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重生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逆鳞上辈子被性虐至死,没想到重生回来,还是得拼命捂紧菊花。 三白眼的苏少爷贼溜溜地指挥手下:瞄准!目标,李逆鳞! 李逆鳞惊呼:魂淡!你瞄准的是我的老菊花! 苏少爷:哼哼,我们的宗旨是:禁止重生,保卫真操! 简言之,这就是一群重生者捂紧菊花保卫真操的热血奋斗史(咦?) 阅读提示: 1. 本文有狗血、有雷、有重口、有和谐(咦?!),所以跳坑请慎重 2. 本文1V1, HE,炸毛老男人VS变态精分帝,疑似欢脱,实则正剧 3. 本文是一个单独的故事,跟精神病只有百分之一的关联(因此不会影响阅读) 4. 本文坑品有保证,请各位不要大意地撒花留评收藏 5. 本文悬疑类,欢迎猜剧情,指正不足之处,但拒绝莫名其妙的负分哦 内容标签:末世 惊悚悬疑 重生 黑帮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逆鳞|苏策 ┃ 配角:夏炎秋|南佳木 ┃ 其它:真操 1、抖S重生 重生这种事,实在是太太太幸福了! 李逆鳞感受着身体里心脏咚咚地跳动,在甲板上上蹿下跳,高兴得恨不得原地打几个滚,来它几个欢快的后空翻——若不是刚做完奇怪的运动,怕这一身老骨头折腾不起,他恐怕就真这么干了。 李逆鳞揉揉麻木的老腰,最后决定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在黎明前最寒冷的黑暗里,相当低调但热血澎湃地完成了一整套难度系数相对较低的广播体操——用来舒展身体。 身后,浩瀚无边的大海哗啦啦翻滚着,浪花不高,在黑暗里泛着深蓝的光泽。头顶的天空繁星密布,遥远的海平线上,天色正在发亮,最初的天光如同利剑,把深深的黑暗劈开一张细口。 吼——!! 霎那间天光流泄,新的一天正在来临! 时间,倒回两个小时之前。 那时李逆鳞一脚踹开了大副室的大门,大副刘波正光着半个身子,穿着大花裤衩,兀自陶醉地玩弄着上辈子弄死李逆鳞的道具。 这辈子李逆鳞没再给他得逞的机会,直接一脚踢在他鼓满肥肉的肚皮上,然后夺过桌上的乙醚手帕,塞进他嘴里。刘波的口水流出来,当场被迷晕过去。 没错,李逆鳞是回来复仇的。上辈子被刘波捆起来,用半米长的木棍贯穿肉体实在是死得太惨烈了。如今重生回来,他无论如何也要护紧菊花,努力做人! 被迷晕的刘大副睡得口水直流,待到醒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刘大副刚睁开眼,立刻惊恐地看见李逆鳞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他面前,看好戏地盯着他光溜溜的身体。此时衣服都被扒光了,内裤套在李逆鳞指尖,无耻地甩动着。 “你、你想干什么?” 刘大副愤怒地瞪圆眼睛,把脸上的赘肉挤到一块儿,难看得要死。他试着动了动胳膊,这时才发现,李逆鳞竟然将他像捆母猪似的捆在了床头柱上! “刘大副,我没想到你好这口。”李逆鳞嘿嘿笑着,猥琐度丝毫不亚于此时的刘波。 刘波的肥脸完全挤成了猪肝色。“谁好这口?李逆鳞,你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试过才知道。”李逆鳞走过去,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沉重的脑袋提起来,“如果有相机的话,我现在真想给你拍张照,然后贴到公告栏上去。刘大副,你自己是看不到哇,你这副身子,香艳得非常诱人。瞧瞧那勒出来的一条条的血痕,简直是艺术!” “别、别开玩笑!”向来道貌岸然的刘大副被气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他好歹是海和号上的精英,平时见着人,眼睛都是望天长,说话向来文绉绉的,故作高深,让船上一干没学问的毛头小子咂着嘴巴竖拇指,对他钦佩得很。 谁会想到就是这样傲慢清高的刘大副,背地里会有这么不雅的嗜好?现在李逆鳞对付他的招数,其实是他琢磨了很久用来对付李逆鳞的。 李逆鳞那窄腰肥臀,身段紧致而曼妙,早勾得他心痒难耐,这个计划做了十足的准备。然而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的刘大副有种欲哭无泪的悲伤。 李逆鳞从床上拿起刘波早准备好的假阳具,玩味似地在刘波眼前晃了晃。 刘波那一颗斗鸡似的绿豆眼睛,立即就直了。 李逆鳞咂巴咂巴嘴,冲刘波微微一笑。那笑容天仙儿似的美好,如若是往常,纵使在人前刘波也要克制不住地咽口唾沫了。但是现在,他根本没那个心思。 李逆鳞手腕一转,狠狠将那塑料异物捅进他的嘴里。 “!!”刘波瞬间睁大眼睛,痛苦地想把这粗大的东西吐出来。但李逆鳞及时捏住了他的下巴,同时用另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想叫却叫不出来,口水顺着嘴巴止不住地淌。刘大副气得眼泪都快涌出来。 李逆鳞冷眼看着他:“感觉如何?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东西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吧?” 刘波痛苦地扭着身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逆鳞找了两根绳子,中间打个圈,套在假JJ上,然后又将两端捆起来,绑到刘波的耳朵上。这样,手脚都被捆住的刘大副,无论如何都休想将这玩意儿从嘴里弄出去。 刘波这下再也顾不得面子,哭得口水鼻涕双管齐下,一面又用哀凄的眼睛巴巴地求着李逆鳞。别再弄他了,他改过还不成嘛? 但李逆鳞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李逆鳞又在床上找到两颗跳蛋,眼睛都没眨下地扎进刘波的菊花里。 “!!”刘波弓起肥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呜咽。整套动作痛苦得带点残酷的凌虐美,不过可惜了,以他的体形来看,顶多只能算是母鸡下蛋。 想到那个蛋,李逆鳞玩味地往他菊花看去,嫌不过瘾,又找来遥控开关,直接调到最大档。并且他发现,上面那个假JJ也是可以遥控的,于是二话不说,将那个也开到最大。 英明神武的刘大副立即痛苦地快要晕过去,拼命晃着脑袋,喉咙里咕咕直叫,明明是祈求,听起来却像是不知廉耻。 “不舒服?”李逆鳞好像真的挺为刘波着想,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半天。 刘大副可怜兮兮地望着李逆鳞,就在他以为李逆鳞要好心放过他时,李逆鳞却只是颇为体贴地替他穿上了内裤。 “……”刘大副欲哭无泪。屁股后面鼓成一团,两根电线尾巴似的从裤腿缝里翘出来,上面湿溚溚的,还沾着他的肠液。这实在是个很猥琐的状态,如果被人发现,他在海和上的生涯也就完蛋了。 李逆鳞却心情大好,站起来,微微笑着,朝着他白花花的大腿又是一脚。当场便青了一块。刘大副痛苦之余又带着惊讶,他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李逆鳞,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其实上辈子,若不是李逆鳞没有防备,一进门就着了乙醚的道,也绝对不会落到被折磨至死的境地。 此刻李逆鳞狠狠拍了两下他的猪肝脸,一字一句地说:“姓刘的,你别不服气!上辈子你他妈就是这么玩弄我的。最狠的那招老子还没使出来呢!杀人偿命,老子现在不要你的狗命,给你这么点罪受,你该知足了!” 这番话听得刘大副昏头转向,不过他已经没工夫理会了。身体里那仨异物,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抽搐了。 李逆鳞又说:“我上辈子活了三十岁,被你弄死。这辈子还是三十岁,你他妈还是不放过我!前前后后老子加起来六十岁,半条腿进棺材的人了,你也不嫌皮粗肉糙,老格崩掉你的大牙!” 这个时候的刘大副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腿间的鸟儿被那几个玩意儿操弄得立起来,胀得通红,眼看就要射出来。 李逆鳞嫌恶心,抠了块胶布给他堵上。 “……”刘波想死的心都有。偏偏还死不了,双手双腿都被捆着,嘴里还套着东西。 “你也别想撞死,喏,给你枕头。”李逆鳞好心地丢个枕头过去,捆在床柱上,位置刚好,哪怕刘波伸长了脑袋,也保准磕不到柱头。 自诩神勇的刘大副这回彻底绝望了,翻着白眼晕过去。 李逆鳞鄙夷地低笑一声,终于放过他,从设计好的路线出去,踏上甲板。 现在,晨风吹得兴奋的头脑微微清醒了,李逆鳞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对策。刘波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以刘波的为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必须要想办法尽快脱身。不过四周是茫茫大海,他要成功出逃的机率实在太小了。 或许,他可以放手一搏。只要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没人会想到他这一把老骨头,居然可以从刘波的房间全身而退。这样他多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搞到一条救生船,然后逃走。 待手脚舒展开来,李逆鳞打算趁着没人,去船尾看看那条逃命的救生船。 然而就是在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刻,一只破坏气氛的咸猪蹄,啪——地搭上了他的老臀。 2、苏十四少 李逆鳞愤怒地扭过头,向那人怒目而视。 不过可惜,他天生一副娃娃脸,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又大又圆,眼角还微微翘着,永远是天真可爱的青涩模样。这张脸长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谁会想到他实际又往上窜了一位数,老到连骨头都硬了?再加上他皮肤白皙,樱唇如画,即使生气,看在旁人眼里,顶多也就是中二病重症患者。 因此他这愤怒的表情,并没被对方放在心上。相反,那人还颇为不知廉耻地噘起嘴,啵地一声,给他来了个响亮的隔空飞吻! 李逆鳞:“……”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由于一直趴在栏杆上,老臀微微蹶着,这下让那咸猪蹄得了逞。人家也没放开他的意思,一只手不咸不淡又变本加厉地掐了掐他的老蛮腰。那人侧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得一脸无耻。 “媳妇儿!” 李逆鳞顿时惶恐得心惊肉跳:“谁是你媳妇儿?认错人了吧,苏少爷!” 要说苏策这人,上辈子给李逆鳞的印象就四个大字:阴、阳、怪、气! 为什么? 就因为他那看人的眼神,阴狠里透着鄙夷,鄙夷里透着无耻,无耻里透着下流,下流里又透着股弄死你不偿命的小心眼。 撇开身份不说,苏家十四少确实是个天才。智商据说在170以上,因此骨子里总透着一股子异于常人的冷艳高贵。 平日里,苏少爷话不多,也从心理上排斥跟正常人交流。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在角落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观察眼前的每个人。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眨眼工夫就能被他古灵精怪的大脑分析个透彻。对方什么性格,什么家境,什么心情,他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对方的喜好、弱点,被他一抓一个准。尤其是当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瞒着他,他那双魔障的眼睛能把人的皮剥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人毁得连渣都不剩。 仔细算算,这船上多少精明的老狐狸败在苏十四的智商之下! 这样的大神,上辈子李逆鳞看都不敢看一眼,见了面都得绕道走。谁曾想,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李逆鳞重活回来后,整个儿变了样! 这辈子的苏策,给李逆鳞的印象又多了个两个字:变态! 这大概是李逆鳞重活一世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变化。 李逆鳞想不明白,那个看人一直阴森森的苏家十四少爷,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诡异的脑电波居然辐射到他身上,隔三差五总要来调戏几番,就好像他们其实已经深交多年了。 可是鬼才知道,李逆鳞巴不得赶紧摆脱他。再不走,刘波的事就该曝露了。 李逆鳞头一甩,扭着老蛮腰就要走。 “咳咳,媳妇儿,太阳还没出来呢,陪我看会儿日出呗。”苏策装模作样地拦住他,并且不失时机又在他身上揩了把油。 李逆鳞铁青着脸,腰挺得笔直:“不了。我该回去了。” “再等等呗,太阳马上就出来了。你看,海平线都红了。” 海平线确实已经泛起了红光,头顶的黑暗一点点地推开,天边发蓝。海风肆意乱舞,卷起海浪,用力推向远处。轮船下面,一群色泽艳丽的蝴蝶鱼跟在船后,在泛白的浪花里上窜下跳。这本是极好的风景,如果没有苏策那倒霉催的脸在旁边碍事的话,李逆鳞确实愿意多欣赏一会儿。 “媳妇儿,你冷不冷?”苏少爷眨着三白眼,颇为体贴地伸手捂住自家媳妇儿的小手,心疼万分地说,“瞧,手都被风吹冷了。” “我不冷。”李逆鳞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那家伙一眼。 “媳妇儿?”十四少爷一条胳膊撑在栏杆上,歪着头,笑眯眯地打量着李逆鳞。 清清柔柔的嗓音,恶心得李逆鳞鸡皮疙瘩要掉一地。 李逆鳞冷着脸说:“少爷,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别拿那么肉麻的词儿来膈应我行吗?” “行!”少爷豪爽地点头,然后换了个甜蜜音调羞答答地喊,“亲爱的。” “……”李逆鳞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连喘气都困难,干脆不理这个白痴了,甩着长腿要走。 “媳妇儿,你怕我?”少爷伸手拦他,表情可怜兮兮的。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李逆鳞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在这船上,苏十四算得上是半个主人,除了正宗的船主夏国栋和他儿子,船上近一千号人,就没有不怕他苏十四的。李逆鳞上辈子就亲眼见过,苏十四当着全船人的面,一枪崩了个船工,连眼皮都没眨下。 事情的起因是,海和号上有人肆意闹事。闹事者们成群结队,拉帮结伙,嚷嚷着要上岸,要抢救生船,要喧宾夺主,占领海和号! 苏十四听了这话一句大道理没讲,直接一枪崩了冲在最前头的船大工,崩完以后还优雅地吹了吹枪口,然后咧开嘴,冲着全船吓傻了的老少爷们扬起一个颇为天真得意的笑脸。就好像他崩的不是人,而是块没脑子的木头而已。 漫天的血花落下来,对比着他那阴森森的笑容,简直让人的每个毛孔都窜起寒意。 这招叫杀鸡儆猴。 从此以后,海和号上再没人敢明着在十四少爷面前捣乱。当然,背地里也没多少人敢,十四少那双贼溜溜的三白眼精着呢。通常是你才只在心里描了个蓝图,还没来得及正式实施,他就已经把你的所有计划及涉及人员都摸得清清楚楚并且各个击破,等你真正开始行动的时候,偌大的深水炸弹投下去,屁都炸不出半个。 面对这样一个劲狠的大神,刚犯了事的李逆鳞怎么可能不怕?他现在连多待一分钟的心都没有,巴不得立刻就坐救生船逃走。 但苏策就好像成心为难他似的,硬是抓着他的老肩,将他拉回栏杆边靠着。 “你先别顾着怕我呀。看日出!快看快看,太阳要出来了!”这人一面说,一面激动地使劲地拍李逆鳞的老肩,拍完之后顺势把胳膊往李逆鳞那一丢,就不挪了。 “……”李逆鳞有点招架不住,眼见着红彤彤的太阳被海浪用力一推,哗地跃出水面,霎时光芒万丈,心情就是怎么都振奋不起来。偏偏那人还得寸进尺,使劲噘起嘴,用力大啵了一声,隔空又给他来个飞吻。 李逆鳞实在是烦了,饶是再害怕,这会儿也该怒了,他一把打掉苏十四放在身上的手,老脸一扭,冷声道:“好了,日出看过了,我走了。” “别啊。再看会儿呗!”那人伸手一拦,直接抱他腰上。 距离太近,李逆鳞真火了,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太阳晒的。“苏少爷,我跟你直说好了,我就不想在这儿呆!不想看日出!你放我走行不行?” “那你大早上的站这儿干什么?”苏策眨着眼睛,丝毫不怒,反倒天真无邪地盯着李逆鳞。 李逆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瞧着对方那故意“作”出来的恶心嘴脸,心里又不免打鼓。自己从刘波房里出来时应该没人看见,这个苏策,也不知道是不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苏策贼溜溜的三白眼在李逆鳞身上转了几转,把李逆鳞看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他自己却忽然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大呼道:“啊,我知道了!广播体操!” “……”李逆鳞背后一阵恶寒。 三白眼的少爷得意洋洋地翘鼻子:“哼哼,我都知道的哦。我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媳妇儿跑甲板上群魔乱舞地做操!” 李逆鳞忽然如浇冰水,全身全心地凉透了。如果这小子看见自己在这儿舒展身子,那么之前在刘波房里的事很可能就暴露了! 李逆鳞再也没心情久留了,也不管苏策怎么想,直接甩开他就走。 “媳妇儿,去哪?带上我呗!” “我……”我X你妹!李逆鳞大半个身子都仰出栏杆去了,显然是受宠又受惊。老家伙再也顾不得面前这人是谁了,跳着脚地大骂:“去你的媳妇儿!老子跟你半毛钱的关系没有!苏策我不管你是脑袋撞坏了还是里面换了芯,你好好给我看看,我这张老脸,皮粗肉糙,真的是你媳妇儿吗?!”说着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啪啪地。 十四少爷眯着眼睛嘿嘿坏笑:“可不就是喜欢你这皮粗肉糙的嘛。媳妇儿!” “……”李逆鳞倒吸一口冷气,只差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十四少爷非常体贴地扶住他,还温柔地帮他合上眼睑。 “……”李逆鳞深感事态严重,再不赶紧开溜,刘波的事就要曝露了啊!!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说的大概就是李逆鳞这衰人了!他刚这么想完,那边大副室就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来人啊!不得了了!刘大副出大事儿啦!” 3、烂俗密室 这声惨叫嚎得,杀猪似的。在这个睡意正浅的时候,那尖俏的声音简直能把人的耳膜捅破。 李逆鳞大呼不妙,哪还顾得了其它,拔腿就跑。 “媳妇儿!哪儿去?”三白眼的苏十四少爷无耻地笑着,紧紧勾着他的小拇指,“看热闹走这边,这边近!乖!” 看你妹的热闹!李逆鳞气得在心里跳脚,总不能说,他要跑到船尾去,抢一艘救生船然后逃跑吧。 苏策少爷眯着眼,吭哧吭哧地笑,一边儿又向李逆鳞招招手,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别人我都没敢说,就跟你说了。媳妇儿,你乖啊,要替我保密。” 保你妹的密!媳你妹的媳妇儿!李逆鳞恋恋不舍地看向船尾方向,孤独的救生船正巴巴地朝他招手呢。 心里万分别扭,李逆鳞憋着一口气,极不情愿地被三白眼少爷挟持着往那条所谓的秘密通道走去。 少爷仍旧吭哧吭哧地傻笑,搂着李逆鳞的老蛮腰来到一处拐角,揭开地上的钢板,露出里面一截窄小的楼梯,炫宝似地说:“就这儿!媳妇儿,你千万别跟人说啊。这个地方,我等着将来我俩逃命用呢!” 李逆鳞的心忽然格噔一下。这个通道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但他也不傻,不会真以为这是苏策发现的秘密通道。苏策说的逃命,当然别有用意。李逆鳞想到那些关于苏策传闻,下意识地判断,也许苏策真的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别愣着,下去啊。”苏十四少爷眯着三白眼睛,呵呵笑着。 李逆鳞与他对视,忽然觉得背脊窜起阵阵凉意。苏少爷这笑容,太阴森,太诡异了。 “怎么了?下去呀。没事儿,我在后面守护你呢,媳妇儿!”少爷故做不解,再三催促。 李逆鳞只好认命,手足并用地往下爬。这人嘴上说得好听,守护,听听,多么高尚的词。可稍微有点心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变着法的要胁,就怕李逆鳞趁他不注意,从后面跑了。 李逆鳞心知肚明,也没办法挑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走下楼梯,拐个弯便到了刘波的大副室。