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高校恋曲之二冬瓜与茶 下+番外——纪展儿

作者:纪展儿  录入:07-01

 第五十八章

 伟哥看着眼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建中制服的男人,他哼笑一声,那副模样就是个标准的书呆子。 就算叶立帆扳回一成,阿茶仍然咽不下这口气,反方比赛作弊在他抽题目时从对方的表情就发现了,他们有备而来,甚至锁定目标言语污辱冬瓜,一切都在他们计划之中,唯有叶立帆这种古怪性格是他们没有考虑进去的人物,所以才散了盘。 阿茶只想和平地讲清楚请他们诚心道歉,也算帮冬瓜讨回公道,言归于好后当当朋友也不是不行,但是看到那个人的背影,理智管不住情绪像脱疆的野马爆发出来,手一往前抛,箱子就扔出去了,不偏不倚砸中伟哥,宏亮的国骂传入耳里。 阿茶一回过神冷汗直流,自己怎么就扔出去了…… 原本还有点愧对之情,看到伟哥转身过来不屑的眼神,阿茶就知道方才的什么诚心道歉,什么言归于好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解释一下吧。」对于不肯认错的人,阿茶也不愿说太多。 「要解释什么,就你看到的这样啊。」伟哥把手机放回口袋,脚用力一踢把脚边的箱子踢回阿茶面前:「喏,见面礼没给,就这个吧。」 旁边五个人哈哈大笑,阿茶忽略笑声,没看一眼脚下的箱子,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道余炫程吧?」 阿茶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脑袋转了一圈,伟哥又补上一句:「十一班休学的那只鱼,他是我国中同学。」 热带鱼吗? 阿茶想起那个开朗的笑容,前些阵子高一有个同学休学的确闹得满大的,原来就是热带鱼。 「我们之前就知道他性向不正常了,你们建中是男校这种不正常的人应该很多才对。」 「有什么好不正常的,只不过爱的是男人而已,有必要污辱吗?」 「是没必要,就是看着不爽罢了。」伟哥扭了扭脖子:「据说这次的辩论你们校花会参加,一看就知道也不是个正常的人。」 阿茶火苗蠢蠢欲动,握紧了拳头:「什么不正常?」 「看起来很娘,跟个小女生一样,感觉就是用这招去勾引男生,不然哪个男人会对下面有枪的感兴趣?」伟哥笑道:「还是你就对他有兴趣?」 如果内心的愤怒是一桶汽油,阿茶此刻的汽油已经满溢出来,再拿个打火机点上,火势就一发不可收拾。阿茶冲出去的时候,觉得全身都在着火,燃烧最初的愤怒,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尤其是那张肮脏的脸。已经没有理智可言,阿茶只看着他的拳头就这么砸在那张肮脏的脸上。 「干!你敢揍我!」伟哥大骂一声,其他五个人也一齐冲上来,只针对阿茶拳打脚踢。 阿茶不懂如何打架,看着对方的招式只管学,拳头能砸到几个人就几个人,到最后已经变成混架,其他五个人他没去注意,只注意那个疵牙裂嘴的伟哥。他抬腿把其他五个人踹开,一劲儿往伟哥那冲,直接把他推倒在地上,疯狂朝着他的脸挥拳。 「你居然敢伤害他!」一拳。 「你凭什么伤害他!」再一拳。 「你居然敢在我面前伤害他!」不够,再多少拳都不够。 阿茶每挥一次就大吼一次,现在脑袋里除了这句话一切都泯灭了,用力的瞬间那段话在他耳边细语。 ——我不是同性恋…… 脑袋终于出现其他的画面,黑暗中冬瓜泫然欲泣的脸庞,彷佛听到他自尊心铿锵破碎的声音,阿茶一愣,伟哥趁机踢开他,他跌到地上,另一个人把他拉起,二话不说也往他脸上揍了一拳,感到嘴角刺痛他才又回过神来,还没站稳就迅速给抓着他的人挥过去。 七个人又扭打成一团,阿茶后背被踹了几下,但是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他只知道手脚如果不动、不俐落自己就输了。 显然他们六人有些人不是很常做拳打脚踢的运动,有几个人被踹了肚子后已经倒地不起,阿茶也不常打架,但他不能倒下,一连勒了几个人的脖子,却又要控制力道不能出人命。撇除倒在地上休息的三个人,处理剩下两个人他已经快没力了,伟哥这时看到阿茶开始应接不暇,手脚混乱,马上向他冲去。 「干我今天要你这书呆子好看!」 阿茶从两个人身体的隙缝中看到伟哥越来越近的影子跑向他眼前,阿茶正要甩开那两个人的身躯与伟哥正面交锋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无预期的在他面前出现,一挥,伟哥就倒地不起,嘴角渗血。 「原来你也会打架。」耳边传来戏谑的笑语,叶立帆挥拳毫不眨眼,把阿茶身前的两人打到地上咳嗽不停:「打得满有两下子。」 地上的伟哥又爬起来,狰狞的往阿茶那里冲,阿茶学着叶立帆的方式,使出全力往他脸上一揍,伟哥骂了一声脏话,阿茶清楚看见鼻血喷到地上,他转身对叶立帆说:「谢谢你的赞美。」 六人全阵亡,几个人躺在地上抱肚哀号,阿茶努力挺直身体,走过叶立帆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脯:「真的谢了,兄弟。」 「为什么你这么在乎方纹晓?」叶立帆在他走过的那瞬间问。 阿茶回头:「因为是兄弟。」 「那么如果今天换做是陈建平,你也会不顾一切的跟这些人打架吗?」 阿茶看了叶立帆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转回头迳自向前走:「等等烧烤不要迟到了。」 第五十九章 无可遏止的失控了,阿茶理解刚刚的他确实不像一向明理的自己,野蛮的挥舞拳头,失去文明人的理性,只想让眼前的人都体会到冬瓜的痛楚,但是那些都不够,外在的皮肉之伤怎么能跟内心血淋淋的伤口比,阿茶甚至觉得把他们的皮扒下来示众都不可与冬瓜的痛比拟。 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才感到身上每一条血管在皮肤下频繁跳动,彷佛下一秒就会活脱脱从皮肤爆开,后背的酸痛一阵一阵,阿茶自嘲了一会儿,果然不是会打架的料。 阿茶带伤行动缓慢,叶立帆从后面慢悠悠的走近,插着口袋在后头说:「方纹晓很自卑,他对自己喜欢男人感到罪恶,你要帮他就不能明着来。」 阿茶停住脚步回头:「为什么你知道他喜欢男生?」 「校庆那天后他自己来跟我说,他跟我一样喜欢男生。」叶立帆一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从来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阿茶又继续往前走,声音有着浓厚的无奈:「他好像比较常跟你说心里话,同性恋这事是我猜的,他一字也没跟我提过。」 「是吗?」叶立帆笑道:「为什么你这么希望他亲口告诉你?」 阿茶绷着脸转头:「你很吵耶。」 两个人离校门只有几步之遥,阿茶只是随性抬头一望,全身就僵直了。 他居然还在? 自从下台后就不曾有波动的眼眸,看到不远处的阿茶脸上的瘀青,漂亮的眸子颜色变化万千。阿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但冬瓜站在校门,他又不能拔腿就跑,成千上万的理由在脑袋里转,踌躇等等要怎么解释身上一堆伤,他默默的走向冬瓜。 冬瓜看他走近,蹙眉问:「你打架了?」 阿茶抬头正视他,冬瓜都单刀直入的问,他也只能认了,默默的点点头。 「这家伙一对六,很有种。」叶立帆在旁没良心的笑,走过两人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叶立帆走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冬瓜在忍着情绪,嘴唇有点发抖,阿茶看得出来,他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唇角,冬瓜刚好这时轻轻的抓住阿茶的手腕。 「团办有医疗箱吗?」冬瓜问。 「呃……我记得是有……」 「那走吧。」 冬瓜一路拉着阿茶,阿茶努力与他并肩同行,但是后背的疼痛影响了脚上的速度,他暗骂那几个人踹的真够大胆,不怕把脊椎都踹断。 上公车冬瓜把阿茶当伤残人士,执意他坐博爱座,一路上冬瓜没说什么话,但阿茶猜想他非常生气。 两人风尘仆仆进到团办,冬瓜叫阿茶到会议室等着,自己在外面翻箱倒柜把医疗箱翻出来,进去会议室看到阿茶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敢靠后背。冬瓜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是难过,他晓得阿茶不会平白无故去打架。 「阿茶,你把制服脱掉。」 「啊?」阿茶愣住了。 冬瓜看他惊讶的反应,发现自己的言语太直白,他扭捏起来,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你……后背有伤吧……我帮你上药。」 阿茶听懂后也不害羞,三两下就把制服脱下,冬瓜整个人跪坐到沙发上,阿茶并不纤细,也不属于粗壮的体型,他的背曲线很均匀,没有结实的肌肉,每一寸小麦色的肌肤却很迷人,对,原本应该是小麦色,但现在冬瓜却面对一大片黑青青的瘀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抹了药轻轻涂上,把青色的伤掩盖过去。 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暂时抑止了疼痛,阿茶感觉好多了,开始有心思想别的事,比如现在如何跟冬瓜搭话。 「那些人就是讨厌同性恋,我只是希望他们道歉,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打成一团。」阿茶自顾自的说:「不管是不是同性恋听到那种言论都会不高兴,我也是感到不舒服才想去讨公道。」 身后的人没有反应,阿茶想是不是他还在生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就只是……一言不合忍不住……才会……」 「阿茶,我喜欢男人。」冬瓜的手顿了顿。 一瞬间阿茶的呼吸停滞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是验证事实的惊讶,他不敢相信冬瓜会在这时刻对他坦承,冬瓜的手没停,还是不断的抹药,轻柔的滑动让阿茶对后背的触感有点欲罢不能。 「这没什么,只不过喜欢的人是同性,我并不会觉得恶心或是可耻,你能跟我坦承我很开心。」阿茶是真的打从心底高兴,这句话他说的非常诚恳。 冬瓜动作慢了半拍,低头说了声谢谢,阿茶笑道:「叶立帆和许瑞阳不也是同性情侣,我们这几个兄弟也没有排斥,你别怕。」 「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阿茶转头看着冬瓜。 冬瓜抬眸,正对阿茶疑惑的眼神:「他们这生就爱这么一个人,如果立帆没有遇到瑞阳或许会跟女性结婚,如果瑞阳是女生,立帆还是会爱他,但我不一样,从小班上传阅的限制级漫画我看了不会兴奋,看到男生的裸露就会脸红,每次暗恋的对象都是男生,一直以来我都只对男生有兴趣。」 「身为同性恋让你很不舒服吗?」阿茶心里有点闷。 冬瓜低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是蜗牛,一害怕就缩进壳里,但是我忘了壳很脆弱,还是有人残忍的一脚踩碎。」 究竟是承受多少的眼光才能说出这种话,冬瓜的痛似乎一针一针扎在阿茶身上,他缓缓道:「那以后我当壳保护你。」 冬瓜愣了一下,看阿茶认真的神色,忍俊不禁:「怎么保护,还是打架吗?」 「当然不是……」阿茶突然为自己打架的行为感到措败:「除了打架还有其他方式……」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所以不用说要保护我这种话。」冬瓜微微一笑,双手放在阿茶的肩上把后背扳正:「转过去,我还没擦完。」 冰凉的触感又从背上传来,冬瓜的指腹在某一个固定的区块重覆画圈,尝试把瘀血揉开,或许是肌肉紧绷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阿茶没有特别感到酸痛。他回想方才冬瓜说的话,现实来说自己的确不会跟着他一辈子,未来他会结婚,与另一个人共组家庭,生儿育女,为妻儿付出,可是比起这些保护冬瓜的想法更为强烈。他无法想像未来在家庭中当尽责的丈夫和父亲,却放冬瓜一个人在凶险的泥沼打滚。 阿茶沉默良久轻声开口:「你不要当蜗牛,当寄居蟹。」 冬瓜不懂他的意思,停止手上的动作。 「寄居蟹也有壳,被恶作剧踩碎不会死,可以跑快一点去找更坚固的家。」阿茶背对冬瓜,冬瓜看不到,但此刻他脸上洋溢的微笑有一种坚决的味道:「我是海浪,当你在沙堆里穷途末路找不到家,永远记得冲上一个给你。」 冬瓜没说话,阿茶想这段话他应该找不到语病可以挑了,心里得意之时,背上突然感到像触电一般,一个有重量的东西靠在他没伤的地方,尚未受损的神经颤栗,皮肤触及到软绵绵像布一样的质地,他回神过来,才意识到是冬瓜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柔软的东西应该是他的浏海。 「谢谢你阿茶,你从开学以来就对我很好。」冬瓜声音闷闷的:「好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阿茶有想转身拥住他的冲动,但赤裸着上半身,抱着他姿势会很暧昧,尤其冬瓜又承认自己喜欢男生,所以作罢,他柔声道:「想要感谢我,就多跟我说说你的事,开学以来我总觉得离你很远。」 「冬瓜。」阿茶放慢声音的速度,频率一样温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已经很久没笑了?」 冬瓜的前额靠在阿茶的背上静静地听,阴影罩在他白皙的脸庞,五官构成的表情在黑面之中很模糊,他听到阿茶在前方仍然毫无顾忌的说着,眼框渐渐热了起来,这世界原来有人会注意到他脸上少了什么表情。 「说不担心是假的,你的心里太多东西,塞满了就该倒出来,别怕没有人帮你扫,我都为你打架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阿茶说到最后自己笑出声,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把心底的话全部说给身后的人知道。 冬瓜没反应,阿茶看向前方微笑说道:「同性恋不是罪,不是有人说人一出生就是双性恋吗?二分之一的机会,只是我们都被教育成异性恋,所以这也不是多么独特的事,你跟我们一样是人,会呼吸,有心跳,能感受爱,更能去爱人,你是个坚强的男孩子,我相信被你爱的人一定很幸福。」 后方一直没有声响,但是此刻阿茶却听到极细小的哽咽声,有温热的液体一点一点滴在背上,他疑惑的转过头去,冬瓜的眼眶噙着泪水。阿茶心一颤,顾不得他们之间的界线,转身面对他,双手抚上湿漉漉的脸庞,拇指怜惜地摩挲湿润的下眼睑:「怎么哭了?」 冬瓜拉下阿茶的手,自己擦了擦眼泪,水汪汪的眼睛垂着,不愿直视阿茶:「谢谢……但别再为我打架了,我没这么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说就算,阿茶心里咕哝,嘴巴上却答应:「好,我不会。」 冬瓜把泪水擦乾,想到自己居然丢脸丢到阿茶面前,脸就红了,阿茶看他这般忍不住又往冬瓜脸上摸了几下,滑嫩的触感很像他在温哥华,摸未满月的小侄子的感觉。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阿茶手还在他脸上,这句话是肯定句。 「嗯。」冬瓜点点头。 「是那个建中学长?」 「嗯……」冬瓜低下头,阿茶才把手拿开:「但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络了。」 「你们怎么认识?」 冬瓜迟疑了一下才道:「在餐厅认识的,他是那里的常客,我偶尔去一两次总会看到他,因为他身上穿着建中制服,所以一直对他印象很深刻。」 阿茶又问:「他说过喜欢你吗?」 「以前……曾说要在一起……但现在我不知道了。」冬瓜叹息。 原来现在是这样的情况,所以说两人并没有交往,阿茶突然莫名的心情大好,看了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再看看冬瓜,笑着问:「既然你喜欢男人,那跟裸上身的我共处一室,会不会害羞?」 白玉般的脸瞬间炸红,冬瓜似乎现在才意识到眼前正面对一个半裸的男子,眼睛顿时不知该放哪。 「阿茶是伤者,我才不会害羞……」冬瓜开始扭捏,话说的很小声。 阿茶觉得自己很坏,但又爱看冬瓜羞涩的样子,他的手情不自禁抚上通红的双颊,触感真的很微妙,居然有男生的脸细致得彷佛一点毛细孔都没有。 「你们在干嘛?」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两人的身子明显一僵,叶立帆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朝阿茶的上半身不断打量。 第六十章 「在擦药。」这是事实但阿茶却说的满脸尴尬,旁边的冬瓜更是一张脸红得像颗苹果。 叶立帆又瞧了阿茶的裸身几眼,唇角上扬:「满性感的。」 「谢了。」阿茶没好气说着,迅速的套上制服衬衫,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裸体给叶立帆大剌剌注视任何一秒。 晚上英文老师遵守诺言,赴约请六人吃烧烤,她一看到阿茶脸上的伤,和冬瓜两人还穿着制服就问了几句,两人支支吾吾答不上话,叶立帆一双桃花眼笑得没血没泪,也不愿帮阿茶解释,看戏意味十足。 经过这次辩论比赛,他们应该都能身经百战。英文老师在烤肉时说接下来有北市高中职英文辩论赛,由于是正式的比赛,不会有像今日脱轨的情况发生,也意味着要挑对方的把柄没这么容易。去年英文辩论比赛的冠军是附中,建中还没有上榜,反而是几个知名高职应用外语系榜上有名。英文老师又一连讲了辩论的几个重点,眼睛不断去瞄阿茶的反应,说了这么多如果他不答应岂不是浪费唇齿。 阿茶听了没推却,很干脆的接下这个比赛,其馀的人也没有异议。因为这次的胜利一点也不光采,反而激起了六个少年的战斗力。英文老师瞬间很感谢那六个该死的小子。 饭局结束,阿茶意外的收到老师给的红包,里面是当初谈好的三千元。当天的比赛并不顺利,就算赢了也是侥幸,他以为这顿饭就已经算在里面了。英文老师说这是他们应得的,不只是因为比赛的表现,她指了指阿茶脸上的瘀青,意思是也是个疗伤费。 瞒不住这犀利的眼睛,阿茶含笑道谢,收下这份礼物,打算再把它转交给冬瓜当成发经费。 在英文老师提到上一届冠军是附中时,阿茶就想到一个人,他跟邱庭一样是补习班同学,国中之前在加拿大住过几年,所以在补习班内英文程度超前,阿茶原本以为他会跟自己一起上建中,却因为国文失分,去了附中。虽然他跟辩论赛没什么关联性,但阿茶当天还是打电话过去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去年冠军是他的直属学长,目前已经毕业,大学是地处南边的成功大学,要联络比较困难。 手机还在耳朵旁,阿茶想了想,就算一丁点也好,他想要去年辩论赛的资讯,附中同学受他央求就开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你想看校花?」阿茶的语调拉高,脸色并不好看。 「是啊!」电话那头兴致高昂:「听说比女生还正,我记得是在你们班没错吧,就想见识一下所谓的建中校花长什么样子而已,没有其他心思啦。」 阿茶口气比方才稍微冷淡了点说:「看校花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去追他,不如看校草,你还可以看他是怎么穿着打扮才会被封为校草,自己学着点也可以变型男。」 电话那头似乎觉得有理,阿茶再说个几句就答应去联络成大学长,而阿茶在拿取资料的那一天必须把叶立帆带去给他好好见识一番。 阿茶突然对叶立帆感到愧疚,为了不把冬瓜卖掉,只好卖那个流氓了。 当天阿茶把叶立帆带到,旁边还跟着一个许瑞阳,因为某个难搞的大哥偏要爱妻跟去才肯去,阿茶也没辄,毕竟是他自己先把兄弟给卖了。 附中同学初见叶立帆很惊艳,就像从小说封面走出来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但是叶立帆平常的穿着打扮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头发甚至长到及肩了还不剪,根本没有精心打扮的样子,他会被称之为校草百分之两百原因是他的脸蛋生得太好。所以附中同学顿时有被阿茶坑了的感觉,这一看就知道学不了什么……最多只能看着一个上帝雕琢的脸蛋想以后该怎么整形成这样吧…… 「你好,建中校草真的名不虚传,我是巫融的国中同学。」附中同学释出善意伸出一只手,叶立帆冷冷看了两眼,没有要握手的意思。阿茶背后留了一片冷汗,他忘了这家伙对陌生人都很无礼,尤其他不喜欢与他人碰触,这下完了。 附中同学等了一会儿,发现叶立帆没反应,也不知该不该把手伸回去,就僵持在那,这时旁边出现了一只解救之手,握住了附中同学悬空的手心。 「你好啊……我是许瑞阳。」许瑞阳干笑几声,另只手指着叶立帆:「这位是叶立帆……他比较怕生不好意思……」 「喔哈哈原来是这样,没关系之后就会熟了。」附中同学终于有台阶下,即使脸上表情还是有些涩。 阿茶深吐一口气,方才真是快被冷汗给淹死。幸好许瑞阳即时解危,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化解这个处境。 附中同学提供的资料也只是去年的辩论题目和评审讲评内容,他们两个很认真的在讨论,另外两个人在一旁很认真的谈情说爱,阿茶故意省略叶立帆和许瑞阳的小动作,他反而觉得自己是这两人的电灯泡。 回家后阿茶看着月历,他们校内科展特优被学校派出参加北市科展,近日指导老师已将作品说明书送出去了,五月初要制作说明板送展,大概就是英文辩论复赛的前后,想必那时一人又要当两人用,阿茶已经为未来忙碌的生活做好心理准备了。 第六十一章 日子往后推移,经过了季节递嬗仍然微风徐徐,气温逐渐爬升,还不到闷热的程度,不过若是在体育课之后就另当别论,以前国中夏季的男生制服还有短裤,上了高中不论春夏秋冬一律都是卡其色长裤,班上已经有人换季成短袖,下半身不是偷偷穿便服短裤,就是直接把制服裤脱了袒露四角裤在教室里跑来跑去。 阿茶在座位上整理科展的资料,阿渣就一屁股跨坐在他前面的位置,手抓着椅背,晃头晃脑的像在骑马一样说:「老大成发会来看吗?」 「会。」阿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注视手上的资料:「你要好好表现,不要丢冬瓜的脸。」 「我没这么弱好不好,练舞我都有去,一次都没跷过。」阿渣噘起嘴,赌气似的撇了阿茶一眼,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眼睛炯炯有神,把头凑过去,煞有其事的说:「茶老大,小的发现您认真的模样真帅,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如果把眼镜摘掉一定不输叶立帆,。」 阿茶终于把头抬起来,睨着他道:「拿我跟他比干什么。」这么一抬头他才发现这人下身制服裤消失了,只穿一件小熊维尼的四角裤,他无言看着阿渣的四角裤:「你都多大了还穿的跟小男孩一样……」 阿渣唰一声站起来,一边扭屁股一边说:「谁说十六岁的少年不能穿小熊维尼的内裤,我这是青春的肉体穿什么都很性感。」 松垮垮的四角裤随着摇动屁股的韵律东摇西摆,薄薄的布飞扬,看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阿茶越来越无言,不想理会这个幼稚的家伙,头往旁边一转,发现冬瓜趴在桌上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有些难为情的看着阿渣,似乎还窥见了掩藏在双臂中微红的脸颊。 阿茶马上转头对阿渣说:「去把制服裤穿上。」 「为什么……奴家扭的不够迷人吗?」阿渣眨了好几下眼睛,硬是想挤出眼泪,但这招对阿茶没用。 阿茶微微一笑:「去穿上,不然我再踹一次你那边,踹断了我可不管。」 之前被阿茶和段子两人中伤过还请假挂了急诊,他可不想遭遇第二次,扁扁嘴就走了。 直到阿渣离开,冬瓜才抬头,脸上的微红还没消,阿茶忍不住偷瞄了几眼,心里赞叹几声。冬瓜转头的那瞬间,阿茶飞快的把头转正,完全做贼心虚的心态。 「你的伤好多了吗?」 「呃……粗手粗脚的所以很快就好了。」 冬瓜身体往前移了点位置,看阿茶脸上的伤也消得差不多了:「就像阿渣说的一样,阿茶也是个帅哥,脸弄坏了多可惜,阿姨和叔叔看到你的脸没说什么吗?」 阿茶听到冬瓜说自己是帅哥有点飘飘然:「我爸这几天在温哥华,我妈说会打架是男人历经的成长过程,别被打死就好,还答应保密不告诉我爸。」 「阿姨还真特别……」冬瓜歪着头。 接下来一整天阿茶都在想冬瓜的话,因为他的话又去想了阿渣的话。 是不是真的该把眼镜摘掉? 于是放学阿茶先去了眼镜行配了一付日抛,隔天摘下眼镜就像焕然一新变了个人似的。阿渣和段子见了没眼镜的阿茶都说帅,冬瓜第一节下课才从阿茶的侧脸发现他脸上的异样。 「原来是没眼镜了。」 阿茶低头在写教室日志,听到冬瓜的声音在身前一昂头,一张放大的细致脸蛋硬生生闯入眼帘,阿茶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好几拍。 冬瓜跪在阿渣的椅子上,身体往前倾,贴近阿茶的鼻尖,直盯阿茶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阿茶戴了隐形眼镜啊?」 望着冬瓜的眼睛,浅淡的双眼皮底下是细长的睫毛,还有那双水盈盈的灵魂之窗,阿茶吞了吞口水,口干舌燥。 「亲下去、亲下去、亲下去!」 冬瓜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 刚刚撞见两人贴近的脸,几个同学纷纷起哄,冬瓜红着脸对他们说:「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在看阿茶的隐形眼镜……」 阿茶愣在原位,脑袋麻麻的,他不敢想方才自己想要更靠近冬瓜的脸,嗅他的气息,是什么心态。 这些日子阿茶在忙比赛,许任涵也在忙学校的事,两个人相聚的时间少之又少。 景美有个特别于其他高中的地方,新生一进去必须选择第二外语,日语、韩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高一编班就是以此作依据。许任涵是一年美班,日文组的班级,最近她在为日文成发奔走,前些日子从她口中得知她们班校内徵选打败语文资优班得了第一名,于是担任景美女中的代表出去参加北市日文成发的比赛。许任涵是负责人,所以忙碌是少不了的。 两人皆有自己的「事业」,这也是他们这对情侣聚少离多的原因。 阿茶知道他与许任涵之间不太寻常,现在也渐渐发现他跟冬瓜之间好像也不太寻常…… 冬瓜与许任涵是两个极相似的个体,每每面对其中一人总会有恍惚的错觉。两人的影子很像,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后来那天冬瓜只要看到阿茶都是红着一张脸,眼睛不敢往上抬,阿茶去轻扳他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怎么回事?」 冬瓜扭着制服说:「我……我虽然喜欢男生,但没这么不正常想要亲阿茶。」 阿茶摸着他的头轻笑了几声:「我知道。」 冬瓜如释重负,腼腆的说:「其实我觉得原本的你就很好看了,有眼镜的阿茶才是阿茶。」 闻言阿茶愣了愣,回家后把前一天买的日抛都收到抽屉里,重新把黑框眼镜戴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冬瓜的话犹言于耳。 ——我虽然喜欢男生,但没这么不正常想要亲阿茶。 ——我知道,因为不正常的不是你,是我。 第六十二章 今年景美日文成发办在中仑高中,比起传统六校,是个非常新兴的学校。许任涵在日文成发前一周把阿茶约出来,阿茶在忙科展心思根本不在女友身上,许任涵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是有恋人的。 自从冬瓜贴近他的脸那天起,虽然没做出轨的事,阿茶却开始对许任涵有种愧对之心。从来没有和女友有亲密接触,却想亲自己的好兄弟,他真觉得自己疯了。 就只不过是冬瓜感觉很像许任涵而已,怎么就有非份之想? 但是当阿茶看到许任涵的时候,发现这个想法可能会被推翻。 许任涵那天穿了件蕾丝洋装,虽然说冬瓜像许任涵,但他实在无法把蕾丝洋装跟冬瓜联想在一起。她似乎对自己的打扮很有自信,一见阿茶就笑问:「好看吗?」 阿茶点头:「好看。」 反观自己T-shirt、牛仔裤,比起许任涵的装扮邋遢许多。不过许任涵还是一张笑脸迎人,显然她压根不在意,见到阿茶本人比外在的衣装都来得重要。 阿茶原本还想提一下他们俩之间的问题,看到许任涵心情这么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反而还答应她在日文成发当天去当道具搬运工…… 听说都是大型道具,为数不少,当然,他不会单枪匹马的去,原本只想带上许瑞阳和叶立帆,毕竟许瑞阳比他还要早认识许任涵,带他去也不会太多人像要开同乐会,叶立帆是附属的,反正也甩不走。但被阿渣那个长舌公知道后,就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所以那一天又是个六人群聚的情景,不过许任涵并没有失望也没有表现不悦,甚至很开心可以跟阿茶的朋友熟一点,因为她认为拉近和阿茶朋友们的距离就等于拉近她与阿茶之间的距离。 这所高中带给人一种贵气的感觉,最显眼的是中庭的圆心广场,似乎经光线反射还有晶光闪烁。参加日文成发的学生们都不由得抬头仰望一眼。阿茶也在赞叹,果然新兴的学校就是比老学校高级。 不久许瑞阳的表妹陈孟婕也到场了,阿茶只有在校庆看过她一次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她才刚到,那对表兄妹和许任涵三个人就像故友相见欢热络地聊起来。 阿茶这时走过冬瓜旁边把他手上搬的两个大灯笼拿过去,冬瓜个头就这么小一个,两个直径五十五公分的大灯笼一拿,挡住视线看不到路。他的个性阿茶知道,倔起来是很可怕的,于是阿茶又顺势把自己的道具服全数塞在冬瓜怀里。 「我搬的太重了,我们交换一下。」他回头对冬瓜微微一笑。 体育馆众校聚集,黄色制服非常亮眼,阿茶他们站在二楼看台上也能看见许任涵在之中忙碌分配道具。 看台上六个人全坐一排,叶立帆抓着许瑞阳的手不知道在玩什么。段大少爷没做过苦差事,直接往后靠,嘴巴好像都要冒泡了。阿渣则是精力充沛在阿茶耳边直嚷着下面哪个妹正,阿茶是全当耳边风,刮一下就不当一回事。 看着场中的许任涵,再偷瞄旁边的冬瓜,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又没有这么像…… 他看着冬瓜的侧脸,心里很乱。 随着中仑校长致词,冬瓜的侧脸起了微小的变化,唇角逐渐上扬,就像掩在晨光白纱之后柔和的脸庞。 阿茶把头转回,按住自己的左胸口,想阻止跳得过快的频率。 全程日文成发不是戏剧就是团舞,跳舞还有办法欣赏,但演戏所有台词都是日语,没有人听得懂,才两组戏剧过去,阿渣已经斜躺在座位上频频打哈欠:「老子听不懂日语哪知道他们在干嘛,看那个女的打男的还以为是抓到小三了……」 冬瓜飞快转头说:「那是妈妈在打儿子,因为他没有遵守家规,结果被妈妈扫出门后发现一台时光机,想回去彻底改变自己的行为。」 「所以才遇上类似哆啦A梦的人?这什么烂剧情,我编的剧都比他有意义多了。」段子刚从睡梦中清醒,听了冬瓜的解释才知道这出戏在演什么。 倒是阿茶很讶异:「你听得懂日语?」 冬瓜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略懂一点而已……」 冬瓜对语言有兴趣,不仅英文,还会自学韩、日文,所以前一阵子为了不让人窥探日记内容才会用韩文写日记,这其实说得通。 有了翻译员几个人开始认真观看台上的表演,叶立帆也往台上看去,正好轮到景美上场。许任涵戴着一顶香菇头假发和日本传统红色制服裙,洋装成小丸子,她的造型吸引了很多目光。阿渣在旁不断嚷声说世界超级无敌可爱,阿茶也觉得许任涵的扮相配上她整个人的仪态很讨喜。 在入场前许任涵表现信心十足,特优非这群太阳神的女儿莫属的气势,在舞台上的确将这种气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团舞、歌唱、戏剧三项都有包括,其中还登场了KERORO等卡通人物,逗得台下评审和观众笑得东倒西歪。 「有望了,有望了!第一名有望了!哇,许任涵太棒了!又正又有才华!」阿渣大叫,阿茶虽然开心但没有像他这么激动。 许任涵一直很重视日文成发,就如同阿茶重视科展和英文辩论赛一样,要求做到最好、追求卓越,或许在某些地方来说他们都有工作狂热的现象,所以就算两人没多大的激情,却还是合得来。阿茶看着台上许任涵脸上挂着自信满满的笑容,带领着所有景美参赛者并排一列,向台下评审鞠躬,掌声响破整个体育场,陈孟婕在底下跳上跳下欢呼尖叫,这是到目前为止反应最热烈的一组。 接下来上场的组别,阿茶自认都没有比许任涵她们优秀,要得到特优应该不难。直到最后一组,大家才感受到强敌压境的感觉,内湖高中整齐与特殊走位的舞蹈,又唱又跳,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很戏剧化,一下台也是获得满堂彩。 「别担心,景美正妹这么多不会输。」阿渣高声说着。 「这跟正不正没关系吧……」段子白他一眼。 冬瓜似乎也很忧心,问阿茶说:「如果景美输了,任涵会难过吗?」 「可能会,毕竟她准备了很久。」阿茶摸摸头,对于许任涵这个人他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以常理来说,每个人应该都会难过一阵子,换作自己也会觉得努力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得到最高的荣誉而失望。 「不过如果输了,最难过的可能是我妹。」许瑞阳叹了一口气,叶立帆安慰似摸了摸他的头。 休息时间阿茶去找许任涵,看到她没有一丝忧虑稍稍放了心。 「有信心吗?」阿茶微笑问。 「当然喔!」许任涵比出一个YA的手势,展开笑颜。 颁奖典礼在圆心广场举行,阿茶他们不是来宾所以只能站在场后观望,随着评审颁发的奖项他们越来越紧张,奖项已经颁到佳作,还没有听到景美的名字,也没有叫到内湖高中,阿茶双手搓揉,隐隐不安,在心中祈祷景美是特优。 「阿茶很紧张吗?」冬瓜在旁小声的问。 「有点……」 「毕竟是自己女朋友,也是希望任涵不要难过吧?」冬瓜歪着头问。 阿茶抬眸望着冬瓜,的确是希望许任涵不要伤心,但他不觉得单单因为许任涵是自己的女朋友,而是他不愿看到任何人难过伤心。 前面已经颁到了优等,只要优等是内湖高中,景美就有可能是特优。颁发倒数前二名气氛变得非常紧绷,阿茶相信此刻的许任涵也是非常紧张。 然而在最紧张的时刻,台上已响起呼喊:「优等,景美女中。」 胜负已定,全身肌肉松弛了下来,虽然带着点黯然。不顾失去第一名宝座的失望,前面黄衫女孩们高声尖叫,阿茶听了笑着,她们热情的叫喊彷佛这是宣布了她们特优的消息。 最后一个奖项给了舞蹈别出心裁的内湖高中,特优颁给他们也是实至名归。 许瑞阳跑去安慰陈孟婕,许任涵刚好走向阿茶。 「我们输了。」她耸耸肩,神情还是难掩失落。 「你们很厉害,在我心中是特优,不要紧的。」阿茶温柔的语气让许任涵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 许任涵微笑道:「今天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们晚上有庆功宴,等等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 阿茶点头允诺,许瑞阳在此刻回来了,似乎陈孟婕没有他所想像中的伤心,他也可以放心的回去。六个人转身走了几步远,便听到来自圆心广场,没有怨念,没有惆怅,没有失望,女孩们的高声呼喊。 「景美女中,气势如虹,太阳神采,谁与争锋——」 阿茶头一转,圆心广场中黄衫女孩的笑靥如春,她们周遭的氛围比获选特优的同学们还要热络,西晒的金光打在她们身上,反射出闪耀光芒,那是黄色制服的归属,呼应了太阳神女儿的精神,越挫越勇,彷佛阳光不会失去炽热辉煌。 「败不馁吗?……」阿茶望着在场中笑得灿烂的许任涵。 就因为还没登上顶楼,才可以从窗户看清楚地上的万物;有登阶的机会,才听得到途中唱出来的歌声怎么绕梁。 阿茶走出中仑高中,面对接下来的科展和比赛,眼前的路他已经知道该怎么走了。 第六十三章 过了段考后阿茶开始无止尽的忙碌。因为阿渣觉得自己没有贡献,眼泪汪汪的央求希望助一臂之力,阿茶逼不得已把提醒科展日程的重责大任交给他。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要去校外布置说明板前一星期提醒阿茶。 从中仑高中回去后阿茶每天都在准备英文辩论赛,因为发音也会列入评分,他跟妈妈在家的时间都用英文对话,后来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有时候冬瓜跟他讲话,阿茶出口就是英语,冬瓜说他们练舞都没这么紧张,笑称这是阿茶的比赛前焦虑症。 比赛当天阿茶还是很紧绷,因为是正式的比赛他很重视,但是叶立帆还是照样迟到,阿茶差点把持不住暴躁的情绪想把他毁容了。 经过前两次的经验,他们能稍微理解辩论最主要的核心,至少不会有乱枪打鸟的感觉,这次大家的表现都不错,就连阿渣也开口努力硬挤了几句英文。最后他们在发音拿了高分,除了阿渣其他五个人的发音都在水准之上,并且在一个星期后晋级复赛。 复赛当天阿茶看到提早出现的叶立帆,往天上一看,并没有要下红雨的迹象。 「今天吃错药了?」阿茶问道。 结果被叶立帆杀气腾腾的瞪一眼,那人插着口袋就走了。 真的吃错药,阿茶恶狠狠的心想。 比赛开始前他听到叶立帆和许瑞阳在旁边窸窣的声音。 「阿茶很可靠,独揽大权又一个人处理这么多事,也难怪任涵会喜欢他。」 「我也很可靠。」 「你这意思是希望任涵也喜欢你吗?」 「没有,因为你从昨天就一直说他好话,我认为我比他优秀。」 