上的这张纸却还保存完好，这样顽强的生命力可是普通的莎草纸都无法拥有的，只有昂贵的羊皮纸才能具备。 桌上还有一只已经秃了毛的羽毛笔，纸上也写满了潦草的字迹，但或许是这些字实在太潦草了一些，基奇完全辨认不得，只能撇了撇嘴，转头去寻找他更加在意的魔核。 用另一种视界稍一打量，基奇便在墙角的橱柜里找到了它们。 见橱柜里既没有锁也没有机关，基奇便径直走了过去，伸手打开了柜门。 橱柜里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上层摆放的全是高级魔核，它们全都单独装在小巧而透明的水晶盒子里，在光线的映射下，隐约能看出水晶盒子的盒壁里全都隐藏着细腻的魔法阵，一个挨一个地摆着，足有二三十个；第二层是中级魔核，它们没有被单独保存，而是按照各自的属性一起摆放在五个更大的水晶盒子里，只是数量多少不一，水系明显最多，土系却是很少；最下层则是五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大木盒，基奇打开才发现，里面也是魔核，但都是低阶的，也是按系分类，只是放的很是随意，就像是在堆放沙石。 基奇没去数木盒里有多少魔核，这些魔核的数量实在太多，他没法将它们全部藏在身上，只好先随便拿了三枚高级魔核塞进口袋，然后回到通道旁，本想直接破除里面的魔法阵，但犹豫了一下，终究只是将里面的血珠取了出来，使魔法阵暂时失效。 “阿米尔，可以上来了。”消散掉取出的血珠，基奇向下面喊道。 阿米尔很快就从通道里飘了上来。在基奇观察这间密室的时候，阿米尔也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将其全部削短，掩去了受损伤的那部分头发。 “这里有什么？”阿米尔从基奇手里接回小刀，打量起这间密室。 “魔核。”基奇抬起手，指向已被他打开的橱柜。 阿米尔立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下一瞬，他的目光便被写字台后的骷髅吸引，大步走了过去，先打量了一眼骷髅，然后便将注意力转向桌面上的羊皮纸。 “你能看明白上面写了什么？”基奇随口问道。 “黄金时代的亚龙语，和现在流行的通用语有些区别，但多少还能看懂一些字。”阿米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羊皮纸，却也没有伸手去碰。 过了一会儿，阿米尔似乎将羊皮纸上的内容消化殆尽，这才转回头，向基奇说道：“亲爱的，他恐怕是你的祖先。” 119、魔核和魔法武器 阿米尔的话并未让基奇感到惊奇，在通过那处魔法阵的时候，基奇就有了同样的预感。 奇美拉，他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这个姓氏，说起他和这个姓氏的关联，但他总觉得那是和他无关的事，就算连哥哥修奇也这样说了，他还是生不出任何感触。 直到刚才，看着自己的血与魔法阵里的血珠融合在一起，基奇忽然觉得他好像看到了莫里亚蒂经常挂在嘴边的时间轴线，它自远古而来，带着无尽的力量，穿越时光的通道，进入到他的身体，融于他的血脉，成就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真的是由一个古老的家族世代传承而来，并非石头里蹦出来的怪物。 基奇默默想道。 但与此同时，基奇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种感悟，并非真的影像，只是因为难以描述，所以才会付诸于幻象。 “那是一封遗书吗？”基奇忽地问道。 “不能算是遗书，就我辨识出的文字，将它称为临死前的发泄可能更加确切。”阿米尔指着羊皮纸上的一句话，淡淡说道，“比如这句：你给了奇美拉力量，却不让我们分享你的永恒——这句话在纸上反复出现，明显是在说永生，还有满篇的恨字……” “喂喂喂！是不是可以把我们也拽上去了？”阿米尔话没说完，通道里已传来戈登不耐烦的催促。 “马上！”阿米尔只好暂停了对羊皮纸上所述内容的讲解，向戈登安抚了一句，然后又向基奇说道，“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我不好不让戈登上来分一杯羹。” “哦。”基奇随口应了一声，和阿米尔一起将密室里的所有柜子抽屉全部打开。 但密室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橱柜魔核价值连城外，只有旁边柜子里的一些炼金材料还算有点价值。书柜里的书已经全部破烂，就算看上去完好的，伸手一碰也成了灰，这让想要寻找一些魔法古籍的阿米尔很是郁闷。 “算了，我先去把戈登接上来吧。”阿米尔很快放弃了搜索，正要从通道回去，却被基奇伸手抓住。 “不用，我直接把他弄上来。”基奇说道，闭上双眼，召集起下方的风系元素，将正在壁炉外张望的戈登包围起来。 随着基奇的操纵，下面的戈登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飘进了壁炉，顿时吓得大叫，“喂喂喂！你们在搞什么鬼？阿米尔，阿米尔？！是不是你在搞鬼？！” 戈登还在大喊大叫，人已飘出通道，扑通一声被基奇摔在了地板上。 这一摔自然不能伤到皮糙肉厚的戈登，倒是让他长出了口气，朝着对面的阿米尔和基奇翻了个白眼，愤愤咒骂，“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放根绳子下来不行啊，非得这么吓唬我？” “这样更快，不是吗？”阿米尔伸出手，把戈登从地上拉了起来，“废话少说，商量下怎么分赃吧。” “都有什么……”戈登话一出口便看到了旁边橱柜里的一堆魔核，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天，全是魔核？！” “也只有魔核。”阿米尔淡淡说道，“蒂姆齐和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就别上来了，咱们两个商量好，然后你再想办法去安抚他们。” “我明白。”戈登点点头，“蒂姆齐还好，我信得过，艾琳确实不适合上来，她也是魔法师，看到这么多魔核，没准会生出什么心思——好了，你想怎么分？” “高级魔核我要全部拿走，中级魔核你可以各取几块，低级的我们平分。”阿米尔答道。 “这对我可不公平！”戈登立刻回以一道白眼，却没说不能接受。 “出去后用别的给你补偿，卷轴或者魔器。”阿米尔明白戈登的意思，马上补充。 “全按平分算，一块高级魔核一件高级魔法武器，一块中级魔核一张魔法卷轴，你再免费帮我出三次任务。”戈登毫不客气地开出了价码。 “狮子大开口也要有个限度，何况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魔法物品归我，钱财归你。”阿米尔波澜不惊地答道。 “滚，这里哪来的钱财？！”戈登忍无可忍地骂道。 阿米尔也只是和他讨价还价，两人争执了一番，很快便再次达成协议——鉴于一路上戈登等人的贡献太低，找到并进入这座密室也没有他们的功劳，阿米尔最终只肯许出三件魔法武器和十张魔法卷轴，并承诺了一次有偿帮助，至于魔核，戈登只可以拿走十块低级的。 ——其实，就算一块魔核都不给他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吧？ 旁听的基奇暗暗想道。 基奇不知道戈登是不是也明白这点，反正最后戈登选择了接受，然后也没急着把东西搬下楼，转而和阿米尔商量起魔器以及魔法卷轴的交货时间。 阿米尔抽了抽嘴角，说道：“这件事我需要和基奇魔法师商量一下，不如你先下去休息，等有了结果我再通知你。” “和他商量什么？”戈登微微一怔，随即恍然，“等等，那些武器和卷轴，你不会是打算让这位小魔法师现做吧？他、他、他还是炼金师？老天，老天！他不会真是哪位喝了返老还童药水的大魔法师吧？！” “那些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下去把事情和蒂姆齐说清楚，今晚我和基奇就在上面过夜了。”阿米尔放出一个旋风术，将戈登卷进了通道。 “我XX你个OO！”戈登恼火地大骂，却终是逃不脱被扔下去的命运，反而惹恼了阿米尔，当即散去旋风，让戈登的屁股又和地板来了一次热吻。 把戈登摔下去后，阿米尔并未和基奇商量什么，只让基奇用异能把他们的行囊搬上来，自己则继续在密室里翻找，试图找出一些装有文献资料的暗格密道。 遗憾的是，除了桌上的一张羊皮纸，这位极可能是奇美拉家族某位祖先的魔法师并没有留下更多文字，阿米尔最后也只在基奇的指引下，从写字台里翻出了几张没有字的羊皮纸，经过基奇的检查，它们只是尚未使用罢了，并没有隐藏任何看不到的文字。 阿米尔也只能遗憾地放弃搜索，一边去整理橱柜里的魔核，一边把羊皮纸上的内容重新复述给基奇。 羊皮纸上的内容其实也不多，阿米尔只是从字里行间的用词上推测出写下这些文字的魔法师名叫耶奇·奇美拉，很可能是黄金时代的魔法师，密室里的这些魔核都是他用秘法在魔兽体内催生而成，就像普通人用河蚌孕养珍珠一样。但他并没有在羊皮纸上说明他到底如何孕养魔核，也没有给出与此相关的线索，通篇都在抱怨远古时代的某位神明，给了奇美拉家族如神一般强大的力量，却不让他们拥有和神一样的永恒生命。 “就是说，这座深渊很可能也是他开辟出来的？”基奇随口问道。 “只是可能。”阿米尔说道，“线索太少了，一切都只是推测，等你获得大魔法师的身份后，可以去源岛的书塔里找一些记载黄金时代事件的史书，或许能从里面查出更多隐情。还有奇美拉家的祖宅以及领地，或许那里也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米尔喃喃自语地说着，显然对没能在密室里找到魔核的养成方法很是耿耿于怀。 基奇撇了撇嘴，伸手从木盒里抓了几块低级魔核，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来。 但他刚把魔核拿到手里，右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便忽地红光一闪，钻出了一股黑烟，转眼就幻化成了猴子的模样，然后不等基奇有所反应，猴子已伸出爪子，把基奇手里的一块火系魔核抢了过来，飞快地吞进肚子，接着又嗖地一下钻回了手链。 ——那么大的魔核是怎么被它带进手链的？总不会吞进去就消化掉了吧？ 基奇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链，一时间很想把手链拆开，把猴子从里面赶出来看个究竟。 阿米尔却是心下一动，开口道：“或许，你可以把这只猴子带出梦魇之渊。” “呃？”基奇一愣，抬头问道，“带出去又有什么用？” “唔……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阿米尔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至少可以当宠物养吧？” “它好像以魔核为食呢！”基奇撅嘴说道。 “……大不了带出去卖掉。”阿米尔叹了口气，也觉得仅仅只是为了取乐就养只这样耗费巨大的宠物确实性价比太低。 基奇没有接言，他对这只猴子兴趣不大，但如果处理掉它的前提是要连这串黑曜石手链也一起处理掉的话，他宁愿先养着它。 想了想，基奇转而问道：“你真的打算让我给戈登他们做魔器？” “不用，我的法师塔里还放着些没用的魔法武器，你只要给我做几张魔法卷轴就好。”阿米尔也没继续猴子的话题——基奇舍不得手链，他则舍不得猴子——他还指望这个小家伙把奇美拉家的宝藏全都翻找出来呢！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做。”基奇说着，随手从行囊里翻出一个水壶，然后闭上双眼，调动周围的各类元素，用异能将它复制出来。 看到基奇手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壶，阿米尔也不禁有些惊愕，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这也是……你的力量？” “嗯。”基奇点点头，把两个水壶都塞给阿米尔，“但不是无中生有，只是类似于炼金术里点石成金的那种元素转变。” 阿米尔接过水壶，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后者明显更新一些。 “不用急。”阿米尔放下水壶，“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问问戈登，看他想要什么样的魔器。” “嗯。”基奇点点头，没再多言。 第二天，基奇睁开眼的时候，阿米尔已经不在密室之内，橱柜里的魔核也全都没了踪影。 基奇眯起双眼，用异能看了一下，发现魔核已被阿米尔收进行囊，而阿米尔本人则坐在下面的厅室里，正和戈登说着什么。 基奇纵身飘落下去，没去打扰阿米尔和戈登的谈话，直接向蒂姆齐要了一些食物，然后转身走到窗口，一边啃咬面包一边打量起塔外的情况。 水并没有退去，但也不再上涨，卡在窗下一米多的地方，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 基奇不由闭上眼，转换了视角—— 艾琳说下面都是水元素并没有错，那些水确实太过纯净，完完全全由单一的水系元素构成，不像普通的河水、溪水、泉水那样总是含有各种杂质，用水来称呼已经不够确切。 ——或许这就是水系魔核偏多的原因？ 基奇毫无根据地猜想着，将视线转向了远方。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附近的魔兽并不多，基奇看了一圈也只找到三只。除了其中一只水系魔兽还在正常活动外，其他两只火系魔兽都如冬眠一样沉在了水底，一动不动，只有包裹着魔核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证明着它们还存有生机。 ——深渊里好像没有鸟类呢！ 回想一路行程，基奇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天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上面有鸟类飞过。 没等基奇继续查看，阿米尔的呼唤已传入耳中，基奇只好转回视角，转头向阿米尔看去。 阿米尔却没说叫他做什么，只将他和他的早饭一起带回了楼上密室，然后才告诉他，戈登也希望他能马上就给他们制作魔法武器，最好是直接在他们现有的惯用武器上附魔。 “正好这里有些炼金材料，就说你可以用这些材料给他们附魔，不要在他们面前暴露你的真正力能。”阿米尔叮嘱道。 “他们想要哪种附魔？可以让我随便做吗？”基奇问。 “我已经和戈登商量过了，他想要在他的剑上附加火系魔法，最好是可以增加杀伤力的那种。”阿米尔说道，“蒂姆齐想要在他的弓箭上附魔，但还没想好用哪种魔法，他个人是比较希望你能用风、火、水三种魔法各做一些箭矢给他，不过这样一来数量未免太多……” 阿米尔话未说完，基奇却心里一动，打断道：“阿米尔，武者的斗气……和光系魔法有点像呢！戈登使用斗气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光系元素——但这些光系元素不像魔法师和教士那样残留在他们身上，当他们收起斗气的时候，光系元素就跟着消失了。” “你想说什么？”阿米尔微微一怔。 “我想，或许可以利用光系元素，做一种能用斗气驱动的魔器。”基奇认真地说道。 阿米尔沉吟了一下，挑眉道：“那就试一试，大不了重新做一把武器给他们，反正你在这里就是造物主一样的存在，不是吗？” “才不是。”基奇撅嘴道，“就算在这里，我也没法把普通元素转变为元素精华，让初级魔核变成高级魔核。” “一点瑕疵，不算什么。”阿米尔笑着拍了拍基奇的脸颊，起身向通道处走去。 阿米尔很快将戈登和蒂姆齐的武器带了上来，基奇也很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可行，当即三口两口吃光面包，然后开始回想自己学过的魔法阵，与阿米尔一起推演将它们附着在武器上的效果。 基奇无法将光系元素转化为火系元素来满足戈登的需求，但在阿米尔的建议下，他将一个光系魔法阵和火系魔法阵叠合在一起，通过光系魔法阵来启动火系魔法阵。 确定了方案，接下来的制作就简单得多，两种魔法阵也并不复杂，基奇只耗费了一个多小时，就将两个魔法阵刻录进了戈登的长剑。他自己注入光系元素尝试了一下，没发现问题，正打算让阿米尔叫戈登上来尝试，却被阿米尔阻止。 “你做的太快了。”阿米尔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基奇挠了挠脑袋，想起蒂娜制作最简单的魔器也要耗费将近一天的时间，只好放下长剑，转而研究起蒂姆齐的短弓和箭矢。 鉴于阿米尔要他多消耗点时间的建议，基奇便开始考虑一些更加复杂的魔法阵，很快便突生奇想，将箭矢丢到一旁，直接在短弓上研究起来。 在和阿米尔反复商讨之后，基奇终于定下了一个自认完美的方案，在这把短弓上足足加了六个相关魔法阵，使其可以通过输入不同程度的斗气触发三种不同的魔法阵，将风系的加速、火系的灼烧以及水系的冰冻三种不同的魔法效果附着在射出的箭矢之上。 由于魔法阵太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复杂，基奇直到傍晚才将短弓上的附魔全部完成。但刚测试了一下效果，基奇便又想起一个问题，赶忙抬头问道：“蒂姆齐也能像戈登一样使用斗气吗？” “放心吧，戈登把他带在身边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会做饭而已。”阿米尔笑着答道。 120、梦魇兽出现 第二天下午，也就是他们进入石塔后的第三天，基奇才拿着两件已成为魔法武器的长剑和短弓，跟阿米尔一起回到下面那间有窗的厅室。 见基奇终于露面，戈登马上冲上前，将两件武器全都抢到手里，正想把短弓扔给蒂姆齐，却发现这两件武器的模样和拿上去的时候一般无二，根本没有附魔惯有的光亮和华彩。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附魔呢？”戈登瞪眼道。 “把你的斗气使出来，注入剑里试试。”阿米尔微微扬起下巴。 