这时好几个跑的快的人已经围在门口了,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削尖了脑袋往门里看热闹。 苏少爷倚在对面的墙上,弯着一条腿儿,不急不躁地轻轻咳了一声。 看热闹的人这才注意到他,忙不迭地把通路让出来。 “李老板,看看去?”当着众人的面,三白眼的苏策少爷总算恢复了常态,对着李逆鳞说话,声音温和而谦逊,彬彬有礼。 李逆鳞仍旧高度警惕着,极不情愿地点了下头。这种情况,他拒绝有用么?只能见机行事,另谋出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门去。 刘波刘大副仍旧保持着李逆鳞离开时的猥琐姿势,两眼泛白,嘴里淌着白沫,全身的肌肉都随着体内的仨玩意儿颤动着,股间的老二翘得高高的,要不是尖头上有胶布堵着,只怕早喷勃得爽翻了。 他这副尊容,看得苏十四少爷一个没忍住,噗得大笑出来。李逆鳞倒是暗自松了口气。瞅刘波这眼神,失去意识是早晚的事,不太可能对李逆鳞当场发飙。 “这、这、这怎么回事?”苏少爷拼命忍着笑,捂着肚子,说话都不利索。 最早发现状况的服务生脸色苍白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哆哆嗦嗦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一早来给大副送早餐,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只好去总办公室拿备用钥匙来打开,进门就看见……” 他说不下去了,眼睛偷偷瞄了刘大副一眼,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到底还是个青涩的孩子,没见过世面。 “所以你进来的时候,这是个密室啰?”苏少爷的一双三白眼往床上瞟,在一堆猥琐用品中间,找到刘波自己的那大串钥匙。 “应该、应该是吧。”小服务生颤栗着点头,双腿儿直打颤。这个房间没有窗,只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连他都过不去,再说,即使过去了,外面没有路,茫茫大海,人还能逃到哪儿去? 因此这密室一说,没有错。 苏少爷那双三白眼,立刻像捕捉到有趣的电波似的,瞬间变得贼亮贼亮的:“有意思!” 李逆鳞心里一沉,连忙悄悄挪动步子,往门口移去。通常,能让苏少爷感到兴趣的,从来都不是好事。 “真有意思,你觉得呢?李老板?”苏少爷就像瞄准了李逆鳞会逃似的,猛地回头,对着他天真烂漫地笑。 李逆鳞只好放弃逃跑,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这时,刘波忽然大力地挣扎起来,两眼睁开,死死地瞪着李逆鳞,同时肥大的屁股用劲在地板上摩蹭,腰肢扭动,口里呜咽不断。 李逆鳞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这个时候,刘波胆敢乱说一句,他就敢抽出藏着的刀片,一下扎进刘波脖子的大动脉里!重生后的他是个亡命之徒,不在乎手里染上人命。 一瞬间,电光火石,比半个世纪还要漫长。 苏少爷盯着刘波看了半天,然后摸着下巴对服务生说:“你去,把他那玩意儿上的胶带扯开!” “是、是!”服务生委委屈屈地捱过去,别着脑袋,用手摸到那儿,猛地扯下胶带。 “噗!”一柱擎天迫不及待直射出来,喷了服务生一脑袋。服务生吓得不轻,张嘴哭起来。 门外看热闹的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好家伙,道貌岸然的刘大副就这么青天白日的,在众目睽睽下颜射了服务生整整三分钟!三分钟,这得多欲求不满啊! 苏少爷也忍不住了,抽着三白眼,跳着脚地乐,就恨不得躺地上打滚了。 整个房间里,就只李逆鳞冷面如寒,一步一步,不动声色地向刘波靠拢过去。 刘大副释放过后,浑身直哆嗦,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两眼翻白,若有若无地盯着李逆鳞。 李逆鳞已经把刀片抽在手里了,这会儿与刘波对视,也是紧张得浑身冒汗。 苏策挥了挥手:“李老板,别靠得太近,这家伙老二不长眼睛,等会儿别也射你脸上。” 他说着,还故意扭了扭腰,一副“李逆鳞你的脸就只有我能射”的模样,猥琐度丝毫不亚于面前这刘大副。 李逆鳞一口老血呛在胸口。偏偏围观的众人还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讲了个无所谓的小玩笑,纷纷礼貌地附和起来。 “……”李逆鳞顿时觉得快要背过气,手上一用力,没留神就让刀片割出血来。偏偏还不敢当面给人看,只能心虚地把手藏起来。 苏少爷看够好戏了,听见外面有人喊:“夏老爷子来了。”这才不紧不慢,抓着已经哭花脸的服务生,故意惊慌地喊,“你还愣着干嘛?快给刘大副松绑,给他解开啊!!快!快啊!!” 服务生手忙脚乱地给刘波松绑。 手上绳子刚一松,英勇无畏的刘大副就蹦跶起来,一把扯掉嘴里的东西,也顾不上屁股里夹着的尾巴了,三两步冲到李逆鳞面前,凶恶相视。 4、疯子刘波 李逆鳞知道,他对刘大副的所作所为,足以让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千刀万剐。要面子的刘波,不会轻易放过他。 因此当刘波冲到他面前后,他第一反应是捏紧了手里的刀片,呈防护姿势举到胸前。刘波恶狠狠地盯着他,嘴唇蠕动,喃喃地像在说什么。 李逆鳞刚要仔细听,奇妙的事情便发生了。 奇妙的刘大副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在地上摆出“美人下榻”的撩人姿势,侧边儿躺着,一只手托着肥胖的脑袋,一只手风骚地伸到屁股后面,当着众人的面,极度勾魂地慢动作抠着那两颗跳蛋。 “扑通!”一颗蛋滚出来,惊得大家伙齐齐后退一步。 其实真要说起来,能上得这船上的大老爷们儿,个个都是身经沙场的,什么样的绝色猥琐没见过,没玩儿过?可偏偏就是刘大副这样的,太露骨,太重口,反倒又把他们都震住了。平常他们玩的就是一个隐讳、禁忌,这样大张旗鼓地炫出来,反倒显得恐怖了。 一群大老爷们儿,包括李逆鳞都没料到人模狗样的刘大副会来这手,个个眼睛睁得滚圆。 猥琐的当事人丝毫不顾形象,嘴里哼哼唧唧,媚眼如丝,粗壮的腰杆有一下没一下,软绵绵地往前耸,身后的那手扯着剩下的那根跳蛋尾巴,身子底下湿了一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当夏老爷子被人掺扶着进来时,整个房间都弥散着一股子怪异又糜乱的味道。 几个好男色的,索性就甩开地吹起了口哨,叫道:“行啊刘大副,再来点更刺激的!” 眼看着刘大副那大鸟儿又要昂起头来,夏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都怎么回事?”老爷子干瘦的手使劲抡着手杖,青筋都要掉出来似的,吓人得很。 夏老爷子,夏国栋,海和号的大东家,发起火来不是闹着玩儿的,全船近千号人,没人敢惹他。惹他就是跟自己的性命过去,保不齐哪天就沉尸大海了。 因而老爷子这一怒,现场马上就安静下来。不过,刘大副是个例外,他仍旧慷慨激昂地溜着鸟儿,嘴里呜咽障气,叫成一段烂俗的三级片。 苏策少爷蹲下来,冒死翻翻刘大副的眼帘儿,又使劲拍了拍他肥胖粗糙的老脸,然后抬起头来,一脸混乱地说:“刘大副,这是疯了吧?” “疯了?”夏老爷子不太信。这好好的人,怎么一个晚上就爽疯了? 正说着,刘大副猛地拔掉体内仅剩的猥琐玩具,跳了起来,大声喝道:“狗日的李逆鳞!” 还知道叫人,看来是没疯。李逆鳞下意识地攒紧了手里的刀片,开始不动声色地估算逃亡路线。门口人太多,他必须要想办法从这里挤出去。 刚要往后挪步子,气极败坏的刘大副便猛扑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众人一看这架势不对,赶紧过来挡,尤其是苏少爷,三白眼瞪得滚圆,上来就抓住刘波的胳膊,使劲往后拧。拧完了还冲李逆鳞眨眨眼睛,趁人不备噘起嘴,隔空又给他来了个飞吻。言下之意是,媳妇儿,我帮着你的哈——得,邀功呢! 可那媚心媚骨的眼神儿此刻看在李逆鳞眼里,就如同一把尖刀,剜得他心惊胆颤,寒毛倒竖。 苏策……一定抓到了他什么把柄,否则不会这么三翻两次地招他! 李逆鳞举起右手,手指缝里夹着的刀片准确地对准刘大副的脖子,只要手轻轻那么一扬,刘大副就再也开不了口了。而他的秘密,也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然而他没想到,他的手快,却快不过刘波那张欠揍的臭嘴。 刘大副张嘴,狠狠在苏少爷白生生的俏脸上啃了一口,力气不大,只啃出个牙印,但他不罢休,接着又伸舌头,暧昧地往那牙印上舔了舔。 “……”一切发生得太快,苏少爷甚至都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糊满了口水,半晌后他才优雅地掏出手绢,把脸擦干,尔后阴森森地笑起来。 “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夏老爷子才真正是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莫名地被这惊世骇俗的变故吓到,只觉得太阳穴上血脉突突地跳,抡起手杖就要打人。 刘大副眼疾手快地跳开,嘴里又大喝道:“狗日的苏策!狗日的夏国栋!” 得,这回真疯了,连海和号上这两位爷都敢骂。 李逆鳞高举的手,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夏国栋气得浑身颤抖:“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捆起来!送船医室去!” 苏少爷连忙指挥着几个手下过来,拿手铐给刘大副铐上。刘大副当然不乐意,一个脱兔翻身就跳到李逆鳞身后,用两手掐住他的脖子,光裸裸的腰肢还不断扭着,使劲往前溜着那只肿胀的大鸟,想从背后挤进李逆鳞的腿间去。 可怜李逆鳞活了两辈子,还是被他羞辱得老脸通红,所幸苏策那俩手下赶紧过来,一边一个,把刘大副迅速地铐起来。 三白眼的苏少爷看那刘大副的猥琐姿态,当然也坐不住了,移着小碎步溜到李逆鳞身边,用眼神问:媳妇儿?没事儿吧? 李逆鳞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梗着,不上不下难受得紧:滚,谁是你媳妇儿? 苏少爷挑眉毛,眼巴巴地:媳妇儿,别生气,看我怎么收拾这欲求不满的怂货,我替你报仇! 李逆鳞把老脸扭开,心想我不要你报仇,就请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放我走行么?他活了两辈子,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了,苏少爷哪是想替他报仇,分明是记恨着刚才刘大副舔自己那嘴巴呢。 反正既然苏少爷有这个心情,李逆鳞也不能揭穿,他乐得看好戏,如果情况顺利,说不定还可以趁乱逃走。 