这时阿茶才知道叶立帆今早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吃醋牵扯到他的头上做什么。 复赛开始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叶立帆一上台就杀气十足,口技火力全开,把敌方吓得半死。比赛到现在叶立帆从没这么认真过,阿茶在下面窃喜,多吃点醋好啊! 由于这次叶立帆反常的表现让乌龙茶军团又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英文老师非常满意,直呼阿茶这个团队是建中代表的常胜军。 六个人信心满满的回到学校准备决赛,某天阿渣慌慌张张的跑到阿茶面前,扁一张嘴说:「老大,是今天……」 「什么是今天?」 「那个……科展的校外布置是今天……老子把日期看错了……没办法11写的好像17喔,我一直以为是17号……」 阿茶的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后怒极反笑:「陈建平,我们明天荷花池见,不见不散。」说完就一溜烟请公假去了。 抓着书包他就往校门口跑,一边想事情办好要怎么把那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家伙扔到植物园的荷花池里。 附近的交通工具只有搭捷运可以节省比较多时间,但是说明板的相关资料都放在团办,所以还要回去一趟,阿茶想到就头痛。 刚跑出大门,一辆机车拐个弯停在他前面,阿茶紧急煞车。叶立帆坐在上面扔给他一个安全帽。 「上车。」 叶立帆身上没穿制服,阿茶没多问,戴上安全帽脚一跨,机车便疾驶出去。 叶立帆骑车技术不凡,马路当他家铺的,无视红绿灯,有几次阿茶差点摔出去,所幸一路上都没有警察。 到了目的地,一下车阿茶抱着一堆科展的东西就往会场冲,叶立帆停好车悠然的跟在后面。其他参展者都布置的差不多了,只剩阿茶那一隅是空的,阿茶在架说明板,叶立帆也跟着蹲下架另一边,途中阿茶稍微瞄了叶立帆几眼,他似乎很专注丝毫没发现阿茶的目光。 阿茶与叶立帆的关系很微妙,从一开始的敌对到现在亦敌亦友的状况,在危机的时刻他总是会出现协助自己,上次打架的时候也是,但是他的态度还是不怎么友善,可能是不知道如何跟人互动,叶立帆的人际功能本来就是一个障碍,一时要他学好也很困难。 两个人没有交谈,默默的一起把说明板排好。 阿茶坐上车才问了第一句话:「你饿不饿?」 叶立帆回头看他:「饿,给你请。」 居然在自己出口前要求,脸皮还真厚,阿茶推了推眼镜。 天色循序变化,深色给人压迫感,像水彩一层一层盖过整片昏黄的天,傍晚的天空似乎比白天低垂。没有目的地 ,叶立帆骑着车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阿茶想他没开口要求要吃什么,应该是把决定权给了自己,他手上没带多少钱,看到路边的鲁肉饭就拍拍叶立帆的肩膀指了指。 两人单独面对面坐下来吃饭这个画面一定很突兀,阿茶吃了几口觉得这个光景真是奇妙。 「瑞阳最近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叶立帆不冷不热开口,轻描淡写的态度像是随意说说。 阿茶愣了半晌,没好气道:「所以你吃醋想跟我讨债吗?」 「不是,我想知道你到底哪里比我好。」叶立帆用筷子把较肥的卤肉拨到碗缘:「做事认真负责,有大将之风,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了。」 阿茶暗想,光凭这两点就可以胜过叶立帆虚度光阴的生活了。 「那你觉得你哪里比我好?」 「很多,比如对待情人的方式,我比你真心很多。」叶立帆抬眸瞅了一眼:「你没有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爱一个人,跟许任涵迟早都会分手。」 阿茶皱眉,由一个局外人一针见血提到这个话题,感到有些不悦:「这是我跟任涵之间的事,谢谢你的关心。」 「你确定只有两个人?」叶立帆的声音很轻,像风滑过一池清水:「外人都看得出来你对方纹晓比许任涵上心,对待朋友比女朋友细心,好奇怪。」 这个问题阿茶想过,但是他顶多只是去比较许任涵跟冬瓜的相似度而已。因为冬瓜像许任涵所以对他呵护,因为许任涵像冬瓜所以待她温柔…… 这两个人处在天秤的两端,心在动摇的时候,天秤也在晃,长时间下来,倾向哪一端连放砣的人都不知道。 「我没其他心思,你想多了。」 冬瓜的面容由远而近,他的微笑浅浅的,白皙的双颊有着樱花的颜色。阿茶的胸口很涨,有些事情一旦承认了,就永远走不回去。 第六十四章 接下来两人又没了话题,一顿晚餐饱足,叶立帆骑机车准备把阿茶送回家。在路上阿茶心里不断吐嘈这人也太好运,不管去程回程都没碰上警察。 叶立帆给阿茶戴的安全帽是半罩型,呼啸脸颊两侧的风冰冰凉凉的,彷佛逐渐转热的春季中一滩融化的冰水,半冷半热的凉爽。 这样的温度让阿茶醒了脑,想到一个问题,抓紧后座,倾身问叶立帆:「你以前有交过朋友吗?」 两侧的风冲刷他的声音,叶立帆没有反应,阿茶又大声嚷了起来:「叶立帆,其实你人不错的,不用害怕没人接近你。」 风越来越凉,阿茶不知究竟是车速快还是风快,声音彷佛不断被浪打回岸上,最后他索性放弃不说了,这个问题只是以他对叶立帆这个人的个性所产生的想法而已。 阿茶下车后,道声谢了,叶立帆就如以往平平淡淡的离开,他猜想他应该没听到刚刚他的问话。 剩下一场英文辩论赛,但大伙们已经有点疲乏的感觉,唯有阿茶还是干劲十足。他听说建舞的成发已经筹备得差不多,原本要把英文老师的奖金给冬瓜,但他知道明着来冬瓜大概也不会收,今年经费也不是他们负责,还没给出去就先存了起来。 科展也只剩结果出炉,似乎所有事情都快尘埃落定。接近比赛的一次辩论练习,叶立帆和许瑞阳两人都迟到了一小时,阿茶不禁想他们该不会双双跷掉。几天前才刚称赞过他,现在又带着情人私奔,突然很庆幸那天叶立帆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拿起手机播过去打算骂人,电话那头却传来许瑞阳虚弱的声音:「叶立帆的奶奶凌晨去世了。」 去世了?…… 阿茶拿着手机愣了好一刻说不出话来,叶立帆的亲人只有奶奶,如今走了,他该怎么办? 冬瓜听到这个消息,眼神黯下来,垂眼道:「立帆比我坚强,他可以的。」 撇除许瑞阳,阿茶是第二个被影响最多的人。乌龙茶军团所有练习停摆,一个好的团队不应被噩耗影响,但阿茶就是提不起劲。一个星期后许瑞阳才回到学校上课,叶立帆依然请丧假,阿茶不能想像那个唯我独尊、行为张狂的家伙,面对丧亲之痛是什么样子。 团办因为暂停练习,晚上都唱空城,阿茶觉得那是个比家还安静的地方,决定独自去读书。一开门眼前的情景似曾相似,以前也曾有一天看到空荡的办公室有着一个寂静的身影。 那时他们的关系紧张,叶立帆优雅的翻阅杂志,却和现在的情景截然不同。 阿茶脱了鞋,往沙发走去。 躺在沙发上的人眼神飘浮,像一具尸体看着天花板。叶立帆把脚挂在扶手上,头与沙发之间空出一大块位置,阿茶就弯着背坐在那。 「什么时候回来上课?」阿茶问道。 叶立帆深吸一口气,声音毫无抑扬顿挫:「过几天会搬到瑞阳家去住,大概那时候。」 阿茶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此刻他的情绪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复,两人沉寂了片刻,叶立帆突然开口说:「你知道吗,血缘可以像铁链把人绑得死死,想挣也挣不开,有时候却像张纸一样,撕成两半就永远合不起来。」 阿茶想他应该是在说叶奶奶,便不插话让他继续,叶立帆的语调很轻,彷佛是用仅剩的力量说话:「子贡可以为孔子守墓六年之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有这么深的情谊,有些人却连亲生母亲死了、墓在哪都不晓得,你说可不可笑?」 「有些时候血缘不是重点,情谊才是。」阿茶屈着身体双手交叠挂在膝盖上,看了叶立帆一眼:「就像你把心给了许瑞阳一样。」 叶立帆笑了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不只心,我把我所有的世界都给他了。」 阿茶看着地板淡淡的说:「其实你可以留一点给我,例如你的手足,这样我也能为你解忧一部份。」 闻言,叶立帆的眼珠子终于远离天花板,缓缓往上抬,停格了数秒,他伸出一只手。 「干嘛?」阿茶惊了一下。 「拉我起来。」叶立帆的手立在阿茶身前。 阿茶摆了他一眼,起身握住他悬着的手,一把将那具挺尸拉上来。叶立帆起身的时候,他没注意到那人嘴角微浮的笑意,一时之间也忘了不久之前这人曾把他的手无情的甩开过。 几天之后许瑞阳把叶立帆接到他家住,阿茶想,对于叶立帆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英文辩论决赛那天,叶立帆提早到场,比赛中他表现得如上一次犀利,但这次没有夹带任何私人恩怨。 换阿茶上台时,两人身影交错,叶立帆用极为小声的声音说:「加油,就靠你了,将军。」 阿茶猛然回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茶结束接着是冬瓜,这三个人一直是军团的利器,就如萤火虫繁相聚的光芒在黑夜中更加显目。 评审宣布冠军的那一刻,站上台代表领奖的阿茶看看旁边的冬瓜,还有另一旁的叶立帆,他们三个人曾经并排站在一面满是单字的黑板前,争锋相对的画面一段段胶卷般播映,回忆如水中倒影朦朦胧胧,水面上三个相对的背影与现实的人映照不同的神情。 学期结束前,阿茶拿到了辩论赛冠军以及科展佳作的奖金,他看着冬瓜说:「这个……」 「明天就要成发了,金钱是不需要的喔。」冬瓜马上笑着接话。 「我是说,先把这些钱存起来,这个就当成军团的经费。」阿茶早就知道他的反应,他把钱都放进牛皮纸袋内,用封胶黏起来。 建舞成发办在晚上,叶立帆去打工了,许瑞阳就不愿去,于是只剩阿茶和段子穿梭在人潮汹涌的会场,他们赶在音乐放下前挤到最前头的座位。灯光一暗,开场就是冬瓜的独舞,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西装背心,头戴暗红色的小礼帽。偌大的场地全是他的舞台,身体一截一截的快速动作像极美丽的机器人。阿茶对舞蹈不懂,但依稀记得冬瓜曾说他会跳开场的Popping。冬瓜跳了几段,后台才开始出现其他舞者,舞风马上转换,阿茶才知道原来冬瓜几乎什么都会跳。阿渣在之后的团舞出现,看他平时无厘头,没想到Breaking的地板动作跳得很好,让段子也大吃一惊。 最后一场舞,团员一出场就让在场所有观众倒抽一口气。每个人反串当红的韩国女团,大跳艳舞,阿茶眼睛直盯着冬瓜目光就移不开了,兴奋的喊叫声此起彼落,两旁的人甚至站起身拍手打着拍子。他坐在位子上,冬瓜刚好往他的方向看去,霎时有他在看自己的错觉,穿着窄裙的冬瓜伸腿搔首弄姿,黑丝袜衬出他的腿细如女生。阿茶愣住了,整张脸热热的,自己的心跳声还能错听成背影音乐的鼓声。 结束后,冬瓜换回男装,看着阿茶愣愣的看着自己就走了过去。 「精彩吗?」冬瓜歪着头笑问。 阿茶呆滞了很久答非所问:「……你好美。」 冬瓜眼睛弯成一道弦月失笑,阿茶还是没回神,他是真的觉得眼前的美少年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自从建舞成发看到冬瓜跳舞的姿态,阿茶只要面对他,心跳就会莫名的加快,有时候说话还会打结,冬瓜都会很担心的问:「阿茶你感冒了吗?说话怎么变这样?」 「啊……没有……我、我可能是中毒了,哈哈哈。」阿茶困窘的挠挠头,中了谁的毒,他心里很清楚。 这个学期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期末考,几个人在期末考前夕都窝在团办读书,阿渣每次段考不是低空飞过就是在及格边缘,他总是想不通为什么阿茶和冬瓜他们可以考出非人类的分数,这次如果再考不好可能就会成为补考的一员。他从课本中探出头鬼鬼祟祟的观望了一下,心里盘算着一个借分数的计划。 叶大哥,看起来非常可靠,借一百分他还是可以考一百分,可是借了会被秒杀,不行。 许瑞阳,感觉……还没借就会被叶大哥大卸八块……放弃。 茶老大,也是非常可靠的人物,可是借了可能会被丢下窗户……放弃。 冬瓜,第三个可靠人物,可是……茶老大偏心偏得很彻底,借了可能会很惨,还是算了。 最后阿渣的目光停留在段子身上。 就是你了兄弟! 阿渣马上向对面的段子伸出手,露出诡异的微笑:「段少爷,你的手借我一下。」 段子感到莫名其妙,听话的把手放在阿渣手上,不料阿渣双手合十,把段子的手夹在中间摆在额头前,口中念念有词。 「耶!段子的期末考二十分被我拿走了!」 「你说什么!」 阿渣一脸神气:「就在刚刚,你的手给我的那一刻,二十分被我借走了。」 「搞什么!快把我的二十分还给我!」段子怒了,起身想要揍人,阿渣见状马上跳起来逃开,两个人居然就在团办内上演你追我跑。 「我的二十分快还给我——」 「你追啊,你追啊!」 阿茶斜眼瞪着跑来跑去的两人:「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阿渣逃进会议室把门反锁,段子就在门外猛敲门,会议室的是L形压式门把,敲了没用他就猛拉门把:「混蛋,我的二十分!」 阿渣躺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嘿嘿,进得来老子就还你。」 门外的人还不善罢甘休,边吼边用力把门把一压,结果惨事就发生了。 阿茶发现噪音消失,走过去一看,就看到阿渣和段子都低头注视一个东西,门上原本应该是门把的地方变成一个大洞,可以一览会议室全貌。 「你们居然把门用坏了……」阿茶压抑愤怒,但是嘴巴已经在喷火,两个小弟一看到就吓的一溜烟跑得比老鼠还快。 叶立帆往阿茶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装上去就好了吧。」 「是阿,但是凶手却逃之夭夭了,居然还是主人来收尸。」阿茶的火还没消,这两人都十六岁了还是幼稚得跟孩子一样。 冬瓜到阿茶身后捡起门把,阿茶蹲下打量门上的洞:「好像没有被破坏到,应该塞进去就可以用了。」 他盯着洞口手往后伸跟身后的人说:「冬瓜,把手给我。」 冬瓜愣了一下,随后伸出空着的手放在阿茶手心中,阿茶没想到冬瓜误会了「把手」的意思,手上有东西立即往前一拉,感到触感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冬瓜失去重心整个人跌到阿茶怀里,阿茶反射性的一手抱住冬瓜,怀里的人抬起头刚好正对阿茶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阿茶一手绕在冬瓜背后,一手牵着他的手,姿势很暧昧,但他整个人定格了不想动。 冬瓜最先回神,慌慌张张的把门把按在阿茶胸前,红着一张小脸说:「对、对不起。」 阿茶有些舍不得放开冬瓜的手,拿着「把手」对冬瓜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门把装上去,阿茶想了想刚才的触感,冬瓜真的很瘦小,抱了一下就跟骨头似的,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他多长点肉,反而忘了刚刚脸红心跳的感觉。 倒是冬瓜自始自终都通红一张脸站在阿茶旁边,他的脸本来就白,染了红之后就像化了妆一样精致。阿茶站起身笑了笑,像逗小孩般:「别害羞了,不然我再抱一次喔。」 冬瓜有点慌,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阿茶说:「不、不好啦……」 阿茶觉得他可爱,动手轻抚几下他嫣红的脸颊。 什么时后对这个人有了别的心思,好像没有特别的时间点,日久生情本来就是涓涓细流汇成一条大河,再通入海洋。这个「情」是钟摆摇荡在兄弟之内和之外,在甩到兄弟外断了,就只会这个范围越来越远。 ——上部·完—— 下部 第六十五章 忙碌的日子结束,暑假就来得特别快。高二开始班级大致分成社会组与自然组,自然组又拆成二类组与三类组,差别只在于三类组多读了一科生物,这类组未来大学选填的科系比较偏医疗、生物科技,阿茶当时想也没想就直接忽略三类组,科展已经让他吃尽苦头,他可不想再勇闯地狱一次。 接近期末选填类组,冬瓜和阿茶都选第一类组,也就是社会组,以文科为主,不需要念要人命的物理、化学、生物。阿渣选第二类组,段子则勇猛的进了人称地狱的第三类组。这也代表暑假过后四人注定分班的命运。 放假前阿渣就眼泪汪汪的对着阿茶说:「老大的关照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还请老大在另一个班级活得好好的……」 「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阿茶睨了他一眼:「再怎么样应该都会活得比你好,某人一直跟荷花池脱不了关系,差点就跳进去亲近大自然。」 阿渣抹抹眼泪干笑几声:「说的是啊,老大一年来都待小的很好,没有强行让小的去亲近自然,新班级应该没有像茶老大这么有气魄的人了……」 阿茶看他一会哭一会笑,还有自知之明,忍俊不禁笑道:「其实就算到了新班级我们也还是好兄弟,补习班也跟我同一个,你换到我班级还是可以一起上课。」 阿渣没想到阿茶会这么说,嘴又扁了起来:「呜呜呜,我这辈子就认茶老大这么一个老大,老大果然真男人、真兄弟!」 虽然知道阿渣是真情流露,阿茶还是不太理会他夸张的表情,背起书包挥挥手就放假去了。 七月阿茶还待在台湾,八月的时候接到姐姐的来电,全家又马上飞到温哥华。小侄女已经会爬,个性调皮家里每一处都被他给爬过了,大人笑她也跟着笑,总算让阿茶觉得回来这一趟没有寒假无聊。 在温哥华的日子,许任涵常常会发MSN讯息过来,内容几乎都是朋友间虚寒问暖的问候,阿茶对她也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反倒是对另一个人比较想念。 大约一个星期阿茶会打给冬瓜一次,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他就是想要说说话,冬瓜也很有耐性的陪他。 回台的前一星期,阿茶拿着话筒正巧看到许任涵传来的讯息。 ——你终于要回来了,我很想你。 他看着这段话有些发愣。 「冬瓜,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随后才道:「当你见到他,心跳会脱序的乱跳,当你见不到他,日日夜夜都会想着他的面容还有他的声音。」 「见不到他,日日夜夜都会想着他……」阿茶想了想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不是喜欢你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冬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这不一样啦……」 阿茶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不一样,但是我说的是实话。」笑声停下,温柔的声音说:「我真的很想回台与你相见。」 然而事与愿违,为了配合父亲的回台时间,阿茶在温哥华多待了一天,台湾的学生都开学了,他才拖着沉甸甸的行李从机场回来。父亲的员工亲自开车来接他回公司,阿茶顺便搭便车,最后因为与公司不顺路只搭到台北车站。 这时刚好碰上放学时间,忠孝西路和公园路附近入黄昏开始涌入大批的学生潮,一路风尘仆仆,全身上下都非常疲惫,他想抓紧时间喝杯咖啡休息片刻,拖着行李箱往寿德大楼后面的星巴克的方向走。 推开玻璃门的霎那,眼睛一扫,就扫到离柜台不远处的一桌坐了睽违两个月的两个人。许瑞阳趴在桌上,整张脸掩在双臂后面,叶立帆趴在他对面,嘴巴轻轻开合不知说了什么,下一秒就跟他靠着额头,伸手怜惜似的揉着许瑞阳的头发。 叶立帆凝视许瑞阳的眼神让阿茶呆滞在原地,如同黑夜中蒙胧月光的柔情,容易让人沉醉一回又一回,这是叶立帆很少出现在他面前的表情。 阿茶回过神,悄悄的把玻璃门盖上,拉着行李往回家的路上走,不留半点痕迹。 那是幅美好的画面,两个人互相认定对方,彼此的眼中只有那个人,匆匆一瞥,就这么一眼便厮付终生。 他很确定这幅情景,他困惑了。 阿茶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他的感情一向平淡如止水,就像现在的他和许任涵一样,没有火花,像一壶无色无香的茶索然无味,平凡的让人容易忽略。 回到家中,母亲留在温哥华,面对空无一人的屋子,阿茶将行李随手一甩,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友谊之间有一种情况,若是好朋友与他人过于亲近就会产生占有欲,想独占他让他成为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朋友。 阿茶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节,可能是男生间相处比较大而化之,不像女生心思比较缜密,玩乐的通常也是大伙们一起上,很少有想要跟谁比较亲密的情况。所以阿茶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叶立帆与许瑞阳之间的羁绊令人称羡,自己好不容易跟叶立帆关系比较舒缓,却还是走不到跟许瑞阳一样的待遇,所以忌妒了?还是自己与许任涵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没办法像他们情深义重,所以羡慕了? 想到这里他就头痛,脑袋暂排太多事情要想,现在他连自己被分在哪个班级都不知道。 冬瓜知道阿茶回台的时间,晚上拨了通电话给他,雀跃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阿茶跟我同班喔!」冬瓜又故作神秘说:「除此之外,明天你来还会有个惊喜。」 没想到高二还是跟冬瓜同班,阿茶心情一下子飞腾起来,轻笑道:「好的还是坏的?」 「对阿茶来说应该是好的,这才叫惊喜。」 开学第一天选股长,冬瓜还是提名阿茶担任学艺股长,并经全班表决通过。听说他们几人参加英文辩论赛获得冠军的消息早就人人皆知,打响乌龙茶常胜军这个名声,所以当大家听到阿茶的名字二话不说都纷纷同意。 阿茶感到不可思议,只是几场比赛,自己的名字居然流传千百人。 冬瓜揶揄道:「可能是因为你打架的名声也跟着远播,大家怕不选你也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那也不错,以后就没人敢伤害你了。」 通话结束前,冬瓜稍微提醒学校的事务行程,阿茶听一听差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皮。真正进入睡眠前,他还记得开电脑,朝许任涵灰色小人的头像点了两下,留下短短的几个字:「我回来了。」 隔天一早,阿茶进高二教室果然看到了冬瓜所说的「惊喜」。 阿茶皱起眉头询问座位前面的人:「为什么你在这里?」 「这是我的教室啊。」叶立帆抬眸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文组,你明明就是理科比较强。」 冬瓜打断他们,代表叶立帆回答:「原本立帆是想跟瑞阳一起读文组的,结果还是没有被分在同一班。」 「只为了这个原因?」阿茶眉头蹙的更深了。 「对。」叶立帆说完就趴下去,眼睛没再张开过。 阿茶真不懂这个人怎么会因为私人原因就把自己的强项给放弃掉,冬瓜似乎看出阿茶的疑虑,怕吵醒叶立帆小声说道:「虽然在文组,但是理科的部分立帆还是可以自己读。」 阿茶还能说什么,倒不是理科他能不能读的问题,而是叶立帆这种处事方式很危险,为了达到自己的需求,毁灭自己也无所谓。 第六十六章 叶立帆的爱很浓烈,许瑞阳虽多次反抗,最后还是任他逍遥,是反抗无效不如弃械投降吗?阿茶觉得不是,许瑞阳能包容叶立帆所有任性的行为,最主要原因是他了解这个人,而且肯定将来的日子与他一齐并肩而行。 并肩而行…… 何时也会有一个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他确定许任涵不是伴他走到最后的人,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能为他赴汤蹈火,牺牲一切都在所不辞。阿茶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的身影一直都没变,在樱花零落之下的远方对自己微笑,虽然距离遥远,他始终能知道那个少年脸上的弯起的嘴角有多温暖。 其实也不能说叶立帆倒霉跟许瑞阳永远没缘同班。分班过后,许瑞阳只在他们隔壁,一下课阿茶身后的位子不用几秒就空了,接着就会听到从隔壁班传来的咒骂声。 「靠,要睡觉去你们班睡啦!睡我桌上干什么!」 「不要黏着我啊啊啊!你是水蛭啊?」 刚开始还会有人为突如其来的斥骂声,吓到震一下,几节课下来,两个班级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段子和阿渣的班级也不算远,一个靠近楼梯旁,一个就在阿茶那一层的尾端。所以两人来串门子的机会挺多的,大家各奔东西,阿茶身边少了两个熟悉的人,偶尔真会不习惯,所以当阿渣穿着四角裤出现在他班级的时候,也不会再多要求或责备他。 开学第三天,阿茶上课回教室手里拿着教室日志,发现旁边的冬瓜居然拿着大点单,狐疑问:「你是风纪?」 冬瓜抓着大点单,脸有点红:「开学时被提名就不知道为什么就上了……」 阿茶笑道:「很适合你,风纪就是要奉公守法的人担任才行。」 「阿茶也很适合当学艺,所以我才会又提名你。」冬瓜用大点单遮住嘴巴腼腆道。 阿茶向他矗起大拇指给予赞许:「厉害,我就是喜欢当学艺。」 可能因为有打工的关系,高一下学期冬瓜好不容易午餐比较正常,新学期又故态复萌,阿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端泡面进来,眼角想抽又不敢抽。 「爸妈又出差了?」 「对啊,这次去比较久,可能要一个月才会回来。」冬瓜把泡面放在桌上,打开筷子准备开动。 「那你打工赚的钱呢?」 「暑假时给了我妈一点,所剩不多想先存起来。」 「你该不会是想把存下来的钱贡献给建舞?」 冬瓜咬着面看向阿茶,一脸就是「正有此打算」的表情。 「你们之后也会帮社团拉赞助,应该不差这些钱吧……」 冬瓜摇头:「拉到的都只是零头,其他的只能靠社员存钱,现在干部都是高二,落到我们手上只能更好。」 这种完美主义阿茶不是不懂,正因为自己对事有坚持,才知道要成功做到好需要耗尽多少心力,他能忍受自己,但是如果是别人,尤其是冬瓜,为了求好委屈自己身体,他很介意。 阿茶把自己便当放在冬瓜桌上,冬瓜马上又把他放回阿茶桌上,两人来来回回数次,一个便当盒在两张桌子间不断被推托。 阿茶蹙眉:「你就吃吧,我饱了。」 冬瓜疯狂摇头:「你骗人。」 「是真的。」 「骗人。」 「我上一节课有吃早上剩下的面包所以饱了。」 「骗人,我没看到。」 「现在胃胀所以吃不太下。」 冬瓜低头看了一眼阿茶的肚子,还是噘嘴说:「骗人,你肚子看起来很健康。」 阿茶还是很有耐性,拉过冬瓜的手摸自己肚子,哄小孩语气:「摸摸看是不是大大的,里面都是胀气,所以阿茶才会吃不下,那你要不要吃东西了?」 冬瓜抚摸了一会儿,克制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这样摸感觉好像在摸小宝宝。」 阿茶顺着他的意说:「我害喜了吃不下东西,赶快帮我吃。」 「什么时候生,我想当干爹。」 「等你吃完便当羊水就差不多破了。」 「哇,好快喔!我想看!」 「先吃再说。」阿茶把便当重新放到冬瓜桌上,说也奇怪,这样胡闹一下冬瓜就愿意吃了,他摸摸下巴想,是不是冬瓜顿时忘了刚才在跟自己争执什么,难道这种个性就是所谓的「天然」…… 第六十七章 自从阿茶回台后,许任涵传来的简讯几乎没有断过,常常一放学就会收到她的讯息,时不时提到同学的男友每天下课都会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诸如此类的简讯传上三次,阿茶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放学闲下的时间特地从乌龙茶军团脱队,搭捷运从中正纪念堂赶到七张,再转公车到景美女中。 初次看到景美校园,他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校门口是水泥拱形搭建而成,校园内两旁椰林屹立,西晒的阳光照曜下来,那光景彷佛置身热带夏威夷。 他站在校门口向里面观望了许久,经过他的景美学生都不禁往这特别的学生看上两眼,这时他才发现身上这套制服太引人注目,悄悄往角落挪了几步。 放学接许任涵是一个身为男朋友的义务,只要「男朋友」这个称号还在身上,就有对许任涵好的责任。不过这个责任持续不久就宣告暂停,原因是教室布置比赛又开跑了。 这学期只剩下冬瓜和叶立帆两人跟着他一起做布置,第一天阿茶看到自动留下的叶立帆还以为世界颠倒夕阳落到东边去了。去年四人放学打闹嘻笑,阿渣买了一堆食物的回忆都停留在那个时间点上,剪裁那棵枫树也好像是前不久的事,阿茶心里有点涩涩的,不免感到时光果然是个不断往太空跑不等人的飞梭。 布置时偶尔许瑞阳会进他们教室等叶立帆,不知哪条神经出问题,阿茶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当他们两人在他面前表现亲密,搂抱、触碰的互动都让他无所适从。所以当许瑞阳一来,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位子到冬瓜旁边,如果那两人传出声响,正在裁纸的他还是会顿一顿,低头瞄几眼,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好不容易把注意力放回手上的事物,相距几张桌子的黑眸带着一点困惑的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 高二的课业比较繁重,教室布置阿茶的标准降低,负责剪剪贴贴出个样子就好,叶立帆对美术没有多少涉猎,随便剪几朵花也通过。最后一天,冬瓜晚上有班,教室里只剩叶立帆和阿茶,布置基本上大功告成,但阿茶左看右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还是想得名?」叶立帆看他的目光还在布告栏上游移,不禁出口询问。 「不是。」阿茶摇摇头:「总觉得少了什么。」 叶立帆耸耸肩,提了书包就走,留下的人儿站在教室后面良久,等到外头路灯亮起,还是想不通。 布置告一段落,阿茶又闲了几天,中午看冬瓜还是泡面,容忍度快到极限,正巧阿渣午餐时开玩笑说了一句:「茶老大我看你就每天带两个便当来,一个你吃,一个给冬瓜好了。」平常这人长舌总是吐不出有用的话,这天像是头脑开窍,一句话给阿茶收获良多。 他回家后不敢让母亲知道,特地半夜两三点爬起床,在厨房偷偷摸摸的切菜,翻箱倒柜拿盐巴小心翼翼不翻出一点声响。因为时间有限,厨艺又不精,煮出来的便当阿茶看了两眼,决定把两个便当交换。到中午他把色香味俱全的便当给冬瓜,自己桌上的是前一晚煮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 冬瓜看到他又把便当让给自己,脸色有点不悦:「我吃我的就好了,你吃你的。」 「我妈说现在发育要多吃点,没想到她就每天帮我准备两个便当,我大概也吃不完,所以你就帮我吃一个吧。」阿茶故意把桌上的便当移远一点,担心被冬瓜看到两个便当菜色天差地别。 「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我不接受。」冬瓜盖上便当的铁盖,放回阿茶桌上。 阿茶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又说:「你就吃到你爸妈回来为止,搞不好到时候我妈也不会做这么多了。」 冬瓜转身面对阿茶,脸上一片厉色:「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没有为你做些甚么,就算是一顿饭我也不值得收。」 阿茶有点伤脑筋,冬瓜就像个孩子要又拐又骗才会顺着自己的意,他灵光一闪开口:「那这便当算我卖你。」 冬瓜脸色果然和缓一些,变得有点困惑:「卖我?」 「一个便当卖二十元,一手交钱一手交便当,怎么样?」 冬瓜歪头想了想,好像觉得这样的交易比较公平,才勉强的点头答应,于是阿茶开始有了忙碌的半夜三更。 中午只要阿渣和段子班上没其他的事,通常都会跑去跟阿茶他们聚在一起吃饭,两人注意到阿茶时常精神不济,常常笑称他是不是晚上干什么去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不打算跟别人坦承,所以这事只有阿茶自己最清楚。 叶立帆也会等许瑞阳来,留在教室吃午餐,如果是其他人留在教室很正常,但这人居然不是隔壁班找许瑞阳,而是叫他来自己教室吃饭,以平时每天下课都往许瑞阳那跑的人来说,这行为很诡异。 所以阿茶就趁放学时调侃他:「你现在午餐居然会跟我们吃,真是见鬼了。」 叶立帆的视线淡淡掠过阿茶,又看向别处不回话,反倒是冬瓜背起书包雀跃的说:「一定是大家一起吃很好吃。」 阿茶不以为然,冬瓜又说:「我们六个人虽然个性都不同,可是聚在一起就是一个所向无敌的乌龙茶军团,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阿茶的停住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终于想通,迎刃而解。即使分班了,阿渣和段子还是不断来他们班串门子,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先前大家一起努力的经验让六个人已经习惯共同生活。友情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已是个密不可分的团体,每个人在这中都有个重要的角色,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阿茶看看冬瓜转头看了一眼叶立帆大叫说:「我知道少了什么了!」 说完就丢下书包往教室外面跑,遗留冬瓜与叶立帆两人面面相觑。 阿茶一劲儿往明道楼跑,心理不断呐喊希望那些东西还留着…… 没过多久,阿茶气喘吁吁回到班上,冬瓜先离开去上班,因为许瑞阳高二晚上有补习,教室里叶立帆坐在位子上翘着二郎腿等他。 阿茶手上拿着一些类似人形的剪纸,叶立帆静静坐在原位,看他要做甚么。 「这是冬瓜去年做的,你应该没看过,里面也有你。」阿茶把双面胶贴上六枚小纸人背面:「幸好学弟们没有把它丢掉……」 他先贴自己那张,低头选出冬瓜贴在右边,段子和阿渣也一起贴在右边,到叶立帆时动作迟顿了几秒,返回自己的左边,毫不犹豫的贴上,许瑞阳跟着贴在叶立帆左边。身后的人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阿茶转过身满意的对叶立帆说:「这才是最完美的布置,我一直想到底少了什么,因为在以前教室看惯了这六个小纸人,刚刚冬瓜一提才想起来是少了我们六个人。」 叶立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阿茶没发现异样背起书包说:「早点回家吧。」 他走到门口,听到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唤住他,转头就看到一双幽暗深不见底的黑眸子盯着他瞧:「巫融你在想什么?」 阿茶定格在门口,疑惑地望着他。 叶立帆的目光移往六个小纸人,他跟着一起往那里看。他的纸人左边是叶立帆,右边是冬瓜,似乎知道刚才的疑问是什么,但是阿茶依然回答不出来。 以前他总在猜冬瓜在想什么,或是想理解叶立帆这个人,结果最近他才发现原来最难理解的是自己,他在想什么,真的回答不出来,有时候了解自己,比理解身旁的人更困难。 所以他有些负气的回答:「没想什么。」 不愿在教室多待,不顾教室里的人,他快步走出高二教室的正谊楼,走过红楼,经过蒋公像,疾步而行想将脑袋的思想落在后面,但是抛弃得了杂乱的声音,可以忘怀令人不舒服的情境,却始终无法忽略如影随形、难以理解的「自己」。 番外(社团两百人贺文) 「至深,我真想看看你儿子。」 「……看他干嘛?」 「看他跟你这妖孽是不是如出一辙,我对小妖孽挺感兴趣的。」 叶至深沉默一会儿答道:「我不记得了。」 何用秦剑眉微微一挑:「真的不记得?」 「嗯……」叶至深阖上眼睛,见他不愿说何用秦也没再追问下去,正要起身离开房间,叶至深睁开眼睛看着他问:「欸,三岁小孩会拼五百片的拼图吗?……」 叶至深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印象不深不是故意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每当他胡搞一回家看到的场景都是,一个孩子安静的坐在客厅,地上零散着好几百片的拼图,那孩子会抬头淡淡看他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完成他的大业,连一声爸爸都没有,然而对此叶至深也不在意。 隔天回家,叶至深发现墙上多了一幅三百片拼图的挂画,他想了想昨天的确看到儿子在玩拼图,但是只有三岁的他不太可能一天就完成这幅画,大概是母亲与妻子也有给予协助,他这样想着。 过没几天,家中墙上又多了一幅五百片拼图的挂画,叶至深没多想什么,只是刚好儿子站在后面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妈帮你拼的?」 叶立帆摇摇头:「都是我拼的。」 「这两幅都是?」叶至深非常惊讶,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在正常的发展上面。 小小的脸蛋点点头,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盯着叶至深,似乎在期待父亲一点赞赏,但叶至深不懂孩子心理,一边想着自己的儿子真独特,一边进了房间,小小的身影还在客厅孤伶伶的站在两幅挂画前。 几个星期后,叶至深发现儿子不玩拼图了。 他开始在墙上涂鸦,一样也是没什么声息的画自己的图,虽然叶至深不是很懂小孩,但是看到邻居的孩子也大概三、四岁,都是在外跑跑跳跳、大声吵着要糖果的年纪,怎么自己的小孩就不太一样呢? 