戈登不由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阿米尔，犹豫了一下，终是将短弓抛给蒂姆齐，自己则举起长剑，运起斗气，按阿米尔的要求注入其中。 刹那间，剑刃上便燃起了炽热的火焰，发出了耀眼的红光，连握着剑柄的戈登都感受到了剑刃处那燎人的火热，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惊讶过后，戈登马上收起斗气，剑刃上的红光立刻也跟着消散，转眼间就恢复到原本的朴素模样，再看不出一丝魔法的痕迹。 “太帅了！这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可以用斗气激发魔法？！”戈登激动地说道。 “你认为我会回答吗？”阿米尔斜眸反问。 “哈哈，当我没问！”戈登哈哈大笑，“这样的附魔真是太棒了，阴人极品啊！蒂姆齐，快试试你的弓！” 见戈登的长剑如此惊艳，蒂姆齐早已按捺不住，也拿起弓箭，注入斗气，但他习惯性地将斗气注入到了箭矢之中，结果直到把箭矢搭在弓弦上也没看出变化，不由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阿米尔和基奇。 “弓。”阿米尔简明扼要地指点道。 蒂姆齐微微一怔，马上明白过来，赶忙重新运转斗气，将其转向短弓。 一股寒气顿时从弓弧和弓弦处溢了出来，迅速包裹住卡在两者之间的那枚箭矢，或许是这样的寒气太过刺手，蒂姆齐迅速地将箭矢射向一旁的家具，并马上散掉了斗气。 箭矢咚地一声钻进了木板，箭矢的寒气则飞快地蔓延，瞬间就在被射穿的木板上结出了一层寒冰。 不等戈登和蒂姆齐再次发出感叹，阿米尔已开口道：“把斗气减少一点。” 蒂姆齐不由得再次愣住，但马上就按阿米尔吩咐，将注入的斗气减少了一半。遗憾的是，这一次别说射出箭矢了，还没等蒂姆齐把新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短弓前端溢出的火焰就烫伤了他的左手，逼得他只能放开短弓，任其掉落在地上。 离开了蒂姆齐的掌控，短弓上的烈焰立刻消失无踪，但蒂姆齐手上的伤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戈登也恼火地瞪向阿米尔和基奇，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唔……一点小问题。”基奇摸了摸鼻子，主动承认道。他自己测试弓箭的时候，魔法阵生成的烈焰完全都在他的力量掌控之下，根本不会伤他分毫，这让他根本没有考虑身为普通人的蒂姆齐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样无视烈焰的伤害。 “不算什么大问题，戴一个能够抵抗火焰的魔皮手套就可以了。”阿米尔接言道，绝口不提让基奇修改的可能，转而道，“再将斗气降低一半，放心，这一次肯定不会受伤。” 虽然手伤还在刺痛，但蒂姆齐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便再次举起弓箭，输入稍许斗气。 果然，这一次并没有冰和火的异象，旁观的戈登甚至没看出短弓上出现了何种变化，只有旁边的三名魔法师感觉到了上面的元素异动，蒂姆齐本人也觉得弓箭似乎轻了很多。 犹豫了一下，蒂姆齐松开弓弦，将这枚箭矢送向第一根箭矢旁边。 “唰”地一声，箭矢便如疾风般飞射出去，快得连视力最好的蒂姆齐本人都没有看清箭的踪迹。可惜的是，或许是受风元素的影响，这枚箭矢没能按蒂姆齐希望的那样落在第一枚箭矢旁边，而是偏转了很大一个弧线，落在了更远处的墙壁里。 即使这样，蒂姆齐还是欣喜若狂，顾不得刚被烫伤的手掌，将短弓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 旁边的戈登则忍不住和阿米尔抱怨起来，“我说，为什么他的弓能出现三种魔法，我的剑就只有一种啊？！咱俩可是老交情了，凭什么给他加了一个神器一样的附魔，给我就只是凑合？” “是你自己只要了火系魔法的，不对吗？”阿米尔面不改色地答道。 戈登不依不饶，但阿米尔却是立场坚定，无论戈登怎样纠缠都不肯松口，最后干脆以“魔法阵已经定型，再修改只会导致武器损毁”为由彻底拒绝。 听说修改会毁掉自己的长剑，戈登终究没能舍得，转而要求阿米尔再做一把类似蒂姆齐的短弓那样又神奇又好用的魔法武器。 阿米尔呵呵两声轻笑，不置可否。 但就在戈登对阿米尔纠缠不休的时候，一道目光却紧紧地黏在基奇身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由于戈登正和阿米尔大小瞪小眼，蒂姆齐正爱不释手地欣赏自己的短弓，基奇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道目光来自于谁。 ——是因为大家都得了好处，只有她什么都没拿到吗？ 基奇微微转头，迎上了艾琳的目光。 艾琳马上低下头，避开了基奇的直视，但低头的瞬间，基奇还是看见了她紧抿的双唇以及眼睛里的谋算。 这样的眼神，基奇只在洛奇的眼中见过，每次出现后，虽然不一定会让哪个人倒霉，但洛奇却肯定会得到某种好处，哪怕有时只是一块糖块。 ——算了，反正有阿米尔在，就算这个女人想要谋算什么，也用不着他去操心。 基奇撇了撇嘴，转头看向窗外。 洪水依旧保持着和昨天一样的水位，两只火系的魔兽也还在水底休眠，而那只水系的魔兽不知飘去了哪里，已经远得让基奇无法用异能感受它的存在。 ——这些水不会真像阿米尔担心的那样一直不退吧？ 基奇担忧地想着，开始考虑用异能将水“排”干的可能性。但考虑到他的异能并不能无中生有，也很难化有为无，再加上工程量实在太过巨大，因此只是考虑了一下，基奇便意识到与其排干洪水，还不如弄艘小船出来更加实际。 但基奇终究没有费力不讨好地排干洪水，也没有制造一艘来历不明的小船。就在他们进入石塔的第三天夜里，洪水便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降了下去。当基奇一行人睁开眼迎接晨光的时候，洪水已经完全消失，树林再次出现在眼前，郁郁葱葱地好似更加繁茂。 由于魔核的数量早已大大超额，石塔里又没有什么值得继续探索的东西，阿米尔和戈登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离开深渊，以免再生事故。 或许是心无旁顾的原因，再加上魔兽全对他们避而远之，返程的速度倒是比来时还快，不过一天的时间，五个人便出了深渊，回到了黑雾缭绕的森林。 路上平静而平淡，只有艾琳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让基奇不舒服一下。不过这时艾琳已不仅仅只是看他，她更像是在观察所有人，尤其是阿米尔和他手上的行囊。她自以为看得很是隐秘，但基奇知道，阿米尔已经发现了，连戈登都在艾琳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了不快的表情，显然对艾琳谋算的事情生出了不满。 不过，直到黄昏将至，一行人搭起帐篷准备休息，艾琳也只是保持在谋算的程度，并未开口提出什么要求，也没做出什么事情。唯一让基奇感到奇怪的是，途中她以方便为名离开了一会儿队伍，但基奇特意“看”过，她并未带走什么，也没有带回什么。更奇怪的是晚上休息的时候，帐篷刚一搭好，她就立刻钻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已换了一身衣服，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 ——马上要睡觉了还换衣服？ 基奇想不明白。 阿米尔等人应该也觉得古怪，只是艾琳毕竟是女人，有点洁癖之类的毛病也没法指责。蒂姆齐照旧开始准备晚饭，只是胆子大了很多，也不再顾忌梦魇之渊里不得用火的禁忌，直接燃起了篝火，架起了铁锅。 阿米尔等人也全都围坐在火堆旁边，就奥兹国如今的兵荒马乱闲聊起来。 基奇默不作声地听着，但阿米尔和戈登只说奥兹不提亚龙，话里的内容更和他想知道的事相距甚远，让基奇不由有些失望。但为了等蒂姆齐的晚饭，他也只能坐在阿米尔身边，耐着性子听他们讲那些他毫不关心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基奇忽地感觉有东西在注视着他，并不是坐在他斜对面的艾琳，而是身后的某个地方。 基奇不由有些惊讶，进了梦魇之渊这么多天，除了那只据说是人造魔兽的的魔宠猴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于主动靠近他的魔兽。 ——不会又是一只魔宠吧？ 基奇垂下头，闭眼向身后“看”去。 但入目的却不是魔兽，而是一团包裹着无尽黑暗的雾霭，就像这森林中的永不散尽的黑雾一样，只是密度更大，其中包含的元素也更加混杂。 ——黑暗？ 基奇顿时绷紧了神经。从小到大，真正让他生出过畏惧之情的就是这种好像能够吸纳一切的无尽黑暗，尤其是莫里亚蒂被他“刺”死之后，基奇更是一见到黑糊糊的东西就会忍不住转换视界，总担心那就是莫里亚蒂的分身，他的再次降临。 不过，身后的这团黑暗远不如莫里亚蒂的那种黑色纯粹，倒是和他自己制造出的黑洞有几分相似。只是，它已经离他们只有不到50米的距离了，而除了他，其他人竟然全都没有发现。 咬了咬嘴唇，基奇没有睁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阿米尔，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 阿米尔微微一怔，马上向对面的戈登打了个戒备的手势，然后才转回头，向基奇身后看去。 这一看，不仅阿米尔变了脸色，戈登更是忍不住惊叫起来，“梦魇兽！” ——那就是梦魇兽？ 听到戈登的叫声，基奇倒是生出了些许安心的感觉，马上转换视界，站起身，向自己身后看去。 就见一只周身与雾霭同色，眼睛却鲜红如血的魔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外形看上去有些像狮子，只是四肢更加修长，身材也更加高大。此刻，明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它，它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五具尸体。 戈登和蒂姆齐马上抓起各自的武器，艾琳也举起她的盾牌，只有阿米尔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将基奇抓在怀里，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准备冰墓！” 话一说完，阿米尔便将基奇推开，自己也退到一边，与戈登等人拉开了距离。 如同在印证阿米尔的担忧一样，戈登等人刚把武器拿起来，身子便开始摇摇晃晃，很快就扑通扑通地摔倒在地，犹如中了迷药一般。 基奇怔了一下便想起阿米尔来之前就反复唠叨的叮嘱，赶忙调动周围的水系元素，瞬间就竖起了四座冰墓，将包括阿米尔在内的四个人全部扣了进去。 放好冰墓，基奇没有停息，接着就向对面的梦魇兽放了一个冰冻术出来。 暗黑色的魔兽马上就被冻成了冰柱，但没等基奇松一口气，冰柱就像被基奇自己消散掉一样，从梦魇兽的身上迅速消失，转眼就恢复到咒语生效前的模样。 基奇一惊，马上又用了一个火系的炎爆术，试图将梦魇兽像火毒蜂和土系魔兽一样炸掉。 炎爆术也生效了，轰地一声就将梦魇兽的身体炸成了碎片，只是转眼间便又复合，一只完好无缺的梦魇兽已再次出现在基奇面前。 虽然看出那只是梦魇兽用周围的元素修复了自己的身体，并不是传说中时光逆流一类的时间魔法，但基奇还是大吃了一惊。 ——这只梦魇兽对元素的控制力竟然和他不相上下！ 基奇正一边感叹，一边考虑还能使用什么魔法才能将这个怪兽彻底置于死地，身后的冰墓却传来的咚咚咚的撞击声。 基奇没敢回头，只用异能一扫，发现是戈登站了起来，正使劲地撞着冰壁，似乎想要从里面出来。 放他出来帮忙的想法在基奇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瞬，阿米尔的警告便再次浮上心头，冷静下来的基奇马上就注意到了戈登的异常，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用斗气击破冰壁放自己出来，但这会儿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反复撞击，连武器都不知道使用。 ——这就是梦魇兽的摄魂术吗？ 基奇顿时清醒过来，不再理会身后的四人，集中注意力去应对前方的梦魇兽。 奇怪的是，梦魇兽依旧只是站在那里，明明都已遭到了两次攻击却还是动也不动一下，只目不转睛地死盯着他，像是想用目光将他洞穿一般。 ——这只怪兽不会是在对他施放摄魂术吧？ 基奇愣了一下便很快恍然，赶忙将多个魔法连在一起，接连不断地向梦魇兽发起了攻击。 基奇并未指望这些魔法叠加在一起就能杀死梦魇兽，他只是希望借此找出梦魇兽的弱点，能够发出真正的致命一击。比如他自己，虽然也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哪怕心脏受伤都可以博上一博，但如果有人直接砸碎了他的脑袋，他恐怕就只能彻底死掉了。 结果也和基奇预料的一样，梦魇兽被魔法一次次击毁，又一次次地复原，连脑袋都碎了数次也毫无影响。不过，当它的脑袋碎掉的时候，后面的戈登也不再撞击冰墓，似乎它的脑袋便是施展摄魂术的关键所在。 但脑袋的缺失只是影响它施放摄魂术而已，并不足以将它致命。基奇用异能观察了好一阵儿，总算发现了一点问题——无论它的身体怎么碎裂，体内的那团黑暗却总是毫无变化，就算基奇加大了魔法的力度也无法将它损伤分毫。 ——如果把那团东西取出来，或者把它和梦魇兽的身体隔离开呢？ 基奇还在思索，对面的梦魇兽却终于放弃了毫无效果的摄魂术，纵身一跃，向着基奇扑了过来。 从未进行过一丁点武者训练的基奇，速度自然无法和一只猛兽相比，他只能驱动风元素，让自己飞快地飘到空中，让梦魇兽扑空。 梦魇兽没有像基奇担心的那样能像鸟儿一样飞行，它虽然也调动了周围的风系元素，却只是让自己跳得更高，扑得更快。可这样的跳跃终究有限，在基奇连续飞升了三次之后，梦魇兽终于拿基奇无可奈何，只能落回地面，向着基奇恶狠狠地嘶吼起来。 基奇也无法一直留在空中，虽然他可以径直飞出森林，飞出梦魇之渊，但他不能丢下阿米尔不管。而且，没有阿米尔引路，他恐怕飞一会儿就得转回深渊，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够出去。 认真思索了一阵儿，基奇终于决定放手一搏，当即用风元素包裹住自己，纵身向地上的梦魇兽撞了过去。 梦魇兽正巴不得他下来，根本没有躲避，直接张开大口，仿佛要把他一口吞进肚子。 基奇不会忘记阿米尔告诉他的有关梦魇兽之胃的传说，自然也不会真的钻进梦魇兽的肚子，在即将接触梦魇兽的瞬间，冰冻术已然发动，炎爆术紧跟其后，转眼就将梦魇兽从冰柱炸成了冰渣。 就在梦魇兽再一次炸裂的时候，基奇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梦魇兽体内那团很可能是胃袋的黑暗物质，将它从梦魇兽的残渣里拉了出来，然后飞快后退。 抓住胃袋的时候，基奇曾试图用冰冻术把它冻住，但意外的是，冰冻术竟然失效，基奇只能换成燃烧中的火元素，将这些灼热的火元素包裹在胃袋周围，使得任何想要靠近它、依附它的的元素全都退避三舍。 基奇的做法显然是正确的，炸裂的梦魇兽终于没再复活，只剩一个黑乎乎的“胃袋”被基奇抓在手里。 基奇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眼身后冰墓中沉睡的四个人，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释放他们，而是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尝试着用异能对胃袋进行清理，刚一动手便发现胃袋下方竟然藏有一块无色的魔核，虽然只有指甲大小，却是一块高级魔核，而且还是基奇此前从未见过的光系魔核。 基奇费了点力气才将这块魔核从胃袋上取了下来，而就在魔核被取下的瞬间，原本不断向胃袋处聚拢的各系元素便立刻停了下来，基奇尝试着消散了胃袋外的火系元素，梦魇兽的身体也没有再依附着这个胃袋而重新出现。 ——难道关键不是胃袋，而是胃袋外的光系魔核？ 基奇吃了一惊，但马上便意识到这样的东西最好不要让信不过的人知道，赶忙把魔核塞进内衣口袋，和其他几枚阿米尔给他把玩的低级魔核放在了一起，只拎着梦魇兽的胃袋向阿米尔所在的冰墓走了过去。 让基奇稍感意外的是，阿米尔并没有像戈登等人那样昏睡过去，而是半睁着眼，死盯盯地看着前方的一处空地，面目狰狞。 “阿米尔？”基奇试探着叫了一声。 阿米尔应声转头，看到出现在冰墓外的人是基奇，立刻收起恶容，勾起嘴角，轻笑起来。 基奇顿时松了口气，想也不想地消散掉冰墓，将手里的胃袋举了起来。 “阿米尔，这个是……” 基奇话未说完，阿米尔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拉一带，便将他抱在怀里，压在了身下。 121、灭口与收获 被阿米尔压倒的瞬间，基奇有些发懵，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或许会认为阿米尔想对他“做”点什么，然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这不对劲啊！ 但下一瞬，湿润的舌已经探进了他的双唇，撬开唇齿，侵入口腔，进而封住了他的整个嘴巴，让基奇想无可想。 ——不，不对劲，以阿米尔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 基奇挣扎着想要从阿米尔身下离开，却被阿米尔抓住手臂，压得更紧。 无奈之下，基奇只能使用异能，在阿米尔的头顶上凝聚出一团冰水混合物，哗啦一声砸了下来。 被混着冰块的冷水一浇，阿米尔的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就在基奇以为阿米尔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阿米尔却再次咬住基奇的双唇，用力地吸吮起来。 ——该死！ 基奇恼火地咬住阿米尔的舌头，狠狠地地咬了一口，正想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阿米尔清醒，阿米尔却放开了他的嘴巴，撑起手臂，离开了他的身体。 “需要这么凶吗？”阿米尔抬手摸了下唇角的血迹，挑眉问道。 “你清醒了？”基奇迟疑地看着阿米尔。 “你说呢？”阿米尔反问。 “清醒了就快点从我身上下去……”基奇顿时确定了答案，正想发通牢骚，却发现阿米尔的目光突地阴冷起来，只是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他这句没说完的牢骚，因为阿米尔的眼睛这时已经不再看他，而是面带杀机地望着他头顶的那个方向。 ——那里，好像是戈登他们冰墓所在的位置。 基奇想仰起头看个清楚，但现在的姿势做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痛苦，基奇只能先把阿米尔从自己身上推开。 这一次，阿米尔没有迟疑或者抗拒，基奇伸手一推，他便主动起身，并顺手将基奇也从地上拉了起来。 站起身，基奇立刻发现艾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蹲在冰墓里，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们，显然看到了阿米尔吻他的那一幕。 基奇顿时明白了阿米尔的杀机从何而来，转头向阿米尔看去。 ——要杀人灭口吗？ 基奇没有问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已足以说明一切。 “把她的冰墓打开。”阿米尔淡淡说道。 基奇明白阿米尔这是不打算让他来动手，当即消散掉艾琳的冰墓，转身退到一旁。 “阿米尔魔法师……”艾琳并没意识到阿米尔的杀机，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好像以为阿米尔会为了让她对看到的一切守口如瓶而和她讨价还价，但没等她把威胁的话说出口，一道锐利的风刃已从阿米尔指间飞出，唰地一下便切断了艾琳的咽喉。 鲜红的血自艾琳的脖颈间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扇形的血瀑，当血瀑消失的时候，艾琳也没了生机，睁着一双大眼，满脸惊诧地摔倒在地。 “戈登他们也要杀掉吗？”见阿米尔眨眼间就杀掉了艾琳，基奇开口问道。 “用不着。”阿米尔冷冷说道，“把冰墓弄走，让我和戈登解释，你不要插嘴。” 基奇撇了撇嘴，将戈登和蒂姆齐的冰墓也消散掉。 或许是魔法师的精神力普遍更强的缘故，艾琳的尸体都快冷了，戈登和蒂姆齐才先后清醒过来。 “梦魇兽呢？”戈登刚一睁开眼睛便脱口问道。 “死了。”阿米尔淡淡答道。 戈登顿时长出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艾琳的尸体便映入眼帘。 “艾琳被梦魇兽杀了？！”戈登不由再次瞪眼。 “我杀的。”阿米尔纠正道。 戈登顿时愣住，看了看阿米尔，又看了看地上的艾琳，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问道，“她干了什么？” “看到了不该看的事。”阿米尔隐晦地答道。 戈登没有追问艾琳到底看到了什么，也没有追究阿米尔的责任，只是再次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无奈。 “以她的年纪，能用得起高级魔器和魔法卷轴，身份肯定不会简单，如果以后因为这件事生出什么麻烦，你大可全推到我的身上，不必客气。”阿米尔继续说道。 “你不用说了，她就是被梦魇兽杀死的，以后不管谁来打听，都是这个说法。”戈登摆摆手，示意阿米尔不必再说。 这时候，蒂姆齐也已完全清醒，虽然也因为艾琳的尸体而吃了一惊，但看到戈登和阿米尔正在说话，便没有插言，只是默默站起身，站到戈登身旁。 几句话确定了艾琳的死因，阿米尔便准备处理掉她的尸体，但他刚凝聚出几个小火球，蒂姆齐却突然开口，“等等。” 阿米尔和戈登全都微微一怔，基奇也歪过头，疑惑且警戒地看向蒂姆齐。 蒂姆齐却没再说话，只是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拨开艾琳的双腿，指向腿间的位置。 基奇满头雾水，不懂蒂姆齐做这种猥亵的事是什么意思。 阿米尔也有些迷惑不解，只有戈登很快恍然，“他XX的！梦魇兽是被这丫头引来的！” 被戈登的话一提醒，阿米尔马上打量起艾琳的两腿之间，很快便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血迹，此前他以为这是脖颈处溢出的血溅上去的，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来经血了。”阿米尔向仍然迷糊中的基奇解释道，“据说梦魇兽会被处女的鲜血吸引，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梦魇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真的，我认识的一个家伙曾经这么干过，为了得到梦魇兽的胃，就把一个处女带进了梦魇之渊。好在他没被贪欲冲昏头，留了一手，把队伍分成两部分，自己带着几个亲信远远跟在后面，这才没有被梦魇兽一网打尽。”戈登说着，忽地撇了撇嘴，“不过，我真没想到艾琳竟然还是个处女——对了，你们杀了梦魇兽，那梦魇兽的胃呢，有没有拿到？” “基奇，如果拿到就给他们看看吧。”阿米尔转头看向基奇，示意他不必隐瞒。 基奇只好把手里的胃袋举了起来，让戈登和蒂姆齐观看。 “就这么个小东西，真能像传说一样容纳一切？”看到基奇手里那个比普通钱袋大不了多少的黑色皮袋，戈登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阿米尔抬手用旋风术卷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然后示意基奇把胃袋拿到自己面前，打开，接着便将手里的树枝向胃袋里面插了进去。 树枝的长度跟手臂差不多，而胃袋只和成年男子的手掌一样大小，但直到阿米尔将整根树枝都插进了胃袋，胃袋也没出现被顶穿或是被撑破的情况。 戈登吞了口口水，感叹又无奈地说道：“还真是和传说一样！” “想要吗？我可以考虑卖给你。”阿米尔真假难辨地说道。 戈登马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免了，你要真有心给我封口费，多给点实用的魔法武器和魔法卷轴，这种露出来就得要人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受不起！还有，艾琳是擅自行动处理经血的时候失踪的，别提梦魇兽——记住了，别说漏嘴，给老子我惹麻烦！” 阿米尔笑了笑，没再说话，转头示意基奇把胃袋收好。 但基奇身上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放这东西，最后还是蒂姆齐拿出一根弓弦，把胃袋的袋口系紧，然后交由阿米尔保管起来。 由于担心梦魇之渊里还有其他梦魇兽，几个人处理掉艾琳的尸体，然后顾不得寒冷和黑暗，收起帐篷，摸黑走了近千米，这才重新搭起帐篷，安心休息。 十天后，基奇跟阿米尔一起回到了他位于亚龙帝国的那座法师塔，而戈登和蒂姆齐只与阿米尔约好交易魔法武器和魔法卷轴的时间和地点，在走出梦魇之渊，抵达黎明镇后的第二天便跟他们分道扬镳，回奥兹帝国赚钱去了。 在法师塔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夜后，阿米尔带着基奇出了法师塔，来到外面的树林，然后拿出一直没有仔细查看的梦魇兽的胃袋，递到基奇面前。 “要做什么？”基奇接过胃袋，疑惑地看向阿米尔，等他解释。 “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清理一下。”阿米尔说道。 ——那也不用跑到这里来吧？法师塔里不也只有我们吗？ 基奇不解地皱了皱眉，但还是按阿米尔的要求，解开系住袋口的弓弦，将袋子倒转过来，让开口朝下。 但预想中哗哗哗掉出一堆东西的情况并未发生，胃袋虽然被翻倒过来，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落，就好像它只是个空袋子一样。 基奇皱了皱眉，将胃袋翻转回来，拉开袋口，向里面看去。里面黑漆漆的，就像一个没有光的封闭房间。基奇有心伸手进去摸，但又觉得那么做太过危险，犹豫了一下，便闭上眼，用精神力向里面窥探。 就在精神力探入胃袋的瞬间，光突然出现，一切豁然开朗。 数不尽的东西漂浮在基奇眼前，从元素的结构和聚集方式来看，有些是古老的武器、有些是随处可见的碎石，更多的则是尸体，魔兽的，人类的，种类繁多，无穷无尽。 让基奇感到奇怪的是，这些尸体“看”上去都很完整，骨肉都还健在，连衣服都没有腐烂破碎。 犹豫了一下，基奇将眼睛稍稍睁开了一些，确定自己的双手已将胃袋再次翻转过来，然后才用意念驱动胃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它们全部向胃袋外面移动。 “哗啦啦”一串乱响，武器、碎石、尸体……一样接一样地从胃袋的开口处掉落出来，把开口也撑大了许多。 基奇专注于搬运，并未留意掉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变化，阿米尔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很多尸体在掉出来的瞬间就化作了白骨，一些原本光闪闪的武器也染上了铁锈，连一些石头都化作了飞灰，随风而散。 基奇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才把这个胃袋彻底倒空，而他也筋疲力尽，累得连一个火球术都再难凝聚。 “没了。”基奇把梦魇兽的胃袋扔给阿米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进入了冥想状态。 又过了半个小时，缓过劲来的基奇才重新睁开眼，抬头向他倒出的那堆东西看去。 阿米尔正站在那堆东西上面，用旋风术一样一样地整理，将人骨、石头之类的挑拣出来，扔到一边，只留下金属、宝石、魔核等可以卖钱或者使用的东西。 “就这么点东西吗？”基奇疑惑地问道，感觉自己倒出来的东西明明很多，怎么一会儿工夫就缩了水。 “放心，我没有趁你冥想的时候藏私。”阿米尔将一条人骨扔到垃圾堆里，把这些东西出来后发生的变化讲述了一遍。 听阿米尔说完，基奇再次看向那堆都像是垃圾的东西，问道：“找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最值钱有用的大概就是这些兽骨了，还有几件武器，翻新一下，或许可以送给戈登他们做人情。”阿米尔答道，紧接着便又催促，“别光看着，过来帮忙！” “哦。”基奇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两个人折腾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总算把这堆东西按照有用和没用进行了简单分类。 在初步筛分之后，阿米尔让基奇施展了一个地陷术，将那些没用的垃圾全部埋进地下，算是“毁尸灭迹”，然后带着基奇以及那些还算有用的东西返回了法师塔。 “一起洗澡？”回到法师塔，阿米尔用戏谑的语气半开玩笑地问道。 基奇犹豫了一下，有心拒绝，但阿米尔脸上那种“你一定不敢”的表情却激起了他的倔强，当即把嘴一撇，故作随意地点头，“随便！” 阿米尔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基奇会答应，但马上便勾起嘴角，笑得更加愉悦。 虽然阿米尔笑得暧昧，但真正进到浴室，赤裸相见之后，他却并没对基奇做些什么，只是靠在浴池的池壁上，享受着舒适的水温，任由基奇满脸戒备地打量着他。 “对了，那只猴子仍然没有出现？”阿米尔忽地问道。 “没有。”基奇摇摇头，将目光转向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自从拿走那颗魔核，它就再也没有出来，不知道是死是活。” 阿米尔没再追问，转而道：“魔核已经足够了，我准备这两天就去联系一些能给你写推荐函的大魔法师，来来回回也得一段时间，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基奇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我想去……玫瑰庄园。” “嗯？”阿米尔一愣。 “我还是想去研究一下玫瑰之血里的元素精华，看看能不能把它转化为魔核，或者注入魔核。”基奇解释道。 阿米尔略一沉吟，很快点头，“也好，反正我也要去亚夏，直接带上你就是。不过，研究玫瑰之血不一定非得在玫瑰庄园，买些酒去魔法协会研究也是一样。” “只有玫瑰庄园才能酿出玫瑰之血。”基奇提醒道。 “你是打算追根究底了？”阿米尔失笑，“好吧，但我先说好，只要大魔法师的考核一开始，不管你研究到什么程度，哪怕再多一天就能成功，你也得立刻放下，去源岛参加考核。” “好。”基奇点点头，表示接受。 122、夫人和猴子 在法师塔里又休息了几天，阿米尔叫来他的武者车夫以及那辆不起眼的四轮马车，载着他和基奇向亚夏驶去。 两个人没有进城，直接去了城外的玫瑰庄园。为了不过于惹眼，两人都没有穿魔法长袍，只将自己的魔法徽章别在了衣领处，隐晦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出面迎接他们的依旧是夏纳，虽然只见过一次，他还是略一打量便认出了基奇，再一看两人领口处的徽章，马上换上更为恭谨的语气，将两人领进庄园之内。 此时已是十一月，早过了葡萄收获的季节，又临近新年，玫瑰庄园里很是冷清，连仆从都少了很多。阿米尔和基奇却都很满意这样的气氛，从诸多空房间里选了一个最为僻静的住了进去。 将基奇安顿好后，阿米尔没有马上离开，准备先带着基奇把庄园里的路全都走上一遍，让他把该标记的地方标记好。也因为这一点，选好房间后，阿米尔便让夏纳派了一名仆从，带他们到庄园里四处参观。 由于季节的原因，这时候的玫瑰庄园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景色，树叶早掉光了，葡萄藤也都光秃秃的，只有顶楼的空中花园里还有一些暖房培育的绿色植物。 不过，客人的要求总是要尽量满足的，夏纳没有谏言更没有多问，直接派了一名年长的男仆，为阿米尔和基奇引路。 在男仆的引领下，阿米尔和基奇将整座玫瑰山庄逛了个彻底。在路过酒窖的时候，阿米尔提出想进去看上一看的要求，却被男仆以“新酒刚刚入窖，正在密封发酵，无法开启”为由婉言拒绝。阿米尔没有坚持，只给了基奇一个眼神，示意他用他的元素笔做好记号。 百无聊赖地逛了一圈之后，见基奇已经在关键路径做好标记，阿米尔也不再找理由继续游荡，转回身，准备回庄园的主宅里吃午饭。 但就在回去的路上，阿米尔却忽地抬头，自言自语般说道：“看来，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基奇微微一怔，顺着阿米尔的目光向上看去，顿时被入目的红色惊了一下。 就在玫瑰庄园主建筑最顶层的天台上，空中花园的所在地，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地坐着，桌面上的两双手亲昵地交握在一起，十指相缠，如互诉衷肠一般微笑细语。 如果仅仅只是一对来此享受二人世界的情侣，基奇并不会感到惊奇，问题是那个女人，她的那头红发实在让基奇太过熟悉，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差点以为蒂娜也在这里，正背着阿米尔和人偷情约会。 但仔细一看，基奇便意识到那个女人的容貌和头发虽然和蒂娜十分相似，年纪却比蒂娜大上许多，绝不可能是蒂娜本人。 略一思索，基奇便想起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她不是蒂娜，她是蒂娜的母亲，魔法协会会长费尔南多的妻子，名字……好像是安吉丽娜？ 可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绝不可能是费尔南多，不仅容貌不一样，年纪也太轻了，比安吉丽娜还小，更不是魔法师。 想到这儿，基奇才注意到安吉丽娜并没有穿魔法长袍，完全一副贵妇人的打扮，雍容华贵。 ——这是怎么回事？蒂娜的母亲在和人偷情？！ 基奇惊讶地张大嘴巴，转头看向阿米尔。 阿米尔回了基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做出好奇的模样，向为他们引路的男仆打听起天台上的那两位客人，并表达了想要拜会的念头。 男仆一脸为难地告知阿米尔，那两位客人在入住的时候就特意要求谢绝一切打扰，因此他不能将他介绍给他们，但紧接着男仆便又说出了那位男子的身份，某位伯爵的次子，长住在亚夏城里的一位贵族。 阿米尔笑了笑，拿出一枚金币，扔到了男仆的手中。 男仆笑着接过，躬身施礼，向阿米尔表示感谢。 或许是不想和蒂娜的母亲碰面，阿米尔没有带基奇去餐厅用餐，而是点了两份套餐，让庄园里的仆从直接送到他们的房间。 等为他们引路的男仆关上门，转身去厨房转达阿米尔要求，基奇也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问道：“天台上的女人，是蒂娜的母亲吗？” “我很想告诉你不是，但遗憾的是，她是。”阿米尔耸了耸肩。 “那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应该不是费尔南多吧？”基奇越发地口干舌燥。 “当然，不是。”阿米尔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把基奇叫到身边，抓住他的手，安抚般说道，“放轻松，撞见这种事虽然尴尬，却也没什么大不了。