正这么想着,三白眼的苏少爷已经倚着门板儿,施施然地轻咳起来:“咳,刘大副是不是真疯还不知道,万一送到船医那边,发现他是装的,那这儿的所有人不是都被他耍了么!” “他敢!”夏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当老子的地盘是游乐场玩儿呢!苏策你赶紧把他弄走,老子看着烦!” 夏老爷子恶狠狠地瞪了刘大副一眼,让几个手下掺扶着,走了。 苏少爷翻着三白眼,向两个手下使了使眼色。两个手下都是长年跟着他的,知道他的心思,默不做声脚下一弯,就把刘大副拐到地上去。 这回不得了,体重近一百公斤的刘大副正撸着鸟儿,一跤摔下去,不光地板震了震,还把那一腔热情全射了出来。 两个手下赶紧把他拉起来,其中一个话多的,连声地数落他走路不长眼睛,另外一个,胳膊一甩又把刘大副给掀倒了。 刘大副躺在自己的经验上,哼哼唧唧,翻着白眼。 苏少爷在他身边蹲下,问:“大副,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刘大副抽着嘴角:“姓李。” 李逆鳞正准备跑,听到这声儿,不由得怔住了。 刘波忽然捂着脸哭起来:“呜……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欺负人!”他挣扎着坐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块流,说他没疯,恐怕这会儿没人相信了。 刘波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抱住李逆鳞的腿:“爹,他们欺负我,你要替儿子做主啊!” “……”李逆鳞再也忍不住,捂着老嘴猛咳起来。 刘波继续嚎:“爹,你不疼我了,你不给我做主了,我好伤心呀,爹!” 他哭得一个梨花带雨,真是笑死一群大老爷们儿了。 李逆鳞只好硬着头皮说:“苏少爷,我看他是真疯了。” “我看也是,”苏少爷翘着鼻子哼哼,“既然疯了,那就送船医室吧。你们两个好好扶着人家,别等会儿又摔伤了。刘大副这脑子不能再抽了啊!” 他这么说着,看热闹的人都笑起来。刘大副却嚎得更响了:“爹,爹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李逆鳞满脸黑线。 众人簇拥着刘大副往船医室的方向移动,李逆鳞瞅准机会,转身就跑。不想才小跑了两步,一个欠揍的声音就幽幽地传来:“李老板,哪儿去?你儿子叫你呢!” 这么一声,再次把李逆鳞送进浪头风尖,李逆鳞恨得牙痒。 几个与他相熟的也道:“走啊,李老板,看热闹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轮渡上的漫漫长日,茫茫大海,每日每夜眼前看见的都是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蓝。没有电视,没有娱乐,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能到头,闲着就真是闲着,不想看热闹的人才是有毛病! 李逆鳞不想让人瞧出他不对劲,只好混在人群里,硬着头皮往船医室走去。 5、船医佳木 其实李逆鳞也有自己的考量。他跟着这帮人去船医室,主要还想看看船医怎么判定。如果刘波真疯了,他就没必要冒险逃亡去海上,毕竟茫茫大海,连陆地都看不到,他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刘波真疯了,他需要做的仅仅是抹掉苏策手里掌握的所有线索,这样看来,苏策此刻对他套近乎,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 一群人吵吵嚷嚷,簇拥着刘大副推开船医室的门。 船医南佳木正懒洋洋地倚在床头,吸着烟,看过期的杂志。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吓了他一跳,差点没从床头滚下来:“干什么!干什么!出去!都给老子出去!这地方是你们随便进的吗?!” 这位船医的火爆脾气,没几个人震得住。一群大老爷们儿什么世面没见过,几句话不合适,直接拿枪崩了就是,偏偏这是位船医,船上唯一的大夫,崩不得。要真是崩了他,有个头痛脑热的,还不得上赶着死去! 船医室明文规定,任何人等不得未经许可,擅自闯入! 大老爷们自知理亏,齐刷刷地站着,有几个嘴快的,三言两语抢在南佳木发怒前将情况说明白。 南佳木斜着眼,往最前面的刘大副身上看去:“你们就这样把人铐着过来了?” 刘大副此刻缩着脖子,双手搭在股间,仍旧不老实地撸着肥鸟。 南佳木从喉咙里哼一声,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支药膏,随手丢给刘波旁边那人:“皮外伤,一天擦两次!” 那人,也就是苏少爷手下,接过药膏,嘿嘿笑着:“刘大副好像脑子也不正常了。” “脑子不正常?”南佳木转转漂亮的丹凤眼,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冷声道,“我看他这肥头大耳的,脑袋上也没少根头发呀,怎么就不正常了?” 正说着,刘大副再度发起疯来,冲上去一把按住南佳木的脖子,往死里掐。南佳木张着嘴,喘不上气来。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指使人过来帮忙。 几个冲在前头的男人赶紧过来,连骗带哄地把刘大副拉开。 刘大副一屁股坐地上,用脏手挠挠脑袋,然后仰起脸,向南佳木露出一个猥琐的微笑。 南佳木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掉了。 刘大副抓了抓脸,又转过头,隔着人群看向李逆鳞,甜甜地叫了声:“爹!” 南佳木手一抖,差点没把衣服上的扣子扯下来:“李逆鳞,这怎么回事?” 李逆鳞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是这么回事。” 李逆鳞重生复仇的事并没有瞒着南佳木,不是李逆鳞保密工作做得不小心,而是根本没有必要。南佳木什么人?李逆鳞十多年交情出生入死的老朋友!要拆穿他早拆穿了,还用等到现在? 李逆鳞用救生船逃跑的计划就是南佳木想的,现在令南佳木吃惊的是,李逆鳞居然没逃? 南佳木也是聪明人,短暂的怔愣之后,马上便明白过来,李逆鳞的计划里,出现了某个意外的因素。而这个意外因素……南佳木看看李逆鳞身后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苏策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此刻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李逆鳞。阴鸷的眼神,就连南佳木见了也是寒毛倒竖。 南佳木不动声色地斜眼瞟了瞟地上的刘波:“哟,这么老了还认爹呀!” 刘波并不理他,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撸鸟儿。他撸得实在是专心,旁若无人,想来是让李逆鳞捉弄得太狠了,一身的欲火都蹦跶出来,偏偏之前还有胶带缠着,想泄都泄不了。 这会儿刘大副撸得高兴,后边看热闹的人也看得高兴,有人还扯着嗓子,替刘大副鼓劲助威:“刘大副,干巴爹,再射它个二十分钟,让大家伙儿瞧瞧你的厉害!” 刘大副扭着肥嫩嫩的腰肢,手动脚动,兴致盎然。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行啦,南佳木,你别愣着,赶紧看看这人脑子,等会儿真疯了,撸完了要打人的!” 说话的人正是苏策,摸着下巴,眨着贼溜溜的三白眼,一看就没安好心。 南佳木现在只想着赶紧帮李逆鳞脱身,便道:“来两个人,帮我把他弄床上去。” 苏少爷那两个手下赶紧把刘大副捞起来,往床上送。刘大副正在兴头上,哪肯这么乖乖任他们摆布,马上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爹!爹你快来!他们欺负我!” 说着又要哭,口水都甩出来了。 南佳木调好镇定剂,上去一针就猛扎下去:“你嚎啊,让你嚎!船医室明文规定第二条,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白纸黑字,你当老子跟你闹着玩啊!” 刘大副挨了针,总算安静下来,吊着眼角委屈地看着南佳木。他的鸟儿还翘着呢,现在这样,究竟是射还是不射? 南佳木挥了挥手,烦躁地冲众人喊:“去去去!都出去!看诊时间,任何人不得捣乱。李逆鳞,你留下帮忙!” 李逆鳞应了声,挤过几个前面的人往病床旁边走。 这时,苏少爷冷不丁抓住了他的手:“一个人帮忙不够吧,我也来。” “你?”南佳木平静的目光划过李逆鳞,又迅速划过苏策,心里暗叫不妙,他叫李逆鳞留下帮忙,实则是欲图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李逆鳞现在这处境,不尴不尬的,必须要尽快脱身才是。可现在这阴阳怪气的三白眼,难道竟真是和逆小鳞卯上了? 李逆鳞自己也是心里打鼓,手心里直冒汗。 三白眼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伸出食指,在他手心里轻轻勾了勾。 李逆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据说,按西方一些国家习俗,握手的时候,伸食指在对方手心里勾那么一小下,就表示有心跟人419的意思。长年在国外乱跑的苏少爷,不会不知道这个寓意。 李逆鳞斜过眼珠,不露痕迹地往苏少爷脸上瞟了一眼,果然,少爷正两眼含笑,色迷迷地冲他噘嘴呢! 李逆鳞求救似的向南佳木使眼色,南佳木清清喉咙,拖着音调向苏策道:“这可是疯子,要是伤了苏少爷,那这船上就要翻天了。” 苏少爷斜着头,低低笑着:“你是船医。他伤了我,你不会治啊?” “万一治不好给你留下固疾半身瘫痪的呢?”南佳木挑着眉,毫不相让。 阴阳怪气的苏少爷索性一只胳膊搭在李逆鳞的老肩上:“那正好。你俩一块儿照顾我一辈子啊。是吧,李老板?” 李逆鳞一口老血冲得太阳穴突突地响。 南佳木看得憋闷,俏嘴一咂,佯怒叫道:“李逆鳞,过来搭把手,给我递下那镊子!” 李逆鳞不动声色走过去,把镊子给南佳木。南佳木接过,拿刘大副撒气,使劲在他鸟下砸了下,刘大副哎哟一声,肥鸟顿时蔫下去。 “爹,人家怕怕……”刘大副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李逆鳞,喉咙上下滚动着,眼看又要哭出来。 李逆鳞全副心思都在苏策身上,哪还管得了他,任由南佳木把他颠过来倒过去,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透彻。 苏少爷眯着双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李逆鳞不动,他就不动,李逆鳞走哪,他就跟哪,阴恻恻的眼神就像要把李逆鳞的皮扒开。