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万俟明风转头看了看前面的茶摊儿弯腰将白溪樊从地上拉起来,在万俟明雨不满的眼神中牵着他走入了茶棚。开口要了一壶茶,带着白溪樊在角落里坐下。
这种大碗儿茶都是些穷苦人家才会喝的,一壶茶两个大子儿,不为品其味,只为解渴,而且一般人家也都能负担得起。
很快,茶摊老板便动作利索的将茶送上来了,万俟明风帮白溪樊倒了一杯,而后自己也尝了一口,茶叶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水质甘洌。白溪樊不懂茶道,在他眼里茶就是解渴用的。所以在接过来万俟明风递过来的水,也不品味直接倒了进了嘴里。反倒是旁边的万俟明雨,皱眉看着桌
上粗糙的茶壶和茶碗儿,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举杯。
白溪樊一连喝了两碗才压下胸中的热气,通体舒畅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皱眉的万俟明雨和面无表情的万俟明风笑了笑。
“白溪樊,你还真不像是个小孩子。别人家的娃娃上街都跟放出笼的小鸟一样。你看你,让你出个门跟眉头皱的跟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天那么热出门晒人干么?我还想问你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休养生息还逛什么街。”
白溪樊说完白了万俟明雨,低头咬住杯沿又喝了口茶。
“你……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万俟明雨转头看向旁边沉默的万俟明风,开口继续说道:“二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买些小玩意儿回去?”
“不了,你自己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见状,万俟明雨点了点头起身出了茶棚。万俟明风看着他离开后,目光转向对面正在低头玩腰上的香囊的白溪樊,问他有没有想吃的零嘴,见白溪樊摇头便也不再说话。
白溪樊喝的茶水有些多,没坐多久便感觉内急。跟万俟明风说了一下,就跳下凳子往外跑。问了茶摊老板茅厕的位置就跑了出去。万俟明风本来有些不放心想要追去的,但是听到茅厕位置距离茶摊并不太远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溪樊捂着肚子一路小跑来到茅厕,解决完生理问题踏出茅厕的时候,只见一只身高差不多到白溪樊胸口的大黑狗伸着舌头向里张望。看到从里面出来的白溪樊,原本耷拉着的两只大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整个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低着身子嗓子里发出呜咽声,对着白溪樊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白溪樊被这只大黑狗吓了一跳,伸手扯了扯衣摆便要离开。哪知那只大黑狗见白溪樊抬腿以为要攻击它,叫了一声朝白溪樊扑了过来。见状,白溪樊吓得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外跑。
此时,晚市已经开始,街道上人群拥挤,往街上跑那是自寻死路。白溪樊一边跑一边呼救,同时顺手拉了斜放在墙根的竹竿扭身对着那只穷追不舍的大黑狗当头就是一棍。大黑狗因躲闪不及生
生的挨下了白溪樊的一棍,惨叫一声复又扑了上来。
跑了这么会功夫,白溪樊也略微能够猜出这只狗为什么一直追着自己不放,心下大急可是无论哪方面自己也不占优势,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脱身办法。
白溪樊错身躲开大狗的攻击,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继续跑。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白溪樊的窘境,想要伸手帮忙,奈何白溪樊和那只大狗跑的太快根本追不上去。
白溪樊好不容易死而重生,自然不能就这么惨死在大狗口下,所以他只能拼命的跑。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和两旁快速退去景物,白溪樊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飞起来……
该死的万俟明雨,如果不是万俟明雨拉着自己上街,那他此刻就不会遇到这只灵性颇高的大黑狗。白溪樊心里默默地骂了句万俟明雨这个倒霉星,但脚下仍不敢停歇,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万俟明风端坐在茶棚内,刚刚将目光从人群中转回头,耳边便传来一声呼救声。万俟明风感觉那声音像极了白溪樊,起身快速走到茶棚门口,远远地望到白溪樊的狼狈相心中不由一凛,刚想追过去却不想忘了付钱被茶棚老板拦了下来。
万俟明风心中大急,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扔到茶摊老板的怀中,而后便朝白溪樊的方向追去。
白溪樊七拐八转竟然把自己拐进了一条死胡同,再看清楚面前的墙壁时,白溪樊想要退出去已经绝无可能。而那只狗也似乎看出了白溪樊已经到了绝境,停下脚步在距离白溪樊三步远的地方,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溪樊,口中不停地发出低鸣,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白溪樊喘息着转过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看了看周围荒凉的房屋,跨开双腿准备背水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念头在白溪樊心中升起,整个身体似乎都充满了力量。握着竹竿的右手紧了紧,在空中画了个圆弧直指那只狗的脑门。
白溪樊近乎挑衅的动作激怒了已经红了眼睛的狗,只听它怒吼一声便朝白溪樊扑了过来。此时白溪樊已经是到了绝境,心中甩开了一切包袱双手握着竹竿劈向那只狗的脖颈。
黑狗躲开攻击,张嘴咬住了白溪樊还没来得及撤回的竹竿。见状,白溪樊一手用力拉着竹竿牵制住那只狗,而后立刻扭转身子闪身躲到那只狗的身侧,抬腿大力的踢向那狗的双腿间。
听到那只狗凄惨的叫声,白溪樊的脸上挂着一抹狞笑。虽说他的打法有些不入流,但是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要能获胜就是主流!