而且是非常不一样,叶至深走近去看墙上的图,那似乎不太像是图,反而像是字。 「1、2、3、4、5、6……」叶至深缓缓念出墙上的数字,虽然有些歪七扭八,但还是可以辨别是在写数字。 叶至深在叶立帆面前蹲下,摸着他的头笑说:「孩子,你是天才吧?」 似乎是不懂「天才」这个词,小小的脸蛋透露困惑,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小帆。」 叶至深噗哧一笑,依旧没在他面前有所停留,走过那抹小身影出门去了。 记忆中之后他就很少再与这个孩子相处,当时二十岁出头,前脚已经踏入不见天日的无底洞,开始与枪械打交道,每天早出晚归,所以直到现在回想孩子的面容都非常模糊。 「你会想念他吗?」何用秦问道。 「若你没提起我根本不会想起他。」 「这么无情。」何用秦抬眸,眼里含笑:「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忘记,某一天你是不是也会把我忘掉。」 「如果你消失得太久就会。」 何用秦抬起叶至深的下巴:「意思是要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叶至深唇角扬起戏谑的微笑:「聪明人都不会期待我的爱。」 抛家弃子,多年来不闻不问,被称冷血无情,周旋在两个黑道势力之间,只为角逐趋附在权势下彷佛寄生虫的权力。 他的爱,很虚伪。 第六十八章 阿茶内心的声音逐渐明朗,那日从叶立帆的问句下逃开以后,突然对自己产生怀疑,对于情感常人的判断都是,女生吸引男生,男生追求女生,放在自己身上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该去喜欢一个女生,并与她成为男女朋友,许任涵就是在这种观念下诞生的女朋友。但是看到叶立帆与许瑞阳这对同性情侣越来越高调的相处与从肢体动作流露出的浓烈情感,让他对此观念动摇了。 世间上还有另一种爱,男人与男人也可以相爱得如胶似漆。 他从没想过跟男人在一起,不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让他开始害怕,许任涵会不会是他在爱情上的牺牲者。他无意伤害任何人,只好趁着假日补习约许任涵出来,想要把先前对他们之间的疑虑与担忧一并摊开解决。 许任涵虽然没有面色忧愁,但双手紧握桌上的咖啡杯,看得出来神态紧张,阿茶深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该说的还是要说:「我觉得直到现在对你的喜欢,还是不到你想要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许任涵睫毛低垂说道:「但是我相信可以日久生情……」 「如果日子久了还是一样怎么办?」阿茶在心里大叹一口气,就知道这固执的女孩会这么说。 许任涵抬眸直视阿茶,有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若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再告诉我,到时我不会再留你,但在这之前我都想当你的女朋友,搞不好我可以等到你喜欢我……」 这次阿茶是真的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更不知拿什么跟许任涵谈。两人沉默了片刻,许任涵又怯怯的问:「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几乎是反射性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阿茶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吐出来:「没……没有。」 「那就好,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许任涵松一口气。 阿茶心一沉,以友情来说他的确喜欢她,但是以爱情来说,喜欢上许任涵的机率到底有多少? 他边思考边酗酒似的猛灌咖啡,一口气就把杯里的咖啡吞入肚,咖啡香残留在舌间,一股涩味却从喉咙直窜肠胃,他们的结果是否能苦尽甘来只能看时间造化。 另一方面,最近叶立帆变成私人家教。 因为阿茶已经吃了一星期自己煮出来怪里怪气的东西,最后搞得食不下咽的下场,为了精进自己的厨艺,好让自己不要饿死,他向叶立帆请教烹饪秘诀。假日因为母亲和父亲几乎都会在家不好练习,所以只好借用许瑞阳家,许瑞阳对阿茶想要学烹饪非常好奇,印象中阿茶也是个少爷,应该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才对。 叶立帆撇了一眼阿茶,有意无意的说道:「有没有发现最近某人都带两个便当?」 许瑞阳努力想了一下:「是啊,最近阿茶都带两个便当,一个好像给冬瓜?」 经过开导许瑞阳好像领会到什么,两人一起看向正在锅中高丽菜放盐动作有点僵硬的阿茶。 「干嘛?」阿茶尴尬回头:「给冬瓜有什么不好吗?」 「只是觉得你对冬瓜真好。」许瑞阳说道。 「还好吧……都是自家兄弟……」阿茶说出此话居然有点心虚。 叶立帆靠过去看到锅内满满的盐巴,冷道:「专心点,你盐放太多了。」 「喔……」 每天阿茶还是会带两个便当去学校,原本两个色香味简直天差地别,经过几天特训有拉进一点距离,至少阿茶敢吃下肚了。 午餐时,阿渣跑来他们班,首先就是没凭没据发问:「茶老大最近是不是跟许任涵吵架啊?」 「怎么这么说?」阿茶想是不是许任涵有跟他提到那天的会面。 「因为你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去接她,唉唷,床头吵床尾和,别吵了嘛!」阿渣晃头晃脑说道。 「我没跟她吵架。」 「咦,真的吗!」阿渣看起来很惊讶:「那为什么不去接她了?」 一开始是因为教室布置,但是布置结束后阿茶还是没有继续履行,阿茶说:「因为景美有点远,从建中到景美大概也要半小时,高二后上课比较累,想先回家休息。」 「吼,老大你太狠心了啦,人家一个娇娇滴滴的女人家被你糟蹋。」 糟蹋…… 自己的行为真的像在糟蹋许任涵,毕竟她是个人人称好的女孩,但是感情事不能勉强,他也无能为力,阿茶心事重重的摆出两盒便当,还没交给冬瓜,阿渣一马当先抢走两个汤匙,掀开盒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两个便当都挖下一大口,再顺势一起塞入嘴巴大快朵颐。 「喂你这人渣!」阿茶大吼额上青筋已经浮出:「谁准你吃我的便当!」 冬瓜这时出来打圆场:「没关系啦阿茶,也就只有我吃过阿姨煮的饭,应该也让其他人知道阿姨多么会做菜啊,这么好吃的便当也让阿渣他们尝尝嘛。」 阿茶铁青着脸,看着阿渣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嚼得不亦乐乎,心里一把火还是难以消灭。 阿渣用力把嘴巴的的东西全数咽下,指着其中一个便当说:「茶老大这都是你妈做的吗?怎么这个便当比较好吃,如果不是冬瓜这样说,我还以为是两个不同的人做的呢,味道明明就不一样。」 阿茶脸更绿了,冬瓜一听觉得内有隐情,也舀了一口来吃,果然味道不同,他板着一张脸对阿茶说:「这你做的吧?」 阿茶心里频频暗叫,冬瓜两颊红通通,他想应该是气红的,瞒不下去,只好困窘的点头承认。 「所以阿茶你每天自己做便当,把阿姨的给我吃,你做的自己吃吗?」 几乎是全猜中,阿茶又只有点头的份。 「茶老大真是好男人耶!不过准备便当应该花不少时间吧?」阿渣有点幸灾乐祸的问道。 「呃……也没多少时间……我是趁有空的时候才做,想说冬瓜比较喜欢吃我妈的菜,所以才……」阿茶一边说,一边去瞄冬瓜的反应,见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不禁慌了:「冬瓜,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冬瓜抬头,拿走阿茶做的那个便当,又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元放在他桌上,对阿茶说:「我以后都要吃这个。」 「啊?可是我做的没有我妈好吃,你吃这个比较好。」阿茶又想把两个便当调换过来,但冬瓜却像抱个宝贝一样,不愿他碰。 「我知道这是你为我做的,所以我要吃这个。」 「可是……」 「没有可是。」冬瓜紧紧护着怀中的便当,好像一名伟大的母亲拥护襁褓中的婴孩,让阿茶看了想笑。 他放下自己的坚持,笑着说:「那我会多加努力,希望有朝一日我做的便当可以跟我妈做的一样好吃。」 冬瓜望着他灿烂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故作平静的说:「谢谢你阿茶,你真的是个好人。」 第六十九章 「这没什么,不过你一直发给我好人卡,这样好吗?」阿茶笑着说。 「因为……」冬瓜腼腆的低下头:「阿茶真的是一个大好人啊。」 阿渣左看右看两人,噘起嘴说:「茶老大就是偏心,只对冬瓜好。」 阿茶睥他一眼:「没把你踢下荷花池,对你算很好了。」 因此阿茶做便当做得更勤,最后是要给冬瓜吃,他可不想再跟之前一样马虎,每天半夜四点鬼鬼祟祟起床,在厨房里偷偷摸摸的,做了一个小时,尝几口觉得满意就赶快包一包,再倒回床上装睡,等母亲来叫起床,不过有时候自己是真的累到睡着,母亲要河东狮吼叫老半天才能把他挖起来。 所以阿渣和段子就发现他们的茶老大黑眼圈越来越深,精神不济的样子,真的不像他们英姿焕发的主将老大。 「阿茶,你是每天熬夜读书吗?怎么眼圈这么吓人?」段子在午餐的时候问道。 阿茶抬起头想要回答,但却被阿渣抢先一步:「段大少爷你上次没来,没见证到咱们茶老大伟大的一面,冬瓜的便当可都是茶老大亲手准备的呢。」 「真的假的?」段子瞪大眼睛,汤匙上的食物掉下盒里。 阿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说的我好像是圣人一样。」 「如果冬瓜没钱的话,我借给他几千块也没问题啦。」 段子豪气十足,结果反倒被阿茶拍了一下头,压低声音说:「这种话不准给他听到,他不喜欢别人看低他。」 段子捂着头赌气说:「有困难本来就该说,忍在心里头干嘛,这还把不把我们当兄弟看。」 阿茶想想段子说的也对,但是冬瓜就是这种个性,能奈何了他多少。从上高中遇到这个人就觉得他外表阴柔,但是内心却很强硬,有时候阿茶也会想,大大方方的接受朋友的帮助要比他一个人奋斗好多,可惜他就是不肯低头。 阿渣边嚼食物边含糊的说:「说真的老大你还真奇怪。」 「什么意思?」阿茶想他是不是又有什么惊人之言。 阿渣嚼得很起劲,腮帮子鼓鼓的说:「你不愿花半小时的车程到景美找许任涵,为什么却能每天花一小时只为冬瓜准备一个便当?」 顿时阿茶有种被人拽住尾巴的感觉,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就像面对叶立帆的问句,他只会逃避,所以这次阿茶选择用相同的方法去回应这个问题,埋头吃着便当,直到冬瓜从副班长集合回到班上,他也不想面对冬瓜。其实他知道心中的天秤哪一端越来越重,只是一旦承认了,就会为自己套上一个框架,他怕会绑死自己。 近日叶立帆难得忙碌,上了高二阿茶才知道他是建青社的成员,平常这人上课都猛打瞌睡,但是考试却依旧能拿满分,让阿茶很不是滋味。有一次第一堂课老师发狠决定来个向量小考,叶立帆有习惯性迟到,考试十分钟后他才坐到位子上,正在写考卷的阿茶对前面的人小声的念了几句。 「你就不能早点来吗?」 叶立帆往后瞅一眼,不理会阿茶的训话,直接开始动笔,二十分钟后往后传改考卷,阿茶自然拿到叶立帆的卷子,稍微扫瞄一下,眼角就开始抽搐,打了一个很潦草的数字一百就丢回给前面的人,叶立帆侧转头,回阿茶一个得意的微笑,阿茶虽然不甘心,往后也就不再念他迟到这件事。 所以接连几天他每天早自习到教室,让阿茶非常惊讶。 「你吃错药了?」阿茶还以为看到幻影,不过看到叶立帆的幻影他觉得一点也不幸运。 叶立帆放下书包:「最近在赶稿。」 「啊?」阿茶惊呼。 冬瓜歪头道:「是建青的稿子吧?」 「什么,这个人是建青的?」阿茶二度惊呼。 「阿茶一定是太忙了,高一下学期的校刊有立帆的文章你知道吗?」冬瓜说道。 这阿茶是真的不知道,回想高一下学期自己在做些甚么,不都是被科展、辩论赛所充斥,休闲的时间少之又少,暑假一开始就飞往温哥华,学期末时发下的校刊都没认真翻过。 「真没想到你也是个文艺青年。」阿茶故意揶揄他。 叶立帆冷淡的瞟他一眼,没有说话,体育课跑操场的时候他才又接着早上的话题对阿茶开口:「建青这次有摄影比赛,你有兴趣吗?」 耳边是自己的喘气声,阿茶听得不是很清楚,叶立帆又自顾自的讲:「前三名有奖金,你不是很想帮方纹晓存钱?」 「好是好,可是那应该要用比较专业的相机吧?」阿茶肺活量没叶立帆好,边跑步边讲话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瑞阳有,你可以跟他借。」叶立帆跑的神态自若。 阿茶暗自答应,刻意放慢速度,冬瓜跑步永远都是垫底,不想让他孤伶伶当队伍的尾巴,他都会慢慢等冬瓜跑到自已旁边,然而此时叶立帆已经远远的离他大半圈。 「是阿茶耶!」冬瓜原本很专心在跑步,看到阿茶在旁边眼睛就笑弯了。 阿茶心里痒痒的,很想摸摸他像弦月的眼睛,从侧边看绵长的睫毛,因为跑步振颤一上一下,好像刷在阿茶心上,他不禁想这样的弯弯的眼睛尝起来味道搞不好是甜的。 「星期六有没有空?」阿茶努力吞下刚才乱七八糟的臆想:「我参加了建青的摄影比赛,打算周末去找题材。」 「阿茶想拍什么?」冬瓜边喘边说,阿茶有点怕他咽不下气。 「拍温馨一点应该比较容易入选,到处走走看有什么地方可以供取材。」 第七十章 「例如庙宇吗?」冬瓜轻喘着气。 对这个答案感兴趣,阿茶双眼一亮:「怎么会觉得庙宇温馨?」 「大部份的人都去那里求一个愿望,也有很多人去那里为自己的家人求平安。」冬瓜唇角漾起浅浅的温暖,彷佛他就是为家人求神庇佑的人:「闻到线香的气味就令人安心,得到一个圣筊就会对自己的愿望有信心,我觉得这个景象非常温馨。」 阿茶也同意他的说法,下课后就去隔壁班借单眼相机。许瑞阳知道阿茶想借什么东西,没有马上答应,站在教室门口考虑半天,阿茶想这么贵重的东西本来就不可能轻易借给他人,于是说:「你放心,我会小心使用,若有什么擦伤,也会照价赔偿。」 「我不是觉得你会用坏啦……」许瑞阳欲言又止:「只是这单眼是叶立帆送我的,不知道他答不答应借给你们……」 阿茶很惊讶,叶立帆居然送这么贵重的物品给许瑞阳,看来他真的把许瑞阳捧在手心疼惜,把一切珍贵的东西都给他。经过解释许瑞阳得知正是叶立帆提议借单眼有点不敢置信,毕竟那个人永远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别人碰到他的东西似乎都会被冰冷的气势结成冰霜,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慷慨。 阿茶对此人的惊人之举已经习惯,知道他是建青的社员,吃惊的感觉过一两秒就过了,不会遗留太久。 星期六他带着借来的单眼到龙山寺赴约,原本只是单独的两人之旅,在看到穿着粉红色衬衫的美少年后面跟着一个刺猬头和西装头后,阿茶的脸黯淡了一大半。 「我想大家一起来出主意应该会拍出更多照片,阿茶也是这样觉得吧?」冬瓜走到他面前,洋溢着甜甜的微笑,美到阿茶想吐嘈都吐不出来。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是啊……」 「老大都不跟我们说要拍照,只想跟冬瓜约会。」阿渣双手绕在后脑勺撇嘴说道。 「这样子我们就变成电灯泡了,阿茶不会对兄弟见怪吧?」段子接下话茬继续调侃阿茶。 「兄弟就兄弟哪来什么约不约会……」阿茶背起单眼有些负气的走进龙山寺。 直接对着香火摄影实在大不敬,他们向庙祝说明来历,取得同意又去掷了三个圣筊才敢拿起单眼到处采景。阿茶掌镜到处晃晃,一旁刚好有一对老夫妻一起携手拜月老引起他的注意,他马上对焦按下快门,收录坚定不移的一幕。 冬瓜原本也在庙里闲晃找可供摄影的景象,结果才没几分钟就被阿渣和段子拉去外面买贡品,回来三个人都挤在文昌帝君前面又拜又鞠躬,阿渣口中喃喃有词:「请给我段子的三十分,让我高二第一次段考不要又全科不及格。」 「喂,怎么又变成三十分!」段子上一秒还虔诚的拿着香,下一秒咬牙切齿转头,这人上次已经夺走他的二十分,这次他才不会善罢甘休。 「给我一点又不会死,你都可以考八九十分的没差啦!」 「冬瓜也很厉害啊,干嘛偏偏拿我的分数!」段子指着旁边的冬瓜,对着阿渣大骂。 阿渣看向一旁的冬瓜,他根本不理会胡闹的两人,认真的望着前方的神像,恭恭敬敬的弯下腰一拜轻声说:「希望大家高二第一次的段考都能安然度过,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阿茶参加的摄影比赛可以得奖……」 阿渣垂着眼泪对段子说:「你看这种天使我怎么舍得拿他的分数。」 「妈的,我不是天使就对了……」段子粗声粗气瞪着阿渣。 独留在前殿的阿茶前前后后拍了约二十张照片,才看到在后殿的三个人风风火火搜括他们的贡品,提着一袋食物往他的方向前来。 阿渣首先挥手说:「老大,咱们来吃东西,我们刚刚连你的份一起拜了,段考绝对妥当啦。」 四个人出了龙山寺在捷运站前的广场大啖拜完的贡品,阿茶咬着桂花糕,身边都是自己兄弟,虽然阿渣和段子两人斗嘴吵得不可开交,还是觉得很欣慰,就算他在忙,这三个人也不会忘记自己,连贡品都有为他准备一份。 冬瓜也嚼着桂花糕,问阿茶:「照片拍得如何?」 「差不多了,有几幕满温馨的我都有拍下来,就等回去选照片就好。」阿茶转头温柔地凝视冬瓜:「谢谢你想到这么好取材的地点。」 「这跟阿茶平时帮我的那些比根本微不足道……」冬瓜收到称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下意识把嘴边的桂花糕都塞进口中。 第七十一章 「茶老大你一直跟冬瓜放闪,任涵怎么办阿?」阿渣剥着米糕上的龙眼,向阿茶挤眉弄眼。 这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冬瓜很紧张,差点被口中的桂花糕噎死:「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段子看冬瓜的反应这么大,眉开眼笑的也在旁边搭腔:「嫁给阿茶不错耶,他会好好保护你,还会每天做便当给你吃。」 「这样、这样不好啦……我是男生,阿茶又不是同性恋。」冬瓜的脸已经全红了,反而激起那两个坏蛋欺负美少年的欲望。 「没关系现在社会开放,冬瓜又这么可爱,老大怎么可能不要嘛,哈哈哈。」 「就算有了任涵,还是可以娶回去当细姨,别担心聘金,阿茶一定付得出来,付不出来还有我。」 冬瓜通红一张脸,垂着头不敢看阿渣和段子,羞赧的话都说不出来。刚刚一昔话阿茶听着居然感觉挺悦耳的,但看到冬瓜那副样子又怕他胡思乱想,不得不在他面前训斥一下幼稚的两人。 「你们太欠揍了。」他给两个人头上都砸了一拳。 四个人在广场上吵吵闹闹,等到所有贡品都被解决掉,几个人踏上归途,前往捷运的路上阿渣和段子还是捂着头喊疼,都被阿茶冷眼忽视,冬瓜则不断转头关注两人的情况,害怕他们走到一半昏倒在路上。 走入捷运车厢,阿茶坐在冬瓜旁边,眼睛直视前方,彷佛无意识的轻声说:「你别在意。」 冬瓜愣了一下,转头看阿茶正把单眼拿起来,感觉好像跟刚才说话的人判若两人。阿渣见阿茶在看照片,兴奋的说:「老大我也要看!」 阿茶手上的单眼马上转移到阿渣手中,相机在他手中晃荡,阿茶不悦道:「这是叶立帆送给许瑞阳的相机,你当心点。」 段子又把单眼抢到手上,左右端详相机惊呼:「大哥出手就是不一样,给老婆的聘礼还不错,如果是我的话,会给我老婆更贵重的饰品。」 段子按着翻阅键透过小萤幕欣赏阿茶拍出来的照片,阿渣不甘只有段子独享,硬凑过去两人一起盯着小小的萤幕。 朝拜月老的信徒、在香炉前双手合十的三岁小孩,每一张照片乍看之下没什么意思,但是仔细观察人们的动作就可以找到藏匿在平凡底下细腻的温暖,就像在月老面前是一对携手的老夫妻,他们相视而笑,浮现的皱纹是长相厮守的证明;三岁小孩合十的双手是被后面的母亲轻轻抚住,满溢宠爱的眼神,彷佛在跟神明说:「请保佑我的心肝。」 「阿茶拍得真好……你抓下很多幸福却看似平凡的画面。」段子一张张观赏,领悟画面之中的含意忍不住赞叹。 冬瓜不好意思凑过去看,只能眼巴巴望着段子手中的相机,阿茶发现冬瓜的目光都聚集在单眼身上就说:「都你们俩在看,等等相机给冬瓜。」 话音刚落,阿渣突然指着一张照片大叫:「老大你拍到正妹耶!」 「什么啦,你不要吵。」段子还在欣赏照片,就有一双手鲁莽的伸过来想夺走相机,他一怒就把相机高举过头,阿渣嘴里还是嚷着:「有正妹,我要看正妹!」站起身伸手乱挥想要夺下相机。 「阿渣你小心一点啊……」冬瓜焦急说道,相机被他们抢来抢去,担心一不小心手滑摔到地上。 「啊——」结果一声杀猪的叫喊响彻整节车厢,那台尊贵的单眼相机从段子手中滑出去,喀的一声重摔在地上,然后滚了一圈又一圈,好似滚不完的一颗球,撞到墙才停止。 四个人都呆滞了,尤其是阿渣,他几秒前想把单眼拿下所以朝相机动手拍了一掌,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落地了,还连翻了好几圈。 他们抬头注意到对面坐着一位盲者,老神在在的不断用手顺着导盲犬的毛,然而相机就在那只导盲犬后面,冬瓜看两个人已经吓呆了,还有一个人火山正要爆发,自己起身走到盲人面前蹲下小声的说:「不好意思……我有东西在……」 「没关系你拿,听起来是很贵重的相机。」盲者拉起导盲犬让它换个位置,冬瓜点头致谢,又想到他应该看不到立即改说:「谢谢。」 冬瓜趴进椅子底下把单眼相机拿出来,心里不断祈祷希望这个相机没事,不然阿渣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回到位置上,段子和阿渣开始鬼哭神号说:「相机没事吧,叶大哥会杀了我们……」 阿茶连瞪他们的心情都没有,接过冬瓜拿来的相机,直接按下开机键,结果还真的毫无动静,他慌了又一连按了几下,那台单眼相机就像耍脾气一样死都不开机,外观没有裂痕,大概是翻滚的时候伤到里面的电子晶体。 「好像真的坏了……」阿茶正式宣告单眼相机死亡,一起也宣告段子跟阿渣享年十七岁。 第七十二章 阿茶心里忐忑,但单眼摔坏还是要跟许瑞阳坦承,借之前他才对他说有损坏照价赔偿,只是个保证还真的成真了。 段子有钱,几台单眼的价格对他来说只是家里财产的冰山一角,比起段子,阿渣比较紧张,既没有钱,也没有胆面对叶立帆,所以阿茶带着坏掉的单眼去找许瑞阳的时候,他就像做错事的小孩躲在阿茶身后,他们认识阿渣这么久,还没见过他怯懦的样子。 「摔坏了啊……」许瑞阳小心翼翼接过单眼,深怕不经意又让它摔一次。 阿茶看得出来他心里难过,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我会负责把单眼修好,你别担心。」阿茶觉得对不起许瑞阳,毕竟这是叶立帆送的,他一定很珍惜。 阿渣缓缓从阿茶背后探出头来,扁嘴说:「是我弄坏的,我也会负责。」 「我也会。」冬瓜在旁说道。 阿茶一惊,冬瓜都已经穷到只能吃泡面了,再赔单眼还得了,转头对冬瓜说:「你又没错什么,不需要赔。」 在阿茶和冬瓜争论要不要负责时,段子小声说道:「其实……我可以赔一台。」 四个人都纷纷把责任揽在身上,许瑞阳抱着单眼无可奈何叹一口气:「段子不需要赔,是我借给你们,我应该也要负起一点责任,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不知道怎么跟叶立帆说……」 「我们一起去说,希望立帆不要太生气……」冬瓜说道。 叶立帆在看上一期的校刊,突然一群人围在他四周,这种阵仗让他下意识以为有人来找碴打群架,抬头一看发现是脸色阴郁的五个人,其中还有抱着单眼相机的许瑞阳。 他朝单眼看了一眼,大概猜到发生什么意外。 许瑞阳率先开口,眼睛不敢看叶立帆,直盯着地上道:「单眼摔坏了,对不起,我会负责修好它……」 接着阿渣挤到许瑞阳身前,垂着眼泪,低下头,差点就要跪下来:「叶大哥都是我的错,我就拍了一下,它就掉下来了,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啊啊啊……」 阿茶看叶立帆一点表情也没有,也怕他真的动火,他诚恳道:「单眼是我在使用,摔坏了我很抱歉,我们都会出钱把他修好,希望你别生气。」 叶立帆看了看神色惨淡的五个人,终于开口说:「我没有生气。」 许瑞阳抬头,阿渣停止鬼吼鬼叫,阿茶吃惊的看着他。 叶立帆从许瑞阳的怀里拿走单眼,对他说:「我再买一台给你就好,你别难过。」 叶立帆的反应实在太出乎意料,这句话也太惊为天人。许瑞阳显然也非常不可置信,问道:「你真的没生气?」 「瑞阳,你有生气吗?」 许瑞阳诚实的摇头。 「你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瑞阳脸有点红,呐呐的说:「你真是奇怪的人……反正我只要这台,我跟阿茶今天就会拿去修,你不要插手。」 叶立帆起身摸摸许瑞阳的头道:「你高兴就好。」 他打开相机的卡匣,拿起记忆卡,抛到阿茶手上说:「拿去,记忆卡应该没坏。」 「呃,喔。」阿茶一愣一愣,双手合十夹住记忆卡。 一整天大家都处在惊骇状态,尤其是阿渣,原本以为他的命数已经走到尽头,叶立帆居然开恩又让他绝处逢生。 晚上四个人聚在团办里,阿茶把记忆卡插入读卡机,电脑萤幕上每一张照片都是完好的,阿渣松了一口喃喃说:「还好没事,不然躲得过叶大哥,躲不过茶老大……」 「阿茶需要我们帮你一起选照片吗?」看到照片都安好,冬瓜也放心许多,说道:「二十几张照片已经是精华了,我们一起选搞不好就能选出精华中的精华。」 「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段子看着电脑缩小预览的照片说道。 阿茶设定幻灯片播放,四个人挤在电脑前,阿茶挪了一点空位把冬瓜拉过来说:「坐着看吧。」两个人共坐一张椅子上。 晃过去的照片都可以看出世间温暖,张张经典,但也就代表没有特别突出的景像,四个人似乎都领悟到这点,原本不断称赞照片拍得好的段子和阿渣也安静下来,看着照片一张换到另一张。 「差不多到最后一张了。」 阿茶准备关掉幻灯片播放,却在最后发生不可思议的事,萤幕停在一张陌生的照片上。 画面是导盲犬抬头望着主人,盲人低下头靠在它耳边,抚摸它毛茸的背。 导盲犬作为主人的眼睛,它看遍万物,最后仰望的还是主人。盲人看不见它的形态,却能听见来自最深的温暖,在动物与人之间没有隔阂,他们是牵绊紧密的伙伴。 「这是……」冬瓜惊道:「是捷运上的盲人。」 「好奇怪,我们那时没有拍照,怎么会……」段子又仔细回想当时的状况,只是看照片,阿渣嚷着要看不小心入镜的正妹,然后争夺之下,相机就滚出去了。 「我想是掉下的那一瞬间刚好压到了快门,那时坐在对面的盲人就入镜了。」阿茶推论道。 「这实在是太惊人了,虽然单眼坏掉,但能拍到这张好照片也不错哈哈哈……」阿渣仰天大笑,感觉好像从铸成大祸变成立下大功。 阿茶推了眼镜,狠狠的瞪着他:「少得意,你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叶立帆不追究,我帐还没跟你算。」 「好啦老大……就看这张照片的份上,开恩好不好……」 第七十三章 阿茶睨阿渣一眼,把这张照片复制到新的资料夹。 当叶立帆知道意外拍到好照片,微皱俊眉对阿渣道:「傻人傻福。」 那个傻人只能点头哈腰干笑道:「叶大哥说得是……」 这几天,许任涵知道阿茶正在准备摄影比赛,她总觉得自己对男朋友一点帮助也没有,事实上是因为阿茶太能干,几乎所有事务都能一手包办,所以更会衬出她的无能为力,不论在比赛还是感情上。 所以这次在补习班她特别问阿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眉头深锁盯着洗出来的照片看,半晌才抬头说:「帮我下个标题好了。」 许任涵心情瞬间飞跃起来,透过一个协助者的方式,才能离这个人的心近一点。几个词语在她脑里飞转,回家后她花了比准备段考更多的心思替照片取名,她发现面对阿茶比面对任何事都还要战战兢兢,打电话告诉他照片名字取好时,她的心跳频率很快,深怕讲错一句话,让他对自己的感觉减分。 所幸最后阿茶用了她的标题,让她心里稍稍舒坦一点,如果可以当阿茶的助手,助他的比赛,或是任何一个考试,未来可能变成助他的事业,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不好,所以她又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燃起希望。 在感情上变得很卑微,可能会慢慢流失掉自我,但许任涵觉得值得。因为是阿茶,所以没关系,她这样告诉自己,催眠一次又一次,掉入循环,把自己困在爱情的枷锁里。 用了许任涵想出来的标题,阿茶其实心里有些愧疚,平时对许任涵的贡献不多,也感觉到她处处迁就自己,然而还是死心踏地的跟在他身边。 阿茶叹一口气,滑鼠迅速点几下,将照片夹带档案寄出去,他想,应该找个时间请许任涵吃饭的,不过可能先存单眼的维修费比较要紧。 维修人员说单眼里面的零件因为剧烈晃动造成毁损,如果要修还不如买一台比较实在,但许瑞阳坚持只要这台,阿茶等人知道原因,答应他会出钱把单眼修好,许瑞阳也够厚道自愿出一部份,所以现在是五个人平分的情况,但是基于冬瓜根本没碰到单眼,阿茶还是不打算让他出钱。 几个人开始省吃俭用,叶立帆反倒看得很不习惯,中午他从隔壁班偷来一件制服裤,阿茶觉得他手臂晾着一件裤子很莫名其妙,不一会儿穿着运动服的许瑞阳气冲冲冲进他们班,对着叶立帆咬牙切齿:「你拿我裤子干嘛!害我找不到!」 阿茶默默的把便当放在冬瓜桌上,想要忽略前面的闹剧,无奈距离近,声音大,两人打情骂俏的声音依旧是滴水不漏传入他耳里。 「瑞阳,我肚子饿了。」 「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肚子饿了自己去买啊!」 「你不买?」 「就告诉过你我现在在存钱修相机,你买自己的份就好了。」 两人还嫌吵不够,窗外又传来一个大喊:「许瑞阳你裤子找到没?」 阿茶脑袋乱哄哄的,充斥了一堆噪音,他安份的吃着便当,注意到前方的人似乎鬼鬼祟祟的,抬头一看,许瑞阳已经不在了,移到窗口那跟同学说话,眼前的叶立帆则做了一个诧异的举动,他从掏出五百元,迅速塞在许瑞阳的制服裤口袋里,阿茶睁大眼睛看着他,叶立帆对他露出艳丽的微笑轻声说道:「别跟他说。」 这个笑容融入太多宠爱、疼惜,不能以嘴角扬起的角度或是眼睛弯起的幅度去分析到底是多么美的笑颜。 许瑞阳回来后,生气的抽走裤子,嘴巴里还是不断咕噜:「我体育课流得满身大汗,你就不能安份一点,一直要找我麻烦,你累不累啊。」 叶立帆又摆回一贯的扑克脸说道:「瑞阳,吃饭。」 许瑞阳脱下运动裤把制服裤换上,耐心到极限,横目切齿说:「我说了我在存钱,不想吃!」 叶立帆挑眉说:「搞不好你裤子之前放了零钱忘了拿出来,你摸摸看。」 许瑞阳瞪着他:「怎么可能。」嘴上这么说,手还是伸进口袋里,一摸还真的抓到类似纸钞的东西,拿出来他就傻眼了。 「咦……怎么会……裤子昨天才洗过的……」许瑞阳怔怔看着手中的五百元大钞。 叶立帆赶紧趁机把他推出教室:「你有钱了,我们去校外买吃的。」 阿茶看着两人离去,心思一直停泊在方才那一幕,或许是叶立帆的笑容太妖艳,也或许是他的举动另人惊奇,不论是哪个原因,这一幕深刻铭记在他脑海里,像个烙痕,让他往后踌躇不前时想到它,为他决定迈步的方向。 直到冬瓜回到教室,阿茶的心神才恢复一些,他偏头看着冬瓜缓缓吃下自己的便当。 冬瓜细嚼慢咽,转头笑说:「我觉得阿茶的便当真的越来越好吃了。」 「这应该是每天作菜的成果吧。」阿茶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你如果觉得还能下咽我就很感谢了。」 冬瓜掩着嘴笑道:「任涵一定很幸福,她有吃过你做的便当吗?」 阿茶愣了一下,随即道:「没有,我只做给你吃过。」 冬瓜显然也怔愣片刻,又弯起眼尾说:「就算没吃到便当也是幸福的,只要是阿茶喜欢的人应该都很幸福。」 阿茶抬头望着他,眼神突然变得难解,胸口涩涩的,每当人这种时刻就会像鬼迷心窍一般,依着自己最原始的想法,做出出人意外的事。 而阿茶是说出出人意外的话:「那,你幸福吗?」 这次换冬瓜睁大眼睛直盯着他,两人之间弥漫尴尬的氛围,愣了几秒他又微笑道:「我是阿茶最喜欢的朋友,当然幸福。」 之后阿茶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把便当吃完,又若无其事的把便当盒冲洗干净还给他,彷佛刚才的话根本没进入他心房,阿茶觉得自己奇怪,问出这么暧昧的问句,居然不感到后悔,反而感慨冬瓜绕过他问题的方式太高招了。 第七十四章 阿茶查觉到自己越来越混茫的情感,自己像跌进一滩烂泥中,双手越拨反而陷得越深,不论是冬瓜的温柔,还是叶立帆的艳丽,总是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许任涵的面容却越来越褪色无光。 这一切,他其实是在害怕的,要承认自己对男生有好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没有叶立帆的我行我素,也没有冬瓜的坚韧不拔。前阵子还不断以圈外人的姿态鼓励热带鱼和冬瓜,现在居然要举步踏进去,他真的毫无勇气。 难道要把这些异样的情愫硬生生压下去,不再让它重见天日,不给自己坦承的机会,因为害怕超越那条正常与不正常的界线? 阿茶想到这,捶了一下自己的头,同性恋又有什么正常与不正常之分,嘴上明明说喜欢同性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其实在心里还是将它与「正常」区分开来吗? 自认拥有开放思考的自己都会这么想了,何况是其他人,有多少人怀抱开怀胸襟举高支持同性恋的旗帜,遇到身旁的人出柜却担心他爱上自己,被异性恋追求可以在大庭广众搬出来炫耀,被同性示爱却躲躲藏藏,觉得这种事难登大雅之堂,自打嘴巴的人太多了,所以即使对自己,冬瓜到最后一刻撑不住了才向他坦然,这也就是他老是对自己的性向产生自卑的其中一个原因吧。 冬瓜越自卑,他对于冬瓜的保护欲就越加严重,这种私欲分不清楚友情与爱情之差,对叶立帆的感觉又更难以言语,好像有那么一点憧憬,这位行为放肆大胆,个性冷若冰霜的家伙,冷傲却又温柔,内敛又一鸣惊人,这个人若是锋芒毕露,能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阿茶这才惊觉,原来乌龙茶军团最有气魄的不是自己。 十月入秋,气候比起刚开学时凉爽许多,即使有些寒意,校园内还是清一色春季制服。体育课大家带来的也是短裤短袖,放眼望去操场方向一片体育服装中的黑色背心显得非常突兀,而且还不是跟随跑步队伍,而是跷着二郎腿躺在中央的篮球场吹着风纳凉。 阿茶陪着冬瓜跑步,不时观望躺在篮球场悠闲的人,冬瓜也看过去,边跑边喘道:「立帆都不怕被球打到。」 看前方一颗篮球就搁在水沟盖上,阿茶加快速度往球的方向跑去说道:「他可能想要尝试一下。」 冬瓜停下脚步看阿茶捡起篮球往操场中央奋力一挥,他捂住嘴巴惊叫一声,怕真的砸到场内不动声色的叶立帆。 叶立帆的反应也快,看到球迎面而来,不惊不慌,在要扑上鼻尖的那一秒,挥手拍掉了那颗不请自来的球,他转头朝外围操场瞅一眼,阿茶走向他说道:「你也太闲情逸致。」 「你也可以。」叶立帆转头回去,又盯着蓝天白云。 阿茶在他身边呈大字型躺下,冬瓜看两人没有吵架,松一口气,继续在外围跑步。 叶立帆促狭问道:「怎么不跟在方纹晓旁边?」 「因为有话想对你说。」阿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好像被你们传染了。」 叶立帆一听就知道他在指什么,哼笑一声说:「承认与不承认一线之隔,越过去你就轻松了,但也有人一辈子都不敢前进,就看你定夺。」 「我感觉很没有头绪……似乎我不是以前定位的自己。」阿茶闷声说道:「就像我这几天才发现你比我厉害很多。」 叶立帆蹙眉:「我可没有想跟你比较的意思。」 「最一开始的英文单字接龙比赛,如果不是你放水,我不会赢;科展如果不是你出现,我可能会失去参赛资格;辩论赛如果不是你击溃反方,我们也不会反败为胜的机会。」阿茶睁开眼睛:「实在太多了,就连前几天的摄影比赛也是,你气度宏大不计较我们弄坏许瑞阳的单眼相机,在很多方面你都比我沉稳很多。」 「这些只是辅佐,赵王有蔺相如,刘邦有张良,有领导能力的人才会成为群龙之首。」 「也是因为你不爱出风头吧?」阿茶转头看他。 「我本身没有光,所以才需要你的光。」叶立帆起身,薄唇浮现浅浅的笑容:「我只能当良臣,能被我辅佐的人不多,但偶尔我也可能是谏臣,你现在心中有人不承认,我应该在每日早朝劝谏。」 阿茶出声笑道:「相信我,我会纳谏的。」 冬瓜终于跑完操场,走到阿茶旁边,气喘如牛的微弯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大口呼气。阿茶看到马上起身拍拍他的背,顺他的呼吸,温柔说:「你很努力跑完。」 「这次没有你陪,也跑得不错吧?」冬瓜抬起头笑道,虽然汗如雨下,还是掩盖不住清秀的脸庞,两颊泛起的嫣红,让阿茶的心又乱了拍子。 「是啊。」阿茶继续轻拍他的背,半垂的眼眸跟混乱的神情,巧妙的跟低下头的冬瓜擦肩而过。 为了答谢许任涵,阿茶还是空出一个晚上的时间请她吃饭。是不是每对情侣都是这样客客气气,他不愿多想,许任涵听到阿茶的邀约就开心得彷佛飞上云端,也忽略掉这顿饭局的意义只是致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用意。 每回只要是跟阿茶出去,她都会盛装打扮,今天也不例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短裙,头上佩戴珍珠发箍,看起来像气质端雅的小姐,阿茶见了微微一笑:「你今天也是一样漂亮。」 「我想,要当你的女友不打扮的漂亮点不行。」许任涵玩笑说道。 「为什么?」阿茶觉得疑惑,自己的长相又不是叶立帆的等级。 许任涵淡然道:「阿茶人太好,才华洋溢,应该很有异性缘,我当初也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才会喜欢上你。」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巴惊道:「啊,我又说你是好人了。」 阿茶也不是第一次被称好人,许任涵起这么大的反应让他感到很困惑。 「听说如果发给一个人十张好人卡,那么跟那个人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这是『好人卡定律』。」