最后李逆鳞怒了,搬根凳子一屁股在刘波床头坐下,就不动了。苏少爷也搬了条凳子,坐下,用手托着下巴,盯着李逆鳞笑得花儿一样。 那边替刘波做检查的南佳木,捏紧了医用手电筒,真恨不得一下砸到苏少爷头上去。最好能砸他个脑袋开花,再也缝不起来! 李逆鳞赶紧用眼神拦他:别,他要是倒这儿,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南佳木只好扭过头,不甘心地咂了下嘴皮子。 做完检查,南佳木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工具一股脑儿地塞给李逆鳞:“放心吧,真疯了。” 言下之意是,不用再担心刘波会闹事儿了,以后只消全心对付苏少爷即可。 李逆鳞也是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待他缓过气来,便又无端地感到一阵心惊,苏少爷两眼死死盯着他,就好像已经看穿他松气的样子似的。 背后仿佛有只蚂蚁,一点点地咬着他最脆弱的皮肉。李逆鳞实在搞不明白三眼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意识地狠瞪回去,结果三白眼再次嘟起嘴,做了个飞吻的姿势。 “……”李逆鳞真是要疯掉了,恨不得冲上去揪住三白眼的衣襟,使劲咆哮一声:有话你明说好嘛! 南佳木不动声色移到李逆鳞身边,呶起嘴,把刘波紧紧攒着的拳头指给他看。 手里有东西!李逆鳞马上反应过来。 南佳木挡在李逆鳞面前,递了根烟给苏策,装模做样地解释刘波的病情。李逆鳞趁这个机会,把刘波手里的东西抠住出来,展开一看,背心立刻惊得湿了一片。 纸条上,几个模糊的字写得大大的:目标,李逆鳞! 6、疑似调戏 夏老爷子派手下过来找苏策,说是要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胆敢在他的船上犯事,看来那人胆子不小,这样的人若不抓出来严惩,整个海和号就要翻天了。 苏策听了来人的话,马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跟过去。 李逆鳞好不容易以为可以松口气,岂料那三白眼的混蛋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天真无邪地向他眨着眼睛:“李老板,走啊,一块儿去!” 去你妹!李逆鳞在心头咆哮。无奈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身子摆在苏策的砧板上,他就算再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挪小碎步。 两个月前,海和号的东家夏国栋七十大寿,大摆宴席,邀请道上亲朋好友共乘海和号,享受这艘轮渡的处女航。此次航行路线从深圳蛇口出发,绕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经东南亚、南亚、欧洲,最终将在阿姆斯特丹停靠下岸。其间,经夏家人的特意安排,海和号在缅甸暂停一周左右的时间,各道上兄弟在夏家人的带领下,参观了夏家在当地新发现的一条玉脉。 此次航行,打的是为夏老爷子祝寿的幌子,实际上是为拍卖这条玉脉做足了准备。黑道上这种大规模的集会不多,要想瞒过条子的耳目,实属不易。所幸,海和号本身并不招摇,从外表设计看起来,跟一般的游轮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微奢华了一点,而这奢华的范围,也在心理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 这艘承载了近一千号人的大型游轮在缅甸重新启航后,玉脉的拍卖便正式拉开序幕。连带着进行交易的,还有不少土地和军火。一些政府要员也是暗中瞄准了这些东西,动用关系潜入海和号,因此,这艘船上也不全是黑道中人,只要出得起钱、不闹事、后台够大,在这艘船上多少有些立足之地。 鱼龙混杂的海和号为此开放了连续一周的赌坊,筹码除了钱,自然就是这些现有的资源。然而好景不长,谁也没料到,就在大家伙儿兴致正高的时候,船上的所有通讯信号都被中断,而且再也没有恢复。他们明明航行在印度洋上,却像是掉进了百慕大三角区,与世隔绝似的,连陆地在哪儿都摸不准。 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一艘打渔船,问过才知道,一场声势浩大的洪水直接从南极淹到了北极,整个世界还来不及哀叫一声就全部阵亡! 这个消息把全船的人都震了。正在拍卖当中的玉石呀、土地呀什么的,瞬间全部变成烂碴,一文不名!更要命的是,末世来了,他们上哪儿活命去? 近千人的情绪都被这惊世骇俗的消息鼓得躁动起来,他们惊慌失措,头脑混乱,仿佛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一下丢了整个未来。一些挺不过去的人自杀了,一些挺过去的又举起枪,想要在船上造反,夏家人花了很大精力才把暴动镇压下来,苏少爷第一次在这船上鸣枪杀人也正是在那个时候。 苏少爷这是当着全船人的面表态了,他跟夏家是站在一块的。海和号上最大的两股势力拧成了一股绳,其它的蝼蚁若想要偷生,只能服从。 整个海和号这才安份下来,好几百号人,老老实实地过着日子。 然而谁想,宁静的日子这才过了几天,又出了刘大副这档子事! 夏老爷子气得走路都不稳,连天地诅咒发誓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李逆鳞跟着苏策来说明当时发现的刘波时的情况,这才感觉到事态严重。不过他有信心,只要苏策没发现什么,别人就更不可能猜出凶手是他。 无论如何,发现刘波的时候,整个大副室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密室,若是解不开密室的手法,其它说什么都没用。 夏老爷子暴跳如雷,最后还是把这事交给苏策去查。苏少爷办事,比亲生儿子还让他放心。 阴森森的苏少爷领了命,带着李逆鳞重回了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别的线索,就是关起门来盯着李逆鳞使劲地看。 按说,这种小事犯不着苏少爷亲自来,但李逆鳞觉得,苏三白肯定跟侦探小说里的神探似地,专程带着嫌犯重回现场,就为了看他李逆鳞怎么露出马脚。 这种司马昭之心,李逆鳞才懒得上当。他刻意地把目光移开,装做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到处翻看屋内的东西。 苏策锁上门,又反复地试了几次门把,然后悠悠地倚在墙上,看李逆鳞漫不经心的动作。 “要我说,人活着,最好不出事儿。要真像刘大副这样,出个屁大点的事儿隐私就全没了。” 李逆鳞听着他的声音忽然手里一僵,原本打算不经意地伸手翻看刘波的床铺,这下倒不自在了,手悬在半空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装做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媳妇儿,你撑住啊,虽然是末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李逆鳞的脑子咚的一声炸开:“你觉得我会出什么事?” “所以就是说,别出事儿呀,媳妇儿!”三白眼垮着肩膀,诡异地向李逆鳞笑着。 仍旧是那种让李逆鳞寒毛倒竖的怪笑。李逆鳞趁着没人,终于爆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 “什么什么意思?”三白眼故意一愣。 李逆鳞冷笑:“你这么三番两次地抓着我不放,难道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吗?”更深的意思他不敢挑明,只说到这里,也许更能让苏少爷感觉到他的无辜。 苏少爷贼溜溜的三白眼猛地一弯,双手直拍:“媳妇儿,还是你了解我!我可不就是有想法嘛!你老实说,刚才刘大副撸鸟的媚态,有没有让你硬起来?” “……”李逆鳞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难受得想跳脚。 苏少爷猥琐地迈着小碎步,伸爪子按上李逆鳞的老蛮腰:“媳妇儿,你别不好意思,那种场合,好多人都硬了,我亲眼看见的!” 言语间颇有点得意的意思,苏少爷伸出两根指头,用力指了指自己的钛合金。 李逆鳞甩开他,觉得这么打哑谜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难道不觉得我跟这案子有关吗?” “有关啊,当然有关!”苏三白使劲点头,眉眼弯弯,“媳妇儿,你看,你多聪明。这要是换别人,打死不承认有关系的!” “我……”李逆鳞想问候他苏家的列祖列宗。 苏少爷得意洋洋,又说:“这船上就一帮不学无术的江湖浪子,我跟他们真没共同语言。还是你不一样,媳妇儿,六度分割理论,张口就说出来了!” 李逆鳞一口老血!六度分割理论,说的是这世上相隔千里的两个人,中间的联系不会超过六个。 苏少爷说:“媳妇儿,你跟刘波的联系,就是这艘海和号。换个角度看,整个海和号的人都跟刘波有联系。我这么说,没错吧?” 李逆鳞一愣:“所以你不是仅仅怀疑我一个人?” “哪儿能啊!”苏少爷嘿嘿笑着,“你是我媳妇儿,一早就挑明了的,我傻子干啥怀疑你呀?” “那……”他说得认真,李逆鳞反倒真有点慒了,“那你今天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三白眼笑眯眯地靠过去,在李逆鳞耳边压低声音说:“因为我硬了呀!” “……”李逆鳞看一眼他的腰,彻底无语了。 苏三白搂着李逆鳞的老蛮腰,使劲往他身上贴,耳语道:“尤其刘大副把他那只大鸟杵你身上的时候,我特么真想一把掀翻他,撸袖子自己来!” 这话简直就是一个巴掌,硬生生地拍在李逆鳞的老脸上。 李逆鳞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往脑袋涌去,杏眼一横,暴怒喝道:“滚!滚你他妈的!” “别呀,媳妇儿,我都硬成这样了!”苏三白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无耻地抓过李逆鳞的手,“不信你摸,硬成铁块了都,绝不骗你!” “滚你的蛋!”李逆鳞掀开他,倒退着走,两只眼睛睁得滚圆,恶狠狠的。他活了两辈子了,还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么露骨的话。 “媳妇儿,你生气了?”苏少爷委屈得像鸟都要垮掉了,迈着小碎步往他家媳妇儿面前移。 李逆鳞已经退到了墙角,大半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喘气都困难。苏少爷靠得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呼吸都快挨到一起了。 