看着地上疼的一边惨叫一边打滚儿的黑狗,白溪樊拍了拍手抬脚往巷口走去。就在白溪樊心中刚刚放下戒备的时候,只听背后风声响起,白溪樊快速的回头,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狗已经起身扑
了过来。
在狗的爪子抓破自己的皮肉时,白溪樊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破土而出。原本清明的眼前慢慢被一片血色所笼罩,白溪樊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长出十根利爪……
万俟明风足足追了一条街也没找到白溪樊的踪影,担心白溪樊会出事。万俟明风唤出隐在暗处的暗卫,吩咐他去客栈让张岳叫来人马寻找白溪樊,自己顺着街道再次寻找起来。
万俟明风一边找一边询问,终于在拐角处卖草鞋的老大爷那边问到白溪樊的下落。
“我当时想上前帮忙来着,可是那娃跑的太快了,老汉我实在跟不上。”
闻言,万俟明风拱手谢了老大爷,而后便顺着那条僻静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白溪樊进入的那条小巷已经荒废已久,等到万俟明风听到动静看到一身血污的白溪樊时,已经是在一刻钟之后。看着白溪樊目光凶狠的挥着一双利爪一次次抓进早已经体无完肤的黑色狼狗,饶是万俟明风也忍不住一阵胆寒。
许是听到了跫音,白溪樊慢慢转过头来,往昔笑盈盈的小脸上一脸阴沉,血珠沿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显得分外狰狞。万俟明风丝毫不敢动作,因为他相信只要自己稍稍有所动作,白溪樊就绝对会扑过来,将那双利爪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脖颈。
万俟明风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白溪樊,我们该走了。”
万俟明风看到自己在叫白溪樊的时候,对方有些犹豫,知道自己的方法已经奏效便继续说道:“白溪樊,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酱鸡翅,过来,咱们回去。”
蹲在那只狗尸体旁的白溪樊眼神随着万俟明风一声声的呼唤而变得清明,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万俟明风慢慢站起身。
“白溪樊,白溪樊,咱们该走了。”
白溪樊望着万俟明风熟悉的脸嘴巴有些僵硬,努力了许久才叫出一声大叔,将自己的手放入万俟明风伸开的掌心中时,白溪樊只觉得颈后一痛,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万俟明风抱住一身血污的白溪樊,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他身上。回头看着垂首站在身侧不远的张岳,万俟明风开口说道:“将这里打扫干净,切莫透漏一个字出去。”
18、调戏大叔的小狐狸
万俟明风没有去问张岳那只狗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只是看着他和几位侍卫苍白的脸颊挥了挥手去让他们下去,另外差人去药铺请了个大夫过来。
褪下白溪樊身上已经被血染透的衣衫,万俟明风在看到白溪樊的肩膀处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胸口和大腿上被那只狗几乎咬下了整块儿皮肉……
忍着内心的抽痛,万俟明风用布巾轻轻的擦拭着白溪樊伤口边沿的血污。略微粗糙的布面碰触到外翻的皮肉,让昏迷中的白溪樊不住的闷哼。薄毯下白溪樊长长的利爪仍旧没有收回,万俟明风将房中的人打发下去,从薄毯里将白溪樊的手抽出来,仔细的替他清洗干净。
片刻之后,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被侍卫领进房间,万俟明风坐在床上抱着白溪樊,让大夫从薄毯下为白溪樊把脉。那大夫虽然奇怪为什么万俟明风不肯把那孩子的手拿出来,但碍于万俟明风的身份,那大夫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把完脉后,又看了看白溪樊的伤口。
“这位小公子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不过身上的伤口要好生将养着,莫要让伤口沾了水。”
那大夫又嘱咐了几句,而后提笔开了一个方子便被侍卫送回了药铺。
白溪樊出事万俟明雨并不知晓,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提着一包东西回了客栈。原本想找万俟明风和白溪樊分享一下自己的‘战果’,可是刚刚进屋就看到张岳抱着一件血衣和一盆血水往外走。
万俟明雨心中猛地一凛,忙走向张岳开口问道:“张岳,可是出了何事?!”
“四皇子您可回来了,小公子受了重伤,二皇子正在房中看着他呢。”
听到万俟明风没事,万俟明雨的表情猛地一松。但是看到张岳手里的那盆血水和血衣,仍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白溪樊有些担心。
“白溪樊怎么会受伤?二皇兄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吗?”