安吉丽娜有情人的事，费尔南多大魔法师早就知道，蒂娜也知道——好好想想，你已经去过两次源岛了，可你在那里见过安吉丽娜吗？” “没有。”基奇摇摇头，但马上便又皱眉问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已经和费尔南多结婚了，而且还生下了蒂娜吗？” “或许是因为，她骨子里是一个贵族而非魔法师吧。”阿米尔淡淡说道，“她和弗洛伊德出自贵族家庭，而对贵族来说，婚后拥有情人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搞出私生子，没人会加以指责。” “但是……” “是的，但是，费尔南多却不是贵族，他是小国的平民出身，努力了一辈子才占据了魔法协会会长的宝座，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用利益交换来的美人只给他生了个孩子就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阿米尔不无嘲讽地说道，“永远不能踏足源岛，永远不能接触魔法协会最核心的秘密与力量，这便是费尔南多给她的惩罚。如果不是因为她生下的蒂娜确实是费尔南多的骨血，天赋又十分优秀，费尔南多恐怕会连始作俑者的亚龙皇室一起报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疏远冷落。” 基奇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希尔好像也是这样想的，一点都不觉得娶莉奇和与他保持情人关系之间有什么抵触。 “别这么沮丧。”见基奇的情绪有些低落，阿米尔把他拉近了一些，搂住他的腰，轻笑着说道，“他们有这样的习惯，不等于你就要接受他们的习惯。比如蒂娜，如果她敢像她母亲那样背着我包养情人，我就会让她好好体验一下平民家的男主人是怎样教训不守规矩的妻子。” “……我不认为蒂娜会做出那种事。”基奇垂眸说道。 “感情的事，谁知道呢？”阿米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事实上，她现在就有一个情人。” “谁？”基奇抬起头。 “她的实验室啊！”阿米尔戏谑地答道。 基奇立刻明白阿米尔是在戏弄自己，不由有些恼火，但没等他发脾气，敲门声响起，送午餐的仆从到了。 基奇也只好收起被戏弄的郁闷，坐下来准备享用午餐。 虽然阿米尔自己并不嗜酒，也不赞同基奇把喝酒当成习惯，但为了他们来到此地的目的，他还是额外要了一瓶玫瑰之血。 两个人没让仆从留下伺候他们用餐，午餐摆上餐桌后便将仆从赶出了房间，阿米尔自己打开玫瑰之血的瓶塞，将血红色的酒液倒进杯子。 但还没等阿米尔重新审视这种被基奇认为充满元素精华的美酒，另一处的异动便先引走了两人的注意。就在玫瑰之血倒满酒杯的瞬间，一股黑烟突地从基奇右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里冒了出现，瞬间就化成了一只小巧的猴子。 从猴子的出处来看，它应该就是梦魇之渊里那只将他们引入石塔的魔宠暗影猴，但再一看猴子的模样，阿米尔和基奇便都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深渊里的猴子蹲下的时候也有半个手臂大小，而眼前的这只猴子却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皮毛也明亮浓密了许多，只有一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配上已经缩小了一半的脸庞，立刻就让它的面容从可憎变成了可爱。 从手链里钻出来后，小巧了许多的猴子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杯子，刺溜几口就把杯子里的玫瑰之血吸了个干净，紧接着便又抱起旁边的酒瓶，纵身就往基奇的手腕跳去。 但装有玫瑰之血的酒瓶却无法像魔核那样被猴子带入手链，只撞出一声脆响，然后就掉向地面掉了下去。 无论猴子还是基奇、阿米尔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瓶酒被摔碎，阿米尔马上放出旋风术托住瓶子，基奇飞快地抓住猴子的后颈，猴子自己则紧紧抱住了酒瓶。 “它还真是喜欢偷东西呢！”阿米尔笑呵呵地放开瓶子，任由猴子自行抱着。 基奇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把他引到石塔就再也没听过话的猴子，直接用异能困住它，让它想放弃瓶子逃回手链都做不到。 猴子马上愤怒地吼叫起来，再一次使出了它的技能分身术。但或许是因为这里不是元素丰富的深渊，猴子的分身术远没有在深渊时那样逼真传神，吼叫之后，出现在房间里的只是几个轻飘飘的虚影，威慑力没有多少，倒是多了几分诡异，如果换成夜晚，或许比成功的分身术更加吓人。 基奇撇了撇嘴，直接用异能将这些虚影驱散，然后恶狠狠地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自己受控于基奇，分身术也吓不住他，猴子立刻绵软下来，吱吱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在求饶，又好像是在咒骂。 “算了吧，它的心智不会比一只狗强上多少，又不会说话，你问又能问出什么？”阿米尔笑着插言，“与其审问它，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它听话，学会一只宠物应有的本份。” “我没养过宠物。”基奇郁闷地说道。 “一点一点尝试呗。”阿米尔轻描淡写地说道，“反正看起来它只能依附于你的宠物环，只要你不把宠物环弄丢，它就不可能逃离。” 基奇撅起嘴巴，对多出这样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很是恼火，但他又不愿意像让出梦魇兽的胃那样，把黑曜石手链也转给阿米尔处理，只能忍住用异能把猴子撕碎的冲动，一把抢走它手里的酒瓶，把猴子往黑曜石手链里驱赶。 猴子却跟基奇较上了劲，说什么都不肯进去，还拼了命地想去抓那瓶玫瑰之血。 见基奇的耐心明显快要耗尽，阿米尔只好再次做起了和事佬，接过基奇手里的酒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安抚道，“好了好了，别跟一只猴子斗气，它不就是想喝酒嘛，让它喝就是了，我倒要看看它能喝掉多少。” 说着，阿米尔把倒满的酒杯推到基奇面前，让他手里的猴子享用。 被阿米尔这么一说，基奇也觉得跟猴子起争执的自己实在有些幼稚可笑，当即放开手，任由猴子扑向酒杯。 不过几口，猴子就将杯子里的玫瑰之血再次喝光，然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阿米尔，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奖励骨头的小狗。 阿米尔笑眯眯地又将杯子倒满，让猴子继续去喝。 旁边的基奇却看得很是郁闷，忍不住嘟囔道：“我忽然觉得，你对我和对这只猴子好像没什么区别。” “哟，嫉妒了吗？”阿米尔勾起嘴角，“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和这只猴子很像？” “你才和它很像！”基奇愤愤地说道。 “确实，它可比你乖巧多了。”阿米尔笑着抬起手，在猴子的脑袋上抓了几下。 基奇回了阿米尔一双白眼，却也不再开口，省得阿米尔继续拿自己和猴子做比较。 阿米尔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专心喂猴子喝酒，看它到底能喝下多少。 猴子终究没有把整瓶玫瑰之血全部喝光，当阿米尔把最后一杯酒放在它面前的时候，它只是添了一口，然后便纵身跃向基奇，化作黑烟，钻回了手链。 看着剩下的葡萄酒，阿米尔沉思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它上一次出来，只抢走了一枚火系低阶魔核，后来我们再拿魔核出来，它都没有出现，是不是？” “嗯。”基奇点点头，不明白阿米尔为什么要说这些。 阿米尔没有解释，翻手从自己口袋里拿出几枚魔核，挑出一块中级的火系魔核和一块低级的火系魔核，放到桌面上，然后转头看向基奇的手链。 手链毫无动静，里面的猴子就像吃饱喝足了一般，对外面的魔核理也不理。 阿米尔遗憾地耸了耸肩，却没收起魔核，而是将它们推给基奇，“这两块魔核你先收着，每天拿出来一次，先拿中级的，然后再拿初级的。” “为什么？”基奇疑惑地问道。 “我想测试一下这只魔宠的食物和食量。”阿米尔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它是以元素精华为食，但食量有限，每次进食的数量只相当于一枚初级魔核。” 基奇微微一怔，很快恍然，“你是说，一瓶玫瑰之血含有的元素精华相当于一枚初级魔核？” 阿米尔点点头，但马上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这只猴子的食量能够保持稳定，不会像人类的食欲那样受诸多因素影响。” “嗯，我会记得测试的。”基奇立刻跟着点头。 “不用急，这只猴子抢魔核吃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几周之内它都不会再出来进食，你就算忘了也没关系。”阿米尔看了看被猴子用过的酒杯，转而道，“再让他们送一瓶玫瑰之血过来吧，算了，连午餐也一起换掉好了，都已经冷了。” 说着，阿米尔站起身，拉动了召唤仆从的铃绳。 123、再见莫里亚蒂 阿米尔在玫瑰庄园里住了一夜，和基奇分享了一瓶玫瑰之血，第二天早上便乘坐自己的马车离开庄园，前往同样位于亚夏城外的魔法协会。 临走前，阿米尔将梦魇兽的胃留给了基奇，它已经被嵌入一件蓝色的中级魔法师魔法长袍，变成了里面的一个口袋。 “不许让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就算蒂娜也不行。”将魔法长袍披在基奇身上的时候，阿米尔严厉地警告道，“我已经试验过了，可以直接把手伸进去拿东西，当成普通的口袋使用，但也别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尤其是大件的东西！” 虽然基奇已经没有继续研究空间魔法的兴致，但能够得到一件大容量的空间魔器还是让他忍不住愉悦起来——他本以为阿米尔打算连这件战利品也一起霸占掉呢，没想到只是装潢了一下便又交还给他。 基奇用一记白眼作为了答复，但脸上的表情却泄露了他的满心欢喜。 阿米尔没有跟他计较，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登上马车，离开了玫瑰庄园。 阿米尔走后，基奇开心地玩了一会儿梦魇兽的胃袋，直到再也玩不出乐趣，这才收敛心神，拿出阿米尔给他准备好的玫瑰之血和各系魔核，将精力转到元素精华的研究上来。 如阿米尔预料的一样，黑曜石手链里的猴子没有再被玫瑰之血和魔核吸引出来，基奇忍不住用异能先检查了一下手链，发现状似猴子的暗系元素正蛰伏在黑曜石手链的魔法阵里，就像深渊发洪水的时候，非水系的魔兽在水底沉睡一样。他试着用意念驱使猴子从手链里出来，这些暗系元素很不情愿地动了动，见基奇的驱使并不强烈，便又蛰伏回了原位。 基奇也没强赶它出来，坏心眼地逗弄了几下，然后便将精神力收了回来，转向面前的玫瑰之血和魔核。 基奇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真正做起来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不同种类的元素精华根本不能兼容，连用一种元素的魔核装载另一种元素的元素精华都不可能，而且一旦弄破魔核的外壳就会导致元素流失，等他用异能把外壳修复，元素精华早已分解为普通元素，再无复原的可能。 折腾了一个上午，基奇没见到任何成效，倒是白白浪费掉了两个初级魔核。 郁闷地在房间里吃过午饭，基奇决定换种方法，不再想着怎么把暗系元素注入自然系元素的魔核里，而是打算仿造自然系的魔核结构，给玫瑰之血里的暗系元素也制作一个可以装载它们的“壳”出来。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壳子很快就用异能凝聚出来了，却远没有自然成型的魔核那样结实，明明元素结构都一模一样了，可就是软绵绵地没个“核”的样子，而且碰一下就会裂开，根本没法携带。 眼看着又一个下午过去，天都快黑了，基奇也彻底没了耐心，收起魔核，把剩余的玫瑰之血全部灌进了自己肚子，很快就在酒劲的作用下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深夜，基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沙发椅上，只是怀里的联络器正在不停震动。 基奇随手把联络器从衣兜里掏了出来，看也不看地直接打开，刚放到耳边，阿米尔阴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在做什么？” “睡觉。”基奇闭着眼睛答道。 “一个小时前也在睡觉？三个小时前也在睡觉？五个小时前也是？”阿米尔恼火地质问。 “喝了点酒，然后就睡过去了。”基奇这会儿本就不够清醒，也根本不把阿米尔的脾气放在心上，不耐烦地问道，“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继续睡了。” “继续睡吧！”阿米尔啪地一声关掉了联络器。 基奇也把联络器塞回衣袋，但被阿米尔这么一打扰，再想睡却有些难了，基奇很快便因为睡不着而从从沙发长椅上爬了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外加恼火郁闷，有心叫庄园的仆从送些吃的过来，却又觉得没有食欲。 在长椅上呆坐了一会儿后，基奇总算又清醒一些，想起昨天被谢绝入内的酒窖，忽地生出了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如果能再早来几个月，亲眼看到酿酒过程就好了。 基奇遗憾地想着，并未对那座酒窖抱有太大希望，只是这会儿实在无所事事，又不愿意再继续在那些魔核身上做无用功，于是便站起身，推门走出了房间。 这时候，庄园的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只有守夜的仆从还在随时等着被人召唤。基奇用御风术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在走廊上移动，以免发出脚步声引来别人的注意。 主宅的大门也已经上了锁，但这对基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心念微动，门锁便立刻开解，大门亦无风自动，为基奇打开了去路。 基奇迈步走出主宅，沿着昨天留下的标记，穿过已经枯萎的葡萄园，向远处的酒窖走去。 酒窖和主宅的距离很远，不仅隔着一个庞大的葡萄园，更位于庄园里完全对立的两个极端，让人不禁觉得这里面肯定藏有隐秘。 但眼看着酒窖已经近在眼前，基奇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和其他地方的酒窖一样，玫瑰庄园的酒窖也是建在地下的，地表处只有一个没有窗的石屋作为出入的端口。让人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家族赖以生存的命脉之地，但酒窖内外以及周围却连一个当值的仆从都看不到，只有厚重的铁门和巨大的门锁矗立在这里，就像是它们真的能拦住心有恶念的坏人一样。 这里不仅没有人，更静得可怕，除了偶尔撩起的微风，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更看不到老鼠、虫子一类的野物，就像一座死寂的坟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这样的感觉让基奇很不舒服，原本打算直接进酒窖里一探究竟的念头也就此打消，只疑惑地眯起双眼，用另一种视界审视起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 地表之上并没有异常，但当基奇将视野转向地下的时候，一座巨大而诡异的暗系魔法阵便赫然出现，让基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从元素视界中脱离出来。 这座魔法阵几乎覆盖住了半个玫瑰庄园，酒窖不过只是魔法阵中间部位的一点，另一边的宅子倒是不在魔法阵的范围之内，这让基奇越发觉得此地的主人是知道魔法阵存在，而且在建造这座庄园的时候刻意利用了它。 基奇并不认识这座魔法阵，只能根据根据它表现出的效果和支撑它运转的元素辨识出它的类别——暗系。但看着看着，基奇便又觉得迷惑，这座魔法阵的效果似乎只是将暗系元素和其他元素进行分割，将暗系元素凝聚于魔法阵之上，将其他元素沉淀在魔法阵之下，而这样做的意义，基奇完全看不明白。 ——总不会就是为了让葡萄酒完美发酵吧？ 基奇正疑惑地猜想，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远离这里比较好哦，我亲爱的孩子，如果你不想寿命折损的话。” 声音响起的瞬间，基奇只觉得背脊发凉，浑身的汗毛都跟着倒立起来，但还是忍不住转头，向声音的出处看去。 说话的人正是莫里亚蒂，这个本应已被基奇亲手杀死的家伙此刻与他只有咫尺之遥，就站在他的身旁，一如既往地轻笑着，眼中满是戏谑。 “莫里亚蒂。”基奇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你……果然没有死。” “不，我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莫里亚蒂笑着抓起基奇的右手，覆在自己心口。 