场面简直暧昧煽情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船医南佳木倚在门上,怒气冲冲地吼:“苏少爷,你被刘大副咬的那口看起来挺严重的,我给你送了点药来!” 7、重生快乐 南佳木暴跳如雷,关起门来在船医室上蹿下跳,把桌上的相框笔筒啥的全捊到地上去,末了又气喘吁吁地指着李逆鳞吼:“你愣着干啥?到底那只三白眼占什么便宜了你?赶紧把衣服脱了,趴床上让老子检查检查!” 李逆鳞侧着头,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我没事儿,佳木,真的。你别担心。” “还不担心?”南佳木大步流星,在屋里来回踱步,“都把门关起来了!还是刘大副那么猥琐的屋里!我想着都掉鸡皮疙瘩。三白眼从来就不是好人,他看你那眼神,简直就欲火中烧,欲求不满!我要是再晚去一步,你看着吧,保管被他扒光衣服。那房里的东西,一个不留全部都要招呼到你身上!” 南佳木睁着滚圆的眼睛,翘着鼻子,气得差点没从俩鼻孔里喷出青烟。 他这样尽心尽力为李逆鳞打抱不平,作为当事人的李逆鳞反倒觉得被苏三白气出来的怒火没那么猛烈了。 “笑,你还笑!”南佳木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李逆鳞鼻子叫,“你他妈还有脸笑得出来,老子心脏病都要被你气出来了!” 李逆鳞被他骂得心里暖暖的:“佳木,谢谢你。” 他说得太真诚,南佳木立即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梗得难受:“好端端的,又犯什么抽?” “没犯抽,就想谢谢你。”李逆鳞说,“你这样对我好,真让我感动。幸好你不是同性恋,不然我真扑上去强了你。” “你别乱来啊!”南佳木相当配合,赶紧双手护胸,想想又觉不对,改姿势护鸟儿,“我有老婆孩子的。” “我知道。”李逆鳞仍旧是笑,“所以才说谢谢你。” “他妈的!”南佳木嗫嚅一声,被李逆鳞调戏得满脸通红,嘴里仍旧不干净,骂道,“所以我最讨厌同性恋了!操女人多爽,非要犯贱,想什么男人!根本就是变态,比苏三白还变态!” 李逆鳞撇嘴:“哟,这么不待同性恋啊,那我可走了啊。” “你敢!”南佳木见他真扭着老蛮腰要走,急吼吼抓了本病历册子扔过去,“李逆鳞,你他妈敢走!走了这辈子别来找我!” 李逆鳞笑:“当年不知道是谁也这么说。结果巴巴地来找我的,是谁呀?” “你……好汉不提当年勇!”南佳木彻底炸毛,把李逆鳞按到床上使劲掐老肉。 当年,二十出头的李逆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只对男人有兴趣,于是可怜巴巴地对南佳木说:“反正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还不起了,不如你再帮我一回?” 南佳木翘着鼻子哼哼:“又惹祸了是吧?什么事快说!” 李逆鳞扭扭捏捏地上前勾住南佳木小手,红着脸说:“你跟我处对象呗!” “……”南佳木一张嘴巴张成鸡蛋大,好不容易合上了,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第二天,南佳木约李逆鳞吃火锅。原本就他们两个,李逆鳞还高兴着这是不是就算是两人的二人世界,哪知半道上南佳木打了个电话,招来一长腿辣妞。 李逆鳞当场就傻眼了。 南佳木搂着美人豪爽地介绍说:“这我女朋友!” 结果这回,换李逆鳞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逆鳞这一走,足足有两个月没再找过南佳木。第三个月开头的时候,南佳木受不了了,一脚踹开李逆鳞的房门,跳上床使劲掐脖子:“你他妈同性恋了不起啊?!长了三个脑袋还是六只手?!他妈的李逆鳞,你敢不理老子!不理老子,老子抽死你!” 就是这个讨厌同性恋又舍不得李逆鳞的南佳木,在拿到海和号的聘用合同后,生拖硬拽地把李逆鳞一块儿拉了上来。他没想到,就是自己这个自私的举动,害了李逆鳞的整个人生。 上辈子的李逆鳞,被海和号的大副刘波性虐至死! 这辈子李逆鳞重生回来,对南佳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复仇。” 南佳木二话没说,帮李逆鳞设计好逃跑路线。 直到现在,南佳木都还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笑得欢乐的娃娃脸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他拼了命地掐李逆鳞的老蛮腰,掐得李逆鳞气都快笑岔了,喉咙咕咕地狂喊:“别了!我硬了!” 南佳木这才放开他,撇嘴:“你就欲求不满吧!” 李逆鳞哭笑不得:“我就欲求不满,你能拿我怎么样?” 南佳木翻着白眼:“我能拿你怎么样?我怕你真当面给我射出来啊!” “知道还说。”李逆鳞摸着鼻子傻笑。 南佳木翻个身,又把他压住:“老实说,刘大混蛋撸鸟的时候,你硬了没?” 李逆鳞撇嘴:“怎么跟苏三白问同样的问题?” 南佳木一愣:“咋地?许苏三白问就不许我问?喂喂,逆小鳞,你该不会是被苏三白关在房间里硬了吧?我告诉你啊,三白眼虽然性向不明,但你别打他主意。” 李逆鳞连忙正色说:“我没打他主意,是他打我的主意!” 南佳木认真想了想,李逆鳞没说错,今天三白眼觊觎李逆鳞的眼神,简直赤裸裸得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但是,苏策那个人,绝不是这么简单。当他对一个人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就绝逼是真爱,爱到要把那人挫骨扬灰,毁得连渣都不剩。 苏三白如果不是灵魂换了芯,就绝对安排了一场好戏,只等着在最华丽完美的时刻,为李逆鳞敲响出殡的葬钟。 李逆鳞严肃地举起三根手指头说:“我发誓,他真没换芯。换了芯还能在夏老爷子面前那么镇定地说话,除非他不是人!而且,他好像目前也不打算把我供出去。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关起门来调戏我了。” 南佳木啧啧地咂嘴巴,拿眼睛横他:“瞧你那样,关起门来调戏就不是调戏了?李逆鳞,我再次郑重并且严肃地警告你,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李逆鳞抽嘴角:“我倒是想,可你也见着苏三白今天那样儿了,整个一磁铁,死活要往我身上吸!” “那就别被他抓到把柄。”南佳木忽然打断李逆鳞,目光灼灼,“不许再死了啊。老子玩不起那个心跳!” “知道。我会小心的。” 南佳木翻身从抽屉里掏出个漂亮的小盒子,丢给李逆鳞:“重生快乐!先说好,仅此一次。” “谢了啊!”李逆鳞也不客气,两三下把盒子上的彩带拆了,打开一看,乐了,“哟,两支熊猫!” 南佳木说:“这上次老爷子送的那包,你不是一直就喜欢这个牌子的烟嘛,都觊觎好久了。上辈子没给你,算我不对,这辈子你省着点抽,就这两支了。” 李逆鳞迫不及待地把烟拿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高兴得跟得了宝贝似的。然而眼神才亮堂了不过短短数秒,又很快黯淡下去。 “算了,这烟还是不抽了。” “怎么了?重生后还转性了?”南佳木忍不住揶揄他。 李逆鳞说:“不是。这辈子打算戒烟了,多活两年。” “那就……多活两年吧。”南佳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讪讪地把那两支烟收起来,放回抽屉里。跟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说:你再拿这烟去祸害自己的健康吧,去赶紧地再死一次吧!这话南佳木说不出来,尤其是对着李逆鳞。 8、密室手法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肩并肩躺在床上,无言地看着天花板。 这个时候是李逆鳞最快乐的时光。南佳木抽着烟,一点一点地吐着烟圈。房间里弥散着烟草的味道,薄雾弥漫,南佳木的侧脸仿佛蒙上了灰,显得不那么暴戾了。 人都说,相由心生,南佳木这人,对着外人永远是新春里的鞭炮,一炸就开,只有在对着李逆鳞的时候,才会剥开表面那层糖衣炮弹,让李逆鳞触碰到他的善良和温柔。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李逆鳞才会在二十出头的那个夜晚,鬼使神差地对南佳木说:跟我处对象呗! 李逆鳞初见南佳木,是在十六岁的火车上。那时他带着十四岁的弟弟,从成都前往广州寻亲。南佳木是去南方医科大学报名。两人的座位挨在一块,漫长的旅途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就聊上了。下车时,南佳木写了个地址给李逆鳞,说:老乡,这我学校地址,有空来找我玩啊! 李逆鳞拿着地址,根本没想到,两天后就派上了用场。 两天后他走投无路,跪在南佳木的宿舍楼下,整整一夜地哀求:老乡你救救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求你了! 南佳木气得在楼上扔鞋扔袜子,末了仍旧跑下来,一巴掌打在李逆鳞后脑勺上:出息!这么大人了,什么事摆不平,说出来,哥替你做主! 没想到他这一心软,就足足帮了李逆鳞十多年。 李逆鳞喜欢这样的南佳木,嘴里说着不要不要的混话,其实心里早就乐意地开了花。李逆鳞一度幻想过,如果南佳木也喜欢他,说不定他们可以像这世上大多数的恋人一样,相亲相爱,一直到老。 可是南佳木明确地告诉他,自己讨厌同性恋。 于是李逆鳞也就死心了,仿佛累了,再也不会爱了。他从此以后也没看上别的男人,就是偷偷摸摸地贪恋着跟南佳木在一起的时光。 这个时候抽着烟的南佳木,俨然就是只属于他的。 有时候南佳木会絮絮叨叨,故意在李逆鳞面前说家里那些破事,老婆又嫌他上厕所不盖马桶盖啦,女儿换牙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啦,等等。李逆鳞只是安静地听,心已经不痛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又会怀疑,自己对南佳木的感情,究竟算不算爱呢? 或许他从来不懂得真爱,因为书上说,爱情就是让人心跳加速的秘密大杀器。 可是关于心跳加速的问题,南佳木又曾经给他科普过一次。据说世界上的哺乳动物一生的心跳次数都在30亿左右,这个数字是恒定不变的,因此心跳得越快,死得越早。 所以李逆鳞两辈子,除了临死的时候外,还真没尝过心跳加速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一下。 南佳木扭头,悠悠地吐出一口烟:“笑啥啊?想抽烟直说,又不是不给你!” 李逆鳞撇嘴:“一口烟我至于跟你抢么?我这是重生了,高兴!” 南佳木斜眼:“你是高兴了,不知道这船上多少人要遭苏三白荼毒。我说你究竟怎么从密室里出来的?这点屁事儿还跟我保密啊。” 