“具体是怎么样老奴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小公子是被一只疯狗咬伤的。”
疯狗的说辞是万俟明风吩咐下来的,想来也是怕白溪樊被人起疑。张岳半真半假的说完,脑海中想起已经快被戳成一张皮的狼狗,身体一僵低头跟万俟明雨告了声罪便下去了。
万俟明雨走入房间,此时万俟明风正帮白溪樊擦脸。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头见来人是万俟明雨,点了下头示意他在凳子上坐下。
万俟明雨没那个心情,大步走到床前,看到白溪樊肩膀处裸露在外的伤口眉头不由一皱。
“二皇兄,你不是一直跟白溪樊在一起的么?他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万俟明风小心的将薄毯拉到白溪樊的胸口,挥手示意万俟明雨去桌边说话,见白溪樊的手并未露出,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气。
“白溪樊说去茅厕,我没跟着,等我听到他呼救的时候已经晚了。”
听着万俟明风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的讲了一遍,万俟明雨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扭头看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白溪樊,心中暗暗后悔今日不该强迫两人出去。
“那只狗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一个小孩子?可有请过大夫?”
闻言,万俟明风点了点头:“请了,大夫刚刚离开。如今白溪樊受伤,我想过两天等他身体稍稍好些了再启程回京,”
万俟明雨昨日已经跟万俟明风商量了朝中现在的局势,知道过早回去并非好事,于是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送走万俟明雨,万俟明风起身回到白溪樊床前,看着白溪樊恬淡的睡颜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万物皆有灵性,那只狗之所以会攻击白溪樊,大抵是嗅出白溪樊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味道,所以才会如此。想那只黑色的大狼狗,身高应该在白溪樊的胸口,白溪樊能够从那畜生口下逃生并非一件易事。这一刻,万俟明风心里庆幸白溪樊并非人身……
闭上眼睛,万俟明风想起小巷中白溪樊毫无感情的眼眸和脸庞,心中百味具杂。说真的,万俟明风心里虽然知道白溪樊狐妖的身份,也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狂性大发,可他心里却仍是觉得他是一个小孩子,天真、可爱、单纯。如今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另一个方面的白溪樊,这冲击不可谓不大。
白溪樊当时的模样确实让万俟明风有些心惊,可带白溪樊走的决定却并未改变。传说妖作孽太多,便会受到五雷轰顶的天谴,白溪樊还是一个小孩子,加上那只狗是主动攻击白溪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今日之事算是一个意外,日后小心看护,一定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昏迷中的白溪樊此时意识异常的混乱,他整个人似乎是漂浮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看到了二十五岁的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被红色的雾气一点点的包围。白溪樊心中大惊,想要阻止雾气的逼近。但他却只能在周围飘动,根本靠近不得。
红色的雾气一点点的侵蚀着那片干净的角落,就当雾气包裹着那个犹如木偶的自已时,白溪樊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白溪樊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束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便将他拖进那束光中。
强烈的光线让白溪樊睁不开眼睛,只觉身体在不停的下落,失重感让他有些晕眩,在身体落地的时候,白溪樊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便是头顶那块熟悉又陌生的床幔。侧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神情憔悴的万俟明风,费力的抬手看到已经恢复正常的手掌,鼻间一酸勾着嘴角叫了声大叔。
万俟明风见白溪樊醒来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端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过来。
“喝点水吧。”
看着这样的万俟明风,白溪樊是有些怕的。自己双手长出利爪的时候,白溪樊意识还是清醒的。
虽然他后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万俟明风一脸惨白的叫着他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意识了。白溪樊不知道那只狗怎么样了,但是自己能活下来,那只狗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本想自己能够崩的住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可是没想到还是没能控制住妖的本性,他到底还是闯祸了。
“大叔,要不你还是送我走吧,只要别送我去清风寺就行。”
白溪樊脸颊带笑,但笑容却并未达到眼底,万俟明风看着他的模样皱了下眉。坐到床上将人小心翼翼的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将水杯凑到白溪樊的嘴边,喂他一点点的喝下整杯水。
“饿了没,我让人在火上煨了粥,你要不要吃?”
面对白溪樊的问题,万俟明风选择了无视。这孩子的心思太深了,甚至胜过之前的自己。万俟明风不想看着白溪樊如此,避开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起身准备让张岳把东西送来,只是刚刚站起身就被白溪樊叫住了。
“大叔,有一天我真的可能控制不了自己。”
闻言,万俟明风的身体一僵,转头看着背后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白溪樊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可以。”万俟明风的语气虽然很淡,但却异常笃定。笃定到让白溪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够自信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叔应该听过这句话吧。”
“我相信一个能忍着饥饿在丛林里走了一夜的孩子能控制住自己,白溪樊,你到底是不信任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
万俟明风的话让白溪樊心里一热,抬头看着一脸坚定的万俟明风白溪樊笑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白溪樊笑着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大叔,以前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帅,今天突然发现你真的很帅。诶,害得我都忍不住想亲你了,你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娶你。”
白溪樊说完,看到万俟明风微变的脸色,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嫁你。”
万俟明风被白溪樊的这番话弄得也没了脾气,舒了口气叫了门口的张岳去厨房取粥,之后自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