许任涵不好意思说道:「我发了太多张给你,以后可不能再称你是好人。」 阿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迷信,那应该满多人都跟我无缘了。」 说出此话时,他反射性的数了一下,冬瓜从认识他至今到底发给他多少张好人卡。高一开学时就发了三、四张,到英文辩论赛结束大概有七张,高二刚开学帮他带便当,又发了一次,所以现在阿茶手上握有八张由冬瓜所发的好人卡,再两张就凑满了,他徒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但是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只不过是个谣言,居然霎时间听信了,况且他对冬瓜的感觉是什么都还没理清楚,就在想有没有缘份的事情也太早。 「其实你约我出来,有时我会很害怕。」许任涵苦笑道,浑然不知对面的阿茶刚刚在心里经过了一场交战。 「怎么说?」 「我会猜你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阿茶有些心虚的低头说道:「我不想骗你,现在我心里的确有人,只是不清楚对他们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许任涵抿嘴,双眼间滑过一丝痛楚,又强颜欢笑说道:「是我自己巴着你不放,我会等到你开口跟我说你真的喜欢那个人,在那之前我还是你女朋友,别忘了喔。」 爱情真的要这么卑微吗? 阿茶心里暗想,凝重的眉间许久都未曾舒展开来,他不想花掉眼前这位女孩太多青春年华,所以未来短暂的时间不能再逃避,不论要不要越界,都应该先逼迫自己踩在线上,如此进退不会太艰难,只需一步就够了。 第七十五章 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拖,回家以后阿茶开始尝试理清楚对这两个人的感情。 他有种奇妙的想法,冬瓜长得水灵清秀,美得像画中的人物,这么灵秀的人应该无忧无虑。他对冬瓜明显是保护欲,想好好照顾他,不使他受到一丝伤害,他甚至觉得冬瓜像一朵花,必须栽植在温室里,日日夜夜给予温暖,细心呵护。大概就是对冬瓜的保护欲太重,才会多次因为他的事情失控。 而且冬瓜的性子比较硬,内心又异常脆弱,心里有伤只会藏,常常阿茶都是透过一双盈水眼睛才能看到他瞳孔中一瞬而过的慌乱,他越逞强,阿茶就越想靠得更近,产生想要揽过他的身子在怀里暖一暖的冲动,如此的情感究竟是同情还是接近爱情的友情? 相较之下对叶立帆的感觉没有如此强烈,却复杂多了,回想刚开学时看到叶立帆和许瑞阳在星巴克亲腻举动的震撼,阿茶大胆推测那是一种羡慕,或许是羡慕两人之间坚定如山的感情,亦或许是羡慕许瑞阳能在最近的距离碰触到叶立帆。 阿茶从小到大朋友不嫌少,但都是仅维持一段时期,毕业后大伙们都各奔东西,真正会再联络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像是叶立帆这类轻世傲物的人也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但是他却觉得叶立帆是他这一生,唯一能伴他左右直到终老的兄弟,也是能够在最适当的时机给予当头棒喝的朋友。 阿茶想了一整晚,头发都快斑白,感觉好像有什么即将从心脏冲破而出,但就是少了后面那一股推力,所以只能停滞不前在胸口附近徘徊。 隔天一早,一进到教室居然看到前方的位置有人,那是副很不可思议的画面,叶立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笔电萤幕,手指快速的敲着键盘,旁边摆着叠高成塔的建青校刊。 这不可思议之处在于原来此人也有专注在正事上的时候。 「你在干嘛?」阿茶放下书包在后头问。 「赶稿。」可能是聚精会神在萤幕上,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使平时就冷冰的温度又下降几分。 阿茶早自习也是闲来无事,上前抽走他桌上最上层的校刊,看到封面的届期才知道是上一期的校刊,也是叶立帆文章入选的那期。 他翻开目录很快的看到叶立帆的名字,追寻着他的页数找到入选的诗作,反覆读了两三遍,又开始神游出外。 叶立帆的诗是情诗,知情的人都知道,他是献给许瑞阳的。 他望着校刊上诗文佳作得奖人的名字,思绪在千里之外飘忽游移,微微扯动了唇平淡的说:「叶立帆,我想你大概就是一颗陨落凡间的晨星。」 叶立帆坐在他前面座位上,敲字的声音沉寂片刻,才响起若有似无的嗓音:「那千万不要如一滴泪坠落在地上溅起碎花,也别遗落在他人心上被荒唐爱着。」 阿茶内心微微激起一轮波澜,抬头却见一双深幽的眼眸早已回首冷静凝视自己,只是单单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他微眯起眼向前面的人询问:「你什么意思?」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冷淡的表情彷佛在说,请他自己扪心自问,因为唯一的答案他心里绝对明白。 他默默看着叶立帆转回去的背影,突然忆起那天阿渣无心的问句:「你不愿花半小时的车程到景美找许任涵,为什么却能每天花一小时只为冬瓜准备一个便当?」 如果叶立帆是罂粟花,冬瓜就是春天乍暖还寒悄然绽放的樱花。 他搞不清楚对冬瓜到底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同情,亦或是同性间的禁忌情爱。 也搞不清楚叶立帆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定位,为何他会对这人身边的许瑞阳有着异样的羡慕,或者可以说是忌妒。 阿茶把校刊轻缓阖上,或许打从一开始这两个人本身就带毒性,一个都碰不得,而他偏偏渴望伸手去摘。 折了枝,拈了花,又该放在何处,难不成自己心头上? 阿茶闭上双眼,对有这想法的自己,萌生厌恶的念头。 第七十六章 刚好在阿茶心情最混乱的时候,外头飘起了绵绵细雨,看着窗外绵延不绝的雨丝,杂乱的情绪又感染上几分怅然。中午只是毛毛雨,不料到了下午转变成滂沱大雨,他往自己的书包一看,里面没有雨伞,看样子放学不是出校外买把伞,就是要等雨小一点再回家。 放学时,冬瓜看阿茶还待在座位,盯着窗外的雨势,猜想他没带伞,于是拿自己的伞在他眼前晃了晃问:「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到公车站?」 阿茶考虑了一下道:「不用了,你先走吧。」 冬瓜歪头看着他良久,想阿茶会不会改变心意,外面雨这么大,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但是阿茶只是把他推出教室外,还送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告诉他不用担心。 在门边望着冬瓜两步一回头的背影走远,阿茶才回教室背起书包。 如果以现在的情况跟冬瓜共撑一把伞,只怕他会越想越多,剪不开理还乱的心思也会加剧,所以婉拒是上策。 阿茶离开教室走到红楼,在遮蔽之下,面对被风吹雨淋的蒋公铜像,却感到自己好像比眼前的蒋公更狼狈。身旁的同学们纷纷打起伞离去,有一些嘻皮笑脸的面容随着喧闹声消逝在雨中,阿茶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了一阵子,又有人在他身旁撑起伞,却跟他一起杵在原地不动,雨声很大,就像落在耳边一样,低沉的声线就在宏大的雨势中脱颖而出。 「承认也是一门学问,承认荒谬的事,外人看你是滑稽,你面对自己会很痛苦。」叶立帆向前走了一步,头也不回的缓缓走下阶梯。 阿茶没有注意他的身影消失在哪里,总之叶立帆就是毫不留恋的走了。 他轻阖上眼深吸一口气,不论离开红楼的屏蔽后,雨落在身上会有多痛,他就是不愿再站在这裹足不前。 然而睁开眼后,阿茶讶异的出了一声,那个走远的人居然回来了。 叶立帆撑伞站在阶梯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中还有一把不知哪来的折叠伞。 「要跨越很困难,但是你再后退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叶立帆把伞朝阿茶方向往上一丢。 阿茶接住伞,眼底尽是迷惘:「我知道。」 他真的再退后就什么都没有。 后来几天阿茶开始在脑中演情境剧,他才刚定下假设,「如果冬瓜和周岳枫学长交往」,详细的剧情都还没想好,心里就闷的受不了,甚至自内心最深处还会有一个幽幽的声音窜上说:「为什么是他?」 「是啊,为什么是他?」阿茶问自己,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但每次冬瓜提起他的神情都很黯然,相信这个人给冬瓜留下不少伤痛。 突然间阿茶很想多了解一点冬瓜与周岳枫之间的恩恩怨怨,中午把便当给冬瓜时,装作若无其事的顺口问:「你最近跟学长还有联络吗?」 冬瓜抬起头,秀丽的眉心皱了一下,可能对阿茶突然提起这个人感到意外:「很久没联络了,他好像交了女朋友。」 之前听许任涵谈起周岳枫就大概猜得到他是个爱招蜂引蝶的人物,但是罔顾冬瓜的心情结交女朋友,就是不可饶恕,阿茶内心风起云涌,表面上对冬瓜讲话还是非常和气。 「会难过吗?」阿茶问道。 冬瓜耸耸肩,笑意凝在嘴角,阿茶却觉得这个笑容是挤出来的:「能怎么办,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这种结局我早就料到,也只能勉强自己放下。」 「你好像……」阿茶蹙眉:「对他还有情?」 「我想,已经少很多了。」冬瓜低下头打开便当,又抬头笑道:「阿茶不吃饭吗?」 阿茶知道他想转移话题,趁阿渣和段子都还没进他们教室,拉过椅子坐在冬瓜旁边,想要从他口中得知更多有关他的事。 他慢悠悠的夹起饭菜,在送入嘴巴前又问:「你喜欢的人都爱女人,下辈子会不会想当女生?」 冬瓜摇头:「只要当一个正常的人就好,什么性别并不重要。」 不知名的悲伤张牙舞爪朝阿茶袭卷而来,这没有所谓的正常与不正常之分,前先时间还曾因为区分性向的正常与异常,暗骂自己不够文明。现在面对冬瓜的自我贬低,他心里燃起一把火,这把火焚烧了存在前方的界线,可以简单的一跨而过,也像沸腾的水一般,烧开了内心源源不绝的情感,流泉似溢出壶口。 阿茶按下频率如鼓的心跳,暗自深吸一口气,转而凝视冬瓜认认真真的说:「性别不能选择,但是你可以选择要喜欢什么性别的人,寄居蟹不需害怕找不到家,海浪会陪你。」 冬瓜缓缓抬头,在清澈的眼睛里滚腾很多情绪。阿茶忍住真的像海浪一股脑冲上的情感,压制不要从眼眶泄露出来,稍微喑哑的声音依旧认真的对冬瓜说:「就在刚才我跨出对自己来说很艰难的一步,但是走过反而不恐惧,所以如果你怕,我可以领着你走。」 第七十七章 冬瓜微微一笑,语气平缓说:「不需陪着我走,你该陪的是任涵不是我。」 阿茶心头颤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没有女朋友,就会陪你。」 「还是不需要,友情是长远的情谊,阿茶既然已经会当我的朋友一辈子,当然不用陪在我左右。」 这时,平时百听不厌的,冬瓜温柔的声音对阿茶来说却是一道无声的攻击,命中在最敏感的内心。阿茶觉得有点痛,才刚跨出那一步,承认自己喜欢冬瓜,马上就被开一枪,这种滋味真的不太好受。 另外,许任涵也不太好受。 阿茶知道如果这段感情不赶快告一段落,对许任涵的伤害会更上一层,所以传了简讯,放学到景美去接她,约了她吃晚餐,打算谈谈他的决定。 每当阿茶主动的时候,许任涵心里都有底,这次也不例外,她自己也意识到结束的日子快到了,所以当阿茶说出有喜欢的人时,没有措手不及,也没有受到打击,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只是时间上快慢的差别。 她异常的冷静,笑了笑问阿茶:「是冬瓜吗?」 阿茶睁大眼睛,半晌才低下头说:「对不起,来跟你提分手,结果我喜欢的对象还是个男生。」 「我并不认为这有对不起我,你对冬瓜的好,外人都看得出来,所以我早就在猜,如果你有了心上人或许是他。」 「对不起,我早该发现的。」阿茶更内疚了,最后一个发觉他感情的人居然是自己,包括许任涵和叶立帆,别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怎么自己对感情就笨得跟头牛一样,让愿意待在他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谢谢你。」许任涵歪头笑道,微卷的长发散在肩膀上:「谢谢我当了你九个月的女朋友,我可是当得很开心,而且非常尽责。」 「我知道,谢谢你,你老是说我是好人,今天换我给你回礼了。」阿茶没资格在她面前愁眉苦脸,只好勉强让嘴角上扬。 许任涵坦然的笑了笑:「你最好赶快追到冬瓜,不然我会把帐记到你头上喔!」 「我会的。」阿茶允诺,他很感谢许任涵的包容与接纳。 许任涵看着他,表情没有方才的坦率,抿了一下唇说:「祝福,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一整顿饭下来,她的脸上看不到愁容,甚至还是像以往跟他聊些学校趣事,偶尔掩着嘴笑,完全不像失恋的人。 两人盘里的食物都消耗得差不多,阿茶主动去把两人份的帐付了,许任涵笑说:「识时务为俊杰,果然是阿茶。」 「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阿茶苦笑,又说道:「我送你回家。」 「我等等有约,所以你先走没关系。」许任涵说道。 阿茶离开餐馆时,透过店面的玻璃帷幕,看一个孤单坐在那的少女。 她个性大方,甜美善良;她心胸宽阔,分手没有抓着他大吵大闹;她是他心中认定最风雅得体的女孩。 餐馆里的许任涵一直低头看着手机,不愿抬头算计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距离,她打开简讯收件箱,阿茶寄给她的简讯说真的也不多,但每次收到时她都当情书一般看待。 删掉最后一封寄件者为阿茶的简讯,手机萤幕已经湿溽一片,女孩哽咽的对着空无一物的收件箱笑道:「都过去了,我曾经很幸福……」 或许这是许任涵为他最后做的,不再求任何情感回应的,最尽责的努力。 阿茶并没有直接回家,他也是有血有泪的躯体,结束了一段感情,心口还是有些闷胀,对许任涵没有爱情,但有其他感情,如果是朋友难过,他也会受到影响跟着郁郁寡欢,何况是一个交往九个月名义上的女朋友。 他在街上胡乱穿梭,怎么驻足在叶立帆打工的咖啡厅前,他记忆模糊,但是他想会停留在这可能是浅意识要他今天内把所有曾经扎下的感情都一并拔除,所以在店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叶立帆看到来人走到柜台,冷淡的直盯他说:「方纹晓今天没班。」 阿茶摇头:「来找你的,能暂离一下吗?」 叶立帆愣了数秒,对旁边的同事交代几句,换下制服,跟着阿茶走出店外。眼前的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他默默在心里猜了几个原因。 「我跟许任涵分手了。」阿茶有气无力的说。 「为什么?」叶立帆挑眉,这是他猜到的第一个原因。 阿茶抬眸望着他:「我跨过那条界线,但是还是觉得心很乱。」 「对许任涵内疚,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们俩总有一天会步上这条路,她自己也非常清楚你根本不爱她。」 阿茶叹口气:「或许吧……」 「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个。」叶立帆说道:「有下定决心要待方纹晓好吗?」 这个阿茶倒是挺清楚的,很快的点头回答:「有。」 叶立帆的薄唇上扬,显露一个圆融的弧度:「恭喜。」 阿茶也随着他的笑容,慢慢舒缓脸上紧绷的表情:「这要谢谢你点醒我,经过这次我发现了解自己比了解你还难。」 叶立帆放声笑了几次,平静下来后他对阿茶说:「我要还你东西。」 「什么东西?」 叶立帆轻轻勾起微笑,像滑过湖面泛起涟漪的一片叶寸,那么微弱,那么温柔,让一圈圈圆满的水波扩延到遥远的土泥上。 阿茶对于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的震慑已经不下数次,然而这次却是用最原始看待一个兄弟的眼光,去解读他的笑容。 那是夜巷中引路的月光,幽暧的光辉朦胧不易见,只有迷途者才能跟随知返。 叶立帆缓缓抬起手,在自己心口上握起拳头,彷佛抓起了某样东西。他直视阿茶的眼睛,似乎要望进他的眼底,把所有情绪以及感情一起看透。 台北城最热闹的区域,咖啡厅前的两位男孩遗世而独立,把所有城市的喧嚣隔离在两具躯壳之外,叶立帆伸出在心口的手,优雅的缓动手指,五根纤长的手指伸展,压在阿茶左胸上,彷佛把手掌中所握的东西按回原位。 在叶立帆的手贴上胸口的霎那,阿茶身体颤动一下,听得叶立帆清淡的嗓音说:「我现在把你放在我身上的东西还给你,请你用这颗完整的心去爱方纹晓。」 有那么一瞬,阿茶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扬起微笑道:「我会的,谢谢你,兄弟。」 「这东西放在我身上很多馀,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叶立帆把手收回。 「我懂,从今天开始我会跟你一样,只专情一个人,心只为他跳动。」 台北城最热闹的区域,咖啡厅前的两位男孩相视而笑,他们融入城市的夜色当中,跟随汽车鸣笛扬声,挤进汹涌的背景,像一个冰块遇热融化成为喧闹的一滩水。 第七十八章 好不容易阿茶下定决心,要开始贯彻信念,冬瓜却消失了,所谓的消失不是人间蒸发,只是一整个早自习他都没有出现,但对现在的阿茶来说,只能用消失这么严重的词来描述此刻带给他的忧心。 第一节课结束后,叶立帆往后扫一眼冬瓜的位子,依旧空空如也,再把头转到后面,阿茶的手机已经在他耳边了。 手机那头的铃声响了许久,正当阿茶以为即将听到未接通知的女声时,那方突然接起了电话,耳边传来的是冬瓜有点虚弱的声音。 「阿茶,对不起,我感冒了。」 「我有猜到……家里有人照顾你吗?」阿茶蹙眉,印象中冬瓜的父母很不负责任,之前不在乎他每天吃垃圾食物,现在感冒陪在他身边的机率应该很低。 「他们不在,但刚刚有吃药,好很多了。」 果然被阿茶猜中,他真不知道冬瓜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 「听你的声音好像很严重,需不需要我放学去看你?」 「不用麻烦啦,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你认真上课不必担心,我有点累先挂了喔。」 说完不等阿茶开口,通话就被切了,快得让他反应不及,握着手机愣了好几秒钟才缓缓放下。 中午阿渣和段子来吃饭,得知冬瓜请假的消息,三个人回想高一的时候,冬瓜似乎没请过假,阿渣说可能这次感冒真的太严重,让他不得不在家休养,如果是这样那阿茶就更忐忑了,一个生病的人没有人照顾,发生事情该怎么办? 担心之下,阿茶马上传简讯过去询问要不要去他家帮他准备晚餐,放学时收到回传的简讯是「谢谢阿茶,我妈会准备,不用担心。」外加一个露齿笑脸。 原来还是有母性的,阿茶暗想,稍稍放心。 不过事情就在隔天早上开朝会前揭发,那时阿茶准备出教室排队,段子和阿渣突然冒冒失失的挤进人群,奋力抓住阿茶的手说:「冬瓜在医院!」 「什么意思?他不是在家吗?」阿茶完全一头雾水在状况外。 段子喘口气说:「昨晚我去舅舅工作的医院看到很像冬瓜的人,回家后就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打电话去问舅舅,他说要上班才能知道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刚刚他打给我说是叫方纹晓没错!」 「怎么会……」阿茶很震惊,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舅舅是什么医生?」 「骨科医生。」段子说道。 阿渣也露出担心的神情说道:「茶老大,打通电话问冬瓜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又是骨科又是住院的,感觉就是很严重……」 如果打给他可能又会被另一个谎言给摆平,阿茶不想只听他的片面之言,为什么住院,为什么选择说谎,全部他都想要亲耳听冬瓜解释。现在的他不想心痛,等到听到冬瓜解开真相,再决定如何拿捏自己的情绪,阿茶环顾一周,他们所处的楼层还有小猫两三只被老师或是股长驱赶去操场参加朝会,他抓住段子和阿渣,跟着落单的同学下楼,出了楼梯他向两人郑重的低声宣布:「现在,我们去医院找他。」 第七十九章 「阿茶你疯啦!」段子压低声音惊道。 「老大,你这意思是要……跷课吗?」阿渣虽然不喜欢读书,常跷掉课堂去打篮球,但他还没有胆大包天到直接旷课跑到校外去逍遥,两人一想到家人得知后的下场,对于阿茶下的指令完全不愿听命,即使他是他们英明的茶老大。 「冬瓜搞不好命在旦夕,不去也可以,明天就不用喊我阿茶还是老大,也别把冬瓜当兄弟。」阿茶话说得很重,操场上已经有许多班级列队,主任和教官也在司令台附近监管同学。 阿茶往左侧的科学馆和资源大楼方向看去,据说两栋楼之间的小径有个侧门因为人烟稀少是翻墙热门地点,现在这个时间更没有人会在附近游晃,而且教官在司令台准备朝会,只要躲过教官与主任的眼睛,就可以顺利过关。 「不去的话,我去就好。」阿茶放下原本搭在两人肩上的双手:「看完冬瓜我会回家,老师问我怎么不在,就说我请假在家。」 「阿茶我怎么觉得你在玩命……」段子清楚巫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阿茶跷课说谎被抓到,可能就不是被记警告、小过这么简单,他害怕隔天之后就要帮阿茶撒骨灰。 其馀落单的同学陆续归队,三个人步行速度很缓慢,眼看小径就在眼前,阿渣豁出去喝声说:「茶老大,做小弟的本来就是老大在哪小弟就在哪,所以别犹豫了,段子咱们跟上吧!」 段子一听咬牙切齿:「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既然阿渣已经表明他的决定,事不宜迟,趁司令台附近的教官和主任注意力都在操场上的同学,三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弯进小径,其实内心非常紧张,他们再怎么样也都算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主动犯下这等错误,心脏蹦蹦跳跳的都快从喉头飞出来,越紧张他们的脚步越快,最后变成小跑步。 在这大气都不敢一喘的时刻,阿渣突然说道:「今天朝会好奇怪,只有一个教官站在司令台上,其他的都去哪里了?」 「谁知道,搞不好都去偷闲了。」段子边跑边说。 是啊,其他教官去哪了,就连主任教官都没看到,阿茶警觉心大起,人心里有鬼的时候绝对不要转头往后看,他就是心虚的转头,刚好跟一双凶狠的眼睛对上,那人身穿军服,吹着哨子像一只飞鹰疾速向他们冲来。 「干!教官!」阿渣破音大叫,差点喊破嗓子。 「快跑!」阿茶一声令下,三个人开始不要命的狂奔,开始了一场攸关生死的老鹰抓小鸡。 「靠北,陈建平你带赛啦啦啦!」段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上气不接下气乱叫。 「为什么是我,明明就是茶老大啊!」 阿茶没心思回他们,后头追补者的哨音越来越近,他不禁在内心暗骂好几句脏话,望着快接近的墙,他突然可以理解当初想要潜逃到西德的东德人望着柏林围墙是什么感觉。 只差五步就可以翻墙出去,后头的飞鹰教官只差十步就可以抓到三只小鸡生吞活剥,命运却又在这一刻风云变色,墙上忽然冒出一只腿,下一刻出现上半身和一张阿茶现在觉得无比欠揍的俊美脸孔,因为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 「笨蛋!快跑!教官在后面!」阿茶终于恼怒,声嘶力竭喊道。 叶立帆抬头一望,三个人面目狰狞往墙上翻,聪颖的脑袋还不能分析到底发生什么事,又看到教官在后头吹着哨子宏声道:「乖乖就犯,你们逃不掉的——」 他们三人没有翻墙的经验,绊手绊脚的,推倒原本在墙上的叶立帆,一阵混乱,天地浑沌,叫声和惊呼声此起彼落,这时段子的声音响彻云霄:「我的IPHONE!」 叶立帆落地前,看到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段大少爷的口袋滑出来,撞上墙面后比他们还快坠地,现在这个危机的时刻谁还管得着谁的IPHONE,兵慌马乱之际,段子的叫喊之际,四个人全部摔成一团,趁飞鹰教官还没翻墙过来,他们几个有默契的爬起来,段子还想捡起IPHONE,手还没碰到,就正巧被站起身的叶立帆一脚踩下去。 「啊啊啊!我的IPHONE!」段子听到了萤幕碎裂的声音,就跟他此刻内心的声音一样。 「哦,对不起。」叶立帆似笑非笑偏头说道,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意的,说完开始往前逃命。其他两个人也赶快架起眼泪快掉下来的段子,死命往前跑。 侧门附近零零散散都是迟到想要躲过登记的学生,阿茶头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也是头一次被教官追杀,正当他以为逃出学校就安全的时候,身旁的同学突然又大喊:「干!教官!」那个破音程度跟阿渣有得拼。 他们几个人回头,一大群卡其色的人潮往他们的方向奔跑,依稀可以看见人群之后的两名教官。 「干,今天是撞到鬼喔!教官像细菌那什么生殖一分钟繁殖两倍!」阿渣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二分法生殖。」叶立帆冷冷说道。 「少鬼吼鬼叫,快跑!」阿茶喊道,于是四个人加入了奔跑的行列。 一两百位建中学生老鼠似的在泉州街以及南海路上逃窜,被抓到的只能自认倒霉,有些学生在植物园跟一两个教官玩躲猫猫,也有些多学生直接往校门口跑,可能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这个自寻死路的方法,大多数建中学生不懂个中哲学。 阿茶他们跟随一群人逃到公车站牌,没想到时运不济,两旁杀出两位教官夹击,一团学生难民似的东逃西窜,刚好一台公车进站,阿茶急中生智向他们大喊:「上车!快点!」 四个人简直就是用飞的上车,阿渣冲上前抱着司机的胳臂说:「伯伯快开车!快开车!」 司机不明所以,看四个学生,不,是三个学生,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听话的关上门,玻璃马上响起急促的拍打声,教官探出一颗头朝车内看,司机油门一踩,很快的把三、四个飞鹰教官以及还处在大逃杀水深火热的同学远远的抛在脑后。 第八十章 公车离学校越来越远,就算全车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他们三人也不理会,直接瘫倒在地上喘气,只有叶立帆冷静的在北一女那站按下下车钮。甩开全车乘客以及司机的视线,踏上柏油路三个人才有一点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 「我们刚刚是做了什么来着,咱们跷课了吗?被教官追杀了吗?喔不,我妈会拿菜刀砍死我的!」阿渣呼吸刚平顺又开始鬼哭神号,旁边还有个段子念念不忘被踩坏的IPHONE,此刻只残存阿茶和叶立帆神智清醒,两人怕卡其色制服太显眼,引来另一波北一女教官的追杀,赶紧合作把另外两个魂不守舍的人拖离小绿绿的地盘。 前往医院的路上,四个人都很沉默,阿茶注意到周遭路过的婆婆妈妈都对他们投以狐疑的目光,看了看他们四个人,一身卡其色制服,叶立帆甚至还背了书包,他知道里面没有装几本课本,但书包外头就是大大的写了四个显而易见的「建国中学」,在这个时间俨然就是跷课出来晃大街。 叶立帆似乎也发现了,冷冷的命令哭丧着脸的段子把口袋的钱掏出来给大家买上衣,阿茶顿时同情起段少爷,心爱的手机被践踏,现在又被罪魁祸首洗劫钱财,今天跷课最倒霉的就是他了。 几个人到附近的衣饰店换上最便宜的T-shirt,终于可以无牵无挂的起程,这时叶立帆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后四周的人马上就听到许瑞阳大吼大叫的声音:「搞什么!为什么又没来上课!」 「我只是迟到,刚到学校,巫融就叫我跷课。」叶立帆的声音夹带少许无奈。 「阿茶?怎么可能!你说谎也要打草稿啊!」电话另一头仍然继续河东狮吼。 「是真的,不然你跟他说。」叶立帆说完,立刻把手机扔到阿茶手上。 这是要他负责的意思吗?…… 面对气炸矗毛的许瑞阳,他居然有点恐惧,颤巍巍的接起手机,不断的跟他道歉,如果不是冬瓜出事,他不会在这,更不会牵累叶立帆一起下水。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耳根清静,他看向一副老神在在的人说:「这么凶的人你也要,真是服了你。」 「怎么会,不觉得很可爱吗?」叶立帆平静问道。 「好吧,你开心就好……」简直都要从手机里爬出来骂人了,怎么还会跟可爱扯得上边,这两人就是都不正常才会天生绝配,途中阿茶在心中不断咕哝。 到达医院时,他心里涌上一种纷乱无章的情绪,冬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害怕一打开病房门会看到伤重的冬瓜,不过他现在很清楚即使冬瓜少一条腿还是少一只手,他依然愿意陪伴他左右,照顾他生活起居一辈子,想到这里他才惊觉原来冬瓜在他心里所占的份量已经远远超过他所想像的。 四个人被段子的舅舅领到病房门前,阿茶深吸一口气,打开后果然看到一张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冬瓜坐在病床上,脸上的表情非常惊讶,指着门边的四个人道:「你们……跷课?」 「是啊,冬瓜你到底怎么了?」阿渣率先冲出去跑到冬瓜旁边东看西看,发现似乎没有严重的外伤,也没有任何石膏又说:「幸好没受伤,不然你断手断脚的怎么办。」 冬瓜把棉被往上拉,露出红肿的脚踝,抬起头对上阿茶的眼睛:「没事的,我只是脚踝扭伤而已。」彷佛这个答案是特地说给他听的。 叶立帆瞅一眼神色凝重的阿茶,对冬瓜问道:「早餐吃了吗?」 冬瓜摇摇头。 「我们去买。」叶立帆立刻不费吹灰之力拎起阿渣和段子的领子,把他们拖出病房,完全不顾任何哀号。 房里霎时只剩下阿茶和冬瓜,两人都缄默一段时间不说话。阿茶缓缓的走到他床边,坐在床沿好一刻才问道:「怎么受伤的?」 冬瓜清秀的眉间微微隆起,又马上平抚开来,这微小的一幕阿茶看得一清二楚,心想难不成又是什么难言之隐。 「我去打工不小心扭伤的。」冬瓜说的云淡风轻。 阿茶马上就察觉不合理,如果是在咖啡厅打工出事,叶立帆岂会不知道,所以他想到另一种可能:「你有另外兼差?」 冬瓜无声的点头,阿茶又劈头问:「怎么样的工作?」 冬瓜抬眼,水盈盈的眼眸正对着阿茶,欲言又止,嘴巴嗫嚅良久,低头说道:「我去搬砖头……」 「什么!这种工作怎么会适合你!」阿茶惊道,除了惊讶最多的还是心疼,冬瓜力气本来就不大,难怪会造成脚扭伤。 「冬瓜,你真的这么需要钱?」 这个问题让冬瓜愣了半晌才回答:「我妈前阵子出差,昨天回台,所以未来应该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我想还是会有,你妈离开都不会留点钱给你,除非她往后都不会再出差,不然我无法相信。」 冬瓜仍然低头说:「我向你保证,不会了。」 接着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阿茶知道冬瓜在逃避他的协助,冬瓜的父母三天两头到外地出差,毫无任何牵挂,也不留下一点零用钱,放孩子一个人在家的情况根本不足为奇,怎么会有父母这么狠心,虽然不是六岁小孩,冬瓜再独立也是个高中生而已。 阿茶划开沉默,叹一口气说:「你妈回台就好了,晚餐他会帮你准备吧。」 冬瓜抬起头,朝阿茶用力的点了几下:「现在有我妈,出院有你,所以真的不用担心。」 没过多久,阿渣和段子双手提着好几袋早餐回到病房,看段子一脸愁云惨雾,还有旁边悠闲自得的叶立帆,就知道一定是某个大少爷又变成冤大头。 阿茶把早餐一袋一袋平分,刚才经过一连串的大逃杀让他们四个体力耗损,肚子叫个不停,阿渣像几天没吃饭的贫民,拿早餐的动作极为粗鲁,阿茶的注意力完全在冬瓜身上,冬瓜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早餐,吃了几口后,将蛋饼移入嘴巴的速度越来越快,吃完目光又晃过阿茶的蛋饼在附近飘来飘去。阿茶主动把自己剩下的份都给他,这次冬瓜不推却,小小声的说了谢谢。 一顿茶足饭饱,阿渣开始生动的手舞足蹈描述今早的大逃杀给冬瓜听,冬瓜一边为他们接下来回学校的惩处感到忧心,一边又被阿渣夸张的表情逗得笑呵呵。阿茶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冬瓜与他人的对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但他怎么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呢…… 几个人根本不想回学校接受事实,直到傍晚才回去,然而阿茶是最后一个留在冬瓜身边的人,为了确定他又再问一次:「你妈等等真的会来?」 「真的,她答应我会帮我准备晚餐,不过阿茶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冬瓜露出微笑,即使身体虚弱,脸上的笑靥还是让阿茶感到很温暖。 「当然可以,怎么了?」 冬瓜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红,呐呐的说:「因为意外发生得很突然,昨天送到这里后我就没有洗澡,也没有换洗衣物,我应该还会住上几天,可以拜托阿茶帮我回家拿几套衣服来吗?」 阿茶温柔的微笑:「没问题。」 搭上捷运,照着冬瓜所画的地图以及地址,来到一栋老旧的户门对户门型的公寓,阿茶找到门牌号码,刚好楼下铁门没关,就迳自走了进去,里面墙上油漆剥落,白色的残屑零散在地上,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闻久了虽然会感觉疲乏,但对于初次来到这里的阿茶来说还是略有些刺鼻,若不是说这一栋公寓都有住家,他搞不好会以为这是一栋年久失修的老住宅区。 住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冬瓜闻这些脏空气,难怪身子老是欠佳。 走上三楼,掏出冬瓜给的钥匙,转开门后里面的世界跟外面有着天壤之别,房子坪数不大,但客厅、主卧房、客房、厨房应有的尽有,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或许是冬瓜的个性和他父母出差回来,房里一尘不染,望着这干净的环境,阿茶这才稍微放下心。 他走进冬瓜的房间,观看一周,一样干干净净的,干净的彷佛这是一个展示屋,书桌上只有几本英文原文小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如果从这个房间看,会误以为冬瓜是个淡漠的人。 怕冬瓜等太久,阿茶迅速拿了几套换洗衣物,走出家门时,对面的住户刚好开门,一名中年妇女走出来,阿茶赶紧把门锁上,下楼追上拍拍那位中年妇女。 「不好意思,我是阿姨对面住户的纹晓的同学,冒昧请问一下最近有没有遇到这家的女主人?」 「什么女主人,这家只有纹晓在住,已经一年啦,那女人都不回来看看自己孩子,有够没良心!」那位阿姨属于大婶类型用台语斥责。 阿茶整个人傻在原地:「什么意思……你说一年?」 「纹晓妈妈是韩国人,爸爸是台湾人,当初他妈妈在韩国遇见那孩子的爸爸,莫名其妙的就跟着来台结婚,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几年人就跑了,他妈妈找了十几年也没找到,去年说要回韩国一趟,就没再回来,也没留下连络方式,就把孩子丢在这里,还好纹晓也够认份,乖乖的也没听他有什么怨言。」阿姨越说越起劲,阿茶的身体已经从头冷到脚,彻骨的冷冽感穿透身子,他想到去年刚认识冬瓜时两人一起在等公车的对话。 『你妈妈不常在家吗?』 『嗯啊,她都在工作,我回家的时候她都不在家。』 『爸爸呢?』 『也不在,这个时间大概只有我在家。』 原来冬瓜父母不是出差,是根本不会回来。 原来他要一直打工赚钱,是因为没有父母供应零用。 原来他会用韩文写日记,因为妈妈是韩国人。 原来,从认识至今,冬瓜一直在说谎。 冬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生活在他周遭这个温柔的美少年,那些究竟是用谎言包装起来的纯真,还是发自内心真实的天真? 第八十一章 阿茶走出公寓时非常恍惚,马路对面是红灯,他恍若未见照样笔直前进,彷佛眼前的景象都看不到,只有一张张冬瓜的面孔,不论是哪个表情,他的笑容都跟方才阿姨所讲的身世扯不上关系,或许冬瓜真的掩饰的太好,才让这个事实经过一年才被揭发,存在这个美少年身上的秘密,或者说是这些完全都是他自己的压抑,到底还有多少? 阿茶回到病房的时间已经是晚餐时分,冬瓜看他手上有自己的盥洗衣物,除此之外还有一袋乾面,两人份。 「经过面摊,感觉到饿就买了两碗。」阿茶坐在一旁把面倒入保丽龙碗,转头看冬瓜说:「你妈还没来,先吃吧。」 「谢谢……」冬瓜接过一碗乾面,小口小口的送入口中。 阿茶突然想到今早他吃早餐的模样,不及狼吞虎咽,但是明显比以往吃的还迅速,没人照顾,脚扭伤行走又不便,住院的这几天可想而知多半是饿着肚子,他突然感到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块,望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少年,涌起把他环入怀中的冲动,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 两人吃完乾面,阿茶把垃圾收一收,出房门前回头问道:「你妈什么时候来?」 