李逆鳞抬眼睨他:“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南佳木吐口烟,哧笑一声:“我知道的还少?光你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份就是个大杀器。” 李逆鳞想想这话也没错,眨了眨眼睛:“你真想知道?” “说你胖还真喘上了。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南佳木懒得跟他卖关子,兀自抽着烟。 李逆鳞坐起来,伸腿,开叉,弯腰,将身体拧成一根绳似的,脑袋紧紧贴在腿上,手往前后伸,角度看起来相当怪异:“刘波房里有个极小的通风口对吧。别人过不去,我却可以。” 南佳木看他那架势,明白了。李逆鳞事先在甲板上搭了根绳子,从船舷上扔下去,正对着刘波房间那个极小的通风口。他在屋里办完事,再用这个姿势从通风口出去,顺着绳子爬上甲板,然后把绳子扔进海里,神不知,鬼不觉,刘波房里的大门也是从里面反锁的,密室做得天衣无缝。 那个通风口口径不大,当初苏策让最早发现刘大副的那个服务生试着钻过,服务生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纤瘦,跟女人差不多。他卯足了劲伸个脑袋过去,肩膀走到一半就卡住了。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拉出来,肩上皮都蹭掉了一块,服务生痛得嗷嗷地叫。 服务生尚且如此,几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更是连肩膀都过不去。因此也就没人把那个小通风口当回事。 只要密室的手法破解不了,李逆鳞就是安全的。但这手段同时也是把双刃剑,一旦有人察觉到这个手法,他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了,因为这船上,能使出这种手段的,不超过三个。除了宋家那对双胞胎,就只有李逆鳞了。 李逆鳞十六岁刚到广州那几年生活过得非常艰难,有次南佳木请他看杂耍,他看完之后就跑到人家门口蹲着。老板出来赶他,他张嘴就问:“老板,招工不?” 老板歪着脸上下打量他,说:“我们这儿招的都是从小学这个的,你都这么大了,骨头早硬了,不行!” 李逆鳞也不灰心,继续问:“那我跑堂行不?” 老板眼睛睁得大大的:“到我这儿跑堂?我可没工钱给。你要成心想赚钱,去对面海皇楼,人家那儿才叫一个档层,你光拿小费都好几千。” 老板哪知道李逆鳞那点花花肠子。李逆鳞就是瞧上了他这杂技班的手艺,一技在手比什么都强,去海皇楼跑堂,难道还能跑一辈子么? 李逆鳞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这儿,就真铁了心地蹲人家门口不走。老板几次出来赶他,最后也烦了,拿起手机就要报警。李逆鳞赶紧小嘴一张,哇地哭起来。 “呜……老板你行行好,我是真没别的办法了,一个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顾及形象,把自己那点倒霉事儿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到底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老板也是心软,抹着眼泪也就把他留下来了。李逆鳞每天除了跑堂,得了空闲也会跟着师傅偷学几手,每天劈腿下腰的事没少干,硬是把一身老骨头拉得柔韧起来。 不过他终究是过了那个年纪,太高难度的动作做不来,也就钻个呼啦圈什么的还行。 后来老板生病,要把杂耍班卖掉,他就在南佳木的帮忙下,出钱自己盘了。如今他是老板,带着几个人的草台班子紧随南佳木的步伐上了船。 在众多祝寿节目中,他们这个班子的表演算是可有可无,人们只知道他是老板,也不关心他到底会不会那些手艺。知道他会的人除了南佳木也就班子里仅剩的那对双胞胎。只要苏三白不往双胞胎那面调查,李逆鳞的秘密就没人知道。 总之李逆鳞现在是处在安全状态。 南佳木看他那古怪的姿势,忍不住又揶揄他:“行了吧你,三十岁的老骨头了,还当自己青春年少,骨骼柔软呢!以后这种事少做,你要是半道上扭到腰,卡墙里了看谁来救你!” 李逆鳞哼哼:“我就不需要人来救。我这把老骨头,再来它十几二十几个空翻都没问题。” “吹吧你。”南佳木翘鼻子,懒得理他,又抽了口烟。 李逆鳞顿时炸毛,急吼吼地坐起来,指着南佳木说:“不信?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二十个,少一个我管你叫爹!” 南佳木翻白眼:“别,我才不想当刘大猥琐他爷爷!” 李逆鳞真较真起来,做秀似地伸长腿,在半空中打个旋坐起来。然而腿才伸到一半,就僵住了。 “咋了?你还真扭到了?”南佳木拼命憋住笑,拍拍李逆鳞的老肩。 李逆鳞悲愤地斜眼瞪他:“乌鸦嘴!来帮忙啊,老子的老腰真要断了!” 南佳木笑得快岔过气去:“我就说你一把老骨头不要逞强嘛。咳,我说你这人啊,一会儿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了,骨头硬了动不了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装嫩。李逆鳞,你这两面三刀的性格可得改改,别整得跟苏三白一样,没事儿精分玩!” “……你闭嘴!”李逆鳞瞅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儿,恨不得上去咬两口,偏偏腰动不了,只能凭他宰割,心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南佳木笑够了才帮着李逆鳞把腿弄直,让他整个人趴在床上。 “来,让哥哥好好看看,到底伤到哪儿了这是。”南佳木万分狰狞地抖着肩膀奸笑,抬脚骑李逆鳞身上,然后双手一点点地揭开腰上的衣服。 就在这时,船医室的大门猛地被踢开,苏策少爷睁着圆滚滚的三白眼,急吼吼地冲进来,指着南佳木暴喝道:“禽兽,放开我媳妇儿!” 9、孤男寡男 李逆鳞:“……” 南佳木:“……” 暴怒的苏策少爷一脚踹门冲进来,揪住南佳木的衣服使劲摇:“混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强抢老子的男人!他妈的在这船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南佳木被他吼得也是心头一火,用力甩开他:“滚你的蛋!船医室是你随便进的吗?老子的地盘,老子想干什么干什么!” “你他妈在你的地盘强暴老子的男人!”三白眼的苏策少爷气得两脚直跳,末了又垮下脸,万分心痛地看着李逆鳞,“媳妇儿?” 李逆鳞老脸一扭,心头千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他妈到底是哪门子的八点档狗血剧! 南佳木冷哼一声,笑得鄙夷:“媳妇儿?苏少爷,你脑子又抽水了吧?叫谁呢这是?” 苏少爷瞪着三白眼,斜斜地歪着嘴儿道:“南佳木,这儿没你事儿,你爱滚哪滚哪去!” 南佳木眼睛一横:“老子就爱在这儿了,我的地盘,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苏少爷阴恻恻地笑:“哦,你的地盘,那你能把你那大蹄子从我媳妇儿身上拿开么?” 南佳木:“……” 李逆鳞翻着大杏眼,已经快气晕过去了:“苏少爷,你认错人了,这儿就两个带把的爷们儿,没你媳妇儿!” 苏少爷刚才还挺大的嗓门儿立即放得轻轻地:“媳妇儿,我没认错。就你,我媳妇儿。” 他那语气坚定得,比最忠贞刚烈的革命战士说的还要强上百倍。李逆鳞一口老血梗住,顿时觉得跟三白眼纠结这个万年扯不清的话题简直是个错误。 三白眼一把推开南佳木,弯腰在李逆鳞耳边极轻极柔地说:“媳妇儿,你下来呗,这刘大猥琐躺过的床你也躺得下去啊?” 李逆鳞一听刘大猥琐几个字,立即条件反射地想跳起来,可惜不慎又扯痛了弄伤的老腰,只能呲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气,扭曲着脸问:“刘大猥琐人呢?” “被我关底层仓库了!”苏少爷挺起结实的小胸脯,昂起头颅极度自豪地说,“他惹我媳妇儿不高兴了,受点罪活该。” 李逆鳞跟南佳木互看一眼,不知道说什么了。把一个疯子关仓库,这么绝的事只有阴阳怪气的苏策少爷才干得出来。 苏策少爷星星眼地看着自家媳妇儿,交叠着双手,弯着腰,非常担忧而体贴地问:“媳妇儿,你哪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南佳木冷着脸,伸手挡他面前:“苏少爷,你大忙人啊,这点瞧病的小事哪能让你帮忙。” 三白眼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我媳妇儿的病才不是小事。” 媳妇儿你妹!南佳木心里窝着火,太阳穴上青筋突突地跳:“不是小事就更应该让医生瞧!医生,正式的,有执照的!”说着傲然挺胸,把白大褂上别着的工作牌指给三白眼看。 三白眼认真俯身瞧了瞧,然后慢悠悠抬起头来,眼神贼亮贼亮的:“哦,船医,我刚才忘记说了,夏老爷子让你过去一趟,说是要了解刘大猥琐的情况。” “我……”我XX你个OO!南佳木一口闷气梗在胸口,暗地里把苏三白家户口本挨个问候一遍。 三白眼得意洋洋地挑眉:“还不快去?别让老爷子等急了。” 南佳木气得跳脚:“李逆鳞,你跟我走!” 三白眼一把按住自家媳妇儿,万分心疼地说:“我媳妇儿受伤了你还叫他走?南船医,你的医德呢?节操呢?下限呢?” “你……你他妈……”狂躁的南佳木气得快晕过去。 李逆鳞在枕头上侧过脑袋,感同身受地看着南佳木:“佳木……” “逆小鳞……”他妈的李逆鳞那个楚楚可怜的大杏眼轻轻一眨,看得南佳木心头水都快滴出来了。他要是这么一走,两个大男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而且还是船医室这么令人遐想的地方,再加上李逆鳞这老小子还是个弯的……南佳木真怕李逆鳞老都老了,到最后还是晚节不保啊! 李逆鳞狠狠吸了口气,用力抓紧了床单,咬牙对南佳木说:“我看你还是快去吧,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回头老爷子生起气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李逆鳞说的是大局,南佳木心头就算再不情愿,也不敢真拿老爷子的命令当玩笑。 苏三白得了媳妇儿帮忙,阴森森的气焰涨得更旺,一双三白眼贼溜溜地,拿眼角看着南佳木:“你看,还是我媳妇儿明事理儿!” 南佳木想泼他一脸石灰水!可终究还是没那个胆儿,最后只能万分留恋地看了李逆鳞一眼,然后昂起头,悲情并且决然地奔夏老爷子房间去了。 南佳木这一走,李逆鳞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高度警惕注意三白眼的行动。