基奇以为自己会摸到一具没有心跳的冰冷尸体，但事实上，莫里亚蒂的心跳很有力，身体也并不冰冷。 基奇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你……” “我来自过去，亲爱的。”莫里亚蒂微笑着说道，“或许我该庆幸，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被尖锐的匕首刺入心脏到底有多么痛楚——那种感觉应该是很疼的吧？是不是？” “……你是来报复的吗？”基奇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问道。 “你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吗？你失去了你最爱的人，也终将失去你的亲人。”莫里亚蒂意味深长地说道，但马上便又话音一转，好奇地问道，“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选择对我下手，而不是杀掉你的情人或者姐姐？唔，虽然你这么做倒是给了我不少便利，让我总算摆脱掉了那个已经暴露的人类身份。” “你……又想做什么？”基奇没有回答，咬牙反问。 “别担心，亲爱的，我不会再做任何事。”莫里亚蒂将基奇的右手从自己的胸口拉了起来，“命运之轮已经修复，新的舞台亦已准备就绪，现在，我只是个纯粹的看客，悠闲地等待你们的演出。” “你的话我从来都不明白。”基奇皱起眉头，但没等他再说什么，身边的景色已经忽地一闪，变成了他居住的房间。 基奇不明白莫里亚蒂为什么要把他从酒窖带回房间，难道那座魔法阵真像莫里亚蒂说的那样，会减损人类的寿命？ 基奇这样想着，便也忍不住这样问了。 莫里亚蒂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放开基奇的右手，伸手向空中一抓，一瓶玫瑰之血便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转身走到橱柜旁边，从里面拿出一个酒杯，打开玫瑰之血，倒入杯中，然后才转回身，一边品着杯中美酒，一边向基奇说道：“我们交换好了，只要你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基奇微微一怔，很快明白阿米尔是在让他回答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咬了咬嘴唇，终是答道：“我觉得，是你安排了一切，你是神，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答案，莫里亚蒂不由失笑，“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蠢呢？好吧，有些事我得承认，不过，另一些事，我可不想也背黑锅。” 莫里亚蒂这样说着，却并没点明到底是哪些事，基奇也没有追问。他一点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给莫里亚蒂的答案也不是他藏匿在心底深处的真正缘由。 虽然基奇确实将莫里亚蒂视作希尔迎娶莉奇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如果没有他收莉奇为养女，希尔起码不会这么快就和莉奇订婚，但在对莫里亚蒂出手的时候，基奇根本没想到他会成功，他以为莫里亚蒂会让匕首回到他的身上，刺入他的心脏，让他血溅当场，惨死在希尔面前。 但那样的构想并未发生，莫里亚蒂“死”了，而他却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然后，看着莫里亚蒂的尸体，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为什么要死呢？死了，一切才是真的没了，结束了，再也不存在了。 希尔会为他伤心吗？或许吧，可他还是会娶莉奇，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找到新的情人，然后忘记他，忘记他们之间有过的一切。 而莉奇，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未婚夫，却不知道这个未婚夫到底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也不知道这个未婚夫和她弟弟之间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关系。 就算他舍不得杀掉希尔，也对姐姐下不去手，但他至少可以离开他们，离得远远的，看不到，便不会想起，然后就不会伤心，并终有一天会把他们全都忘记。 当他们不再在乎他的时候，他又何必去在乎他们？他原本就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现在也不过是再次回到那个世界罢了。 基奇垂下眼睑，对莫里亚蒂玩味的目光理也不理。 见基奇又不说话，莫里亚蒂耸了耸肩，主动转移了话题，“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座酒窖下的魔法阵是怎么回事？”基奇马上抬头。 “那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那时候，人类还臣服在神族的脚下，奉他们为主人，对他们唯命是从。”莫里亚蒂一边回想一边说道，“而那座魔法阵的名字叫做安息之地，顾名思义，有这座魔法阵出现的地方便是墓地，只埋葬人类的墓地。” “为什么要在墓地里布设魔法阵，那里不是只有死人吗？”基奇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莫里亚蒂耸了耸肩，“或许我们需要先谈一谈魔法体系的由来——现在的魔法分为七大类，风火水土四系元素魔法，还有光、暗、灵魂三系特殊魔法，但在诸神统治的年代，魔法却是根本就不存在的，神族拥有的是力量，来自于自身的力量，而魔法则出自人类的创造，也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最终赶走诸神，统领大地的关键。” “你就不能说得明白点吗？”基奇郁闷地说道。 “另一个关键词便是灵魂，只有人类才拥有灵魂，强大的灵魂甚至可以超越肉体的限制，让他们和诸神一样与天地沟通，与元素共鸣，而这便是魔法师的由来。”莫里亚蒂没有理会基奇，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灵魂也给人类带来了麻烦，过于强大的灵魂就算失去肉体也不会消散，很容易成为鬼魂之类的存在。由于鬼魂无法用正常的途径消灭，不受元素力量的侵袭，便有人刻意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分离，远古时代记载的巫妖便由此而来。” “那座魔法阵就是为了分离灵魂、制造巫妖？”基奇忍不住插言。 “不。”莫里亚蒂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说了，安息之地是为了让死者安息，而怎样才能让死者安息呢？当然只有让他们死得彻底，而这便是那座魔法阵被设置在墓地里的意义——让死亡变得纯粹，让死者彻底安息。” “我能看得出来，那座魔法阵的效果是将暗系元素和其他元素分割开。” “是的。”莫里亚蒂点点头，“虽然就算是我也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灵魂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但凡生命都离不开暗系元素的支持，只要将暗系元素分割出来，就算是灵魂也会自然而然地迎来死期，而这也是我建议你远离那里的原因——魔法阵可是不会分辨活人身上的暗系元素和死人有什么区别的。” 124、接踵而至 听到这些话，基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再次问道：“既然那里是一座古墓，为什么这座庄园的主人竟会在上面建起一座酒窖？” “说到这一点，我不得不先赞扬一下人类的智慧，真的是……太神奇了。”莫里亚蒂举起酒杯，感慨地说道，“建造这座酒窖的人当然不知道下面有魔法阵，也不知道那座魔法阵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注意到了此地的异常，然后发现自己可以利用这种异常酿造出最美味的美酒。” “可你明明说那座魔法阵会吸走暗系元素，折损人的寿命啊！”基奇追问道。 “但这个过程并不是即时的，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显现，而且，他没必要把自己也送进魔法阵，人类可是最擅长使用‘工具’的，不是吗？”莫里亚蒂不无讥讽地说道，“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找人去查一查这座庄园的历史，看看在这里工作的人，尤其是那些参与过葡萄酒酿造的人，看他们都能活到多少岁。如果那些事不好查的话，没关系，你还可以直接去打听这个家族的家主每年会来这里几次，看守这里的家族成员又都能活到几岁。” ——希尔恐怕会很喜欢这样的秘闻。 这样的念头在基奇心中一闪而过，但想过之后，基奇却没有追问，转而道，“就是说，那座魔法阵只能产生暗系的元素精华？有没有可能把这个魔法阵修改一下，制造出其他种类的元素精华，或者，将暗系元素精华凝聚成魔核？” “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知道怎么制造魔核不就好了？”莫里亚蒂戏谑地说道，然后不等基奇争辩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我是不会把这座魔法阵的原理展示给你的，我只能用它和你做一笔交易。” 基奇疑惑地看着莫里亚蒂，等他自行揭晓答案。 “不要再探索那座魔法阵，也不要向任何人泄露它的存在，就让它在地底永远沉睡下去，永远。”莫里亚蒂用难得郑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更简单的魔核制造方法。” 基奇歪过头，对莫里亚蒂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已经完全麻木。 “其实真的很简单，你都已经想到用‘灌注’这种方法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想一点，试试‘融合’？”莫里亚蒂依旧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 基奇却恍然大悟，“你是说，把几个低级魔核融合成一个高级魔核？” 莫里亚蒂笑而不语。 基奇推演了一下，马上认定这个方法可行，而且对他来说非常简单，甚至太过简单，其价值也根本配不上酒窖下面的魔法阵。 犹豫了一下，基奇撅起嘴巴，“你就用这个打发我？” “怎么，我都告诉你怎么制作高级魔核了，你还不满意？”莫里亚蒂笑眯眯地反问。 “至少还要告诉我，为什么我自己做出来的魔核会那么不结实。”基奇追问道，“总不会是因为暗系元素无法凝聚魔核吧？” “当然不是。”莫里亚蒂笑着摇了摇头，“你会失败，是因为凝聚魔核的关键不是元素，而是时间——只有经历过时间的洗礼，元素才能成长为元素精华，汇聚在魔核之内。” “必须？”基奇郁闷地问道。 “必须。”莫里亚蒂诚挚地点头，“除非你可以像我一样掌控时间，加快时间的流速。” “好了，就别向我炫耀你的力量了。”基奇撇了撇嘴，马上又不甘心地追问，“不对，前不久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个魔法师就能自己制造魔核！” “不就是裂隙之地里的那个奇美拉嘛！哦，现在叫梦魇之渊。”莫里亚蒂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玫瑰之血，继续说道，“你只知道他制造了魔核，但你知道他制造那些魔核花费了多久吗？你知道他死的时候多大年纪吗？你知道那里的高级魔兽都已经在深渊里生活了多少年吗？” “……不知道。” “信不信由你，就算是一枚初级魔核也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凝聚成型，而想靠自然力量凝聚出你感兴趣的高级魔核，最起码也要千百年的时光。”莫里亚蒂叹息着说道，“别因为在你家那个老头子的法师塔里发现那么多的魔核就觉得它不值钱，他不过也是和你一样的投机取巧罢了。要明白，这世上最昂贵的就是时间，而魔核恰好就是时间的产物。” “我真的是……奇美拉家族的后裔？”听到莫里亚蒂的叹息，基奇却想起了自己在石塔里看到血珠融合时的那种触动。 “你已经验证了这一点，不是吗？”莫里亚蒂微微一笑，反问道。 基奇没有接言，静静地回味着那一刻的感觉，但很快便想起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连忙抬头道：“就算魔核不好制造，但总归还是有方法的，只是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是不是？” “是。”莫里亚蒂诚实地点头，“你还想问什么？” “制造魔核的方法。”基奇说道，“石塔里虽然没有，但你肯定知道，是不是？” “我承认，我知道。”莫里亚蒂笑眯眯地举起酒杯，将里面的玫瑰之血一口喝光，然后戏谑地说道，“但我并不想告诉你，也没必要告诉你，他可是你的先祖，而你也已经得到了寻获宝藏的钥匙，所以，还是开动脑筋，自己去寻找秘密的所在吧！” 说完，不等基奇再追问什么，莫里亚蒂已放下酒杯，身形一闪，消失在基奇面前。 ——又在故弄玄虚了！ 基奇郁闷嘟起嘴巴，但很快便又长长地吐了口气，不自觉地生出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莫里亚蒂果然不是他用一把匕首就能杀死的。 基奇难得地感慨了一下，然后就收起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抓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旁边，将自己所有的魔核全都翻找出来，堆在了桌上。 不过这些魔核加一起也没有十块，唯一的一枚中级魔核还是阿米尔给他喂猴子的，暂时不能动。基奇翻检了一下，挑出两枚水系魔核握在手中，闭上眼，开始使用异能。 这一次果然十分顺利，两块魔核的外壳非常听话地向彼此敞开了大门，然后又融合在一起，将彼此的元素精华也重新包裹起来。 经过一番修整，融合后的魔核彻底定型，只是无论大小还是元素精华的浓度都达不到中级魔核的标准，只是比普通的初级魔核略好一些。 ——看来只用两枚魔核是远远不够的，想照这个比例融出高级魔核，十枚都未必能够。 基奇盘算着，却不打算继续实验，翻手把魔核全都收进口袋，然后便转身进了卧室。 一口气去除了几件心事，他现在只想安心睡个好觉了。 基奇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天空早已大亮，只是躺在床上看不到太阳，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上午还是下午。 基奇也没去确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起居室拽动绳铃，叫来了庄园里的仆从，让他送一份午餐或者晚餐过来。 “是午餐，先生，距离晚餐还早。”男仆笑呵呵地向基奇躬身，退出了他的房间。 基奇撇了撇嘴，没把男仆的调侃放在心上，转身走向浴室，准备在吃饭前先洗个澡。 正在温热的水里泡得舒服，敲门声忽然响起，显然是仆从送来了晚餐。 基奇还没泡够，便没有起身，直接动用异能将门锁打开，然后用风元素将自己的声音送到起居室，“放在桌上就可以了。” 进来的人没有回应，但很快便传来餐具摆放的声音。 基奇也没再多言，闭上眼，靠回池壁，继续享受被温水浸润的愉悦感觉。 只是没过多久，浴室外就传来脚步声，似乎是送餐的仆从走了过来。 “你可以离开了。”基奇想也不想地答道。 但来人并没有就此转身，反而推开浴室的门，继续走了进来。 ——总不会是过来讨要赏钱的吧？ 基奇不快地想道。他身上可是根本没钱，连一枚铜币都给不出来的。 基奇正想把人赶走了事，但没等他睁眼转身，一双手臂已从身后伸了出来，将他拥进一个炽热的胸膛，随之而来的则是熟悉的气息以及一声低哑的呼唤。 “基奇。” 听到这个声音，基奇顿时僵住，连本想扭转的头也停在了原处。 “基奇。”声音的主人再次唤出他的名字，并主动扳过他的身体，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为什么希尔会在这里？ 基奇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数月不见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虽然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半年时间，但无论脸孔还是神情，都明显成熟了许多，甚至有了只有阿米尔那种年纪的男人才能拥有的漠然与淡定。 “基奇。”希尔凝视着基奇的双眼，继续唤着他的名字，并抚上他的脸庞，很快便低下头，吻上他的双唇。 基奇没有拒绝，亦无法拒绝。 他想念他，无论心还是身体都在想念。 在双唇碰触的瞬间，基奇终于按捺不住地伸出手，搂住希尔的脖颈，加深了吻的力度。 希尔也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抱住基奇，一边继续着这个激烈而胶着的热吻，一边将他从池水里拉了起来。 终于，基奇喘息着推开希尔，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彼此的欲望，这一刻，需索和交融才是主题，雄性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人性的恩怨，驱使着两人忘记一切，享受当前。 