问这个问题,他只是想知道冬瓜掩饰的能力到底有多强,果然那名坐在床上的美少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你去我家时,就已经打电话确认过,她说就快来了。」 「是吗,那就好。」阿茶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心中充斥着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冬瓜脸上的笑容到底是用了多少伪装组合而成,当他在笑的时候,他心里又在想什么?明明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为何又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的心一刀一刀被剐下,痛的无以复加,这些是冬瓜从小到大的际遇,阿茶却觉得不如加诸在自己身上,也不用冬瓜受到这么多委屈。 他走到护理站,随便找了一位护士问:「请问这几天那号病床的病人有人帮忙照顾吗?我是他同学,今天才知道他住院,不过他家人似乎都不在台湾……」 护士抬头看他一眼,喔了一声想到什么说道:「你是说那个高中生,昨天他按铃拜托我们帮他买午餐,后来好像是隔壁房的看护帮他买。」 阿茶往冬瓜的隔壁房看,回头向护士道谢,马上走到那房敲门进去。这位看护是个台湾味很重的大婶,听到阿茶说那孩子没人照顾,或许是起了恻隐之心,她表情凝重起来,当阿茶提出希望她可以稍微关照冬瓜时,她点头如捣蒜,讲着一口流利的台语,保证有空会晃到隔壁房关心一下,阿茶觉得这个看护够豪爽,从钱包拿了一千元对她说:「他还会住几天,如果可以的话麻烦用这些钱定时买三餐给他,营养一点,请阿姨别说是我给的,也别再让他出钱,如果到出院后有剩下,就当作是我给阿姨的谢金和照料费。」 看护没有推词,一下说阿茶这孩子怎么这么有同学爱,一下又说冬瓜这孩子长这么标志却没人照顾简直糟蹋,嚷来嚷去说了一堆,阿茶只在乎她有没有收下钱,并且有心做到她答应的事。 第八十二章 隔天下午阿茶又拿着一堆食物和几瓶冬瓜茶到医院报到,冬瓜注意到他的手上多了几个OK绷,问道:「昨天跷课被惩罚了吗?」 「可能是我们这几个人太显眼,尤其是叶立帆,所以我们一跷课,学校马上就通知家长。」阿茶刻意把袖子拉长盖住手上的伤,转身端一盘咖哩饭放在病床上的桌盘:「叶立帆和段子应该是没什么事,最惨的是阿渣,今天开始他妈妈亲自送他来学校,听说昨天被修理的很惨,眼睛肿的跟拳头一样大。」 「那阿茶呢?」 「我啊……」阿茶抬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回家马上就被我爸修理一顿,但我妈有出来制止,也没有多严重。」 冬瓜突然阴郁起来,低头说:「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这也不是坏事,像我昨天就因为这件事多了一把吉他。」阿茶赶紧转移话题,果然冬瓜的眼睛闪过疑惑的光芒,忧郁的神情已荡然无存。 「吉他?」 阿茶端起一碗咖哩饭,坐在床沿说:「我妈说什么要庆祝儿子第一次跷课,代表有自己的主见,就给我买了新的吉他,还说她很庆幸我没遗传到我爸正经八百的样子她很高兴。」 「阿姨真的好特别……」冬瓜歪头想了一下:「之前好像没听你说过你会弹吉他。」 阿茶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高一的时候加入民谣吉他社,只是那时因为比赛太忙了,之后就变成幽灵社员,还好我也不是很喜欢玩社团的人,不然应该会很怨叹吧。」 冬瓜吃下第一口饭,幽幽轻声道:「好想看阿茶弹吉他……」 这句话拨在阿茶心弦上引起颤动,他抬头认真的望着冬瓜。 「等你出院我就弹给你听。」 段考将近,不论平时还是假日,阿茶依旧会抽空去医院看冬瓜,而且一定会带上一堆食物,偶尔会走到隔壁房询问看护冬瓜最近的状况,看护说那孩子很逞强,给他什么都不要,还自称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等等推托之言,阿茶听了苦笑,冬瓜如果不逞强就不是冬瓜了,就是因为他不接受别人帮助,阿茶便更加百般呵护,健康食品还是冬瓜茶摆得满柜子都是,最后是冬瓜受不了,狠下心下最后通谍说如果再买就不要来,阿茶才比较收敛一些。 冬瓜一直想要赶在段考前出院,他的脚踝消肿许多,关节活动度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医生评估后决定星期日出院,那天阿茶跷了英文课,特地去陪冬瓜办出院。 出院以后,冬瓜走路还是有点跛足,在学校阿茶几乎都伴在左右,深怕没注意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又受什么伤,阿渣和段子发现阿茶照顾冬瓜无微不至,简直就是在照顾女朋友就调侃说:「茶老大老是偏心,现在不只兄弟连任涵都要吃醋了。」 听到这个名字,阿茶的心情遽然沉重几分,他没有跟其他人提起他们分手的事,分手后因为冬瓜受伤的事接肿而来,也没有再跟许任涵联络,这个女孩过得如何,是不是还在为失恋黯然神伤,他完全一概不知,所以面对阿渣的玩笑,他选择默默的回避。 段考前一天,阿茶把新吉他背来学校,目前冬瓜的脚还不能承受太多外力,所以体育课他大多都是在一旁休息,阿茶想趁这个空闲实践当时给他的承诺。 体育课前的下课,大家纷纷换上体育服,冬瓜也准备起身去换衣服,一旁的阿茶却拉住他的手,脸上的笑容尽是春风暖意。 「我们晚一点再去操场。」阿茶指着挂在椅背的吉他。 冬瓜听话的坐回位子上,不时转头透过窗户看着出教室的同学,眼睛不使唤,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旁边把吉他拿出来试音的阿茶,不知从何开始这个人对他的态度好像产生某种变化,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更细腻,此刻调音弹出来的音符有些支离破碎,传入耳膜反而变成另一种温柔的音调,就是这种细微的改变,令人很难察觉,就算注意到也无法顺理成章的诉说出来。 这是一种很恬淡的氛围,弥漫于只有他们两人呼吸的教室。 阿茶把椅子转向面对冬瓜,腿上架着吉他,手指轻拨几根细弦,抬起头对冬瓜笑道:「接下来是为你唱的歌。」 「庆祝出院吗?」眼前黑框少年的笑容洋溢着自信,还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柔,让冬瓜有些发愣。 「也可以这么说。」阿茶对冬瓜微微一笑,手指开始拨下琴弦,略带哀愁的音调随之而出。 「 Follow your faith. Love and hate. Never failed to seize the day. Don’t give yourself away.(为了你而活,不论爱你或恨你,决不放弃爱你的每一天,从未放弃。)」 「Oh when the night falls. And your all alone. In your deepest sleep. What are you dreaming of.(当夜幕降临, 你孤身一人,在你沉睡之时,你梦见了什么?)」 冬瓜听过这首英文歌,原唱是女生,内容是在描写失恋,从阿茶口中唱出来配上清新的吉他,反而变成不同的风格。阿茶的声音像一个黑洞,越听越入迷,冬瓜稍微倾身,轻轻阖上眼睛,屏除所有视觉刺激,只单纯用耳朵聆听阿茶有磁性的歌声,没想到身处黑暗之中,除了耳朵在听,脑袋也在运转,思绪逐渐混乱,从出生至今似乎没有人认真的唱歌给他听,父母没有,周岳枫更不可能,为何这个人可以用最柔软的方式在他生命中担任最温柔的角色。 「I said I wouldn’t ask for much. But your eyes are dangerous. So the tought keeps spinning in my head. Can we drop this masquerade.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e the rock I’ll crush against. (曾答应不再向你索取,然而你的眼神摄人心魄,对你的思念挥之不去,我们可否坦诚相对,纵使结局无法预料,我仍旧甘愿飞蛾扑火。)」 「Now I’m not so sure i am. My soul, my heart. If you’re near or if you’re far. My life, my love. You can have it all. (爱你爱到失去自己,为你而拥有的灵魂,为你而跳动的心,不论在身旁或是遥远的远方,为你而过的生活,我对你的爱,你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 冬瓜听到这里,倏地睁开眼,一双认真的眼睛马上硬生生闯入他的眼帘,似乎穿透瞳孔,到达灵魂最深的地方。 My life, my love, you can have it all.(为你而过的生活,我对你的爱,你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有。)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e the rock I‘ll crush against.(纵使结局无法预料,我仍旧甘愿飞蛾扑火。) 冬瓜整个人震住了,怔愣的望着阿茶。 阿茶滑下最后一个音符,对着冬瓜微笑不语,彷佛该说的,在刚刚沉醉的声音中一并倾泄而出。 「我觉得……任涵好幸福……」冬瓜刚回神,舌头还有些打结。 「怎么说?」阿茶的眼角显露笑意,神情却很郑重。 「她有一个唱歌这么好听的男友真好……」 「你也可以有,其实她没听过我唱歌。」阿茶把吉他放在地上,抬头对着冬瓜说:「只有你听过。」 「那是因为阿茶对我很……」冬瓜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突然掩住他的嘴巴。 「听说,如果被同一个人发到十张好人卡,跟他就永远没缘。」阿茶缓缓放下手,微笑说道:「我收了你八张好人卡,不想再收了。」 面对阿茶柔情似水的笑容,冬瓜有些鬼迷心窍,愣愣的问道:「那……如果收到了十张怎么办?」 「或许要说你是大坏蛋之类的话,才能把一张好人卡收回吧。」 冬瓜还是愣在阿茶面前,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使得温文尔雅的容颜看起来更加玉树临风,望着他的眼睛,就像清澈见底的河水,忽然,冬瓜似乎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一闪的浪涛,下一刻下巴被轻柔的抬起,一个黏湿的触感倏地覆在嘴唇上面,眼前是阿茶放大的脸庞。 冬瓜反应过来是被吻了,猛地惊慌失措用力推开他。 「呃……我……」阿茶被这一推,七魂六魄都回来了,心想完蛋了自己怎么这么把持不住。 「我去厕所。」冬瓜很错愕,不愿在教室多待一刻,手忙脚乱逃跑似的消失在阿茶身前。 第八十三章 阿茶独自一人在教室忏悔,前一刻凝视冬瓜的脸庞,就像整个灵魂被吸进去一般,回过神来时,嘴巴已经凑上去,但是唇瓣柔软的触感几乎不及一秒,人就被无情的推开。 阿茶虽然后悔,却又觉得亲自己喜欢的人没什么大不了,冬瓜惊慌失措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他从未透露自己的感情,他也是这阵子才厘清自己的心意,这样想他就安心许多。 不久,冬瓜缓缓走回教室,头好像被施加几十公斤的重量,低垂的坐回位子上。 「那个……我……」 「没关系,我知道阿茶是不小心的。」冬瓜语气平淡,没有看他:「出自于同情的举动,我不会放在心上,就当没发生过。」 阿茶望着冬瓜不发一语,胸口有些沉痛,他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但在看到冬瓜讲完那句话后若无其事转头过来对他笑,喉头的字句被他硬生生吞回去,冬瓜真的认为自己的举动是意外,还是刻意躲避自己的情感,这些疑问在阿茶脑中盘旋,似乎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只一条走道,是一条迂回曲折的山径,其中还有由冬瓜自己筑成的心墙。 段考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又产生另一种变化,叶立帆发现两人不像以前那样聊天交谈,尤其是冬瓜往阿茶那里看的次数变少,反而是阿茶上课的时候频频往隔壁瞄。 「你做了什么?」趁午餐时,叶立帆转头看着冬瓜空荡的位子问道。 「段考前,我亲了他。」阿茶语气很无奈,他把特地为冬瓜做的便当放在隔壁桌上,见前面的人勾起不明的微笑,便说:「我能力没你高深,无法马上手到擒来。」 「要他爱你,必须要让他丢弃自卑。」叶立帆收起笑容,难得一本正经的说:「他和瑞阳有点相似,但骨子比较韧,你不能跟着他硬来。」 「我知道。」阿茶说道,想起那天冬瓜邻居所讲的事情,稍微试探叶立帆:「冬瓜的父母把一个优秀的孩子教育成心生自卑也挺不容易。」 「或许他父母天生也拥有自卑的人格,最近他母亲回台,多看着点。」 阿茶点头,看来连叶立帆都不知道冬瓜的身世,想必他原本是打算隐瞒高中三年,不料却被阿茶无意得知。 冬瓜回来后,看到桌上的便当,神色略显凝重,他把两枚十元硬币放在阿茶桌上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阿茶买便当了。」 「为什么?」阿茶故作镇定的抬头。 「我妈今后会帮我准备,就不需要你多操心了。」冬瓜笑道,阿茶一路看他坐下、打开便当、舀饭吃,没有想要再说话的意思,甚至头也不再转向他,就当他是位陌生人。 回家后阿茶把冬瓜给的二十元投进扑满,存下的钱象征许多不眠准备便当的夜晚,想起近日冬瓜的态度,他不敢相信,那一吻真的毁了一切。 自从那天以后,阿茶在冬瓜面前好像瞬间失去讲话的权利,数学课台上老师在问,甲一定要跟乙坐在一起,所以甲乙丙丁戊坐成一排有几种组合,阿茶心里在想,消弭和冬瓜之间的尴尬与沉默,有哪些办法。 然而隔壁的冬瓜则拿着手机盯着萤幕上传来的字句,心里计算,这一个月还要赚多少钱,下个月水电费才缴得出来。 阿茶虽然心里难受,日子还是要过,每天上下学,假日去补习,他很努力尝试遗忘心里那股酸涩,但在出神的时候,这几天冬瓜忽视他的画面还是趁虚而入,占据所有思维。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持续了两星期,阿渣和段子也看出两人之中有些端倪,阿茶却对此矢口不提,彷佛跟冬瓜的关系变成一个禁忌,后来他们也不敢再巴着阿茶问。 林皓和热带鱼原本情如兄弟,后来因为热带鱼的性向被揭发,林皓无法接受,两人关系才绝裂,然而他们两个,一个是男同性恋,另一个估且不考虑是不是同性恋的问题,他是男生,而且目前喜欢的对象也是男生,撇清同性爱恋最容易产生歧路的性向与接纳问题,他和冬瓜怎么还是形同陌路? 因为冬瓜的事,阿茶常在白天恍惚,半夜又辗转难眠,所以睡前一定要听轻音乐才能放松心情,这天晚上好不容易睡得比较沉,凌晨床头柜的手机却突然响起,阿茶还在睡梦迷茫中,翻身过去,打算不理会它,直到铃声响到第三次,瞌睡虫都被赶走,他才接起电话。 「请问是好人茶吗?」电话中是一个陌生的男音,阿茶虽然脑袋还不清楚,但他肯定这个人不认识,他把手机拿下来,来电显示居然是冬瓜的手机号码。 第八十四章 阿茶连忙把手机移回耳朵旁,提高警觉说道:「是的,你是谁?」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请你把手机主人带回去而已,一个女生醉在酒吧里不太好。」对方说着,阿茶顿时惊讶的起身,第一个想法是,冬瓜怎么会去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第二个想法是,这个人居然把冬瓜的性别搞错,怎么会是女生。 随后,阿茶要了地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出门,因为事态紧急,他也不管是否犯法,自己的脚踏车和父亲不常使用的机车,他选择后者,油门一吹就疾速前往酒吧。 阿茶第一次来到夜生活的精华地,周遭灯红酒绿,有老汉左拥右抱风尘女子,摇摇晃晃的哼着歌,然而一个斯文的中学生来此好像角色放置错误,显得极度突兀。他直接骑到酒吧门口,看到一名身穿酒保制服的男子背着一个娇小的身躯走出来,他赶紧下车,看到冬瓜的霎那他就傻了。 不说醉到不醒人事以及身上浓重的酒味,冬瓜的头发被绑成两绺,身上穿着黄色制服以及百折裙,有那么一瞬间连阿茶也以为认错了人,这是位陌生的女孩。 「她在台上跳舞很卖力,不少客人给她灌酒就醉成这样,我看应该是未成年的孩子,留在这里不太妥当,所以就拿她的手机打给你。」酒保把冬瓜放下来,阿茶伸手去接,把冬瓜揽在怀里。 「谢谢你。」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看到冬瓜的模样,全身都像浸入冷水,整个身体连同心一起麻痹,这样也好,才不会这么痛,阿茶暗地自嘲。 酒保双手插腰伸了个懒腰,看着阿茶笑道:「因为你的电话在她手机上显示『好人茶』,都写是好人了,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打给你。」 「交给我没问题。」阿茶把冬瓜背起,冬瓜双手垂在阿茶身前,没有一丝力气,这个瘫软的状态不适合坐机车,酒保很尽责,走到大马路那边招揽一台计程车,所以阿茶暂时把机车留在酒吧,搭上计程车把冬瓜带回自己家。 回到家,阿茶背着冬瓜,尽量把脚步声放到最小,他的房间在家里二楼,踩着楼梯也刻意放轻脚步,深怕惊醒父母,幸好冬瓜身体轻,不需太费力阿茶就顺利走上二楼,迅速的弯进自己房间。阿茶把冬瓜放在床上,站在床边凝视着他,冬瓜的呼吸很平稳,双颊还残留酒精作用而产生的嫣红,虽然眼前的打扮像极女孩,但是清秀面容之下的胸脯一片平坦,观察力足够的人依旧能一眼看穿他的性别。 阿茶弯下腰,在百褶裙的口袋掏出冬瓜的手机,以前阿茶总觉得冬瓜的手机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才会每天盯着瞧,现在终于能够一窥里面的秘密,阿茶的表情却非常凝重。手机桌布已经不是周岳枫的照片,只是普通手机预设的待机桌面,冬瓜的连络人少之又少,只有「好人茶」、「阿枫学长」、「立帆」三个人,这时他突然很庆幸,酒保是选择打给自己,而不是周岳枫,阿茶打开通话纪录,除了刚才酒保打给阿茶的那一通,最近几个纪录都是周岳枫的来电和简讯,周岳枫居然会主动连络冬瓜,这让阿茶感到意外,他一直以为是冬瓜单方面的追求,阿茶对着早些时间周岳枫寄来的两封简讯按下阅读键。 第一封是一个月之前。 ——不是很缺钱?我这里有个工地的工作,砖头搬一搬,很轻松。 第二封是前天传来。 ——受伤了?那来PUB当Dancing Queen,反正不是很会跳舞?待遇不错,考虑一下。 阿茶紧盯着上面的字句,萤幕的光线在昏暗的房间中照映到眼眶里的水气折射出异样的光采,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一股闷气涌上胸口,他阖上眼睛,紧抿着双唇用鼻腔吸气,摆垂在大腿旁的手不自觉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崁入掌心皮肤,掐出不可抹灭的指痕,把心里的疼痛全部转移到手心上,让自己误以为一切的痛楚都来自于掐紧的指尖。 第八十五章 阿茶一怒之下把两封简讯都删了,在床边随意打个地铺躺在上面,他的目光凝聚在床上那人的侧脸,冬瓜熟睡的脸孔很安详,感觉不出有任何烦恼,这个模样就像阿茶刚认识他的时候,有着纯真的心性,似乎一点污黑都沾染不了他,是什么原因让现在的冬瓜跟以往的印象有差距? 直至天亮,没有经过几个小时,阿茶几乎彻夜未眠,直盯着天花板,脑袋空荡荡的,似乎应该去想些什么,但却又无力去想。 同时,冬瓜迷迷糊糊的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坐起身转头看到地上的阿茶,脑袋顿时打结。 「阿茶……?」冬瓜扯着刚睡醒有些喑哑的嗓子。 阿茶一听到叫唤连忙爬起来,问道:「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冬瓜摇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景美制服,前一晚在酒吧的记忆全都回来了,他攥紧棉被,不敢回头往阿茶那里看,眼神透露出慌乱,表现得像个秘密被揭露的孩子。 「我最不堪的时候总是会被你看到。」冬瓜垂头说着,言语间夹杂些许怨懑和无奈,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跌倒、哭泣,就是在这个人面前他不愿表现脆弱。 阿茶知道他现在不好受,起身对他说:「我去楼下拿早餐上来。」 房间的门再度被关起,床上的人用手拭去脸上不明的几滴水珠。他不甘心,不想做包袱,更不愿见到那人眼中有任何一丝不可置信或是同情,这会使他感到更羞耻 。 几分钟后,阿茶端上一杯牛奶和几片吐司上楼,见冬瓜还是离开前的动作,即使心里苦涩,还是不敢显露在脸上。 「吃点早餐,等等把这身制服换下来,我拿我的制服借你穿。」阿茶温柔的说,把牛奶拿到冬瓜身前。 「谢谢……阿茶你真的是好人……」冬瓜双手终于离开棉被,捧着那杯牛奶,恍惚地喝了一口。 「第九张了,我可不接受第十张。」阿茶莞尔,咬着吐司,到衣柜把制服拿出来平摊在冬瓜脚边,对他说道:「尺寸应该会比较大,反正只穿一天,没关系吧?」 「这样就可以了。」冬瓜说道。阿茶的床正对面就是书桌,冬瓜喝着牛奶,顺便看看书桌上的东西,美其名是观察,实际上是想转移注意力。阿茶的书桌和他的不同处在上面应有尽有,自修、课本、小说,虽然数目繁多,但是井然有序,在书堆之中还有一瓶醒目的冬瓜茶。 「阿茶也开始喝冬瓜茶了?」冬瓜看着熟悉的瓶子问道。 阿茶朝他的视线看去,走到书桌旁拿起保特瓶上下摇一摇,里面发出金属碰触的铿锵声,应该是铜板,而且为数不少。 「用保特瓶存钱好特别。」冬瓜露出睽违好几个星期的笑容。 「废物利用,而且很方便,反正哪个扑满最后不是要打破。」 冬瓜觉得有道理,阿茶因为家境不错,还能有一点零用,自己每个月吃紧的状态根本存不了钱,想到这里又有点悲从中来,他默默地把剩馀的牛奶喝尽。这顿早餐,彼此心照不宣,阿茶趁母亲不在客厅,赶紧带着冬瓜出门,前往学校路上,冬瓜一语不发,阿茶的心情当然也不会比冬瓜好到哪里去。 在学校眼尖的叶立帆马上注意到冬瓜的制服明显尺寸不合,左胸口绣的名字清楚写着巫融二字。 邪魅的双眸一亮,叶立帆似笑非笑问道:「昨天做了些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折腾一整夜,阿茶趴在桌上,精神不济,就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说也奇怪,隔天冬瓜把制服还给阿茶,满脸春风,好像回到高一时的他,美得像樱花的少年似乎不曾变过。 「我都洗过了,谢谢阿茶。」冬瓜微笑说道,从他的表情之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阿茶愣了一下,前一阵子冬瓜还对他视若无睹,现在又对他好声好气,转变过大让他不太适应。 自此后冬瓜的态度恢复到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阿茶想是不是这次事件让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这样是好还是坏,他已不想去衡量,被冬瓜忽略的苦闷,他的心脏无法承受第二次。 但是阿茶偶尔会有意无意向他提起某些行业的危险性,比如酒吧的Dance Queen,冬瓜都会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但是有没有真的铭记在心就不得而知了。 冬瓜还有一项行为回到他们初识的那段日子,手机桌布没有周岳枫的踪迹,上课时他依旧会握着手机猛打字。 阿茶眼睛瞥过去,从十分钟前冬瓜就不停的打字,算起来也有两三百字,到底是在谈判还是表露爱意? 阿茶看似直视讲台的老师,整个注意力却是在冬瓜身上,倏地冬瓜停下飞舞的手指,阿茶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冬瓜举起手。 「老师可以去厕所吗?」 台上的老师点头允许,冬瓜把手机放进口袋,眨眼间就冲出教室。阿茶看着冬瓜离去的身影,也转身举手。 「做什么?」老师手插腰,不太耐烦。 「厕所。」阿茶答道,从老师嘴里得到几句碎念,才获得首肯。 阿茶追出教室,往楼梯间的厕所一看,冬瓜站在外面讲电话,他记得高一教室布置,冬瓜也曾偷偷摸摸地打给周岳枫,他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自己没有立足点,但是此刻他对冬瓜的感情今非昔比,凭他喜欢这个人,不允许他再遍体鳞伤,这样的理由足够吧? 他缓缓地接近冬瓜身后,随着距离缩短,冬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传到阿茶耳里就像数百颗炸弹在心里轰隆爆炸一般。 「学长,今晚我会去的……Pub的事我很抱歉……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不常喝酒……好的,我知道了。」冬瓜结束通话,转过身就看到阿茶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愣了好一会儿,他没看过如此阴沉的阿茶,彷佛黑夜一瞬间全部笼罩在他身上。 「这次是什么?」阿茶开口道,言语不再温柔,戏谑的口气跟以往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穿泳装还是公主服?跳什么舞,钢管吗?然后再叫我去把醉醺醺的你接回来?」 冬瓜顿时被尖锐的话刺伤,心里原本柔软的一角似乎霎时崩塌,他逼自己挺住,冷冷地说:「对不起,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以后会自己处理,不会麻烦到你。」 「你要工作为什么就非得找周岳枫,他给你的钱比较多吗?为什么有事不找我,虽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总比卖色好吧?」阿茶克制不了自己,心里又急又痛,近日以来的对冬瓜所有心疼、不解、怨怒等等,乱七八糟的情绪彷佛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在这个时刻不论结果如何,先抛出来再说。 冬瓜眼眶充血,忍不住情绪,拿出扞卫自己的本能,厉声道:「我不像你是个大少爷,不用愁吃穿,也不像你有父有母,家里的一切都不须操心,但是我过我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你的同情心泛滥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同情你。」 「如果不是同情,你为什么把比赛的费用拿来给我?如果不是同情,你又为什么要每天做便当给我?」冬瓜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着说的:「如果不是同情,你干嘛特地跷课来医院看我!」 冬瓜强忍眼泪,倏然身体一震,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深深拥住,他张大眼睛,听到彷佛隐忍好几个世纪的声音沙哑说道:「因为我痛。」 阿茶束紧双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他,声音颤抖,一样嘶哑:「我痛,看到你糟蹋自己,痛得全身血液都快被抽乾,为什么要听命周岳枫差遣,那些工作一点也不适合你,你需要钱,我替你想办法,拜托你……不要再让我痛得心脏就像裂成两半……」 ——就算面具背后残破不堪,你也会不顾一切伸手带我走出黑暗的舞台吗? 冬瓜任由阿茶紧抱,两行泪液不听使唤夺眶而出,眼泪来得太早,他来不及回答阿茶,就已经泣不成声。 第八十六章 两人回到教室,眼睛都是红的,冬瓜甚至肿得像米糕,头完全不敢抬起来面对别人。老师狐疑的询问这两个去完厕所就好像遭逢巨变的同学是发生什么事,阿茶只是摇头说没事,叶立帆难得从睡梦中醒来,回头看阿茶的红眼睛,取笑般噗哧一声,又倒回去睡,阿茶眯着眼睛,霎时又泛红了,但这次是气红的。 当天晚上阿茶在家心里忐忑,怕又接到来自冬瓜的电话,其实最让他伤心的不是冬瓜去当Dance Queen,而是对于周岳枫这种畜牲的话冬瓜居然还唯命是从。幸好阿茶睁着眼睛到早上六点,身旁的手机丝毫没响过。 反正没有睡意,阿茶特别早到学校,进教室时冬瓜刚好从前门进来,冬瓜放下书包对阿茶微笑道:「有空吗?」 「有。」阿茶回答。 冬瓜往教室外面比了比,示意阿茶出去。阿茶跟着冬瓜上楼,走到通往顶楼那一层楼梯才停下来,冬瓜率先坐下,阿茶接着坐在他旁边。 「我昨天没有去酒吧,被学长骂了。」冬瓜转头对阿茶说道:「所以我趁这个时候跟他做个了断,谢谢你阿茶,是你昨天的话让我清醒。」 「那真的太好了……」这是发自内心,由衷的喜悦,阿茶放下悬浮的一颗心,终于不用再担心周岳枫又要如何折磨冬瓜。 「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其他比较正当的工作,或是请叶立帆跟咖啡厅协调,让你的班多一点。」阿茶说道。 「谢谢。」冬瓜温柔的答道。 两人沉默一会儿,阿茶才又开口:「你以前说跟周岳枫是在餐厅里认识的?」 冬瓜的神情遽变了一下,淡淡的说:「其实我以前偶尔会去酒吧,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去酒吧干嘛?」他以为冬瓜应该像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没想到会自己去沾染夜世界,阿茶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国三时曾经找不到支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所以莫名其妙的想寻找一个容身之处,逼迫去突破一些现况,那时就不小心一脚踏进去……」冬瓜垂着头说道,彷佛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但是上高中遇到阿茶后,发现这样的生活太糜烂,就赶快抽身,还好我也没有在那个世界待太久……」 「别再去了,你缺支柱,我当你屋粱,你缺一个家,我当你避风港。」阿茶怜惜似的摸着冬瓜的头,温柔的声音略带点信誓旦旦的味道。 冬瓜点头允诺,望着前方又若有所思的开口:「可能……那时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依靠很久的人……」 阿茶默默地看着冬瓜的侧脸,细致的脸庞感觉有些无助,冬瓜老说他的感情是同情,但是此刻他比谁都清楚,他对冬瓜的心疼、操心、怜惜全来自心底最深层的沉吟。同情或许如昙花一现,爱情则是常年蕴酿的酒醇,时间越长沉得越香,他的感情有如酒香远播,一直以来却醉不了咫尺天涯的人。 「我可以,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阿茶决定把心掏出来,反正从一开始付出了就再也收不回来,那就摆在所爱的人面前吧。 「你说……什么?」冬瓜没想到阿茶会这样说,小心翼翼的问,恐惧阿茶即将讲出他最害怕的话语。 阿茶转向冬瓜,认真的眼眸注视着他说道:「我喜欢你,想要保护你、照顾你。」 这句话藏在心里有一段时间,诉说出来他有一种解脱的放松感。相较阿茶的豁然,冬瓜的反应完全截然不同,他愣愣地望着阿茶,水光在瞳孔四周一闪一瞬转动,这种表情不是惊喜,也不是惊讶。 「不可以。」冬瓜紧紧盯着阿茶,声音像在压抑着情绪:「你怎么可以喜欢我?」 「为什么不行?」阿茶心里五味杂陈,难道自己比周岳枫还不如? 「阿茶不应该喜欢男生,你应该要跟任涵这种好女孩结婚,然后共组一个美好的家庭才对,你怎么能像我一样没有未来……」冬瓜情绪波动逐渐升高,声音在颤抖,阿茶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未来必须要娶一个老婆才叫有未来。 「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并不觉得这样没有未来。」 「那是因为你没走过我这条路!」冬瓜激动的快哭出来,抓着阿茶说道:「趁现在赶快收回去,就像我对学长做的了结一样收回去。」 阿茶凝视着他,他看得出来冬瓜是真的着急,可是感情怎么能说收就收。 「从承认的那一刻就收不回去了。」阿茶平静说道,话音一出,他亲眼看见冬瓜眼里越来越多的慌张。 这些慌张到了最高点又变成黯淡无比的黑色瞳仁,冬瓜双眼漆黑极致,深吸一口气说道:「高一试听时在捷运上我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这么厉害的话,我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不会,我们是朋友,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喜欢男生。 阿茶忘不了当时的情景,还有那一张映在黑暗中的倒影,心脏又像被撕成两半,剧烈疼痛简直快让他喘不过气,但是他的神情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我比周岳枫还不如吗?」阿茶忍恸问道。 「阿茶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你步入歧途。」冬瓜把情绪压制下来,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如果连你都不接纳自己,要怎么走出框住自己的框架?又怎么能够找到能让你依赖一辈子的人?」阿茶彷佛是用仅剩的力量说出这一句话,每一字一句都咬得格外吃力。 「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冬瓜放开抓着阿茶的手,毅然决然的表情,让阿茶顿时感到左胸被掏空一大块。 「我们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我什么都不能给你,那我宁愿待在框架里,不要害你。」冬瓜继续说着,每个字句都无情的插入阿茶的胸口,淌血的心应该再插个几刀就停止跳动了吧,阿茶自嘲。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件事,原来把心给了别人,那颗心的主导权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说不要痛一点用也没有,如果是冬瓜叫自己不要痛,可能还有一点用处。 后来阿茶像一座石化的雕像,对着那抹离去的纤细背影发愣,冬瓜讲的最后一句话,不断回荡在他的耳际。 「不要把同性恋当儿戏,说爱就爱,这条路背负太多债,尤其你还有父母,还也还不完。」 阿茶想哭又想笑,没有人在他跨出那一步的时候把他用力拉回去,让他在之中踉跄跌倒,可能还不会跟许任涵分手,现在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一切都太迟了。 第八十七章 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又直线落到最谷底,冬瓜不想跟阿茶讲话,阿茶也不知道如何跟冬瓜起话头。 喜欢冬瓜有这么严重吗?阿茶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现在正在受酷刑,他想了想,难道把自己对同性的爱恋摊在世人面前会比此刻还要痛,不然为什么冬瓜要这么排斥。 段考结束通常都会经过一次全班抽签换位,阿茶以往都是偷偷跟别人换签,千求万求才拿到冬瓜旁边的宝位。这些阿茶就算不说,冬瓜还是心知肚明,高中两年身旁的人都没变过,那他们两人的缘份也太坚强。 冬瓜一直以来都默许这事码,但这次他握着手上刚抽到的座位签,抬头看见阿茶又在班上穿梭来穿梭去寻找他旁边位子的人,他起身走出教室。 在厕所里稍微沉淀一下心情,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反而让他感到非常安全,自从母亲常常三天两头才回家之后,他都是这样过来的,瑟缩起来才会有安全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因为是下课时间,外头不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他算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要上课了,正要开门出去,他听到一个敏感的词汇。 「最近我们班在宣传性别平等,公民老师说其实学校有许多同性恋,但我怎么没看过?」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冬瓜想大概是别班同学。 那人说完后,又有一个声音马上接话,冬瓜听得出来这是他班上同学:「最有名的那个休学了,第二有名的没人敢惹,所以才好像没踪迹吧。」 「你是说你们班的校草?」 「对啊,其实我们班还有一对也很可疑。」 「谁?」 对方刻意压低声音,但隔墙有耳,几个音节仍然一字不漏的传入冬瓜耳里。 「巫融和方纹晓……」 轰的一声,冬瓜的脑中产生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顿时瓦解,支离破碎。 换位子的那节下课,阿茶拿着好不容易换到冬瓜旁边的座位签,走到对应的位子,一屁股坐下去,转头一看,居然不是那个纤细的身影。他昂首张望,发现冬瓜竟然在距离自己五排远的地方,低头整理抽屉。 阿茶觉得心脏又被打了一枪, 痛彻心腑的一枪 。 叶立帆的位子不在阿茶四周,他撑起一颊,看那两人,一个坐东边,一个远在西边;一个愁眉莫展,另一个大义凛然,面对这光景感到有些玩味,暗自下了一个预测。 阿茶憋到放学,看冬瓜行色匆匆的走出教室,他追出去拉住他的手,冬瓜转身过来就是一句冷言冷语:「有事吗?」 「为什么换位子?」阿茶冷静问道。 「没为什么,一直和阿茶坐在一起,会被别人误会。」冬瓜刻意退到人比较少的角落,他怕会有人听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被误会跟我在一起,这么让你诟病吗?」 冬瓜抬眸,语气冷得像极天寒地冻的冰霜:「阿茶不是同性恋。」 「我是。」阿茶不假思索的承认,如果讲出这句话能让冬瓜回心转意,那让他与全世界的人宣告他是同性恋也不成问题。 但是冬瓜根本不领情,冷冷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条路很难走?」 「我知道,所以我想陪你走。」 「你有被人指指点点过吗?」 阿茶愣了一下,从小到大别人都是在他面前矗起大拇指,在背后被人以食指相对流传风言风语,这种情况好像真的不曾出现过。 「你有想过在公共场合和情人牵手还要遮遮掩掩的吗?」冬瓜又问,这些问题阿茶真的没想过,他只是直线思考,因为喜欢冬瓜,所以两人交往相爱就该是最终结局。 「没有的话,就别再说这些,如果你提早放弃,我们还能重回以前,当最好的朋友和兄弟。」冬瓜一眼看破阿茶迷惘的眼神,在说自己喜欢他之前这些都没想过,要如何带他去面对社会大众。 「只是朋友?……」阿茶双眼无光,昔日彷佛将军的辉煌风采不再,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在他身上一语破的。 冬瓜点点头,抓着胸旁的书包背带转身走远,阿茶默默地望着,好像就连两颗心的距离都越来越长,他突然一急,朝冬瓜大喊:「一步就好,我们之间剩下的距离我会走完,你只要向我走一步就好!」 然而那抹纤弱的影子没有任何停顿,像一台听不到声音的机器,越走越远,他们的距离越渐拉大,直至连阿茶都不敢保证这段长远的路走得到尽头。 他呆站在原地不知多久,有人拍他的肩膀,清冷的声音道:「喊得挺大声。」 叶立帆一面欣赏阿茶失魂落魄的模样,一面把他推出校园,出了校园阿茶才开始回魂。 「今天没跟许瑞阳走?」阿茶问道。 「他补习不要我跟,正好我被一出惨绝人寰的连续剧吸引,多驻足几秒钟,就被他跑了。」 「有多惨?」阿茶知道叶立帆在揶揄他。 「我从那人的左胸都可以一眼贯穿后面的景物,这洞开得不小,几乎能让人死绝。」 阿茶自嘲地哼笑两声,惨淡的说:「他说同性恋很苦,我没当过,所以不清楚,你跟许瑞阳苦吗?」 「我不苦,但他苦。」 「怎么说?」 「他不喜欢我跟在他旁边,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是恋人,他一直在掩饰,别人问起也不承认,在所有人面前,我不被他认可。」 阿茶想起高一怀疑这两人关系时,许瑞阳的态度的确是东遮西掩,直到他误会叶立帆捻花惹草,两人差点大打出手,许瑞阳才逼不得已说出真相。 「你难过吗?」不被恋人认可,就彷佛遏杀了他的存在一般,叶立帆能够承受? 「肯让我留在身边就够了,奢求太多可能一溜烟就逃走,追也追不到,那我这个人就丧失存在意义。」 「但他很爱你……」阿茶低头说道,这也是他和冬瓜两人与叶立帆他们最大的差别,甚至是触手不及的渴求。 叶立帆轻笑:「所以我在等,直到他勇敢承认我是他情人。」 「一定会有那一天。」阿茶努力扬起嘴角,即使参杂了很多凄凉的味道,但这是今天唯一可以称得上微笑的表情。 第八十八章 「我会等,那你呢,面对方纹晓该怎么办?」叶立帆问道。 阿茶想了半晌说道:「我会继续走,如果走到他身边还抓不住,那我就会留在原地,看他真的走远。」 「反正摄影比赛优作的人不怕没人要。」叶立帆浅浅一笑。 阿茶惊讶道:「优作吗?」 「比赛结果昨天出来,评审们对你的照片一见倾心。」叶立帆拍了拍阿茶的肩膀笑道: 「多加把劲,让方纹晓也对你一见倾心。」 阿茶点点头,但是心里有多少把握自己也说不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冬瓜走在捷运里,做了这等狠心的事,心里再有不舒服,也尽量压制到最底处,不要让自己察觉到。近日他和叶立帆协调了班表,叶立帆把三分之一的班都给了他,等于只要一放学冬瓜几乎都是往咖啡厅跑。 阿茶对待他本来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早就感觉到了,但他以为阿茶会把这份情感藏在心中一起带入坟墓,这反而是他所希望的。 冬瓜叹口气,为什么要把它挖掘出土?阿茶跟许任涵明明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走出捷运站,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位此刻不太想见到的人。 「冬瓜好久不见!」许任涵看到了他,对他招手。 冬瓜愣在原地,见到许任涵居然涌上莫名的罪恶感,她的男朋友前阵子吻了自己,还对自己告白,简直就像破坏他人的第三者,他还有什么脸面对她。 许任涵看冬瓜的表情很僵硬,特地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说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事……」冬瓜低下头问:「这几天都没跟阿茶走?」 许任涵像听到惊奇的消息,表情讶异说道:「阿茶没说吗?我们好几个月前就分手了。」 冬瓜晴天霹雳,被闪电击中一般震住。 「你们……怎么会分手……」冬瓜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会遭逢这种结局,是不是跟自己有关,他心里在害怕。 许任涵若有所思的盯着冬瓜看,说道:「因为阿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冬瓜一颗心马上坠入万丈深渊,果然是自己害的,他居然是一对恋人的介入者,而且这对恋人中还有他最重要的朋友,叫他情何以堪。 许任涵见冬瓜表情不对,又说道:「但是我想阿茶一定很喜欢那个人。」 「嗯……」 「所以他才会勇敢的跟我提分手,我很希望阿茶跟他所爱的人能够幸福。」许任涵手搭在冬瓜身上,彷佛给他力量拍了几下,冬瓜垂着头没有反应。 「如果阿茶还没有说我们的事,你就把这个当作秘密,等他自己跟你们说。」许任涵说完稍微跟冬瓜道别就走下手扶梯,冬瓜却还愣在那,身旁的路人来来去去,他矗立在其中极度突兀,被他人碰撞,也不在乎,因为此刻他只想站在那里哭。 高二上的下半学期中了叶立帆的预测,阿茶和冬瓜两人的互动寥寥无几,这个情况夸张到阿渣看着遥远的冬瓜问阿茶:「老大你们两人是不是冷战啊?」 「不知道。」阿茶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冬瓜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现下的情势,冬瓜想要退,他就陪他退一步,所以就有了两人彷佛互不相干的局面。期末阿茶刚好趁冬瓜不理他、不会直嚷要赔钱的时候,集结大家的零用钱,把单眼相机修好还给许瑞阳。 上课的时候阿茶偶尔会转头看教室的另一头,那个人没有抬头看黑板,也没有低头看手机,只是定格在一个动作,好像僵化在那里,脑袋里不知转着什么样的思想。有时候阿茶会想,其实他从冬瓜那边受的伤害比较多,怎么冬瓜表现出来的样子比自己更要死不活。 这学期最后一天,他们考完最后一科,参加了结业式,冬瓜背起书包,一如既往走着一个人的路,看着不是自己的公车一台台从眼前而驶,他的回忆似乎跟随公车前驶产生的流风,呼啸到几哩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人在身旁陪着他等公车,但为什么那个人不在了?因为自己把他硬生生从身边推走,所以他就再也不会靠近了…… 但是,不要靠近是好事,因为孤独不能让两个人承受,避免许多未来的盘根错节,他认为这是最不会后悔的选择。 对,他没有后悔,冬瓜再次告诉自己。 这时,有人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两个人没有交集,眼睛都盯着前方,从未往旁边施舍一眼。 「好久不见,也好久没有跟你一起等公车。」阿茶说道,视线没有变,还是直视前方,这句话有点讽刺,他跟冬瓜两人自从座位相隔五排后几乎都没好好正视对方过。 「嗯……」冬瓜也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现在居然有点怀念阿茶以前温柔的口吻。 「寒假还是会一直打工吗?」阿茶问道。 「嗯,现在在咖啡厅有比较多班,阿茶寒假也是在温哥华吗?」 「是啊,今天回家后就要去机场了。」 「这样啊……」冬瓜想开口再讲些什么,但是难启其齿,所以两人又沉默了良久,直到冬瓜的公车准备入站,他想跟阿茶道别,一转头就发现阿茶正凝视着自己。 「今天我送你回家。」阿茶说道,言语间有股不容推却的霸道。 「可是你应该赶着去机场吧……」 阿茶沉静的眼眸还是看着他,他轻声说道:「我们好久没聊天了,这学期最后一天坐在你身旁也好,我想跟你说说话。」 冬瓜没有推辞,公车停在他们身前,阿茶跟随冬瓜一起上车。 ****** 微番外 阿茶牵着冬瓜走在大街上,突然冬瓜啊的一声说道:「我鞋带松了。」说完就想放开牵着阿茶的手弯下腰去绑。 「等等,我来。」阿茶放开冬瓜的手,在冬瓜面前单膝下跪,绑着鞋带。 绑完他抬起头对着冬瓜一张红透的脸,微笑说道:「这个姿势很适合求婚。」 冬瓜本来就红的脸又红的彷佛一挤就可以滴出血。 阿茶站起身重新牵起冬瓜纤细的手,他说:「以后你不能放开我的手,只能我放。」 冬瓜疑惑的望着阿茶,那人趁机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因为我怕你放手就走,可是我放开,一定会重新牵回来。」 第八十九章 公车上有学生人潮,阿茶找到一个空位,碰了一下前方冬瓜的肩膀,指着空位说:「你坐。」 冬瓜看着座位略有踌躇,阿茶直接两手放在冬瓜肩膀,把他整个人移往位置上,自己一手抓着吊环站在冬瓜身前。冬瓜低头感觉不太好意思,眼睛往上抬,看到阿茶挤在人群里,伸手想取他的书包。 「我来拿。」冬瓜说道,没有看他,阿茶立即把书包脱下放到冬瓜腿上。 两人都是呈现冷漠的状态,过了几个站,好不容易冬瓜身边的位置空了,阿茶迳自坐下,幽幽的说:「我也好久没坐在你旁边。」 冬瓜的头垂的更低,良久才说一句:「对不起。」 那语气彷佛冬瓜才是真正受委屈的人,阿茶听闻哑然失笑说道:「或许你离开我是对的,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情不自禁的想保护你,然而你其实不需要我的保护。」 冬瓜没说话,表情却和方才的尴尬不同,现在有一丝豁然的味道,他将这句咀嚼片刻,说道:「搬离你旁边,生活好像只是一件例行事务,很枯燥乏味,就像没认识阿茶的时候一样,所以也许我是错的……」 「那你能坦然面对错误吗?」阿茶转头望着低头的冬瓜笑道。 「所以你现在就在我旁边了。」冬瓜含糊说道。 「那下学期呢?还是要跟我相隔天南地北吗?」 「……我会回到阿茶旁边的。」冬瓜局促不安,除了低头,一双手在腿上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阿茶想伸手过去抚平他紧绷的情绪,想到如果自己又逾越了,恐怕下学期这人就直接转班,索性摸摸鼻子放弃。 公车停下,就跟一年前相仿,两人身在捷运相互道别,阿茶依依不舍看了几眼,他很努力暗藏自己的情感,还是忍不住在冬瓜转身要进站时前功尽弃。 「冬瓜。」阿茶叫道,冬瓜回头见他缓缓靠近,又问道:「离别前能抱你吗?」 冬瓜怔怔的望着阿茶的眼睛不作回答,然而下一秒身体就已经被一个高出自己一颗头的男人抱住。 「我能打给你吗,就跟以前一样。」阿茶温柔的声音不变,就像一枚飘扬在空中的羽毛,如此的柔软,冬瓜开始恍惚,不可否认的他陶醉于这个氛围,他在思考是阿茶的怀抱暖心,还是他的声音深情。照冬瓜不回应感情的坚持,他应该是要奋力推开,但是现在他却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妄动,静止可以让时间停滞,不让任何动静催化时间的速率,因为他想要这个温暖持续久一点,譬如织女星的光年,二十几年载。 「可以……但有时我在忙可能不会接。」冬瓜只能想到这套说词,在不伤害阿茶和维护自己的坚持之下。 阿茶回到温哥华,小侄女又长得更高了,姐姐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现在看到阿茶会晃头晃脑的走过去巴着阿茶的腿,用着腻腻的声音说:「舅舅!」 因为开始学讲话,这小侄女带给阿茶父母更多乐趣,有时候发出无意义的语音,父亲还会开心得把她抱起来带去散步。阿茶难得看到父亲慈爱的模样,不禁想小时候他是否也是把自己抱在胳臂里像摇篮那样晃啊晃。 阿茶第二周才给冬瓜打电话,冬瓜曾说如果他忙就不会接,但是阿茶每通打过去的电话,无一通不接,他忍不住想,冬瓜是不是辞掉了工作,才会有这么多闲时间接电话。 终于有一次阿茶打过去,铃声响了许久,都没人接,他打算挂下话筒,在那一秒他听到冬瓜的声音:「阿茶!」 话筒重回耳朵旁,冬瓜气喘吁吁的声音一清二楚,阿茶问:「怎么这么喘?」 「我刚从咖啡厅回来,在楼梯上听到铃声就用跑的!」 「所以平常这个时候都在上班吗?」 「你每次打来刚好都是我下班后,有时候我还没进门电话就响了。」 阿茶和冬瓜聊了半个小时,结束通话后他打开通联记录,阿茶打给冬瓜的时间很固定,因为第一次打就成功,代表那个时间点冬瓜有空,所以他往后都是这个时间打去,可是听冬瓜说,好像这段时间紧迫,必须赶着回家才能接到电话。 ——我能打给你吗,就跟以前一样。 ——可以……但有时我在忙可能不会接。 明明是忙碌的,甚至容易接不到电话,冬瓜却没有漏掉任何一通,阿茶豁然开朗的轻轻一笑,对着电话喃喃自语:「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第九十章 寒假结束后,开学第一天,冬瓜就搬回阿茶身边。 「欢迎回来。」阿茶露出一张笑脸,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冬瓜往他那里看了一眼,又低头心虚的往前挪了挪椅子。虽然目前的关系不是阿茶所期待,但能回到昔日那种兄弟情谊,以现下来说他已经很感恩。 另外这学期阿渣和冬瓜开始着手准备建舞成发,这学期他们当上干部必须全权包办建舞的大小事。于是角色互换,这两人开始忙碌,阿茶却是非常清闲。 新的学期叶立帆还是没有变,照样迟到,来了学校就睡,复习考却能考满分,冬瓜以五分之差,紧追在叶立帆之后。这两人一半的空闲时间都拿去工作,还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还是取决于他们天生优势的脑袋,对于此阿茶已经认命,不论自己多么努力开夜车就是无法超越。 高二下学期老师们教课风格有了些变化,因为台下的学生们已成备战姿态迎战明年一月份的大学学测。阿茶他们也有了自觉,上课特别认真,听说就连阿渣也卯起来读书,他们几人已不是可以放肆享受青春的学生,而是应届考生,当然,这些种种排除叶立帆。 但是叶立帆还是非常负责任的陪伴许瑞阳,以消极的方式关心考试,譬如三月中台大举办的杜鹃花节他就出席了。 三月杜鹃花盛开,台大便趁此时让人到校园赏花,同时也让外人对台大有更深的了解,其中学系博览会是主要重头戏,各个系所使出浑身解数,将科系的特色发挥出来,每个系桌上都是别出心裁的宣传品,这是台大一年一度的盛事, 更是高中生们决定未来科系方向的机会,所以这一天总是涌入大批的高中生族群。乌龙茶军团六个人便是今年杜鹃花节的其中一小群。阿茶并不惊讶叶立帆到场,毕竟他旁边有个许瑞阳。 一进台大体育馆,见汹涌的人潮之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冬瓜被迷了心窍,往法律系的摊位走,阿茶见了心里一紧,冬瓜和周岳枫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还像飞蛾扑火那般,他快速上前把冬瓜拉住。 冬瓜吓了一跳,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阿茶微笑的脸庞。 「跟我去看经济系好吗?」阿茶说道,冬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因为大伙们的志向不尽相同,几个人拆散分头走,许瑞阳的兴趣也是在文组方面,所以跟随着阿茶和冬瓜参观每摊文学院的科系,旁边的叶立帆当然是跟来的,阿茶觉得像选科系这种终身大事不能再用事不关己的态度面对,于是对叶立帆说:「你也要想想看自己适合哪个科系,喜欢生物的话,应该跟段子去医学院那边。」 「瑞阳去哪里,我就去哪。」叶立帆仍然不改执着。 阿茶早料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转头问许瑞阳:「你想读什么系?」 「呃……其实我并不觉得能考上台大,能有个政大就不错了,我没有你们这么强。」许瑞阳扯着嘴角说道。 「那我就跟你去政大。」叶立帆此话一出,在旁边原本沉默的冬瓜都感到大大不妥。 「立帆,这样不好啦,大材小用太浪费人才了……」冬瓜难得对叶立帆说教,但那人依旧秉持己见,绝不动摇。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许瑞阳想吧。」阿茶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果然只要提到许瑞阳,叶立帆就稍微有点动静,他眯起美丽的黯黑眸子,如同高一他们关系恶劣时,阴冷地望着阿茶,缓缓的道:「你越界了,这不是你的管辖范围。」 「好啦,他这么容易说动的话,我国中也不会差点被他搞死了。」许瑞阳拍拍阿茶的肩膀安抚情绪,然后把叶立帆拉远一点距离,再继续争下去,恐怕又要一合不和打起来。 阿茶也不想多谈,带着冬瓜去看经济摊。父亲与母亲都是做外商,阿茶觉得自己也逃不了这个命运,反正也没有排斥这行业,多往经济方面钻研,未来帮助父亲的公司也是件好事。他随手拿了几份文宣,旁边过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也抽走几分宣传单。 「你也有考虑经济系吗?」阿茶对冬瓜问道。 「我对商科比较有兴趣。」 「是想去大公司工作?」 「不是……」冬瓜羞赧的眨眨眼小声说道:「我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好远大的梦想……」阿茶感到有些吃惊,冬瓜的成长环境欠佳,但他却怀抱远景,似乎眼前的他又重回高一时那个天真而温柔的冬瓜,前些阵子的乌烟瘴气都已经烟消云散。 「我们,一起上台大经济系吧。」阿茶这么说,冬瓜白里透红的脸庞缓缓转过来与自己的对视,水亮的眼眸含着憧憬,如果很久很久以后,两颗心还是遥遥相望,至少他与他相伴走过七年人生最青涩的风花雪月,这样好像就幸福美满了…… 第九十一章 冬瓜偏头不发一语,突然后头有喧哗声,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许瑞阳被几个台大学姐围绕,在他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白纱新娘礼服的学姐,发放宣传单不时观望许瑞阳那边的动静。 「是戏剧系!」冬瓜惊呼,迅速的消失在阿茶面前,跑向戏剧系的摊位。 戏剧系的学姐们前几刻看到许瑞阳的娃娃脸,推广自己的系所之馀,还不断推销系上的化妆术,因此许瑞阳就成了众多学姐们的手下猎物,结果冬瓜一出现,惊为天人,素人永远不嫌多,所以她们手中的模特儿马上升为两位。 相较许瑞阳的偶尔的大吼大叫和臭脸,冬瓜配合很多,眼睛闪亮的盯视每个化妆用品,似乎对精致小巧的工具很有兴趣。 阿茶走到摊位上,叶立帆也站在旁边勾起嘴角看好戏。冬瓜的皮肤本来就白皙,不用扑粉饼也很粉嫩,但化妆术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可以把丑小鸭变天鹅,天鹅变天使。冬瓜转头过来时,阿茶呼吸一窒,彷佛看到了神仙下凡,学姐帮他扑上粉色的腮红,顿时整张脸更显千娇百媚。 许瑞阳的脸也不差,娃娃脸一上了蜜粉和唇蜜整个人像个小女生,段子和阿渣正巧回来,看到许瑞阳和冬瓜两个活脱像个美女站在那里,两人眼睛都亮了。 「哇!许瑞阳也太正了吧!」阿渣奔上前去,偷摸一把他的脸颊惊道:「皮肤好滑喔!」 结果叶立帆站在身后马上给阿渣一记手刀,打得他眼冒金星马上蹲下去。 「谁叫你乱碰许瑞阳。」段子蹲在阿渣旁边,幸灾乐祸的说道。 临走前许瑞阳打死也要卸妆,结束后只剩冬瓜脸上还有妆,两人手上都捧着一大叠文宣走出台大校园,阿茶回头见冬瓜跟其他人谈笑聊天,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异样。 叶立帆走在他旁边淡淡的问道:「你想考经济系?」 「是啊,你呢?还是跟许瑞阳一起上政大?」 「没意外的话。」 阿茶想了想说:「你怎么不会想要考个台大以后让许瑞阳过好的日子呢?」 「瑞阳有父母,现在的日子就不错了。」叶立帆冷冷说道。 「父母总会走,未来不是你要陪伴他吗?如果你的事业不强壮一点,怎么养得起自己和他。」阿茶见叶立帆没说话,继续说道:「你也该做能力所及的事,既然爱许瑞阳,就把能力用在他的未来。」 第九十二章 叶立帆继续沉默不语,似乎刚才那番话奏效,阿茶不放过这个机会,接下去说道:「我知道你很有才能,但我却很少看见你努力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努力。」 「想当初怎么追许瑞阳,把这股精力用上就对了。」阿茶往后看了一眼冬瓜,他还是在跟阿渣他们聊天,阿茶这次的话语多了一点苦涩:「像我总是在做超乎自己能力的事。」 叶立帆也往后看,但是他看的是跟段子聊得很起劲的许瑞阳。他没有在学业上尽力过,因为对他来说这是垂手可得的事,但是如果是许瑞阳就不同了,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为了能永远伴在他身旁。 台大杜鹃花节一过,所有建中高二生开始期待下一个重大活动。建中的毕业旅行办在高二下学期,乌龙茶军团六人都有参加,全高二生都很期待当天到来,等到从毕旅回来,他们就要真正去面对明年的学测,所以每个人都把毕旅当作最后一次大考前的放纵。只有叶立帆百般考虑下才交了同意书,阿茶感到疑惑,一问之下才知道叶立帆不喜欢高耸的游乐设施。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啊?」阿茶吃惊,忍不住调侃,叶立帆眯眼冷咧扫过他一眼,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威胁阿茶不准再说下去。 冬瓜虽然学期一开始就坐回阿茶旁边,但两人的互动却不多,是不是踏错一步就回不到原点,阿茶偶尔会这么想。冬瓜这学期的午餐都是他自己带的,阿茶看菜色满丰富,问道:「自己煮的?」 冬瓜摇摇头说:「我妈准备的。」 阿茶看着冬瓜良久道:「你妈通常都去哪里出差?」 冬瓜愣了一下,淡淡的说:「韩国。」 韩国是冬瓜母亲的故乡,消失在台湾大概也是回韩国,也难怪冬瓜一时之间会如此回答。阿茶知道冬瓜有些话是谎言,爱情就是对方说谎,陪他演一出循环戏。然而这场戏要多久才会落幕,他无从知晓。 时间不快不慢,毕旅在三月底,出发的早晨,天空残留着一点夜色,肉眼所视及的景物都浮了一层如镜花水月的水气。阿渣在集合的时候跑到阿茶班级的集合地点,迅速的塞了一瓶冬瓜茶给冬瓜,鬼鬼祟祟的说:「冬瓜,这先放你那,千万千万要保密喔!啊啊,最好是不要让老大知道啦,我怕他跟我抢。」说完还不忘风情万种的抛一个媚眼。 冬瓜一头雾水的眨了眨眼,点头后就上游览车坐到阿茶旁边。 四天三夜的毕旅,第一天从台北直接南下到垦丁,这路途遥远让冬瓜昏昏欲睡。阿茶就趁他熟睡的时候,轻轻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管他愿不愿意,此刻自己觉得甜蜜就好。 到了目的地,冬瓜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睡在阿茶肩膀上,红着脸飞快端正坐姿说:「对不起。」 「没关系。」阿茶微笑,其实心里正乐的。 第九十三章 第一天晚上阿茶带阿渣和段子过渡到他的房间,几个人才刚踏进去,马上被阴鸷的气团震慑得倒退三步,房里只有叶立帆一个人,他坐床沿驼背撑着头不发一语,四周的温度大约下探零下三十度。 「吓死了……叶大哥是怎么啦?比平常还要可怕耶……」阿渣退得远远,一点也不想沾染到黑色气息。 阿茶直接走进去试探性的问:「许瑞阳会跟别人睡,所以不爽?」 叶立帆抬眸,黯墨的瞳孔泄漏危险的光芒,狠戾的眼神瞪着他,但阿茶知道他不是有意,只是此刻的心情就是这么差。 「如果你能答应我晚上不做奇怪的事,我就让你把许瑞阳过渡过来。」比起气势阿茶也不在他之下,为了不让叶立帆的黑色气氛压在他身上,特别把音说得重一些。 叶立帆的表情逐渐趋于柔和,微微的点头答应阿茶的条件。六人一间房,总共有三张双人床,当天晚上阿茶特地让出一张床,让他们两人一起睡在上面。然而冬瓜刻意回避阿茶,睡到不太熟的同学旁边,所以阿茶认命的跟另外两位同学挤一张床,心想自己又不是叶立帆,睡在旁边难道还会强了他不成。 毕旅前两天不外乎是垦丁大街、参观成功大学,这几天阿茶他们都是跟同班同学一起行动,直到第三天,六个人才聚在一块,原因是阿渣说虽然在不同的班级,毕旅总要有一天是跟自己的兄弟过。当天玩剑湖山,晚上入住王子大饭店,终于到了叶立帆最不想面对的行程,偏偏许瑞阳正跟着段子和阿渣起哄说要坐云霄飞车,他抬头仰望高耸的轨道,一根一根架在空中,一条长长的影子,恍若飞龙疾速奔驰过去,带走了高分贝的尖叫声,叶立帆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是最后他还是跟着大伙们上去了。 段子趁飞车尚未启动,兴致勃勃的拿起IPHONE拍了几张军团全体合照,照片洋溢青春年少,只可惜许瑞阳旁边的人的脸色非常惨白。 飞车开始往前行进,叶立帆闭上眼睛打算就这样经过一次鬼门关,他们有如瀑布直线落下又拐一个弯冲上去,彷佛要冲破云端,全车的尖叫声此起彼落,然而叫得最大声的声音似乎很耳熟。疾驰的飞车突然在半空中停滞,耳边没有疾风的干扰,叶立帆终于听清楚那是谁的声音。 「啊啊啊!我的IPHONE飞走了!」 叶立帆眼睛一张开,飞车无预紧的向下坠落,但他此刻担心的不是心脏能否承受得了重力加速度,而是面前有一个白色物体直直的往他的方向飞来,大有重砸在他脸上之势,另外又在尖叫中听到段子的嘶喊声:「快救我的IPHONE啊!」 ——救你的IPHONE?救我比较重要吧。 叶立帆只想自保,反正这不知道是段子换过的第几支IPHONE,奋力举手一挥,那个白色物体倏地往反方向成抛物线飞去,离他们越来越远直至变成空中一点闪烁的光芒。 下车后他们用阿茶的手机再拍一张全体照,这次坐在阿渣旁边的人苦丧着脸,像涂了黑炭。 傍晚大伙们玩累了,坐在一旁的露天商店休息,冬瓜拿出侧背包里的冬瓜茶默默地喝了几口。阿茶这边还在安慰段子。 「别难过,才第三支而已,也没有很多啦……」阿茶拍拍段子的肩膀,然而叶立帆在一旁事不关己,在旁逼许瑞阳拿保特瓶喂他喝水。? 「换第二支的时候我爸已经不爽了,他觉得我怎么一直弄坏手机,但不是我愿意的啊……」段子说完往叶立帆那里瞥去,毕竟三次有两次是他造成的,但这个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想负责的意思。阿渣搭在他的肩膀,示意段子节哀。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的冬瓜突然碰的一声倒在桌上,阿茶倏地转头过去看,冬瓜整颗头已经瘫在桌上不醒人事,他紧张的摇摇冬瓜,心脏都快被吓出来。这时阿渣拿起桌上仅剩一半的冬瓜茶,呆怔的说:「冬瓜喝了我的冬瓜茶……」 「什么意思?」阿茶让冬瓜躺在怀里,嗅出阿渣言语间的恐慌,瞪视着他问道:「这里面装什么?」 「阿渣这该不会是……」段子指着那瓶冬瓜茶欲言又止。 阿茶是真的急了,差点揪住阿渣的衣领质问,他声音放沉许多问道:「到底是什么?」 「是段子家的白兰地……」阿渣唯唯诺诺的说道。 「你怎么会把白兰地装在里面!」阿茶简直气极败坏,白兰地和冬瓜茶两者颜色相近,也难怪冬瓜会搞错,但是两者味道大相径庭,可能是冬瓜将错就错,才喝下一大半。 「呜呜,老师说不能带酒来,我才把它藏在冬瓜茶瓶子里,怎么会知道冬瓜会拿错,而且还醉成这样……」见阿茶的脸色越来越沉重,阿渣缓缓噤声,任谁都知道只要冬瓜一出事,阿茶会无可遏止的失控,所以阿渣很担心未来的处置。 「我先带冬瓜回饭店,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醒酒。」阿茶说完就把冬瓜背起,可能因为动作太大让冬瓜发出一两声呜咽声,阿茶以为冬瓜还有意识,往后轻轻的叫唤:「冬瓜?」 「阿茶……」冬瓜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根本不知道这声阿茶到底有无意识。 阿茶用最快的速度,直接把他背回房间里,准备放他下来时,又往后轻轻的唤了一声:「冬瓜你醒着吗?」 冬瓜的双手交缠在阿茶的颈子上,听到阿茶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帘,眼里尽是水雾,迷迷蒙蒙。 阿茶将自己后背往床上一靠,缓缓的把冬瓜放下来,但冬瓜的双手却还缠着他的脖子不放。阿茶转了个身面对他,想要把缠在脖子上的手松开,却看到冬瓜一双迷茫的眼睛深深的望着他,一瞬间跌进去,忘了怎么呼吸。 「阿茶……」冬瓜声音细小如蚊声,双手一缩身体往前倾,也把阿茶的头带向自己的方向,两瓣唇顺势交叠在一起,就这么自然而然,完全没有违和,阿茶睁大了眼睛,感受到冬瓜唇瓣的温度,心跳霎时停止。 接着他听到东西掉落的声响,阿茶回过神,头一抬往门边看去,阿渣和段子呆站在那里,两人目瞪口呆,地上还有一瓶牛奶。 「那个……叶大哥说牛奶可以醒酒……所以……呃……老大你和冬瓜怎么会……接吻……」阿渣断断续续的拼成一句话,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九十四章 冬瓜亲完阿茶后就失去意识,倒回床上呼呼大睡。阿茶略有些难过,他清楚方才那一吻是冬瓜醉茫了。 「出来说。」阿茶起身捡起门边的牛奶,领着阿渣和段子出去。 总有一天兄弟还是会知道的,不管是性向还是喜欢冬瓜,阿茶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喜欢冬瓜。」 两个人眼睛睁得跟红豆饼一样大,阿渣激动的说:「那、那任涵呢?」 「我们分手很久了。」 「阿茶你是认真的吗?毕竟你原本不是喜欢男生的……」段子皱眉问道,高中是一段性向不确定期,他担心阿茶只是把怜爱误以为爱情。 「我很确定我喜欢冬瓜,就是单单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那么冬瓜有答应吗?」阿渣问道。 阿茶摇摇头说:「他说我们是兄弟。」 「老大你要体谅冬瓜,要是我也会跟你说咱们只是兄弟,毕竟同性恋什么的在这社会上还是难被接受,看看热带鱼多凄惨,都休学了。」少有正经的阿渣拍了拍阿茶肩膀,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段子以为阿渣中邪了。 「你好不像阿渣喔。」段子全身颤抖了一下。 「干什么,老子脑子还是有用的!」阿渣大骂一句,转而跟阿茶说:「难怪前阵子你们俩都阴阳怪气,老子就知道有事,老大,如果冬瓜一直拒绝你,你还可以坚持多久?」 阿茶愣住了,回答:「我不知道。」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了……老大,作兄弟的劝你还是放弃吧,别在冬瓜身上浪费时间,到时候咱军团散了怎么办……」 冬瓜的确曾经说过如果继续坚持他们连朋友都当不成,阿渣不支持,冬瓜本身也不愿意,这段感情应该要销声匿迹,可是阿茶不甘心,这么用心的对待一个人,他求的不多,一句话而已。 「我会再想想。」阿茶摆脱两人,拿着牛奶进房间,冬瓜还安稳的熟睡。他走近坐床沿把牛奶打开,又上床把冬瓜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把牛奶倒进他的口中。 晚上的活动他跟老师告假,待在房间休息,躺在冬瓜旁边,偶尔看看天花板的坠灯,偶尔回头看两颊白里透红、呼吸平顺的人儿。后来因为看太久了,阿茶干脆侧躺,只专注在冬瓜身上。 他觉得冬瓜很美,皮肤白皙,细碎的浏海盖在紧闭的眼睛上,睫毛长而密,这一整张脸都不该是男生所拥有的。阿茶像被受吸引,挪了挪身子,到更接近冬瓜的位置。 他默默地凝视, 感到自己很悲哀,叹了一口气,轻阖上眼睛,呢喃说:「如果你坚信你是对的,今天就不该吻我。」 他想要安静的沉睡,旁边躺着他爱的人,虽然不能携手共度,但可以就这样也让时间暂时沉睡。 毕旅结束,刚好碰上新机上市,段子就换了台崭新的IPHONE,大家聚在一块时他拿出来献宝,叶立帆挑眉看着新手机良久,让段子倍感压力,于是又默默的收起来了。 阿渣和段子都被下了封口令,有关毕旅的事一概不能提,两个人面面相觑,想对阿茶说什么,但看到他正经八百的表情又不敢开口。阿茶知道他们担心他,但是他的心还未死,没有理由让他停滞不前。 原本阿渣还想多找时间开导他们的茶老大,可是为了准备建舞成发,这件事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所以冬瓜和阿渣两人又呈现很忙碌的状态,阿茶看冬瓜忙又舍不得,偷偷私底下去问阿渣:「你们经费到底有没有问题?」 阿渣好像被戳中痛处,巴着阿茶,眼泪汪汪的说:「学校就一直砍经费,我们也没辙啊!」 「需要帮你们吗?」 阿渣左顾右盼,把阿茶压低小声说:「老大我也想你帮我们,可是我被冬瓜下了通缉令,如果接受你的帮助,冬瓜会发飙,虽然我是没看过他发飙啦,但是你想想一个美人又这么温柔,发起飙来一定吓死人。」 「你别跟他说不就行了。」阿茶说道,不难想像冬瓜发飙,应该真的满骇人的。 「你们两这么像谍对谍,被他知道了怎么办?」 「就说你不知道不就好了。」阿茶理所当然说道。 阿渣思索片刻,挤了挤眉头,最后大力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阿茶对此感到欣喜万分,毕旅那几天父亲email了一封书法比赛的简章给他,有初赛和决赛,特优奖金是五千元。他回家后马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饭都不吃了,文房四宝准备完善,阖眼开始沉吟《卜算子》,一并将自己的爱恋化作浓墨晕散在花白的宣纸上。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今生无份,可能是前世无缘。无妨,他还有来生可以守心上人。 第九十五章 隔天他就把作品寄到主办单位,等待初选结果。冬瓜好像每天都很忙碌,放学后都不见人影,连中午也像烟一般,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冬瓜的行径,但阿茶就是很担心。冬瓜为了钱连酒吧都能跑,更荒唐的事不难想像他做不出来。 阿茶私下问过叶立帆,他现在住在许瑞阳家,负担没有这么重,所以咖啡厅的晚班几乎是每天都是冬瓜。 这两人生活上这点很相似,赚钱打拼只为了填饱肚子,获得一个正常的生活。只是叶立帆提早脱离这个险境。 阿茶在心里呐喊,只要冬瓜接受他,有什么山珍海味自己给不了?他没有段子这么有钱,至少家里还算是小富裕,这是他第一次想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家财,如果把白花花的钞票拿出来,冬瓜可以跟着他走,要把他买下来他都愿意,可是冬瓜大概会赏他一巴掌。 又是个冬瓜消失的中午,阿茶其实也没多想,只是把老师交代的东西送到庄敬楼,顺便在校园里走一走,午休大部分学生都回教室,但是有个熟悉的背影坐在红楼拱门的楼梯边,躲人似的蜷曲在那里。 阿茶看到就心凉了,那个身影几世纪他都不会忘记,他朝他缓缓走近,内心百感交集。站在冬瓜身后,看他捧着一碗泡面,坐在楼梯上一口一口的吃。 眼眶灼热了许久,始终没有产出一滴水珠,但是他现在眼睛红的如一盆鲜血,要溢出眼眶的应该是汩汩赭血,不是泪。 「为什么你在这里?」 阿茶声音一出,坐在角落的瘦小身躯猛然一震。 「怕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是怕我又擅作主张帮助你?」阿茶声音冷淡,他的心已凉,痛也痛不起来,只是一劲地冰冷,然而眼睛却不听使唤,变成最澎湃的器官,所有感情都架在里面,一不小心就会冲破而出。 冬瓜放下手中的杯碗,默默地站起来,身体好像转向阿茶,头却低摆,摸不着他此刻的情绪。 「为什么还是吃泡面?」阿茶冷冷地问道。 「我妈出差……」 「你这两年都是一个人住,以为我不知道吗?」 冬瓜抬起头,震惊盯着阿茶看,睁大的眼睛异常混浊,惊恐、害怕、悲伤,像通过一个出口,最后都成了愤怒。 「不干你的事。」冬瓜咬着牙,狠狠的望着阿茶,像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阿茶不服气,紧紧盯着他说:「怎么会不干我的事, 毕旅时你吻了我。」 冬瓜又一震,尽管已经摇摇欲坠,还是稳住身子说:「所以呢?你要跟我讨回来吗?」 阿茶眼眶含着泪,嘴巴却哼笑一声:「你以为我做这么多,要的这么肤浅?我想要讨的,是你的心。」 「对不起,我给不起,你找别人讨。」冬瓜说完,弯下腰去拿杯碗,要慨然离去的时候,阿茶拉住他的手对他说:「你明明喜欢我。」 「不喜欢。」冬瓜转头说,信誓旦旦:「我始终把你当朋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冬瓜走的毫不留情,让阿茶有想要就地自刎的冲动。 他怕冬瓜又把座位换掉,还好回到教室他好端端坐在那,只是附近都飘荡着低气压,阿茶这里也差不多,一个是自尊受损的人,一个是心被剖开又塞盐缝回去的人。 叶立帆感受的出来两人灰色的氛围,他庆幸换位子后,离他们有段距离。放学时,特地过去探望可怜的兄弟。 阿茶看到他淡淡的说:「我不知道爱一个人这么痛苦。」 「因为你全心全意爱他。」叶立帆似乎懂,拍了拍阿茶的肩膀说:「坚强点,我去找瑞阳了。」 