基奇赤裸着，希尔却还穿着衣服，于是他伸出手，解开衣扣，将这些多余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上逐一剥离。 基奇没有帮忙，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待。 希尔很快便完成了蜕变，将自己的期待与渴望通过身体袒露在基奇面前。 直到这时，基奇才伸出手，再一次搂住希尔的脖子，送上了新一轮的热吻，以及，他想要的一切。 接下来的事，更像是一场战争，只是当硝烟散尽的时候，没有哪个人是胜利的。 希尔拥着已经只剩下喘息之力的基奇，躺在有些微凉的地板上，同样没有了继续这场战争里的劲力。 看着怀里这张让他无比眷恋却又万分纠结的脸，希尔忍不住抬手，在基奇细腻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起来。 感觉到希尔的碰触，基奇撩起眼皮，斜眸向他看了过去。 希尔没有说话，专注地继续着自己的爱抚，就像是在赏玩一件来自东方的古老瓷器。 基奇却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每周末都会过来，在这里过上一晚，喝上一杯玫瑰之血，然后，想你。”希尔用他轻柔的声音答道，“而今天，我一来，夏纳就告诉我你也在这里。” ——今天是周末吗？ 基奇微微一怔。他和阿米尔在一起的时候，连月份都不怎么注意，哪里还会记得星期。 “基奇。”见打开了话题，希尔便也没再沉默，直白地问道，“你真的不愿再回到我身边吗？” 基奇没有马上回答，垂下眼睑，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说道：“……如果你杀掉莉奇，我就考虑原谅你。” “基奇。”希尔叹了口气，“我不能那么做，她是你的姐姐，我的……未婚妻。” “我早就已经不把她当姐姐了，你也没必要用这个来搪塞！”基奇恼火地撑起身子，从希尔身上离开，咬牙质问道，“你到底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难道你不明白，无论她有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更多吗？” “基奇。”希尔再次叹了口气，抬起手，再一次抚上基奇的脸庞，“她可以给我一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基奇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垂下头，看向自己那具生不出孩子的身体。 “对不起，基奇。”希尔也坐了起来，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基奇，但犹豫了一下，终是将手缩了回来，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委婉地说道，“我来见你，就是想对你说对不起，我不强求你原谅我，但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们继续做朋友，普通朋友……” “滚！”基奇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希尔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基奇……” “滚出去！”基奇冷冷地说道，“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希尔被基奇声音里的杀机惊出了一个冷战，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尝试违逆，沉默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走出了浴室。 基奇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板上，直到希尔离开房间，关上了起居室外的房门，这才身子一歪，倒在了浴室冰冷的地板上。 125、希尔的抉择 希尔的房间就在基奇隔壁，因此他只是穿上长裤和衬衫，然后便推门离开了基奇的房间。 他不得不快走，再多留一会儿，他都担心自己会改变主意，抛开早已下定的决心，回到基奇身边，抱住他，告诉他：他只爱他，也只要他。 但他不能那么做，他必须离开基奇，哪怕那一刻，他的心也一样是在滴血。 希尔苦笑着关上自己的房门，转过身，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怕了，真的怕了。 那天，亲眼看到基奇将匕首刺入莫里亚蒂的心脏，然后扬长而去，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年活得太过肆意，太过随心所欲。不管莫里亚蒂是不是名不副实的神或神眷者，他毕竟拥有路西菲尔这个姓氏，是亚龙帝国正正经经的侯爵阁下，而基奇，只因为他收养了莉奇，促成了自己和莉奇的婚事，便眼都不眨一下地捅死了他。 某一天，如果自己的父亲、家族也成了自己和基奇之间的阻碍，基奇是不是也会像迁怒莫里亚蒂一样，把他们也全都杀掉？想到那样的惨状，希尔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以为是猫的少年，其实是只猛虎，当他露出獠牙和利爪的时候，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将被他碾碎、撕裂。 ——他们的爱，会毁了他的家族，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希尔马上便明白，他必须对基奇放手了。 他无法驾驭基奇，也无法保护他，继续贪婪地占有下去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他必须在利益和情感之间二选一，在基奇还对他怀有爱恋，能够给予他宽容的时候。 希尔没有犹豫，天生的理智和骨子里的巴洛特利之血让他轻而易举地做出了抉择。 他爱基奇，但他不能失去他的家族。 所以，他只能失去基奇。 只是，舍弃的抉择并不会因为快速而减轻痛楚。几个月来，他已经把练习剑术的时间由清晨改到了夜晚，每天都把自己的身体压榨到筋疲力尽才能入睡。即使这样，他也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惊醒，不是梦到基奇屠杀了他的家族，就是梦到自己杀了基奇。 希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前者还可以理解，后者——不，就算他杀了自己也不会去伤害基奇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决定离开基奇，会让自己这样痛苦？ 希尔苦笑着瘫坐下来，抱住头，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打开门，回到基奇身边的冲动。 深吸了几口气，希尔让自己镇定下来，理智下来，然后站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叫来玫瑰庄园的仆从，让他通知自己的车夫，准备马车，返回亚夏。 ——基奇，我爱你，真的爱你。 出门的时候，希尔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眼隔壁的房门，它紧闭着，仿佛是一种暗示。 希尔自嘲地笑了笑，终是转过身，离开了玫瑰庄园。 马车回到亚夏城的时候已近黄昏，希尔没有回家，让车夫将马车驶向莉奇的住处，莫里亚蒂曾经的宅邸。 莫里亚蒂死后，莉奇便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大家对她的称呼也变成了侯爵小姐。 不是没有人想将她从这座宅邸里赶走，占据莫里亚蒂留下的庞大财产，但莫里亚蒂虽然已经身死，余威却依旧笼罩着这座宅邸。任何抱着恶意接近这座宅邸的人，无一不在途中就遭遇到了意外，几个月下来，路西菲尔家族伤亡惨重，光是挂着路西菲尔姓氏的直系成员就死了三个，重伤、奄奄一息的旁支、侍卫、随扈更是数不胜数。 在类似的事件反复上演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于轻举妄动，原本针对莫里亚蒂“神眷者”头衔的流言也转向了方向，变成了真正被神眷顾的并非是莫里亚蒂本人，而是这座他曾经居住过宅邸。按照最新的流言，只要拥有这座宅邸就可以得到诸神庇佑，万事顺利，心想事成，而这也正是莫里亚蒂常年住在帝都，轻易不肯返回领地的原因所在。 这样一来，虽然再没有人敢于使用暴力手段驱逐莉奇，但怀有别样心思，想要通过怀柔的方式得到这座宅邸的人却是多了起来。 莉奇曾经受到乔伊追求却最终选择了希尔的事，不知怎么也传了出去，自那以后，莉奇每天都能收到众多社交聚会的邀请，而这样的场合里大多少不了比希尔还要英俊帅气的年轻贵族，他们围拢在莉奇身边，向她大献殷勤，试图博取她的芳心——虽然巴洛特利家是不可能主动取消婚约了，但作为婚约另一方的莉奇却是存在这种可能的，到时候，他们就能将希尔取而代之，成为那座宅邸的新主。 正统的贵族继承人当然是不屑做这种事的，他们的家族也不敢让他们去莫里亚蒂那个诡异的神眷者的地盘上冒险。那些闻风而至的追求者全都是各个家族的旁支、次子，他们得不到自己家族的继承权，只能通过联姻寻找机会，而莉奇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可以让他们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对这些事，希尔只是冷眼旁观，不插手，不过问。 这时候的希尔已经完全不在乎莉奇会不会撕毁婚约了，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甚至很希望莉奇能那么做。虽然他对基奇说，莉奇可以给他生孩子，但实际上，生孩子这种事只要是个女人就能办到，根本不需要非得是莉奇。他和莉奇订婚的最大原因是她的奇美拉血统——不是为了让她生下具有奇美拉血统、巴洛特利姓氏的孩子，而是为了用她的奇美拉血统从祖父那里换取巴洛特利家族的继承权。 而现在，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或许是在订婚仪式上受到了基奇刺杀莫里亚蒂事件的刺激，年迈的巴洛特利伯爵在经历了大喜到大惊的剧烈情绪波动后，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袭，病倒在自己的床榻上。意识到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很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之后，巴洛特利伯爵也终于放开了自己执拗多年的权力，将代表巴洛特利家族传承的徽章交给了安格尔，并写下了确立安格尔为巴洛特利家族继承人的遗嘱，将其送到德罗西皇帝手里。 虽然皇帝在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干预贵族的家族传承——毕竟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其他贵族越是内耗越符合皇帝的利益，耗到无力与皇室对抗却又不至于灭族更是再好不过。但希尔的父亲安格尔与德罗西皇帝交情匪浅，关系密切，甚至就某种角度来说，安格尔的利益便是德罗西的利益。现在，有了徽章和这份遗嘱，就算叔叔奥利弗再搞出什么花招，哪怕再弄出一份遗嘱，德罗西皇帝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爵位指给安格尔，让奥利弗一家净身出户。 当然，如果奥利弗骨子里真的流有巴洛特利家族之血的话，他应该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毕竟，无论安格尔还是希尔，都是要留在帝都亚夏，无法返回巴洛特利家族领地的，他们必须另外指派一个直系家族成员留在那里，担当管理领地的重责。 作为安格尔唯一的弟弟，奥利弗自然是这件事的不二人选，于是，虽然无法得到爵位，他却依然可以留在领地，享受代理领主的财富和权力。而希尔又没有兄弟，就算将来轮到他继承爵位，管理这片土地的，肯定依然是他奥利弗或者他奥利弗的孩子——这可比用全部身家去博取一个未必能够到手的爵位要划算得多。 ——希望叔叔一家能够足够聪明，否则他也不介意效仿塞瑞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希尔还在胡思乱想，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曾经居住着莫里亚蒂，如今已属于莉奇的庞大宅邸已经近在眼前。 希尔走下马车，刚刚登上正门前的台阶，闻讯赶来的莉奇已经带着女仆出现在他面前。 “希尔，你每周这个时候不是都要去玫瑰庄园的吗？怎么会来我这里？”莉奇惊喜又不免疑惑地问道。 “忽然想你，于是就想过来看看你的脸。”希尔凝视着莉奇的面容，专注而深情地说道。 希尔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为这张脸而来，只是，看着这张脸，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刚刚和他共享欢愉，今后却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哦，希尔，我希望你不是对每个姑娘都会说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莉奇露出娇嗔的笑容，挽起希尔的手臂，将他领入自己的府邸，边走边道，“正好，洛奇也在这里，他马上就要去参加大魔法师的考核了，今天特意过来和我告别。” ——是来和你告别，还是来打听奇美拉家族传承的秘密？ 听见洛奇也在这里，希尔不由暗暗冷笑。 那场闹剧加惨剧的订婚仪式之后，莉奇和洛奇的关系倒是越发亲密，虽然姓氏已经各不相同，两人却经常以姐弟的身份一起出现在亚夏城的各种社交聚会里，合作得很是愉快。 只是，据希尔旁敲侧击探听到的结果来看，洛奇并没有把基奇抛给他的本属于莉奇的魔法手镯交还给莉奇，莉奇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却也无可奈何。而洛奇其实也没从那个手镯里得到什么，除了镯子本身是一件能够装东西的空间魔器外，里面只有一些珠宝财物，根本没有基奇所说的“传承”存在。 在基奇说出传承两个字的时候，希尔就产生过怀疑，他可是知道的，奇美拉家族的传承就是莉奇本身，根本不是魔器、魔法书之类的外物，只是基奇从来不曾说谎，以至于连他也只是怀疑了一下便相信了那所谓的传承之事。 洛奇显然也是认定了基奇不会说谎这一点，才会认定手镯里确实藏有秘密，只是被莉奇藏了起来。但如今回想起来，希尔却觉得，基奇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同样也没有说实话，奇美拉家族的传承确实是由他们的祖母传给莉奇的，而那魔法手镯也真的是他们的祖母留给莉奇的，只是传承不在镯子里，而在莉奇本身。 ——基奇是从哪里学会这种似是而非的“真”话呢？ 想通这一点后，希尔不由苦笑。 拜那些话所赐，如今无论是贵族还是魔法师，都以为基奇杀死莫里亚蒂是为了给先祖报仇，和莉奇断绝关系也是因为她背叛了自己的姓氏，转而投身于仇敌的阵营。没有人怀疑希尔在这当中的扮演的角色，只当他是个想要娶朋友的姐姐加深友谊，结果却弄巧成拙，与朋友翻脸反目的倒霉蛋儿。 ——基奇还是在乎他的感受，愿意为他着想的。 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希尔才越发坚定了和基奇分手的决心。 他不能再伤害基奇，甚至利用他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基奇，连他的父亲安格尔都重新审视起基奇的力量和能力，甚至督促他早日和这个少年和解，让这个少年能够为巴洛特利家族乃至亚龙帝国驱使、利用。 希尔却不愿意这么做，他属于巴洛特利家族，为家族牺牲、奉献是他的义务和职责，但这一切却和基奇毫无关系。 基奇只能是他的——他的，而不是巴洛特利家族的。 除了他，谁也不能打基奇的主意，就算是父亲安格尔也不可以。 更何况基奇也不是谁都能够驱使得了的，父亲安格尔并不明白基奇的可怕，更不了解基奇的任性与执拗，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希尔没有理会父亲的要求，打定主意要和基奇断绝关系。只是自订婚仪式之后，基奇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内，他写信向蒂娜询问，也只得到了基奇和阿米尔在一起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希尔顿时生出了某种可笑的感悟。 就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从这个名叫阿米尔的男人手里偷来了基奇，但最后，他却又不得不舍弃基奇，眼睁睁看着他回到阿米尔的手中。 ——这是命运，还是报应？ 希尔不知道，也不在乎，如果往事重演，他肯定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哪怕，明知结局。 想到这里，希尔垂下眼睑，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上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跟随莉奇走进客厅，将视线转向正坐在客厅里等待他们的洛奇。 ——利用这种事，还是用在这种死掉也不会觉得可惜的家伙身上更为合适。 看着面带笑容，起身迎接他们的洛奇，希尔不无嘲弄地翘起了嘴角。 126、阿米尔的野望 阿米尔回到玫瑰庄园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晚了许多，由于种种原因，他甚至不好用联络器通知基奇，让他安心。 此刻推开房门，见基奇安然无恙地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正和那只猴子玩得不亦乐乎，阿米尔这才松了口气，刚想一如既往地嘲讽基奇几句，却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是了，基奇的表情，还有玩弄那只猴子的模样！ 阿米尔眯起双眼，将到口的话收了回去，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基奇。 或许只是一种错觉，但阿米尔就是觉得自己此刻看到的基奇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阴霾，表情也明显过于阴冷。还有，以基奇一贯的性格，哪会耐下性子和一个猴子较劲，早就一把塞回宠物环，或者直接扔出窗外了。 见阿米尔推门进来，基奇还没露出什么表情，猴子便吱吱吱地抢先叫嚷起来，像是在告状发牢骚一般，甚至试图跳到阿米尔的身上，逃离基奇。只是它好像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着，根本离不开基奇的掌握。 “出了什么事？”阿米尔没理猴子，径直走到基奇身前，开口问道。 “能出什么事？”基奇淡然反问。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哦，谁惹到你了？”阿米尔挑眉说道，“需要我猜一猜吗？” 基奇嘲弄地哼了一声，将猴子扔向右手的黑曜石手链，猴子立刻像得到大赦一样，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看着右手腕的黑色手链，基奇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还不如这只猴子，它至少还知道我在耍它，不像我，被人耍了都不自知。” 阿米尔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基奇，虽然某些心事让他一度以为基奇是在嘲讽自己，但马上便又注意到基奇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就没看他，而是凝视着手上的那条手链，那个据说是希尔送给他的手链。 “你又看到什么了？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阿米尔皱眉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希尔来过罢了。”基奇垂下眼睑，漠然说道，“你放心，他不是来和我和好的，他是来和我……分手的……” 阿米尔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有心安抚或者训斥，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太过空洞，根本起不到想要的效果。于是，阿米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基奇的黑发。 “我以为我可以不要他，结果却是……他不要我了……”基奇没有躲闪，只是一脸漠然地看着前方，淡淡说道：“不过，不用安慰我，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该想的，我都想过了，如果还没想通，我也就不会坐在这里。” “是啊，只是伤心而已。”阿米尔也露出一丝轻笑，“死不了人的。” 听到熟悉的调侃，基奇也翘起嘴角，但却没有接言，转而问道：“你呢，怎么才回来？难道是推荐函的事不顺利？” “推荐函没花什么力气，我一说要参加大魔法师考核的人是你，那些大魔法师马上抢着为你动笔。”阿米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三封信函和一本厚厚的硬皮书，放到基奇面前的桌子上。 基奇先扫了一眼那本书，却是他找出“地狱之门”这个禁咒魔法的《关于传奇魔法的100种猜想》，看模样，正是他留在巴罗什法师塔里的那本。 “这本书如今已被列为禁书，各国的魔法协会都在全力收回，图书馆也都已经不允许大魔法师之外的人借阅了，我只能去巴罗什那里把这本取来给你。”阿米尔解释道。 “你去源岛了？”基奇随口问道，将视线转向另外三封信函，最上面的那封署名费尔南多，下面那封是巴罗什的，最下面的却让基奇愣了一下，竟是亚龙魔法协会的学院院长埃弗顿，“他和我……不熟也没什么关系吧？” 基奇疑惑地抬起头，向阿米尔看了过去。他根本就没在埃弗顿的魔法学院里念过书，连他本人都还是在考核的时候才见过一次。 “第三个人我本来打算请佐伊大魔法师的，但埃弗顿说你是亚龙国的魔法师，理应由一个同样出身于亚龙的魔法师来写这封推荐函，于是便把这份儿活计抢了过去。”阿米尔耸了耸肩，略带嘲讽地说道，“理由挺可笑的，不过说得倒也没错，等你通过了大魔法师考核，一查当初的推荐函，竟然连一个亚龙国的大魔法师都没有，那可真的会被当成亚龙魔法协会的笑柄来传扬了。” 基奇撇了撇嘴，将三封邀请函扔回桌上，“然后呢？我就带着这三封推荐函去魔法协会，交给谁？” “当然是费尔南多。”阿米尔答道，“时间已经定好了，就在后天上午，到时候费尔南多他们会在源岛的传送魔法阵外等你，你传过去，把三封信函交给他，第一步就算是结束。” “有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吧？我记得你说过，禁咒考核是大魔法师的最后一步，那么，中间是什么？”基奇问道。 “试练。”阿米尔说道，“或者更直白点说，给魔法协会做几次义工。” “呃？”基奇一愣。 “魔法协会有一个类似佣兵公会的任务系统，协会内的魔法师可以将自己无法完成的试验、无法寻获的物品、无法获知的讯息以任务的方式发布在这个系统之内，并附上相应的奖励，然后魔法协会会对这些任务进行评定，依据它们的难度，分为初、中、高、特殊四种等级。”阿米尔接着说道，“想要完成大魔法师考核，就要完成三个特殊等级的任务，而且完成后是不会得到奖励，美其名曰，这是对魔法师能力和贡献度的试炼考核。对了，如果实在选不出三个可完成的特殊任务，你还可以用三个高级任务取代一个特殊任务，也就是说，完成两个特殊任务三个高级任务也可以。” “这个你帮我选就是了。”基奇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个我还真帮不了你。”阿米尔摇摇头，“协会里的任务随时都可能出现变化，特殊任务就像禁忌魔法一样，只有符合条件的魔法师才有资格阅览，选任务的时候我又没法和你一起去，只能靠你自己发挥。” “做任务的时候是不是也必须我一个人？”基奇问道。 “是的，魔法协会会派人盯着你，作弊是不可能也不可以的。”阿米尔点点头，“试炼这部分通常会折腾得比较久，不过时间也很长，初始时间为三个月，每完成一项特殊任务延长三个月的可持续时间，完成一项高级任务增加一个月，也就是说，你最多有九个月可以消耗。” 说完，阿米尔又补充道：“对了，只是完成任务的时候不能找人协助，你可以在任务本身允许的范围内，向其他人打听任务的相关消息，只是这些任务大多涉及猎杀某种指定魔兽，探索某个特殊地点，到时候就不能再找帮手了——但可以使用卷轴、魔器。” “可以？”基奇微微一怔。 “是的，可以。”阿米尔点点头，“只有最后参加禁咒考核的时候必须把身上的一切魔器全部清除，其他时间，你就算带一张‘地狱之门’卷轴也没人管得了你。”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基奇撇了撇嘴，然后双眉一挑，“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在源岛耽误了这么久才回来了吧？总不会被巴罗什缠住了？” “没有，我以为她会想要复国，结果她现在只是在等死。”阿米尔略带感慨地说道。 基奇没有作声，只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米尔，看他到底还要拖延多久。 “好吧，把我叫去源岛的是费尔南多，不只是为了给你写推荐函，还为了蒂娜和我的婚事。”见基奇摆出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阿米尔只好耸耸肩，揭开了真相，“他希望我和蒂娜能够在年底之前结婚。” “那你留在那里就是为了筹备婚事？”基奇有些奇怪，这种事好像根本不需要阿米尔亲力亲为吧？ “不。”阿米尔果然摇头，“我拒绝了，于是他就把我留下‘谈心’，一谈谈到现在。” “拒绝？为什么？”基奇疑惑地看向阿米尔，“你……不想娶她了？” “我会娶她，但不是现在。”阿米尔抬起手，抚上基奇的脸颊，“现在，是如何让你尽快成为大魔法师，在这件事完成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事。” “你和蒂娜结婚，与我的大魔法师考核有什么关系？”基奇不解地问道。 “蒂娜毕竟是费尔南多的女儿，而且还是他唯一的孩子，她的婚礼，无论规模还是耗时都不会次于一国皇室。”阿米尔淡淡说道，“如果我和蒂娜要赶在新年之前完成婚礼，那么，除了不得不举行的高级魔法师考核，魔法协会将再也不会分出力量去做任何事，包括你的大魔法师考核。” “那就推迟到年后好了啊。”基奇皱起眉头，很快便双眉一挑，犹疑地问道，“难道，我成为大魔法师比你娶费尔南多的女儿还要重要？” “呵呵，和那位小少爷分手后，你的悟性真的是越来越高了。”阿米尔将手指从基奇的脸庞上收了回来，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话题，阿米尔，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基奇沉下脸，冷冷说道。 “如您所愿。”阿米尔轻笑着勾起嘴角，装模作样地向基奇微微欠身。 基奇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追问道：“别再转移话题了，阿米尔，说吧，到底为什么急着要我成为大魔法师？” 阿米尔微微一笑，直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只有大魔法师才能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成为魔法世界的无冕之皇。” “什……么？”基奇不由瞪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你让我通过大魔法师的考核就是为了让我成为魔法协会的会长，我没理解错吧？！” “没错，这就是我的意思，就像我刚刚说过的，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阿米尔笑意盎然地答道。 “可我觉得你简直是糊涂了。”基奇沉下脸，“先不说我才多大年纪，就说费尔南多吧，他可是还活得好好呢，难道他不打算干了，想要把位置让出去？” “魔法协会可没有让位这一说。”阿米尔摇摇头，“魔法协会的会长其实和教廷的教皇很像，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新旧更替。一种是严重渎职，引起整个魔法协会的不满，这时需要半数以上的大魔法师和半数以上的高级魔法师联名，向暗影议会发起弹劾申请，并经暗影议会通过，才可以剥夺原会长的职位，选取新的协会会长。然后，就是另一种——死亡。” 基奇静静地听着，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相信我，亲爱的，年纪不是问题，《魔法师守则》上从没就会长的年纪和性别做过规定。”阿米尔扶住基奇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道，“只要你得到大魔法师的身份，就是一个完美无暇的会长继承人，而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去处理，你更加不用担心。” 基奇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如果你想得到那个位置，为什么不自己去抢，非得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 “亲爱的，你可不是挡箭牌，我也不是在跟你说笑。”阿米尔蹲下身，单膝跪倒在基奇身旁，“至于我，很遗憾，我是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的。” “你明年就可以再次参加大魔法师考核了，不是吗？”基奇问道。 “就算我成为大魔法师，也是得不到那个位置的。”阿米尔自嘲地笑了笑，“大魔法师考核是不包括身份审核这一项的，而竞选会长却会追查到你已经躺在墓地里的祖宗。信不信由你，亲爱的，只要我成为会长的候选人，用不上一周，我就会被送进协会的地牢，从这块大陆上彻底消失。” “你确定你不是在说笑？”基奇听得满头雾水。 阿米尔淡淡一笑，忽地话音一转，挑眉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你……不是阿米尔吗？”基奇迟疑地说道。 “阿米尔这个名字，是假的；阿米尔这个身份，也是假的。”阿米尔笑容不变，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杀了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魔法师，拿到了他的魔法徽章，然后在上面动了点手脚，便有了现在的阿米尔——我。” 基奇微微一怔，但阿米尔看起来并没有讲出全部，于是便沉默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阿米尔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没有进入过任何国家的魔法学院，没有在任何正式的魔法师身边做过学徒，而且，教我使用魔法的人，还是一个一旦被发现就要被杀死的灵魂魔法师。” “但你并不是灵魂魔法师。”基奇皱眉说道。 “所以我才能在魔法协会里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阿米尔嘲弄地耸了耸肩，“我曾经说过，巴罗什饶过我一条命，原因就是——在她奉命去杀那个教我魔法的灵魂魔法师时，没有把我，还有达伦，一起杀死。” 阿米尔闭上眼，像是控制情绪一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和达伦听到了那家伙临死前的惨叫，于是便躲进壁橱，以免步了他的后尘。接着，巴罗什便出现了，她打开壁橱，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但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关上壁橱，告诉和她同行的魔法师，地窖里没有人。” 这件事，基奇已经听巴罗什说过了，如今再听阿米尔提起，已无法再让他生出惊奇，倒是被另一件事引起了注意，敏感地问道：“你叫他为灵魂魔法师，却不提他的名字，也不叫他为导师。” “因为他不是我的导师，而且，虽然他教给我魔法，我却一点都不想感谢他。”阿米尔翘起嘴角，眼睛里却满是阴鸷和憎恶，“或许你听说过娈童这个词，宝贝，而我和达伦，就是那家伙养在身边的娈童，以及，试验对象……其实，不止我们……只是，当巴罗什他们发现那家伙的存在并把他杀掉的时候，比我们更早或者更晚进入那座法师塔的孩子，全都已经死了，只有我和达伦撑了下来，活到了最后。” “……如果是我的话，我亲手会杀了他。”基奇垂眸说道。 “很遗憾，我没有你那样神奇的天赋，而他，也没能活到我比他更厉害的那一天。”阿米尔神情复杂地笑了笑，看着基奇的双眼，再次说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亲自去争夺那张宝座了吧？” 基奇点了点头，但马上便又忍不住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做你的挡箭牌，你是想让我做你的傀儡。” “如果你很在意这一点的话，你可以拒绝，你知道，我不会强迫你，也无法强迫你。”阿米尔笑着抬起手，握住基奇的右手，放在唇下轻吻，然后抬头说道，“但是，如果你并不在乎的话，那么，我就会将你送上魔法世界的巅峰，成为俯视整块大陆的魔法之主，而我，将执掌你的权杖，让你尽享帝王的尊荣——现在，告诉我，你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基奇没有犹豫，很快便露出了讥讽的冷笑，答道：“为什么不呢？” 127、路西菲尔家的报复 “不过——”基奇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能肯定，会长的位置一定会很快空出来？” “因为费尔南多在安排后事了。”阿米尔仍然半跪在基奇身边，握着他的手，笑容不变地答道，“说实在的，费尔南多并不喜欢我做他的女婿，但凡还有一点回旋余地，他都只会想办法把我和蒂娜分开，而不是督促我们结婚。” “我想我可以理解他。”基奇撇嘴说道。 阿米尔笑了笑，没有反驳，继续说道：“但他要死了，所以他开始担心蒂娜，你也知道，以蒂娜的性格，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大魔法师的会长父亲，恐怕她现在的日子会比艾维拉还不如。于是，我告诉费尔南多，一个高级魔法师是不足以保护他的女儿的。” “弗洛伊德也是大魔法师。”基奇提醒道。 “是的，但他只是蒂娜的舅舅，而且还是一个贵族，一个看重家族和帝国利益的贵族，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拿出去送给费尔南多那样的老头子，你还能指望他保护蒂娜，让她幸福？”阿米尔嘲弄地说道，“费尔南多宁可在我身上下赌注，也不愿意把蒂娜托付给她的母族。而现在，我给他指出了另一个更好的选择——你”。 “作为蒂娜的学徒，你不可能像弗洛伊德那样主宰蒂娜的命运，却会给她提供她所需要的庇护。而且，费尔南多应该也意识到了，以你的血统和力量，只要成为大魔法师，就是下任会长的最好人选，那样一来，蒂娜也可以继续在魔法世界里享受长公主的荣光，继续过她想过的幸福生活。”说到这儿，阿米尔微微一笑，“而我，也终于得以脱身，回到你的身边。” “为什么你好像认定了我一定能继承那个位置？”基奇皱眉说道，“我才16岁，甚至还没有成年！” “这正是你的优势所在。”阿米尔答道，“在目前这些大魔法师中，能够在声望和力量上与费尔南多一较高低甚至取而代之的人，一个都没有。如果费尔南多去世，就算争上一年，恐怕也推选不出新的会长。这时候，一个年幼但血统纯正、天资卓越，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更无法对大家指手画脚，损害大家利益的人忽然出现，你说，大家是会选择他，还是选择自己厌恶甚至憎恨的对头呢？” “……我觉得，你会让大家悔不当初。”基奇漠然说道。 “那就是之后的事了。”阿米尔戏谑地笑道，然后话音一转，“其实，我原本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将你推上舞台，只是时势所迫，不得不把握时机。” “我恐怕不会是一个听话的傀儡，阿米尔，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基奇眯起双眼。 “你有听话过吗？”阿米尔挑眉反问，然后笑着再次托起基奇的右手，轻吻，“我不需要你听话，亲爱的，我只需要你‘存在’。” 基奇垂下眼睑，没自接言。 就未来的事进行了“坦诚”的交流并达成一致后，阿米尔才问起魔核的事。基奇没有提起莫里亚蒂，只向阿米尔要来几块初级魔核，直接向他演示了一遍，将几块初级魔核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块中级魔核。 “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奇美拉才能做到吧。”阿米尔感慨了一句，转而道，“玫瑰之血呢，不能利用？” “不行。”基奇摇摇头，拿过一杯玫瑰之血，将里面的暗系元素凝结成一块软绵绵的魔核，放到阿米尔手中。就在这个一拿一放的过程中，魔核的外壳已经破裂，里面的元素精华全部散落出来，消失在空气当中。 “壳有问题？”阿米尔挑眉问道。 “嗯。”基奇点头，“结构完全一样，但……就是不行。” 阿米尔沉吟了一下，很快说道：“恐怕和时间有关，魔兽也不是天生就具有魔核，必须活到一定年月，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在体内生成魔核。” 基奇微微一怔，没想到阿米尔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不过，只是普通人酿造的葡萄酒而已，竟然能蕴含暗系元素，这也足够古怪了。”阿米尔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今年太晚了，明年秋天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再来这里一趟，我们好好看一看这种葡萄酒的酿造过程。” 基奇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就算他明年还能想起此事，也绝不会去提醒阿米尔。 两天后的早上，阿米尔和基奇离开玫瑰庄园，乘坐那辆简易马车前往亚夏的魔法协会，准备使用传送魔法阵前往源岛。 “……不管怎样，先把大魔法师的头衔拿到手再说。”坐在马车上，阿米尔再一次叮嘱起基奇，“到了岛上之后，也不要和任何人起争执，就算有人说了什么难听话，也不要理会，记下来，咱们秋后算账，不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基奇沉默地听着，至于到底听进去多少，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确定。阿米尔啰嗦的时候，他正在神游天外，听到秋后算账这句话才忽地回过神来，转头问道：“阿米尔，你是为了如今的计划，才找到我，把我带回魔法协会的吗？” 阿米尔怔了一下，很快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认识蒂娜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那……” “在遇到蒂娜的时候，我是真的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男人，找一个很好的女人，结婚，生子，尽享天伦。我之所以参加魔法学徒的甄选，也只是为了提高自己对魔法协会的贡献度，给那些大魔法师阁下们留下些好印象。”说到这儿，阿米尔自嘲地笑了笑，“结果，我却遇见了你，一个看上去并无魔法天赋，但从头到脚包括五官容貌都和传说中的神之后裔奇美拉一模一样的你，更美妙的是，你很小，看上去很容易饲养，让我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坏心思。” ——饲养？ 听到这个词，基奇不由抽了抽嘴角，忍住往阿米尔身上砸火球的欲望，挑眉问道：“你不会就是因为我的长相才认定了我的血统吧？” “当然不是。”阿米尔微微一笑，伸手托起基奇的下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测试过的，只是你毫无察觉，就像……现在。” ——现在？阿米尔现在对他做了什么，好像只有动手动脚而已吧？ 基奇听得满头雾水，但很快便心下一动，脱口问道：“你在使用摄魂术？！” 阿米尔勾起嘴角，放开基奇，笑着说道：“其实灵魂魔法比元素魔法要简单得多，没有能不能学会，只有擅长和不擅长。” 听到这里，基奇终于彻底明白——隶属于灵魂魔法的摄魂术对具有奇美拉血统的人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而这才是阿米尔判定他血统的真正依据。 基奇没有追问阿米尔隐瞒自己会摄魂术的原因——这种关乎性命的事，换了谁都只能是极尽隐瞒，转而问道：“为什么我会对摄魂术毫无反应，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血统？” “我无法保证我的答案正确，而且，它恐怕也不会让你喜欢。”阿米尔耸了耸肩，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据那个教我摄魂术的家伙所说，这是因为奇美拉没有灵魂——没有灵魂，自然就无法使用灵魂魔法，也无法被灵魂魔法伤害。” 基奇默默听着，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多么意外，反倒是生出了“啊，果然如此”的顿悟。 ——灵魂，这便是人和非人的区别，也是莫里亚蒂总将他归入非人一族的原因吧！ ——不过，灵魂这东西，有与没有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基奇正在回想莫里亚蒂关于灵魂的描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悄然升起，让他不由得挑起眉头，扭头向车窗外面看去。 “怎么了？”阿米尔疑惑地问道。 “感觉……有什么在看我。”基奇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用异能向马车外探查起来。 基奇的感觉从没错过，阿米尔立刻打开车窗，向前面赶车的车夫发出了警告的讯号。 马车的速度马上慢了下来，但并没有停。 基奇也很快睁开眼，向阿米尔说道：“是前面的树林，里面有五个人，三个武者，两个魔法师。” 基奇话音刚落，前面的车夫也开口说道：“前面的树林恐怕有问题，阁下。” “继续走，不必理会。”说完，阿米尔转头向基奇问道，“你也先不要动手，先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再说。” “如果确实他们想‘做’什么呢？”基奇着重地问道。 “杀掉武者，控制住魔法师——魔法师之间可以争斗，但不能杀戮，记住这一点，我的宝贝。”阿米尔强调般说道，“一会儿，让我亲自为你示范——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们确实心怀恶意，冲着我们而来的话。” 说话间，树林和马车已经越来越近，基奇干脆闭上眼，用异能监控起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刚转换了视界，基奇就发现那三名武者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马车前方的车夫，两名魔法师也开始念诵咒语，明显是要开始攻击。 基奇当即不再理会阿米尔要等对方先出手的建议，决定先下手为强。只是要杀掉武者并控制住魔法师的话，仅仅使用一种魔法是肯定不够的，基奇便直接放出五个冰墓，将五个人全部控制起来。 “处理好了，你去示范吧。”基奇睁开眼，向阿米尔说道。 阿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再次将手探出车窗，向前面的车夫发出了安全的讯号。 马车立刻加快速度驶进树林，在那处藏了埋伏的转角处停了下来。 阿米尔推开车门，带着基奇走下马车，前面的车夫也从座位下抽出长剑，跟着跳了下来。 一进树林，五座冰墓以及里面五个惊恐的男子便赫然映入眼帘。 看到位置偏后的两座冰墓里的蓝袍魔法师，阿米尔立刻勾起嘴角，轻笑道：“啊哈，这不是路西菲尔家族的巴塔罗迪魔法师和蒂凡尼魔法师吗？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们。” “阿米尔魔法师？”被阿米尔叫出名字的两个魔法师先是一惊，彼此看了一眼后，马上换上一副无辜表情，恳求般说道，“快帮忙把这鬼东西弄掉，我们被关在在里面无法施展魔法！” 听到这句话，阿米尔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灿烂，“两位，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 “我们怎么知……”两名魔法师话音未落便再次变了脸色，“是你？你——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才对吧？”阿米尔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转头向基奇说道，“既然是路西菲尔家的人，那他们的目的也可想而知了，另外三个家伙没用，直接处理掉。” 基奇撇了撇嘴，对阿米尔指令般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但还是眯起双眼，只是并未使用更熟练的冰冻术，而是对那三名武者周遭的火系元素下达了“炸裂”的命令。 噼里啪啦一串巨响，冰墓里面已是血肉横飞，暴烈的火元素转眼就将三个武者变成了三堆肉块。 “哟，真的变聪明了，知道不留把柄了。”阿米尔戏弄地说道。 基奇哼了一声，跟着取消了罩在他们外面的三个冰墓。 阿米尔也笑了笑，对面前的惨状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转回头，向两名早已吓得瘫坐在冰墓里的魔法师说道：“好了，两位，轮到你们了。”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是魔法师，魔法师不能杀害魔法师！”其中一名魔法师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 “纠正一下，是魔法师不能无缘无故杀害魔法师，有仇怨的可不被包含在内。”阿米尔微笑着说道。 “如果你敢动我们一根毫毛，路西菲尔家族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另一名魔法师马上换了一种威胁。 “奇怪，我为什么要让路西菲尔家族家族知道你们是死在我的手里呢？”阿米尔笑眯眯地反问。 “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就是——”叫嚣的魔法师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声音，看阿米尔的眼神却是越发惊恐。 “是什么？是来暗杀我们？是路西菲尔家族派你们来暗杀我们？”阿米尔冷笑着问道， 两名魔法师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也不肯说话。 “不，不对，如果真是你们家族主使，派来的人不会这么少，更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中级魔法师。”阿米尔摇了摇头，笑容越发狰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阿米尔的追问，两名魔法师却是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什么都不肯张嘴。 “算了。”阿米尔耸耸肩，跟着做出了懒得再问的模样，直接向基奇做了个抹杀的动作，并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眨了眨眼，用风元素将自己的声音送到基奇耳中，“吓唬他们一下。” 基奇回了阿米尔一双白眼，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名魔法师已经控制不住惊恐，抢先惊叫起来，“你不能杀死我们！我们是魔法师，是路西菲尔家族的魔法师！杀了我们，无论魔法协会还是我们的家族都不会放过你们！” “两位，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呢？”阿米尔嘲弄地说道，“你们也不用吓唬我了，今天的事明显是一次私下行动，你们的家族肯定连你们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们知道，他们当然知道！”那名魔法师不顾同伴的阻止，飞快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自莫里亚蒂死后，路西菲尔家族内部便上演了侯爵宝座争夺战。按照家族惯例，能够继承侯爵之位的只有高级魔法师和大魔法师，但如今的路西菲尔家族里，优秀的魔法师数量并不多，大魔法师一个没有，高级魔法师又都已有了爵位，彼此间的实力也相差不多，只有温斯顿一直管理家族领地，在声望上能够稍稍胜出一些。 但不知为什么，温斯顿却像是把侯爵爵位当成了烫手山芋一般，直接推让，不肯接受。这样一来，关于爵位亦是家主之位的争夺便越发激烈也越发没了结果，最后，还是温斯顿出面，为爵位的归属提出了一个条件——杀掉基奇。 “既然已经出现过莫里亚蒂阁下这样的特例，那么再出现一个也没什么关系了，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魔法等级并不意味着实力，只要哪一位能够杀掉基奇·奇美拉，为莫里亚蒂阁下报仇，那么，他就可以成为侯爵继承人，哪怕他只是一个初级魔法师。”既是伯爵也是高级魔法师的温斯顿当众说道。 温斯顿这个看起来简单，执行起来也并不困难的提议马上得到了路西菲尔家族内部的认可，原本互泼脏水、互相碾压的族人立刻将注意力全都转向了寻找基奇。只是自莫里亚蒂死后，基奇便再也没在亚龙帝国里现身，连和他在一起的阿米尔也消失不见。直到前几天，阿米尔终于出现在亚夏魔法协会，他和基奇的行踪才跟着暴露了出来。 收到消息后，巴塔罗迪和蒂凡尼率先展开了行动，带着身边的三名武者侍卫埋伏在这里，想要杀阿米尔和基奇个措手不及。在他们看来，就算阿米尔是具有接近大魔法师实力的高级魔法师，在没有时间念诵咒语的情况下也无法同时应对五个人的袭击。至于仅凭一把匕首就杀掉了莫里亚蒂的基奇，他们更是没有放在眼里，只后悔没能早点想到莫里亚蒂竟是那样脆弱不堪，否则早就自己动手了，哪还轮得到基奇。 当然，这场偷袭的结果更是他们早先没有想到的。 听他们把话说完，阿米尔微微一笑，向基奇说道：“把冰墓弄掉。” 基奇不明白阿米尔这样做是为什么，但又觉得他绝不可能放过他们，犹豫了一下，终是消散掉了两座冰墓。 见冰墓消失，两名魔法师顿时面露喜色，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迈步就要离开树林。 “等等，我说你们可以离开了吗？”阿米尔沉下脸，冷冷叫住他们。 “你——你还想干什么？！”两名魔法师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魔杖。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魔法师杀魔法师这种违反《魔法师守则》的事，就算有正当理由也是会惹来麻烦的。”阿米尔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还没等两名魔法师松一口气，他已眯起双眼，继续说道，“所以，我会让别人动手。” 阿米尔话音未落，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黑衣车夫已抽出了手里的长剑，寒光一闪，划向了两名魔法师的咽喉。魔法之巅（三）——恋人未醒
作者：恋人未醒 录入：07-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