第九十六章 兄弟中就只有叶立帆愿意支持这段看似不可能的爱恋,或许因为他跟许瑞阳起初也是从不可能开始,一个经过风风雨雨的过来人,才有办法叫阿茶坚持下去。 阿茶以为他跟冬瓜的距离是来自于冬瓜的自卑,后来他发现这些距离其实是上天刻意拉开,让他们越来越远。当他决定要振奋精神坚强,家里有个恶耗。 认真说来这也不是坏事,只是对阿茶跟冬瓜来说无疑是个严重的影响。 阿茶父母对于温哥华的女儿耿耿于怀,尤其是刚满足月的小孙女,在家时常挂念地球另一边的家人,说女儿不知道有没有睡好,孙女又会多讲几个字,女婿是不是还跪在地上给小孙女骑马打仗,两夫妻莞尔笑笑,双双沉默的时候感到思念浓稠。 温哥华的总公司自从女儿嫁人就交给女婿打理,台湾分公司则由他们管理,但近年也陆续把把管理权分散给亲信的下属,两夫妻的生活近于闲云野鹤,生活太过平淡,就会开始想东想西。他们对阿茶说,台湾的教育不够给他聪颖的头脑。他们说,加拿大的大学可以培养更多专业技能,如果想要继承家业,亲自去温哥华总公司现学现卖。他们最后似是期待、似是宽容的对阿茶说,毕竟他现在还在台湾受教,决定权给他,如果阿茶答应,全家就可以一举到温哥华享天伦之乐。 阿茶怔了很久很久,怔到隔天中午他买了一碗泡面,走到红楼拱门,坐到那个还是倔强的人旁边。 冬瓜瞪大眼睛看他手中的泡面,感到不可置信,阿茶吸一口面泰然自若的说:「我有话要给你。」 「真巧,我也有。」冬瓜收回视线,转到阿茶身上。 「你先说。」阿茶说道。 冬瓜放下泡面,认真的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阿茶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非要想一个理由大概就是因为他是世界上唯一的方纹晓,这种迂回的答案。 冬瓜没有再看他,情绪平稳,好似说着一个没有高朝迭起,平凡无味的故事:「小六我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因为我长的像女生,上了国中后总有人在背地说我不是男人,或是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娘们,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开玩笑。」 阿茶意识到他要讲自己的故事,竖耳倾听。 「上了国中,有个男同学对我很好,处处照顾我,如果有人在我面前用不好听的字眼称呼我,他会当面教训那个人,终于到国二的时候他跟我告白。」这段往事他说的轻轻淡淡,如同他的声音,彷佛在细语呢喃。阿茶发现他口中说的男生跟自己对待冬瓜的方式有几分相似。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自然而然,没有谁逼迫谁,他对我还是一样好,只是他告诉我,我们交往的事不能跟大家说,一丁点蛛丝马迹都不行,我知道同性间的爱情不能公诸于世,所以答应了。」冬瓜半垂着眼帘看着地板:「在外面牵手的我们只要遇到了别人,他第一个反应是甩开我的手,我会默默的在他后面看他跟别人寒暄说笑,别人问起我是谁,他也只会尴尬的说,那是他的朋友。」 冬瓜顿了顿,又淡淡的说:「终于国三时班上察觉出我们的暧昧,他们常调侃他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他总是笑着说怎么可能。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再找我聊天,也不会打电话给我。当我知道我们分手了,是在路上看到他牵着一个同班女生,我怔在他面前,他的表情只是变了一下,随即牵着她走到我面前跟我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你回他什么?」阿茶心疼他,想伸出手把冬瓜拥入怀,好好的安慰他、疼惜他,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让冬瓜吃尽苦头。 「我说恭喜他。」冬瓜没有察觉阿茶的语气带着一丝沙哑,又说:「他说因为我长的像女生,又跟我生活在一起,所以把友情和爱情搞错了。刚好这时我妈开始三天两头不回家,一个星期可能只会看到她一次。我基测看不下书,反正家里也没人,就跑到酒吧去,偶尔我会上去跳舞,感觉这样才能抛掉一切烦恼,那里没有人会在乎我喜欢男生,想要做什么就做,无拘无束,我就是在这情况下认识阿枫学长。他说他喜欢看我跳舞,也说喜欢我,可是最后他还是说他只是看上我的美貌。论美貌,比我漂亮的女生大有人在,所以他去爱女生了。」 「每个说喜欢我的人其实都是异性恋,只是我长的女气,他们老把感情搞错,以为那是同性之间坚贞不移的爱情。」冬瓜突然转头,混浊的眼眸望着阿茶说道:「阿茶,你也是。」 阿茶说不出话来,即使他认为自己不是只看冬瓜美貌的人,可是无可否认他被冬瓜的故事震撼到了。他老是说着阿茶不是真的爱他,也怀疑他不敢在世人面前把冬瓜带出来,原因都是那些人曾经做过伤害冬瓜的事。 ——如果是我,我不会。 阿茶在心里呐喊,却开不了口跟眼前的心上人诉说,因为冬瓜打从心底就不相信任何人。 「有时后我会想,如果我是女孩就好了,那些人不会离我而去。」冬瓜嘲弄地笑道。 「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相信我?」阿茶有些绝望,他做了这么多,难道全部都毁在前人身上。那些伤,他可以抚;那些痛,他可以无条件的代他承受,只要他愿意转身过来向他走一步,阿茶不敢奢求,一步就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希望你跟他们一样,交女朋友,最后结婚,这才是正常的人生。」冬瓜浅浅勾起微笑,这是一个阿茶看他至今最悲凄的笑容:「如果我是女生,何止答应你,做你妻子我也甘愿,可惜我不是。」 ——你不是女生,我依旧对你动情,我把整个心都赤裸裸的剖开在你面前,为何你总是不相信? 「换阿茶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冬瓜的样貌变化万千,现在又变回那个阿茶熟悉的天真美少年。阿茶忍住胸口的汹涌澎湃,完全不看冬瓜,恐怕一眼他就会紧紧拥抱身前的人,再也不要他脱逃。 他看向远方,昂头让泪水倒流:「如果我要定居在温哥华,你会留我下来吗?」 冬瓜震惊的睁大眼睛,又故作镇定问:「你要去温哥华?」 「我妈叫我考虑不考学测,到温哥华读书。」阿茶一字一句说道,阴影霎时间投射在冬瓜脸上,影影绰绰,眨眼间又豁然开朗。 「那就去吧。」 这是阿茶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却也是他昨夜到今日唯一猜到的答案。冬瓜说,国外的教育比台湾好多了,去那边绝对能学到更多,有更光明的人生。 阿茶只想回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何谓正常的生活,何谓光明的人生。他唯一渴求的就是,不要从他身边离开,犹如那些人抛弃他…… 第九十七章 冬瓜察觉不了阿茶的心思,两人坐在拱门下端着泡面默默无语。 其他四人得知阿茶考虑去温哥华的消息,每个人第一个反应都往冬瓜那里看,只见他一副云淡风轻,好似丝毫不在乎,阿茶离开又与他何干。只有阿渣哭哭啼啼的巴着阿茶说不要走。 之后冬瓜和阿渣还是不断的在忙社团,成发在五月,虽然高二上他们缴了为数不少的社费,但对于成发庞大的经费还是不足。冬瓜和阿渣都是公关组,拉赞助是他们的工作,有些组员已拉到了一笔钱,最后这个阶段就靠冬瓜和阿渣。阿渣没有忘记在阿茶身上拉的赞助,鬼鬼祟祟的跑去问阿茶经费的事准备的怎么样。 阿茶寄去的作品初选通过,接着就是在复赛当天现场挥毫,评审会在比赛结束立刻选出优作。比赛时间刚好跟阿茶假日补习有些微冲突,但是如果他一下课快马加鞭赶过去,时间应该绰绰有馀。 当天他特地骑脚踏车去补习班,一下课就迫不及待飞奔到比赛现场,骑车途中他接到阿渣的电话,阿茶不想停下来,于是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控制把手。 「老大你要加油啦,咱们的经费就靠你了,冬瓜也会觉得你是英雄!」阿渣在另一头信心喊话,最后一句根本是多馀,他们怎么可能会让冬瓜知道这钱是阿茶出的。 「你只要别让冬瓜知道就好,其他好说。」这还是阿茶最担心的事。 「哈哈,当然,事成了兄弟我帮你送作堆啦。」 阿茶听了就想笑,回话之际,眼角瞥到后方的公车近在咫尺,他心一慌,下意识要转弯,可是他忘了有一只手不在把手上,惊觉到平衡感丧失,他立刻拉住煞车,脚踏车却失控冲出去的撞上庞然大物,倒下的时候四周都是吵杂的喇叭声,尖锐的声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听不见。 这个假日冬瓜难得没有班,他接到阿渣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他的哽咽声,阿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冬瓜感到不妙,按捺疑问静静等待他开口。 「老大……老大出车祸了……」 冬瓜一怔,发颤问道:「怎么会……」 「我不知道他在骑车……我只是想给他加油……」阿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冬瓜努力挺直抖的连手机都拿不住的身子,再问:「加油什么?……」 阿渣哽咽了一阵子才说:「书法比赛……他说要给我们当经费……」 轰的一声,冬瓜终于拿不住手机,跟随着跌坐在地上,阿茶想凑经费还不是为了自己,他居然因为他发生车祸。庞大的恐惧攀爬上所有感官,冬瓜陷入一个巨大的恐慌里面,全身抖不停,他环抱手臂,想要压制天罗地网的黑暗,可是这个黑暗太严密,他无法从中挣逃。 他可以不要阿茶对他的好,对他的爱,可是他要他平安无事的活着。 冬瓜坐在地板上,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乾,就这样什么也没做,让时间流逝,只有半天的时间,他却觉得好像哭了好几世,哭到已经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光。 晚上他的手机又响了,看到来电者是好人茶,心里的不安与恐惧更加扩大,接与不接交战,良久他还是把手机接起。 「冬瓜,对不起让你担心……我只是撞到变电箱脑震荡,还有一点擦伤,人活得好好的……」阿茶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但至少活着,冬瓜已不能再承受任何一个人离开他,况且是这么重要的人。 冬瓜的眼泪又开始流,这个人总是为了他把自己深陷危险之中,辩论赛的时候还带了一身伤,若不是叶立帆即时出救,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现在又为了他参加比赛,差点连命都没了,下次会不会真的天人永隔? 另一头的阿茶没听到冬瓜的回答,显得非常着急,开始又说个不停:「你别担心,我等等就可以出院了,没什么大碍,阿渣是听到撞击声才以为很严重……」 这种刺骨的痛和恐惧,冬瓜不想体会第二次,想到往后自己可能会继续残害阿茶,他就情绪激动,眼泪依旧是像暴雨流了满脸,他受不了内心不绝的悲哀与自责,崩溃在手机中。 他哭出声音,无望的,哀伤的,抛开自己的,对手机哭吼着:「阿茶,拜托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求求你!我就这个愿望而已……」 阿茶怔在病床上,手机传来的声音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进入他的耳里,包括冬瓜的啜泣声和那股悲凉的哀求。 原来他的爱真的让他这么痛苦,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给他幸福,但是从这一声苦苦哀求,他听到深层的悲恸,反而他是禁锢冬瓜的人,他用自以为的爱把他锁起来,让他苦不堪言。 「求求你……」冬瓜细碎的呜咽,为什么是自己让他这么难过,阿茶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这个人是方纹晓,人生第一个爱上的人。 他曾经在心里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 他曾经觉得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人。 可是他现在却难过的痛哭失声,因为他的爱。 为了保护他,反正什么都可以抛掉,对吧。 那么这次可以狠心的抛掉这份情感吗? 不要让他哭,不要让他难过。 「……好,我不会再喜欢你。」阿茶握着手机声音颤抖,泪水止不住一颗颗沿着脸庞滑落。 「谢谢你,阿茶你真是好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从地窖解脱,重见光明的声音。 两人都不知道挂下电话后,对方都在为这段情哀吊,眼泪流了一条河,流了一生一世的情。 许任涵说,一个人如果收到另一个人十张好人卡,跟他就断了情缘。 这是第十张好人卡。 他和冬瓜的情,是他亲手放掉的。 阿茶不知道呆坐在床上多久,巫家夫妻风风火火的走进病房,母亲劈头就捧着儿子的脸道:「你是怎么搞的,骑个脚踏车还能出事,台湾交通太乱,干脆伤养好直接去温哥华算了。」 阿茶想到前几刻才说过的字,说得痛彻心腑,但是现在已经身经百战,最爱的人都可以亲手放开,还有什么不能做。 他双眼失神,模仿刚刚对冬瓜说的话,也回应母亲说:「好,就去温哥华吧。」 第九十八章 阿茶的伤势不严重,隔天就出院了,回到学校他一如往常,只是书法比赛没能参加,对阿渣有点愧疚。不过阿渣根本不敢再跟阿茶讨什么赞助,一次他就吓破胆,第二次大概连魂都不见。 冬瓜原以为跟阿茶的互动会充满芥蒂,结果阿茶居然还可以站在他面前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冬瓜讷讷的应了一声,还以为他会接下去说,结果阿茶没再开口坐回位子上。 阿茶好像没有变,一样会对他笑,说话依旧轻声细语,但隐隐之中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中午,冬瓜不在红楼拱门吃饭,大着胆子把泡面端到座位上。阿茶刚好从他身边走过,视若无睹,没有骂声,没有关心,他一下子好像坠了十几层楼。是他自己叫阿茶不要喜欢他,冬瓜这么告诉自己,打开筷子埋头吃泡面。 阿渣和段子偶尔下课还是会往他们班跑,叶立帆也会把许瑞阳缠过来,六个人齐聚一堂,似乎回到高一时光,那时所有人都很单纯,谁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情愫。阿茶还是会帮冬瓜做事,因为社团集会晚到教室,他拿大点单点名。冬瓜回来后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阿茶笑着说道:「兄弟一场,这算什么。」冬瓜看着他失神很久。 拒绝阿茶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觉得他们距离遥远,此刻他才知道阿茶常说只要往他走一步就好的心情是什么,酸酸涩涩,遥看却不能相见的感觉。 上课他看着窗外想,倘若有一天不顾性向结婚,有了孩子,会怎么介绍阿茶。 可能说他是一个好人,总是为他撑天柱地。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好几次为军团和学校争光。更是个温柔的人,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从来不怨不恨。最后冬瓜会说,他是他此生最在乎的人。 孩子可能会睁着天真的大眼问,那怎么没和他在一起呢? 冬瓜迟了很久回答,因为他未来可能会邂逅更爱的人,如果真要在一起,下辈子做女生,见到他一定会主动走向他。 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睛,眼角湿润。 只剩一个月,阿渣和冬瓜开始带着企划书东奔西跑拉赞助。阿茶看他们俩忙碌,托着脸不经意的问:「你们打算去哪拉赞助?」 翻着企划书的手顿了一下,冬瓜回道:「建中美食圈或是北车补习班。」 「我们都是美食圈的常客应该比较容易拉到吧?」阿茶问道。 「嗯是啊,听社团学长说上次他们有拉到一家五千,上学期大概有九万,我们这次只要再募到一万就可以了。」 「那还不错,加油。」阿茶微微扬起嘴角,说完又低下头继续读书。冬瓜有些怅然若失,这种态度不就是他要的吗,他在殷切期盼什么? 阿茶打算考完第二次段考再动身去温哥华,大伙们说要帮他举办饯别会,他摇摇头说:「爱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丧礼都不需隆重。我只是去温哥华,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特别饯别。」 阿茶变得很用功,每天看到他一定是在自己位子上盯着课本看,想要把所有历史朝代、世界地图、九流十家彻头彻尾背到肚子里。下课,段子来串门子问他,之后都要去国外为何还专注在台湾的区区考试。 阿茶好不容易放下书说,做人要有始有终,他从记忆以来没有放弃任何事,在台湾最后一次考试他不愿马马虎虎。 冬瓜不懂他为何要这么拼,英姿焕发的人每天都像没睡饱,睁着两只浑黑的眼圈,死气沉沉的看人。 「坚持到最后固然好,但你也该休息吧。」冬瓜担心的说,小心翼翼不要流露更多情感。 阿茶疲惫的瞅一眼说道:「那我趴一下。」说完就真的趴下去呼呼大睡。 这样不把身体搞坏才怪,冬瓜蹙眉忿忿的暗自嘀咕。 结果把身体搞坏的是他,冬瓜长期吃泡面,平常不是打工,就是练舞,没有时间休息,免疫力下降,假日一起床他就觉得天旋地转,下床整个人摔到地板,他打了电话给叶立帆说感冒请他代班,再奋力爬回床上。 如果有个人能在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就好了,昏昏沉沉时他这么想。 期盼能有个人扶他起来喝水,吃药,把他抱在怀里,摸额头轻声呢喃说:「我都已经如你所愿,为什么你不如我所愿好好照顾自己呢?」 声音温柔似水,就像他从来没有变过,冬瓜眼眶挡不住泪水,悄悄流了两行下来,身体和手死命地往温暖的怀抱钻,让梦延续一下子就好,再一下,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全世界会对他如此柔情密意的人,只有他。 「你明明喜欢我。」那个声音说,带着低沉的沙哑,一点无可奈何的叹息。 「不喜欢。」冬瓜蠕动嘴唇,好似被下了指令,只要听到这句话,回答就一定是这三个字。 「那为什么要躺在我怀里?」 冬瓜努力的转动昏天暗地的头脑,喃喃地说:「只是想拥有一下,不属于我的东西。」 头上的声音许久才出现,又更低沉嘶哑:「我也想拥有不属于我的东西。」 冬瓜感觉到有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不断吸吮,气息越来越混乱,身体动弹不得,冬瓜把主控权完全交给身前的人,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无法分辨,只知道那人肆意舔着他的齿间,推入很多浓烈火热的气息给他,好似哀恨,好似情非得已。 冬瓜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阿茶默默地在一旁。接到叶立帆的电话他就立刻赶过来,一人独居,没人照顾,病死在家里搞不好也不会有人知道。阿茶透过邻居阿姨拿到冬瓜家里的钥匙,阿姨说小时候他们常去作客,家中有个老阿嬷,虽然已驾鹤西归,但生前很喜欢跟冬瓜聊天,阿嬷受过日本教育,传统日语歌谣朗朗上口,冬瓜常会跟她学着唱,跳舞给老人家看,当作彩衣娱亲。冬瓜母亲走了后,为了偶尔照顾这个孩子,他们跟他备份了一把钥匙,有时进去就放几篮水果,或是他们炖的鸡肉。 阿茶想起冬瓜有一阵子便当是正常的,或许就是拜邻居之赐。 确定冬瓜烧已经退了,阿茶出房间打电话给叶立帆。 「教我怎么煮稀饭。」阿茶低声说道,叶立帆在上冬瓜的班,还是大方的指示加水几杯,放电锅等等步骤。 叶立帆忙里偷闲顺便问他:「你真要去温哥华?」 「没爱情那就要有好生活,既然家人都要去,而且可以有不错的文凭为何不去?」阿茶一边倒水,盖上锅盖,一边说道:「反倒是你,已经拥有爱情,也有如意的生活了,有想过尝试做没做过的事吗?」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你试过吗?」 有时候叶立帆也是一个死脑筋,阿茶忍俊不禁:「一直以来我不是都在努力吗?英文辩论赛、科展、摄影比赛,到最后的书法比赛,我自认为有能力,只差愿不愿意去做。」 另一头的人陷入沉思,阿茶说要给冬瓜买面筋、肉松加菜就挂了电话。 叶立帆靠着厨房的桌台,深沉的眼眸划过少有的迷茫,有如繁星点点在波光潋滟的湖面,那些光亮闪烁不同往昔的颜色。 「是啊,你踏实努力为大家争取光荣,也费尽心思的爱着每一个人,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第九十九章 最后阿茶给冬瓜煮了饭,放了几盒成药,留下纸条就走了。冬瓜醒来看电锅热着稀饭,餐桌上有一罐肉松和面筋,底下压着一张纸。 ——钥匙我还阿姨了,饭记得吃,祝早日康复。茶 他打开电锅一匙一匙把饭舀到碗里,红着鼻子,不小心自两颊落入不明的水滴。 回到学校阿茶还是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读书,冬瓜突然想在他离开台湾前做点什么,可是又怕到最后萌生额外的情感,舍不得他走。台上老师开始滔滔不绝讲解学测的题型,英文老师也在说近年来英文作文的出题走向。冬瓜悄悄转头看阿茶的表情,他听得认真,好似也会在台湾考学测一般。 阿茶一直很努力准备第二次段考,但是考试当天,第一节课钟声响,还没见他人影,如果是叶立帆还能猜想大概是他不想考试,可是这个人是阿茶,没人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连冬瓜都神色紧张频频往窗户看,根本无心作答。直到第一科考到一半,阿茶才背着书包慌慌慌张张的冲进教室,虽然表情紧绷,但依旧能看到脸上浓浓的倦意。 考完后他向大家解释,昨天开夜车导致今天爬不起来,阿茶一向是为了一件事努力到最后一刻,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看他脸上还是挂着熊猫眼就可得证。 段考之后六个人更常聚在一块,因为再过几天台湾岛上就不会有阿茶这个人。说好没有饯别会,他们还是一起吃最后一顿饭,阿渣的情绪最为激动,从坐下那一刻就开始掉泪,被段子骂没男子气概,但是朗声骂一骂之后他自己也哭了。 一顿晚餐被他们俩的哭声搞的气氛凝重,冬瓜不敢抬头看,安静的低头吃饭,叶立帆面无表情,旁边的许瑞阳更不敢讲话,饭局冷到最低点,阿茶突然后悔答应他们吃最后一餐。 聚餐过后,叶立帆心情不好,许瑞阳看得出来。这家伙人际互动技巧是零,高中以前根本没有可以称兄道弟的人,来到建中遇上了一个愿意接纳他一切的朋友,不论是他的心高气傲还是目中无人,阿茶嘴上斥骂,心里却是无条件的包容,他才开始稍微敞开心胸对待身旁的人。许瑞阳从国二认识他,跟着他一起上高中,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他有温度,会难过,会对其他人笑,终于觉得他像富有感情的人类了。 但是现在让他改变的人要离开他们的生活圈,许瑞阳担心,毕竟高一时他才刚失去仅剩的至亲,再失去一位平生挚友,叶立帆内心会不会崩塌,又筑起更坚固的高墙,生人勿入。 许瑞阳的不安,叶立帆同样感觉得出来,回家路上,他牵起爱人的手说了一句跟他此刻的担忧完全无干的话:「我大学不会缠着你。」 「啊?」 叶立帆转头过来俊美的脸庞不再乌云密布:「我想通了,我会上台大,为了你,为了奶奶,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许瑞阳两颗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怔在他面前。 叶立帆轻笑:「不满?」 「不、不是,我太惊讶也太高兴了……」 叶立帆在他面前笑了几声,路灯没照耀到的地方,神色又黯淡许多:「是他教会我如何踏实,原以为可以在他身上学到更多,但是他却要走了……」 许瑞阳没有出声,他知道叶立帆这一生只当阿茶是兄弟,寂寥矗立的路灯下,他紧紧反牵他的手,安静的陪他走完这段回家的路。 第一百章 阿茶回家收拾行李,一进到房间就发现书桌上空无一物,母亲正坐在床上帮他整理衣服,看到他就说:「书桌的东西都帮你放进去了,只有一个我丢了。」 「什么东西?」阿茶帮忙把衣橱的衣服全撤出来,丢在床上给母亲摺进行李箱。 「空的宝特瓶,垃圾也不丢掉,真是。」母亲噘嘴斥道,实际上她自己也很爱在家乱丢东西,都是父亲在后头收拾残局。衣橱的衣服全拿下来,阿茶也坐在床边跟着一起摺衣服。要离开生活十七年的房间,虽然除了睡觉和读书没有太多回忆,但是这个床上曾经躺了一个酒醉的人,那个人腼腆温柔,一身傲骨嶙峋,原因全来自他的自卑,害怕再次被遗弃,所以宁愿一个人孤单的活着。想着想着,阿茶的动作越渐缓慢,母亲抬头望了一眼,还以为他是在不舍台湾。 为了保存六人的兄弟情,隔天阿茶到教室把布告栏的六个小纸人拆下来,转身对冬瓜说:「虽说不要饯别礼,但我要这个,布告栏你帮我找其他东西补上去。」 「嗯,好。」冬瓜愣愣的说。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吗?」阿茶露出一贯的微笑,从他脸上读不出丁点悲伤。 冬瓜点头,把他领到之前阿茶跟他告白,通往顶楼的阶梯。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起初都没人发话,冬瓜悄悄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缓缓说:「我相信没有我,阿茶也可以过得很好。」 心口起伏了一下,阿茶回他:「没有你不会死,但是我的心死了,要死灰复燃为另一个人跳动,很难。」 冬瓜不知该回什么,阿茶连忙带开话题问:「成发准备的如何了?」 「今天会去美食圈跟老板们打交道,可能要多跑几家才能凑到一万。」有关社团的事在阿茶面前才可以侃侃而谈,说话也不会像刚刚这么吃力。 阿茶往后伸了个懒腰,靠在阶梯上说:「我好像只能祝福你拉赞助顺利了。」 「谢谢。」冬瓜低头凝视着地板,好似有千言万语想对他倾诉,但是此刻喉咙被锁了起来,只能草草说出几个单词。冬瓜有点着急,再不讲些什么,以后搞不好就没机会讲了,突然他身体一震,落入温暖熟悉的怀里。阿茶从旁抱住他,轻轻的在他耳边絮语:「祈祷你拉赞助顺利,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冬瓜咬着嘴唇,想要咬出痛楚,逼迫自己相信这个痛是来自于用力咬到快出血的唇。然而阿茶还没说完,他的气息回绕在冬瓜耳边,细碎的磨蹭附近皮肤。 「这话任涵也对我说过,现在是我说给你听,才知道原来她是耗尽所有的感情在说一句话,你说,是不是报应?」阿茶笑着,冬瓜抽了一口气,唇上很痛,但是这句话听起来更痛,阿茶是用什么心情讲出这句话,为何他的声音能如此洒脱。 「不是……」冬瓜含着泪,这是他能给的唯一回答,任凭最后一次拥抱的温暖环围全身,连钟声都被屏除在外。 晚上他和阿渣开始跑美食圈,建中附近的小吃店不少,历届各个社团都是这样一家一家拉赞助,有时后碰上一板一眼的店家费尽唇齿只会给个一两百元,如果跟老板套好交情,可以募集不少经费。 冬瓜当初会被提名进公关组就是因为脸蛋讨喜,所以一进店家,老板盛情招待,冬瓜说明来意,老板二话不说点头答应,进去一会儿,出来就是一帧厚重的信封袋。 冬瓜接手立刻知道金额不是笔小数目,惊道:「这真的要给我们吗?」 老板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说:「高中生本来赚钱就不容易,你们的努力我看到了,所以这是应得的。」 冬瓜和阿渣不知道老板出手这么大方,两人一齐九十度鞠躬以示感谢。走出店门口到隐密的地方点数里面的钞票总共是一万五。阿渣激动难平说道:「绝对是看上我们家冬瓜漂亮,扣除需要的钱,还有五千可以拿来治装,社长一定会很开心!」 「老板真的人太好了……」冬瓜拿着信封感动得说不出话,内心都被喜悦填满。 阿渣激动完又感叹道:「唉,如果茶老大也能看到我们成发就好了。」 冬瓜欢喜的心情瞬间被他这一声叹气给消磨尽了,去年成发阿茶曾站在他面前魂都失了一般的说他好美。是不是从那个时候阿茶对他就有了兄弟之外的情感,也或许在更早之前……冬瓜现在照样失魂,但是此时此刻旁边没有阿茶。 第一零一章 离别当天,军团五人千里迢迢到了桃园机场,阿茶跟着父母拖着行李,面对站着一排的欢送队,一见到冬瓜就问:「拉赞助顺利吗?」 冬瓜勉强笑了笑:「多亏你的祝福,一切顺利。」 「我会把他们成发的影片录下来传给你看。」段子声音哽咽,明显是刚刚哭过,阿茶看向旁边的阿渣也是鼻子红得像一颗苹果,他突然想起明道楼那时阳光明媚,刚入青春,那里充满光芒,撒下熠熠的金黄,有一个顶着刺猬头的开朗男孩骑着椅子问他要入什么社团,也有一个嫉妒英文分数趾昂气粗的西装头少爷,旁边还有一个老是撕掉胶膜喝冬瓜茶的美少年,接着遇到一个狂傲不羁的校草,以及他身边暴躁的少年。这些回忆即将一并带上飞机,将那年夏天的纯真铭记于心。 叶立帆默默不语,脸上无光,除了家逢巨变躺在团办沙发上那次,阿茶没见过他失意的模样。 「我走了。」阿茶对他说,也是对所有人说,最后匆匆瞥一眼冬瓜,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自己,登机前阿茶淡淡的笑了,这样就够了,爱过足矣、足矣…… 五个人眼睁睁看着飞机起飞,翱翔天际,他们英勇的茶老大真的远离台湾,到另一片天空。 阿渣看冬瓜面无表情,不由得心里不平衡:「冬瓜就算你不接受老大,他平常偏心的要紧,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百般呵护,现在他走了你也没表示,我真的觉得老大很可怜……」 冬瓜怔愣地杵在那,不发话,再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狡辩,他心里何尝不难过,但是就因为阿茶重要,才不愿把人间情爱放在他身上。 「为什么不答应他?」叶立帆突然出声,缓缓看向冬瓜。 「阿茶应该要跟女生结婚,成家立业。」一成不变的回答,冬瓜已准备好让大家的围剿,阿茶是军团的光荣,大伙们爱戴他,尊敬他,连叶立帆也不例外。让阿茶饮憾离去,他是罪魁祸首。 「你是他的谁,为什么可以支配他的人生?」叶立帆目光森森问道,面对他的气势冬瓜一颗心不禁悬了起来。 「这是为他好……」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以为你的经费是怎么来的。」 冬瓜愣住,疑惑为何突然提到经费,答道:「是我去拉赞助,跟阿茶没关系。」 叶立帆冷冷的看着他:「你在拉赞助的时候,店家跟你说了什么?」 冬瓜不懂他的意思,不安袭上心头,照实说道:「老板说他看到我们的努力,那是我们应得……」 叶立帆哼笑一声说:「你以为老板真的看得到你的努力?」 这是什么意思?冬瓜开始颤抖,惴惴不安。 叶立帆眯起眼睛说道:「巫融老是顶着黑眼圈,他努力准备段考却迟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去那家店洗碗打工,他说这是他最后能为你做的,为了不要让你辛苦到处跑,他甘愿自己辛苦,书可以在学校读,晚上帮你赚钱,连同你之前买他便当的钱和所有比赛奖金一并交给老板,拜托他亲手交给你当作经费。他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接受他的帮助。」 ——拉赞助顺利吗? 没想到临走前他一心挂念的依旧是自己,冬瓜再也承受不住,突然腿软蹲在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双手掩面想要捧起止不住的泪珠。阿渣和段子一惊连忙下去拍着他的背顺气。 「你记得他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只为了你的经费、生活费,如果你忘了,那记得他为了你的自尊单枪匹马去和别人打架吗?还是记得他带大家跷课只为了去医院看你?或是最后书法比赛差点连命都没了?」 叶立帆咄咄逼人,每一句话都刺中冬瓜心口,又痛又麻。他怎么会忘?校庆他一个人在团办画了两百个杯子,只为了不让他失望;跟卫生调换职务,他独身在厕所一个人面对三个流氓,只为了不要让他辛苦;每天熬夜做便当,只为了不让他营养失调。 这些怎么会忘,又怎么能忘。 阿茶是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人,他就算被夺去记忆也不会忘。 哭到连蹲着的力气都丧尽,冬瓜直接跌到地上,凄厉的哭声回响在机场里,引来不少侧目,他不知道除了哭,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心中的震撼与痛楚。 叶立帆也蹲下去,毫无怜香惜玉,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他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件事,所以爱你坚持到最后一刻,可是,你却连一句喜欢都不给他。」 冬瓜想起前几天在阶梯上的拥抱,阿茶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无法得知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充满温情,有如大彻大悟的潇洒,依稀耳畔残馀他的温度,呢喃喁喁。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冬瓜在心里哭喊,想要让此刻在天空另一头的人听到:「我错了……你做的够多,真的够多了……」 他哭倒在地,不断的哽咽,好似吸不到空气,整个身体一阵一阵抽搐着。阿渣看冬瓜已经哭到快断气,赶紧抬头对叶立帆说道:「叶大哥,冬瓜都快哭断肠了……老大在的话绝对不会让他哭成这样,别再说了吧……」 叶立帆根本不理他,面对冬瓜哭花的脸,狠狠的沉声问道:「最后一次机会,你爱巫融吗?」 哭到没力气,冬瓜吸着鼻子,楚楚可怜,用沙哑的嗓音努力挤出几个字:「……爱,一直都爱……」 叶立帆终于笑了,拿出口袋里预备的机票说:「去把他带回来,否则你也别想回来。」 历经十一个小时的机程,阿茶感到身心疲惫,因为一阖上眼睛,千万个画面在脑海里转,跑完一个接着一个,真希望有个开关可以一按就把这些回忆关掉。 下飞机,上了姐夫的车,拖着行李回到一年回来两次的家,甚至阿茶也不确定能不能称作「家」,但明显父母认为是。 阿茶才刚把行李都卸下,就听到房里的电话催促似的大响,他应了母亲的叫唤,过去接起电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我在温哥华机场……」听到他的声音,阿茶整个人瞳孔放的斗大,血液沸腾,惊讶的拿不住话筒。 想也没想为什么冬瓜会跑来温哥华,一劲地往门口冲,母亲看到他异常的举动叫住他,问他要去哪,阿茶好似着魔,嘴里不停喃喃自语:「他在机场,我要去机场,我要去机场……」 他抛下后头所有的叫唤声,到街上拦了一辆计程车,几十分钟的车程,他抑制不了身体颤抖,心头只萦绕一句话,冬瓜在机场,他要去见他。 一进到机场大厅,人山人海之中他轻易的认出那抹娇小的人影。隔着来来去去的旅客,远处的人也看到了他。阿茶情绪激动想要快跑到冬瓜身边,没想到冬瓜带着哭腔大喊:「你不要动,我们之间的距离,由我来走!」 阿茶内心撼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很长,隔了千万个眼睛注视,隔了嚼不完的流言蜚语,越过背后还有无尽的指指点点。 他们的距离很远,如同天与地之隔,人世间隐隐约约不敢吐露的自卑,锁在藩篱中凝望外头的灵魂,两颗心明明相恋,却遥看不敢迈出一步前进。 他们的距离长而远,但,终于,有纯白的灵魂冲破锁住自己的藩篱跑到外头的道路,一步一步往远处跑去,不顾旁人侧目,关上耳朵,省略后头的蜚短流长,往那个从来没有移动过,现在却缓缓转身离去的人跑去。 阿茶看着冬瓜一步一步跑向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越来越近,这是真实,不是虚幻的梦境。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人群如烟退散,只看到期盼的脸庞越加靠近,他甚至能看清楚冬瓜眼底为他流的泪光。 只剩一半的距离,冬瓜忍不住情绪,崩溃大哭直接用力的跑,扑向他的怀里,浓重的鼻音说:「我错了……」 阿茶抱紧心上人,红了眼眶,磨蹭他的秀发一样哭着说:「抱歉,我一直不懂该拿什么爱你。」 「你的爱太多,多到我不信那是真的情爱,不懂也好,心死了也罢,但是我不愿再看你走远,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已经走完了……」冬瓜流着泪,踮起脚尖,昂头吻上阿茶的唇瓣。 陌生的机场,有两个少年缠绵的拥吻,他们不管世人侧目,不论世俗炎凉,两颗心历经沧桑,跳脱禁锢自己的框架,走到了一起,何止海誓山盟、天长地远,恐怕走完一生,他们牵手在奈何桥相见,此情相隔千山万水,永不渝。 第一零二章 过了几天,阿茶带着冬瓜回到台湾,四个人在机场迎接,阿渣一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冲上前,像卖猪肉挂在阿茶身上说:「好啊,老大,我流这么多眼泪你要怎么还我!」 叨叨絮絮一阵子,才从阿茶身上爬下来,发现英勇的老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多了四五个OK蹦,一张斯文倜傥的脸变得不像样。 「你是怎么回事?」叶立帆和许瑞阳惊奇的看着他脸上的伤。 带着瘀青的阿茶绽开一张灿烂的笑容说道:「我跟我爸说,我要回台湾跟一个男人生活,就变这样了。」 「所以你是逃回来的吧……」段子觉得不可思议。 叶立帆更是吃惊,怔怔地望着阿茶,脸上挂彩,但是牵着冬瓜,他的笑容无比刺眼。这个人的英勇,连心高气傲的他也望尘莫及。 阿茶只身回台,发现金融卡被温哥华的父亲冻结,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冬瓜在一旁非常着急。 「怎么办?」冬瓜忧心的望着阿茶,自己微薄的薪水也养不起两个人。 阿茶没想到父亲真的这么狠,把他打的鼻青脸肿,还要断他金钱交易。但他只忧愁了一会儿,转头笑脸盈盈对冬瓜说道:「没关系,钱再赚就有了。」 他找到家里附近的一家全家超商的工读,开始效法叶立帆和冬瓜两人半工半读的生活,老实说他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冬瓜很内疚他和父亲关系决裂,阿茶还是那副天塌下也不怕的表情对冬瓜说,他不会跟父母断绝关系,但也不会放弃他。冬瓜听了眼眶潮热,安心的躺在阿茶怀里,这个男人是他第一个信任的人。 军团六个人都用功起来,阿茶一边读书,一边把冬瓜宠在手心上,让阿渣段子等人寒毛直竖。 阿茶每天都问冬瓜会不会冷,会不会热,有没有吃饱。冷了脱自己外套给他穿,热了拿扇子给他扇风,饿了跑校外给他买东西,渴了给他买冬瓜茶喝。活脱像个冬瓜的玛丽亚,阿渣看了啧啧称奇:「我终于看到比叶大哥还要爱妻的人了。」 阿茶对他们说,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人,要更珍惜,更疼才行。冬瓜在一旁红着脸,扭衣角,想看阿茶又不好意思看,只好钻进他怀里。 许久未使用的团办为了应战学测又开启了,暑假升上高三过后六个人都往团办跑,看似读书,事实上打打闹闹的时间占了一半,就如同高一准备各项比赛时一样,感情从未褪色,反而越渐鲜艳。 学测分数出来,冬瓜七十四级分,没意外申请台大经济稳上,阿茶六十八级分,落在边缘,他把学测成绩单撕掉对冬瓜说:「等我指考。」 冬瓜点头说,他会陪他读书。 叶立帆依旧风采七十五满级分,一举上申请台大药学,他们问为何不上台大医科,叶立帆冷着脸说,他不要花一堆时间在医院,放弃跟瑞阳去政大,到台大读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除了这两个神人,其他人还是继续准备指考,另外,也预备毕业。 毕业前夕,阿茶对叶立帆有事相求。 「可以教我一些事吗?」他说的暧昧不明。 叶立帆弯起美丽的眼尾说道:「需要身体力行吗?」 马上被阿茶白了一眼。 毕业典礼在晚上举行,那一夜建中灯火通明,不需要阳光也光彩璀璨。「建中门神」蒋公被套上了怪兽装,阿渣和段子抢着要跟它拍照。 典礼开始,阿茶坐在活动中心,回忆起开学第一天,坐在同一个位置,那时他频频观察的人,此刻也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冬瓜粉粉嫩嫩的侧脸,阿茶不禁嘴唇上扬。 回忆倒带,一幕一幕在耳边播放。 冬瓜赋予的绰号。 「你叫什么名字?」 「巫融。」 「巫融,你命中缺茶。」 阿渣有始有终的少根筋长舌。 「三秒内给我停止,不然你开学第一天就要上头条了,你这个人渣。」 「靠杯!你怎么知道我国中的绰号?」 段子骄傲自满的班长自荐。 「还没向大家介绍我自己,我叫段誉淳,大家可以叫我段子。」 「因为古人会在名字后面加个『子』来通称有美德的男子,像是孔丘称孔子,孟轲称孟子……」 第一次和许瑞阳跌倒的相遇。 「靠!搞什么!同学你会不会走路啊!」 接龙比赛傲视全场的叶立帆。 「君子成人之美,我是君子。」 阿茶抹了一下眼睛,不是感伤,是感动,他相信不论多少年,六个性格迥异的人依旧能互相扶持,直到年老促膝长谈。礼成欢唱毕业歌,阿渣和段子匆匆跑来搭着阿茶的肩膀,许瑞阳也跑过来,五个人肩搭肩,正要搭到叶立帆身上时,意识到这人不爱碰触,阿渣的手缩了一下,只见俊美的脸孔挑眉偷笑,自己搭了上去。 「回到那年的夏,自由是无比向往,翻开书本却幻想和你翻墙,教室里的阳光,总没有室外晴朗,庆幸我并不是孤军作战。」 叶立帆是翻墙少年,唱这句他应该很有心得,阿茶边唱边想。他们六个人同心,大声歌唱,跟全场比声音,他们偏要比任何歌声宏亮。 「死党很伟大,不输超人蝙蝠侠,喊完救命啦闪亮登场,有你不心烦,心烦也不绝望,笑话冷场但是却很心暖。」 阿渣扯着破嗓子高声唱,阿茶想到高一某人梦游唱着茉莉花,又不禁笑了,越唱越开怀。 「死党很善良,刀山火海陪我闯,失恋失意都有你疗伤,有难一起扛,麦克风一起唱,大声呼唤逝去的旧时光。」 那些旧时光的良辰美景,像印章深深盖在六人心中,他们哭过,笑过,努力过,跷课过,感动过,最主要他们付出真心过,高中三年以及往后几十年载,不虚此生。 「有难一起扛,麦克风一起唱,大声呼唤逝去的旧时光。」他们肩搭肩左右摇摆,唱得欢乐,最后一句六个人面对面用着响彻云霄的声音高唱:「喊出一句谢谢你听见吗——」 高中三年最后一幕停在此刻,六个人相并在一块,脸上笑容灿烂,比当天炫彩的灯光还要亮眼。 不论盛夏寒冬,任何时代,乌龙茶军团,刀剑出鞘,万夫莫敌。 第一零三章 毕业后阿茶到补习班的自习教室啃书啃得更勤,冬瓜时常陪在旁,为了不打扰他看书,都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露出一双眼睛看他,阿茶偶尔从课本抽身,发现旁边的人儿睡得香甜,忍不住轻抚他的头发。 现在阿茶也是一人独居在家,想到冬瓜家环境不是很好,利诱劝说把他拐回家里,拥有同居生活阿茶欣喜万分,在家更不需担心外人眼光,他胆子大了起来,有次吻冬瓜吻到忘我,除了柔软的嘴唇,还转移阵地到脖颈,又嗅又亲,气息粗重。 冬瓜意识到不对劲,困窘的把阿茶推开,一派正气说:「阿茶不行,我们还没十八岁。」 「呃……不是……我只是想亲你。」阿茶局促说道。 冬瓜有些莫名的坚持,周岳枫正是如此才选择离开他。阿茶还要感谢那些人真够畜生,他现在才有办法抱得美人归。 终于到七月初指考战场,阿茶从考场出来感到通体舒畅,对忧心的冬瓜说:「没问题的。」 考试压力一解脱,他开始在想要怎么给冬瓜过生日,后来他去订做蛋糕,拿出收藏的六个小纸人,硬是要把六个人画在上面,让蛋糕师傅伤脑筋许久。大伙们生日会群聚在阿茶家,谈向往的大学生活,谈未来。阿渣的梦想就是在大学交正妹女友,马上被全场的人嘘不可能。 等到大家都走了,在房间阿茶才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他用打工赚的钱买了一对K金戒指,为冬瓜戴上时,心里有些激动,好似这个人千真万确属于自己。 「如果帐户没冻结可以买更好的。」阿茶惋叹说。 冬瓜目不转睛盯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泫然欲泣:「这个就好了,我很喜欢。」 见他喜欢,阿茶就心满意足了,冬瓜欣赏完左手上的戒指,突然两颊通红,羞赧的对阿茶说:「阿茶,我今天满十八了。」 一时之间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冬瓜又扭扭捏捏的说:「我们……可以做大人做的事了。」 阿茶理解后整个人炸开来,慌张的说:「那个,我第一次……」 冬瓜抬眸害羞的说:「我也是第一次啊……」 看阿茶怔在那里,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冬瓜忍不住偷笑,直接放下矜持,吻上阿茶的唇,手在他的胸膛来回游移磨蹭,尤其故意滑过那两点,似有似无的挑逗。男人终究是男人,阿茶彷佛被开启某种开关,忽然把冬瓜压在床上,撬开他的唇瓣吸吮舌尖的味道,吻到喘息粗重,冬瓜轻咳了几下,阿茶才愿善罢甘休,顺移直下,一点一点亲吻白嫩的脖子。 冬瓜自动把上衣脱了,扶住阿茶的肩膀,让他在自己的身体上放肆的吸啃,咬到胸前的两点,冬瓜一阵战栗,发出细碎的小猫呜咽声。吻到肚脐,冬瓜的衣服都已经退了一半,阿茶还是束得紧紧,冬瓜有点不服气,伸手想把阿茶的裤子扯下,发现那话儿已经肿的拉不下裤链。 「我来脱。」阿茶眼睛混浊,充斥着欲望,黯淡带着迷幻的光点,他退去衬衫和裤子,只留一件内裤,可以看到明显升旗的分身,冬瓜玩火的去摸,阿茶倒抽了一口气,直勾勾的看他。 「我会忍不住。」阿茶极力克制欲望,沉声说道。 「我帮你好不好?」冬瓜睁着无辜的大眼,天真的眼神勾起阿茶某一处的疯狂,他又把冬瓜推倒在床,用力吻着冬瓜的唇,两具火热的身躯交缠,冬瓜的嘴唇被吻得彷佛可以滴血出来。 他还是不顾危险,握住阿茶肿胀的下身,隔着内裤上下抚摸,后来他直接从鼠蹊翻开内裤进去,碰触到烫手的硕大。虽然害羞到不敢看阿茶,但他坚持一定要帮男朋友手银,在内裤里面磨蹭阿茶越来越粗大的分身,让他莫名的有成就感。 阿茶激动难耐,全身血液都冲下去,冬瓜初次的手技没有很好,但是他还是全身燥热。最后一件蔽体的内裤被脱去,让冬瓜慢慢磨,摸到最后已有些液体渗出,分身颤抖似乎即将喷发。 阿茶将冬瓜的手移开,底下一柱擎天,不能再碰,继续的话他清楚自己绝对会失控,冬瓜的第一次,他不想伤害他。 他把冬瓜剩下的衣服退下,同样的底下巍巍昂首。冬瓜咬着下嘴唇,大概是觉得全身被看光光很羞耻,阿茶俯身埋在他颈旁,轻轻的说:「你的美只能我看。」 阿茶没有准备过润滑剂和保险套,四处张望可替代的东西,冬瓜拉着他说:「没关系,直接来。」 他怎么可能真的直接进去,阿茶起身在抽屉找到凡士林,保险套就真的无法了。他把冬瓜的双腿抬起来,立刻就看到一个羞人儿掩着面,阿茶笑了笑,轻轻把手指的凡士林往蜜蕊涂,先在附近皱摺绕几圈,再向中心点压按,发现冬瓜身体有点抖,阿茶安抚说:「我会温柔的。」 同时一根手指就顺势滑进去,甬道很紧,阿茶花了些时间才把第二根手指头插进去,冬瓜身体抖不停,他突然有点心疼。 「很痛吗?」阿茶问道,趁现在他还有理智停下来还来得及。 冬瓜蹙眉摇头咬着牙说:「不会痛,你继续。」 感觉冬瓜很不舒服,阿茶整颗心揪在一块,萌生退意,冬瓜可能察觉到了,赶紧握住阿茶挺立的分身说道:「我不要手指,我要这个。」 只要冬瓜一碰,下体就立刻充血,何况他说那种充满煽情的话,阿茶如他所愿,调整姿势,抬高白皙的双腿,对准后慢慢的一点一点插进去。甬道壅塞,反倒把阿茶夹出欲望,内壁与分身的摩擦让他想要直接贯穿进入。 冬瓜额头流着细汗,看起来隐忍痛楚,漂亮的脸蛋揪成一团,阿茶看到他的表情,欲火就消一半了,连忙问:「很痛是不是?不然不要做了。」 身下人还是摇头,倔强的说:「不痛!」 阿茶拿他没办法,进退两难,不料冬瓜身体动了一下,粗壮的硕大瞬间插入最深处,阿茶低吼一声,整根上上下下都被温热包围住。 「动了比较舒服。」冬瓜睁着迷蒙的双眼说道,阿茶沸腾起来,开始缓慢的抽插,每一下都浅浅带过,深怕伤害到冬瓜。 冬瓜咬着嘴唇双手攀上阿茶的背在他耳边说:「快一点没关系,照你想要的做。」 得到圣旨他的速度逐渐猛烈,冬瓜藏不住声音,银靡的呻吟流出于外。阿茶环抱爱人娇小的身躯,一鼓作气插到底部再抽出来,反覆不止。 冬瓜身体上下震动,快抓不住阿茶,原本细微的呻吟声随着抽插的幅度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娇媚的啜泣声。冬瓜痛得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阿茶舍不得但也停不下,只好亲吻湿润的眼睛。 阿茶紧紧抱住深爱的人,下身勇猛直前冲刺,听耳边甜腻腻的哭声,用力抽插一阵子后,有一股热流即将倾泻而出,阿茶准备退出来,放开冬瓜说:「我出来射。」 没想到冬瓜突然清醒过来,又攀上阿茶的背抓得死紧,哑着声音说:「不要……射在里面。」 阿茶又一次沸腾了,咬他的唇,下身激烈的律动,终于一次进到最深处的时候,忍不住低吼出声,一齐冲破欲望并发出来,滚烫的热液瞬间充满窄小的甬道。 冬瓜一声惊喘,也全数解放,白浊的液体沿着阿茶的腹部慢慢滑落下来。两人都累了,冬瓜瘫软在阿茶怀里,好像失了骨头,一点力气都没有,脸上梨花带雨,阿茶看了还是很心疼,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对着阿茶说:「我是阿茶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不能离开我。」 阿茶心一颤,双手束紧,说道:「你都走到我身边了,我为何还要跑?」 怀里的人听到这句话就满足了,阖上眼睛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尾声 指考放榜,阿茶如愿上了台大经济,准备跟冬瓜当台大鸳鸯。许瑞阳考上政大企管,是他挺满意的结果。阿渣之前基测就吃了狗屎运上建中,这次一样狗屎运上清大电机。唯有段子日夜期盼的台大医科落榜,重考一年。 所以隔年的时候,台大的三个人站在校门口迎接新生段子,不断亏他是学弟,必须孝敬学长云云。 新生入学当天,冤家路窄,阿茶就这么巧碰上了传说中的阿枫学长——周岳枫。长得人模人样,应该也可以称作当届的建中校草了,看不出来骨子里是个拈花惹草的败类。冬瓜怔在他面前老半天才说了一句学长好。周岳枫指了指阿茶问是谁,阿茶抢着说:「男朋友。」 周岳枫了然于心,用暧昧的眼神观望两人,说可以跟阿茶到旁边聊聊。阿茶当然二话不说答应了,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周岳枫一转头过来就不偏不倚接收阿茶一拳,这一拳打的结实,某人直接捧着脸滚倒在地痛苦的哀嚎。 阿茶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啧啧笑说:「叶立帆教的真不错。」 不久军团传来喜事,阿渣交到了清大中文系的正妹女友,因为他人在新竹,大家急着叫他传照片,那长舌男就是爱故弄玄虚,说下次见面再带给大家看。 当天见面的时候,许任涵无预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阿渣沾沾自喜的说:「这是我的正妹女友!」 最惊讶的莫过于阿茶了,许任涵对他开玩笑道:「这次我可不爱你了,我觉得现任男友比你好。」 阿茶不好意思的笑笑:「相信阿渣会好好待你。」 大伙们又吵成一团,段子一直捏着阿渣的脸:「这脸长这样也可以把到任涵怎么回事啊!」 趁乱的时候,许任涵对冬瓜说:「要好好爱他。」 冬瓜以为她对阿茶还有情,立刻鞠躬说:「对不起,我……」 许任涵开怀笑道:「干什么呢?过去式了,而且我现在喜欢的是阿渣喔!」 冬瓜看她笑得很幸福,就和自己一样,他回头看阿茶,发现阿茶也在看他,两人会心一笑,不需言语。 阿茶打工的全家,因为店长调职,店里也没什么人,加上原店长肯定阿茶吃苦耐劳,走了后就升他为店长,因此这家全家多出了很多身材姣好或是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孩,只为了看传说中帅气的店长一眼,还有不少人给他留电话,让冬瓜很不是滋味。 不过还好店里有个工读生是日本混血儿,名叫橘太,行为和个性都和阿渣有些相似,让冬瓜倍感亲切,当阿茶被女生团团围住时,就爱去跟他讲话。但是这又被阿茶说橘太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学四年他们同进同出,人人都知道他俩是一对,人人也都知道这两人的兄弟名叫叶立帆,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这四年冬瓜没有说过自己的远景,只有一次看到电视新闻介绍几位年轻人创业开店,说了句:「我也好想开店喔……」说完又当没事,继续咬着笔盖写作业。 旁边的阿茶听到了,默默铭记在心。 几年后,物换星移,建中美食圈开了一家茶馆「冬瓜与茶」,名副其实,店里最热销的就是冬瓜茶。 建中生都说,老板娘年轻貌美,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但是近看胸脯一片平坦,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偶尔下午茶馆里吵吵闹闹,还会传出类似对话。 「学弟不要跷课啦,这样不行……」 「跷课来看你的啊,学长你真的超美。」 「刚刚说跷课来看人的小子给我进来洗杯子!」 「吼,学长别这样啦,美人借看一下会死喔……」 有人说,墙上的诗是老板娘题的,他们老闲话家常说那是要送给老板的情话。 有人问,何以见得? 常客笑答,这不就是一首藏头诗吗? 抬头望,墙上果真有一帧飘逸的书法题词。 此刻为你停留。 情盛一茗渴求。 难抵敌茶叶熟。 渝手中香寻柔。 ——此情难渝。 ——正文完—— 番外:茶冬瓜夫妻相性50问 1、请问你的名字是? 阿茶:巫融 冬瓜:方纹晓 展儿:我默默的感受到这一对的访问会比叶许正常很多┘-└)/ 2、年龄是? 阿茶:十八快要十九了 冬瓜:我才刚过十八O////O 展儿:冬瓜为什么要脸红OAO? 冬瓜:因为、因为…… 阿茶:(羞涩)他可能想到过十八才可以做大人做的事吧…… 展儿:你们一定要这么害羞吗!! 3、性别是? 阿茶:男生 冬瓜:男的~ 展儿:冬瓜现在会想做女生吗?A___A 冬瓜:(水汪汪看阿茶) 阿茶:(宠溺的眼神)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会喜欢你 展儿:那冬瓜,如果阿茶是女生你还会喜欢他吗?A___A 冬瓜:(很难为情的思考)嗯……也不错啦,这样就终于变成我在上面了 阿茶:@_@(呆滞)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阿茶:我想应该是很温和的吧 阿渣:老大对我才不温和Q口QQQQ 阿茶:这是我跟冬瓜的访谈你过来搅局干嘛!!(揍) 阿渣:(瞬间长包)呜呜呜呜你看你看 冬瓜:(哀伤的看阿渣)可是我觉得阿茶很温柔耶(对手指) 展儿:所以可能他只对阿渣是这样吧┘﹏└ 阿渣:不公平啦Q口QQQ我要敷敷啦! 阿茶:(忍到极点)去找任涵要去(推走) 展儿:那冬瓜瓜觉得自己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呢?OUO 冬瓜:我……很害羞,所以这么多人看我,会想要躲起来 阿茶:(揽过冬瓜)躲我这里好了 冬瓜:(扑上) 展儿:喂喂你们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放闪吗!!! 阿渣:(冲过来)老大我也要抱抱啦~~~~~ 阿茶:(青筋)你是抖M是不是啦=皿=# 5、对方的性格呢? 阿茶: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人 冬瓜:阿茶是个好人! 阿茶:(极度紧张)喂喂喂!你不能再给我好人卡了!! 冬瓜:可是你就真的是个好人嘛…… 阿茶:不行啦!!!!破十张了啊啊啊—— 冬瓜:我已经找不到像阿茶这么好的人了,所以想到阿茶就是一个「好」字! 阿茶:(抱头跪倒)啊啊啊别再说了—— 展儿:茶先生,你是受过什么创伤是不是(〒︿〒)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冬瓜:在班上~ 阿茶:新生训练的时候在活动中心 冬瓜:(惊讶)咦?! 展儿:他早就像痴汉一样观察小冬瓜了AUA 阿茶:什么痴汉-__-可以不要用这个词形容我吗? 展儿:不是一直盯着人家吗!还猜测人家的身高!狂看冬瓜的侧脸!! 冬瓜:(大惊)原来阿茶…… 阿茶:冬瓜你别听她乱讲,我没有像痴汉,只是你太引人注目了,所以…… 展儿:耶\( ^▽^ )/ 之前叶许整不了攻君,现在可以整了(不#)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阿茶:很漂亮的人 冬瓜:有点讨厌的人O3O 展儿:冬瓜居然讨厌过阿茶@_@太惊人了!! 冬瓜:(低头)因为他说我是矮冬瓜啊……最讨厌别人说我矮了 阿茶:呃……冬瓜对不起 冬瓜:没关系啦′/////`(钻进阿茶怀里) 展儿:墨镜预备●-● 8、喜欢对方的哪一点呢? 冬瓜:我喜欢阿茶的温柔……(看一眼阿茶,害羞的又钻进阿茶怀里) 阿茶:我喜欢冬瓜像小动物(伸手摸摸) 展儿:怎么我笔下的攻君都是养宠物来着┘﹏└ 9、讨厌对方哪一点? 阿茶:不喜欢冬瓜隐瞒我,或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最讨厌他吃泡面! 展儿:感觉阿茶积怨很久了@_@ 冬瓜:我以前讨厌他同情我……现在好像没有了 展儿:那现在你把阿茶的同情看做是什么OUO? 冬瓜:心痛吧(望阿茶) 阿茶:我很容易心疼你(抱紧紧) 展儿:墨镜二度预备\●-●/ 10、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阿茶:(摸脸)还不错吧,只是我对那种事不是很在行…… 冬瓜:(脸红)可是我觉得阿茶进步很多O////O 展儿:可以详情吗A_____A 冬瓜:就……舒服很多′//////` 展儿:wow,阿茶你长大了AUA 11、你怎么称呼对方? 冬瓜:阿茶 阿茶:冬瓜 展儿:这题太正常了!我要改题目!H的时候都怎么称呼对方?A____A 冬瓜:我有时后会只叫「茶」,可是他会误以为我叫他「插」深一点……就越来越用力O////O 阿茶:那个……我听错了(忏悔) 展儿:好美妙啊A______A 冬瓜:但我叫他「融」的时候……他又会、又会……O//////O 展儿:什么什么什么??? 阿茶:那个你真的要说吗…… 冬瓜:还是不要好了……///// 展儿:不行`皿′在亲妈面前哪有不说的道理!!! 冬瓜:(委屈钻阿茶怀里)阿茶说不要说 展儿:喂!!! 叶变态:我猜是立即缴械喷发之类的 阿茶:(黑线)你为什么也过来了…… 叶变态:(挑眉)你只要说是不是就好 阿茶:……对啦,怎么样?(怒) 12、你希望被对方怎样称呼呢? 冬瓜:其实这样就可以了(对手指) 阿茶:我是有点希望冬瓜可以叫我的名字啦…… 展儿:蛤?融之类的吗?可是你不是会马上缴械吗?这种事在大马路不好吧(’?ω?`) 阿茶:……平常的时候那边不会随时随地都会硬吧 展儿:叶某人好像会(’?ω?`) 阿茶:呃他可能腺体分泌有点问题…… 13、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你觉得对方是? 阿茶:(看冬瓜)感觉是小猫,因为他都会钻到我的怀里 展儿:我怎么觉得比较像袋鼠@_@ 冬瓜:阿茶像黑猩猩,会用大手保护我 展儿:那应该是袋鼠妈妈吧(?_?)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你会选择? 冬瓜:(歪头)应该是美术杂志之类的 阿茶:英文原文小说 展儿:妈阿你们这一对实在太正常了【o’?□?`o】 15、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阿茶:基本上冬瓜送什么我都会很高兴 冬瓜:有阿茶我就很开心了! 展儿:你们都不会……想要收到一些怪怪的东西吗?比如说性感内裤之类的(’?ω?`) 冬瓜:(思考)那我会有点想要性感的围裙装…… 阿茶:(惊!!!!) 展儿:阿茶快买快买快买快买(///▽///)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冬瓜:我……很不喜欢女生接近阿茶Q_Q 阿茶:(慌张)我发誓绝对没有招惹那些女生 展儿:应该是那些女生自动贴上去的吧OAO 冬瓜:所以……有点困扰QAQ 展儿:小冬瓜拍拍(’;ω;‘)不过这样小瑞阳应该要担心更多吧 阿茶:他应该无感了 展儿:我想也是XDDD那阿茶呢? 阿茶:还是一样,不喜欢他不照顾自己 冬瓜:(对手指)我现在有比较乖了…… 阿茶:我知道(抱住) 展儿:墨镜三度预备(‘?’)ψ 17、你的毛病是? 冬瓜:没自信、自卑…… 阿茶:可能是有点固执吧 展儿:感觉是冬瓜的毛病比较大(’c_,‘lll) 18、对方的毛病是? 阿茶:非常的自卑,很喜欢包装自己 冬瓜:……我想不到 展儿:阿茶居然有这么完美@_@ 冬瓜:(点头)最喜欢阿茶了! 阿茶:(深情款款)我也最爱你 展儿:你们现在是怎样( #‘Д’) 19、对方做的什么事情(包括毛病)会让您不快? 阿茶:他如果去跟周岳枫连络,我会非常生气 冬瓜:是以前啦……如果阿茶太关心我,我会不想理他…… 展儿:那我想到了!阿茶的毛病就是太喜欢你A____A 阿茶:可能是…… 20、你做的什么事(包括毛病)会让对方不快? 冬瓜:刚刚阿茶说过了O/////O 阿茶:大概就是太喜欢冬瓜吧…… 展儿:阿茶果然是爱妻心切A_____A 21、你们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 阿茶:呃就是已经肌肤之亲的程度 冬瓜:(点头) 展儿:小冬瓜~~阿茶技巧怎么样A____A(你不要再问了# 冬瓜:我、我觉得还不错O/////O 展儿:如果阿茶有在xx的时候欺负你一定要来跟亲妈说喔(’▽‘) 冬瓜:不会的都是我自己去坐在阿茶身上O//A//O 展儿:居然(oдolll) 22、两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阿茶:补习班算不算?…… 冬瓜:(歪头)什么时后? 展儿:阿茶是说之前冬瓜去试听的时候吗?OAO 阿茶:是的 展儿:茶先生那个也能叫约会吗!! 阿茶:那时候很幸福 展儿:果然你这么早就= =+ 冬瓜:唔?(一头雾水) 23、那时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 阿茶:感觉还不错…… 展儿:茶先生你确定不是只有你这样觉得吗= = 冬瓜:我好像……没想到这么多(苦恼) 展儿:小冬瓜没关系ヾ(*’?‘*)?这一切都是茶先生在自我脑补 阿茶:…… 24、那时进展到何种地步了? 阿茶:没什么进展…… 展儿:因为你太晚发现自己喜欢冬瓜了(拍肩),重来一次你会想要有什么进展?AUA 阿茶:会想要抱抱冬瓜……因为补习班冷气很冷 冬瓜:(回想+点头)那里真的很冷! 展儿:小冬瓜你不要被阿茶骗了阿( #‘Д’)感觉下一步就是吃掉阿!!!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是? 阿茶:台大校园或是咖啡厅吧 展儿:你们都不会去游乐园之类的吗?OAO 冬瓜:偶尔会去~ 展儿:不错不错你们比叶许那对有情调多了OUObbbbb 26、你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展儿:我觉得这题就冬瓜直接脱光光绑蝴蝶结就好啦\( ^▽^ )/ 冬瓜:嗯……脱光光绑蝴蝶结 展儿:还真的喔(*_*) 阿茶:可是那是冬瓜生日,他说要做大人的事耶…… 展儿:SOGA,那我可以理解成阿茶生日的时候就是阿茶脱光光绑蝴蝶结吗(*^__^*) 阿茶:我不想绑蝴蝶结耶…… 展儿:那你要什么OAO?铁链吗? 阿茶:调查兵团制服(见下图) 展儿:哪泥(?Д?) 冬瓜:(幻想)阿茶好帅喔?w? 27、是由哪一方告白的? 阿茶:是我 展儿:我想也是,阿茶当时有什么感觉吗? 阿茶:……被打枪很痛苦 展儿:冬瓜瓜你看你,要怎么赔阿茶! 冬瓜:……那阿茶把调查兵制服借我穿好了 阿茶:(大惊|||)那……我借你绑带就好了可以吗? 展儿:那泥(;?д?)?你们可以不要这样吗?老妈心脏不太好( ??Д?)? 28、你有多喜欢对方? 阿茶:我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就是很喜欢…… 冬瓜:阿茶是我第一个信任的男人O////O(看一眼阿茶+钻阿茶怀里) 展儿:我的墨镜都要破了啦 ( ??Д?)? 29、那么,你爱对方吗? 冬瓜:(从怀里钻出来看阿茶)爱…… 阿茶:(亲额头)我也爱你 展儿:○ˉ●墨镜破一片了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很没办法拒绝? 阿茶:真的要据实以告吗?…… 展儿:当然! 阿茶:可是…… 展儿:该不会是在床上才会说的话吧OAO? 阿茶:(点头) 叶变态:我猜是方纹晓说再深一点之类的 阿茶:你为什么又错棚了=_=||| 叶变态:你只要回答就好 展儿:我直接去问冬瓜好了o(*?▽?*)o冬瓜你们在嘿嘿的时候你说些什么阿茶会马上缴械AUA? 冬瓜:(一头雾水+歪头)叫他的名字还有……(脸红)叫他用力一点…… 展儿:好美妙的世界喔 (*’?‘) 叶变态:(得意洋洋)我说对了 展儿:那冬瓜会对阿茶说什么话很没办法拒绝OUO? 冬瓜:今天我煮饭 展儿:啥毁OAO 冬瓜:我觉得阿茶说今天他煮饭的时候很帅? 展儿:比在床上还帅吗?OAO 冬瓜:(猛点头)对啊!? 叶变态:巫融的老二输给了锅碗瓢盆 阿茶:……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冬瓜:我会消失…… 阿茶:我会想要怎么把他追回来 展儿:阿茶会想把那个人生吞活剥吗?OUO 阿茶:如果那个人比我好就不会,冬瓜幸福就好(无奈) 冬瓜:(转头)没有比你好的人了(肯定),所以我不会跑 阿茶:我也不会跑(抱紧紧) 展儿:好亮喔○-○我的墨镜怎么了? 32、能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阿茶:可以 冬瓜:(难为情)我不要阿茶变心Q_Q…… 展儿:冬瓜瓜每天穿调查兵制服的绑带阿茶一定不会变心的!(^з^)-? 阿茶:乱讲!就算不穿我也不会变心! 叶变态:那绑带送我好了 阿茶:你要干嘛=__= 叶变态:瑞阳最近有点欠操(阴沉) 众人:(倒抽一口气) (||-д-)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你会怎么办? 叶变态:(直接拿板凳坐下) 阿茶:你是决定要参与问答就对了=__=? 叶变态:(冷眼)因为我很闲 展儿:不要聊起来!!回答问题! 叶变态:继续等 展儿:不是你回答!!!(“▼皿▼) 冬瓜:我可能会先在附近的店家坐着继续等…… 展儿:那如果两小时还没来呢? 冬瓜:去看一场电影然后继续等…… 展儿:三小时还没来呢OUO? 冬瓜:看第二场电影…… 展儿:四小时都没来呢OUO? 冬瓜:……阿茶不要我了(*/□\*)!!!! (哭奔) 展儿:所以说阿茶你只有四个小时的缓冲时间XDD 叶变态:搞不好不是不要方纹晓,是路上出车祸了 冬瓜:……阿茶死了( ?Д`)!!!! 展儿:冬瓜你的脑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OAO 阿茶:……我会打电话问他在哪,我去接他 展儿:这里好像只有阿茶是正常人O_O 34、你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阿茶:都……很喜欢 冬瓜:胸膛吧……很温暖(窝怀里) 展儿:阿茶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吗AWA? 叶变态:后面的洞 阿茶:你不要诬蔑我!!!我跟你不一样!!!`皿′ 展儿:所以是OAO?不忍说我刚刚也是猜洞(炸) 阿茶:眼睛啦…… 展儿:原来OUO那会喜欢到什么地步呢? 阿茶:很想要舔舔看……感觉眼睫毛甜甜的 展儿:阿茶不是正常人,是痴汉(盖章确定!) 阿茶:不要用那个词形容我——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冬瓜:阿茶亲我的时候O/////O 阿茶:一定要讲吗…… 展儿:我觉得茶先生心中的秘密真的很多耶,不挖一下真的不行 (?-?-?) 阿茶:就……含…… 叶变态:口交? 阿茶:(暴怒)你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 展儿:是吗是吗★﹏★ 阿茶:呃是……(脸红) 冬瓜:(惊讶)原来阿茶……难怪阿茶这么喜欢……′////` 展儿:喔呵呵呵原来阿茶喜欢口X喔A___A 36、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冬瓜:就那件事吧……(埋阿茶胸膛) 阿茶:冬瓜如果跟我四目相交我都会心跳加速 冬瓜:真的吗?(抬头+四目相交) 阿茶:对……对啊(脸红) 段子:那如果是跟我四目相交呢(盯阿茶) 阿茶:(马上啪飞段子) 37、你曾向对方撒谎吗?你善于说谎话吗? 阿茶:我只有在离开台湾之前隐瞒去打工的事,但我觉得冬瓜对于说谎这对应该满擅长的…… 冬瓜:嗯…… 段子:(奔回来)阿茶没问题的!我给你买一台测谎机,刑事侦办常用的那种! 阿茶:我不需用那种东西=__= 段子:(拿出IPHONE)还是我这个特制IPHONE有最新的测谎APP,你讲一句话就知道是不是说谎了! 叶变态:(抢过去,对着IPHONE说)叶立帆是大帅哥 IPHONE:(亮绿灯)宾果,完全没有谎话,完全没有谎话 阿茶:(抢过去)巫融是大帅哥 IPHONE:(亮红灯)登呢,完全没有真话,完全没有真话 阿茶:(暴怒)这什么烂东西!!!!(朝天空丢IPHONE) 段子:不!!!我第四支IPHONE!!!! ??(p’’д`q*)?? (追) 38、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冬瓜:吃阿茶便当的时候? 阿茶:抱冬瓜的时候 展儿:哪种抱?OUO 阿茶:……两种抱都很幸福 展儿:哪一种更幸福?OUO 阿茶:我觉得你在陷害我…… 冬瓜:其实我也想知道…… 阿茶:那……现在抱冬瓜比较幸福(抱紧紧) 展儿:\●-●/新墨镜 39、曾经吵过架吗? 阿茶:有,在一起之前吵过两次 冬瓜:(点头) 展儿:感觉这对比较不同的就是吵架是双方的OAO 叶变态:(点头)我不太会生瑞阳的气 阿茶:(惊)你还在啊? 叶变态:(阴沉)我只是融入了黑暗中 众人:啥毁啊( i _ i ) 40、都是些什么样的争吵呢? 阿茶:都是他不好好爱惜自己 冬瓜:当初我觉得他管太多…… 展儿:现在应该不会了吧OUO 冬瓜:……现在管越多,感觉他越爱我? 展儿:等等,原来冬瓜也是抖M???(’□‘)??? 41、之后如何和好呢? 阿茶:我们都是冷战型,但都是冬瓜不理我比较多……会和好大概是我慢慢去接近他吧 冬瓜:阿茶来跟我讲话,我就会心软′//艹//` 展儿:冬瓜下次要不要尝试看看主动和好呢? 冬瓜:(难为情)阿茶如果只穿兵团制服绑带坐我身上的话我会考虑一下 阿茶:@口@||| 42、转世后还希望作恋人吗? 阿茶:当然想 冬瓜:想~ 展儿:如果冬瓜还是男生,阿茶变成女生怎么办?OAO 阿茶:(黑脸)那我只好默默穿绑带坐冬瓜身上了…… 冬瓜:好期待?﹏? 展儿:冬瓜你是吃了什么药是不是o_O 43、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被爱着呢」? 阿茶:抱冬瓜的时候 冬瓜:阿茶喂我吃薯条的时候 展儿:喔呵呵怎么喂法?AUA 阿茶:很普通的用手拿着喂-_-||| 叶变态:何不尝试新喂法? 阿茶:什么喂法? 叶变态:绑荫净一圈慢慢咬,很刺激 阿茶:Σ(o’’д’’o)!你试过的意思?…… 冬瓜:(沉思)可以尝试看看 阿茶:(大惊)你们是一伙的吧Σ(o’’д’’o)…… 44、什么时候会让你觉得「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 阿茶:不断打枪我 冬瓜:(想很久)……让我等四小时 展儿:是因为刚刚那题影响的吗@_@ 冬瓜:(陷入情境)他出车祸……阿茶死了(p’’д`q*)(大哭) 阿茶:(慌张)我不会死啦冬瓜,叶立帆都你乱讲什么,给我负责!!! 叶立帆:(阴沉)我隐没在黑暗中,是一抹不作声的影子,从来不知何谓生死 展儿:为什么……我会有种冬瓜和叶先生都是怪胎的感觉呢…… 45、你的爱情表现方法是? 阿茶:为他奉献,对他好吧…… 冬瓜:(抹眼泪+钻阿茶怀里)大概就是这样 展儿:冬瓜瓜还在为上一题难过吗? 阿茶:不哭,我不会死掉,也不会让你等四个小时(抱紧+瞪叶某人) 叶变态:(阴沉)我是夜里的一片叶絮,飘落无人知,心意落谁家? 展儿:叶先生你真的怪胎…… 46、你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阿茶:樱花!(秒答) 冬瓜:阿茶很像西瓜! 展儿:冬瓜是花!花! 冬瓜:那就……西瓜花 展儿:为什么还是西瓜……而且我记得西瓜花是雌雄同体耶,意思是他可以自攻自受喔?@_@ 冬瓜:因为阿茶跟西瓜一样很稳重啊O///O~而且阿茶感觉很适合自攻自受′//艹//` 阿茶:……我需要去出一片Drama吗? 展儿:我要!!!!! 叶变态:我也要 展儿:叶先生你要干吗?(〒︿〒) 还有我记得你上次访问时说阿茶是垃圾花,阿茶请问你现在作何感想?OUO/ 阿茶:(望叶变态)你比较像西瓜花吧,感觉会对着镜子自攻自受的变态 叶变态:(阴沉)我是树上的一颗西瓜,落到地上,看到西瓜田,才知道天空不是我家 阿茶:……你真的有病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阿茶:没有 冬瓜:(思考)没有了…… 段子:(飞奔回来+自信满满)如果阿茶你怀疑的话用这个IPHONE最新的破解隐瞒APP,包准什么事情都可以你知我知天下知!!! 阿茶:(抢过去)我昨天只有看冬瓜脑内幻想三十次,除此之外没有了 IPHONE:宾果,完全没有隐瞒,完全没有隐瞒 阿茶:这次好像比较可靠 叶变态:(抢过去)我昨天操瑞阳三次,除此之外没有了 IPHONE: 宾果,完全没有隐瞒,完全没有隐瞒 叶变态:没用的东西,还有口交五次(摔IPHOE+踩) 段子:叶大哥高抬贵脚这是我第五支IPHONE ???(’□‘)??? 叶变态:你可以有第六支(猛踩) 48、你有何种情结? 冬瓜:我不知道…… 阿茶:我也不知道 展儿:阿茶你不是有痴汉情节吗OAO? 阿茶:我没有!`皿′ 展儿:你上一题说脑补30次!这就是铁证! 冬瓜:阿茶你真的想这么多次吗……?(惊恐) 阿茶:那个冬瓜……刚刚叶立帆不是说那不准吗…… 展儿:少来!痴汉!(盖章确定!) 49、两人的关系是公认还是极秘呢? 阿茶:公开,而且我揍过周岳枫,这事传很快 展儿:原来如此OAO冬瓜会觉得很困扰吗? 冬瓜:还好……这样也不会有太多女生缠着阿茶 50、你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持续到永远呢? 阿茶:当然可以 冬瓜:可以O////O(钻阿茶怀里) 展儿:恭喜阿茶继续痴汉下去(^o^)/ 叶变态:(阴沉)我是洗衣机里面的一件内裤,有着刺鼻的味道,却在痴汉的鼻子上磨蹭 阿茶:你给我闭嘴!(#‘益’)凸 番外完
推书 20234-07-01 :黑灯瞎火——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