他可不认为三白眼是专程来看他的,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谁知道现在打得什么主意。 李逆鳞趴在床上,崩直了身子,动也动不了,心头别提多憋屈。苏三白学着刚才南佳木的样儿,抬腿跨他身上,美滋滋帮他把腰上的衣服撩起来。 “媳妇儿,让我看看,伤哪儿了这是?”苏三白两手在媳妇儿背上乱摸,瞧瞧这窄腰,翘臀,长腿!苏少爷恨不得一把全抓进自己口袋里去。 李逆鳞回头冷冷地盯着苏三白:“少爷,桌上有半瓶红花油,麻烦你麻利溜儿地拿来给我擦了然后滚蛋!” 苏少爷乐呵呵笑着:“媳妇儿,再等等。我听人家说,红花油不能马上擦,之前要先按摩,要让你的肌肉放松,血液循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红花油的成分是冰片、肉桂油、陈皮……” “……”李逆鳞听不下去了,愤怒地拿枕头蒙到头上。 苏少爷自个儿掐着李逆鳞的老肉享受了一会儿,然后才奔桌上拿红花油给他擦,边擦还边体贴地问:“媳妇儿,舒服不?” 李逆鳞没搭理他,心里说舒服你丫个鸟蛋,老子的老腰都要叫你揉散了! 苏三白擦得李逆鳞的老蛮腰红了一大片,这才停下来,装模作样往那片小粉肉吹了几口气。 诚如他苏三白所说,红花油成分:冰片!本来就冰冰凉凉了,他还吹气,吹得李逆鳞老血都冻住了,一个激灵差点没把腰上的血液都挤到前面的大鸟上去。 没错,苏少爷吹的是李逆鳞这老小子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李逆鳞红着脸,斜眼怒瞪着苏三白:“你干嘛?” 苏三白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地说:“售后服务。” “不需要!”李逆鳞倔强地再度把脸埋进枕头里,生怕自己脸扭得慢了,又被苏三白逮住来个隔空飞吻。 “那就买一赠一?”苏三白卖力地撸起袖子,往自己手心倒完了剩下的红花油,揭起李逆鳞的衣服准备来个全方位360度无死角后背推拿! 李逆鳞背后一凉,吓得赶紧收腿蹶臀将苏三白从床上拐下去:“你到底想干啥?” 可怜的苏三白少爷毫无防备,还真就让他弄到地上去了,四脚朝天,红花油顺着手臂慢慢地滑下来,冰冰爽爽的。 李逆鳞瞧他那样子,知道自己弄狠了,老脸上挂不住,小嘴儿一撇,嗫嚅道:“对不住。” 苏少爷惊讶地睁大三白眼,由衷地赞叹:“媳妇儿,行啊,这手段工夫,真不得了!” 李逆鳞的老脸马上冷下来,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苏少爷瞧出他有什么手段,那不就等于上赶着告诉苏三白,弄疯刘波的人就是他自己。 “媳妇儿,咋了?”苏三白盯着他的脸,故作天真地问。 李逆鳞扭着老腰坐起来,胡乱把T恤往下拉:“我没事了。苏少爷,你没什么事先回去吧。” “这就赶我走了?”苏少爷撇着嘴,脸上好大一个失望。 李逆鳞说:“少爷你不就是来叫南佳木去夏老爷子那儿嘛。现在南佳木过去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苏少爷捏紧拳头挺起胸脯:“我的任务是照顾媳妇儿!” 李逆鳞抽着嘴角,硬是挤出一个惨白惨白的笑容:“那我谢谢你啊。今天身子骨不方便,改日我再登门道谢。苏少爷,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那我陪你休息。”苏少爷不依不饶,直接跳上床,在李逆鳞身边躺下。 李逆鳞:“……”气得快晕了。 苏三白猥琐的咸猪蹄不怕死地拦在李逆鳞的老腰上:“媳妇儿你也躺下呗。来,我们一起欣赏天花板!” 欣赏你妹啊!李逆鳞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一拳给他挥过去。 这个阴阳怪气的三白眼究竟想干什么?李逆鳞不认为船医室能够找得到有关刘大副的任何线索。 苏三白的手指极度暧昧地在李逆鳞身上挠了挠:“媳妇儿,你看哦,那个区域看起来像不像满天的星星啊?” 李逆鳞白他一眼,从床上跳下来,抬腿就往外走:“既然少爷你这么喜欢天花板,那你慢慢欣赏吧。我走了。” “等等,媳妇儿,”苏少爷立即从背后抓住李逆鳞的衣服,声音哀怨地,“我肚子饿了。” 10、共处一室 李逆鳞万万没料到,三白眼的苏少爷一句“我肚子饿了。”就把他拐出了船医室,拐回了自己房间,而且还是用“强抱”这种极度变态的方式! 扭伤老腰的李逆鳞华丽丽地被苏三白少爷以公主抱的方式一路从船医室抱回苏三白少爷自己的卧室,中间隔了两层楼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李逆鳞拼了老命地挣扎,又喊又叫,然而真到把别人引来围观的时候他又害臊起来,用胳膊捂住老脸不敢见人。 这个时候,三白眼就露出温和而关切的笑容,耐心解释说:李老板不小心扭伤了腰。 哦,原来是扭伤了腰,李老板,要注意休息啊。众人关心而担心地附和着苏少爷的恶趣味。 李逆鳞恨得牙痒,恨不得张大嘴巴,吸血鬼一样地咬烂苏三白的脖子。 苏三白得意洋洋,把他媳妇儿抱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媳妇儿,我肚子饿了。我们做饭吃。” 李逆鳞看着这人美滋滋的猥琐表情,在心里倒抽冷气。泥媒,肚子饿了还有力气抱人,老子65公斤,快赶上一车冬瓜了都! 苏少爷这间房是整个海和号上最豪华的套房。里外两间,用一个精致的翡翠屏风隔开,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少爷把李逆鳞放在沙发上,就自顾自转去里间换衣服。李逆鳞睁着老杏眼上下打量房间,心里啧啧感叹,这船上有钱有地位的人他妈的就是不一样,一个人住两个房间,还他妈的带厨房卫浴,明摆着就是给人养小情儿用的。 他哪里知道,这个房间原本是为苏家十三少爷准备的。苏灏那拖家带口的,用这么个大房刚好,可哪知道,临到上船了,苏灏有事耽搁,就打电话派了弟弟苏策过来,倒是便宜了这阴阳怪气的混世魔王。 李逆鳞一心以为这房原本就是用来养小情儿包小三儿的,又想到苏少爷一口一个媳妇儿地呕得他吐血,再加上刚才被强抱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一张老脸没来由地就涨得通红。 这个时候苏少爷换好衣服出来,李逆鳞一看那架势,差点就喷着鼻血跳上天花板了。 奶奶的,这绝对是史上最雷人的勾引!苏少爷裸着全身穿围裙,瘦胳膊瘦腿儿,宽肩窄腰,颈部纤细,配上那一抹勾魂的眼神,简直看得人血脉贲张,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逆鳞捂住鼻子,在心里狂喊,他妈的南佳木,快来救老子啊!老子的晚节要不保了! 苏少爷古怪地看着自家媳妇儿:“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逆鳞惊慌地缩成一团:“禽兽,别过来!” 苏少爷回头到处找:“禽兽?在哪儿呢?敢吓我媳妇儿,找死!” 李逆鳞:“……” 苏少爷这一蹦跶,李逆鳞才看见人家围裙背后穿着背心短裤呢,只不过围裙太大,刚巧就把里面的衣服都遮住了。 看来南佳木说得对,自己这神逻辑跟苏三白也是半斤八两。李逆鳞悲愤得想一头撞死在抱枕上。 内心这么一挣扎,苏少爷就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媳妇儿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苏少爷不容分说俯下来,把李逆鳞的额头按在自己额头上。 两人的距离顿时近到暧昧。李逆鳞猛地抬起腿,一脚踢在苏少爷膝盖上:“滚!” 苏少爷非常配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四脚朝天:“哦,明白了,我媳妇儿这是害羞呢。” “滚你的媳妇儿!”李逆鳞气极败坏地丢抱枕,也顾不得老腰疼了,拔腿就要跑。 苏少爷上去一下把人按倒,疼得李逆鳞嗷嗷地叫。 苏少爷故意心疼地说:“媳妇儿,腰伤了别乱动,看把你疼的!” 李逆鳞悲愤地看他一眼,忽然就闭嘴不嚎了,让苏三白小瞧了自己,真是老脸丢到家了。可是不嚎归不嚎,老腰还是疼得发悚,就像有人剥着里面的筋,抽得他额头上冷汗直冒。 苏三白赶紧把媳妇儿扶沙发上躺着,又倒杯温水给他喝。 李逆鳞没喝那水,兀自抱着枕头抽冷气。 苏三白半蹲在沙发边,体贴地说:“媳妇儿,你坐着别动。我给你做点吃的,吃了就不痛了。” 李逆鳞对苏三白的神逻辑已经麻木了,冷声说:“不用麻烦。” 苏三白心疼地握住媳妇儿的手,腰板挺得直直的:“不麻烦,我就做个最简单的,媳妇儿你点,羊排还是牛排?” 李逆鳞:“……” 李逆鳞在心里狂跳着把苏三白的户口本又问候了一遍! 整个海和号的房间分成五层,底层是仓库厨房驾驶室,二层开始往上是卧室及娱乐设施。卧室的安排根据乘客的身份地位来分配,像李逆鳞这样的市井屁民,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住的是二楼的六人小间,上下铺,空气不好,光线差,吃的也糟糕。末世来临之后,每天分到嘴边的食物就只有白菜萝卜,嘴里边能淡出个鸟儿来!而这俨然是统治者的苏三白少爷却他妈的有羊排牛排,还最简单的?! 李逆鳞顿时羡慕嫉妒恨,用一种穷屌丝的森然目光冷冷地打量面前这个惨无人道的高富帅。 当初船上暴动的时候他贪生怕死没有参与,现在想想,多后悔呀!要是当初一枪崩了刘大副再一枪崩了苏三白,他现在日子指不定多潇洒呢。 想到这儿他真举起手,伸出两个指头,对着苏三白的背影叭地开了一枪。 苏三白浑然不觉,扭着窄腰圆臀,哼着小曲,在奢华的厨房里照着菜谱来回捣鼓。他从小娇生惯养,没做过饭,这算是头一次,不过凭着那惊人的智商,他也算是信心十足,间隔还回过头,冲着李逆鳞露出一口白牙。幸亏没阳光设进来,不然李逆鳞的钛合金真要被他闪到爆。 李逆鳞撇撇嘴,把抱枕抱紧。还真他妈别说,苏三白还是有些天赋的,红彤彤的冻牛肉没一会儿就香气四溢,躺在锅里滋滋地响。李逆鳞光闻着那股肉味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他差不多两个月没吃过红肉了。 “媳妇儿,开饭!”苏三白相当自豪地擦手端菜,然后把他媳妇儿小心翼翼地掺到桌边坐下。 李逆鳞一看,天呐,两份牛排拼得美观典雅,色泽艳丽并且香味浓郁,旁边一瓶冰镇红酒。少爷体贴地往两人面前的杯子里斟酒,动作优雅,叫人赏心悦目。空气里,飘着淳酒甜甜的味道。 李逆鳞偷偷地咽了口唾沫,满腹的酒肉虫子都被这美好的景致勾出来,浑身乱窜,咬着他身体的每处神经。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扑上去大块朵颐。 苏三白翘着鼻子说:“媳妇儿,别忍了,快吃吧。” 李逆鳞正要拿刀叉,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抬眼看苏三白。苏三白那两只眼睛贼溜溜地,正在他身上不停地打转。 好险,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苏策,那个阴阳怪气、诡计多端的苏策。 李逆鳞耐着性子,扬起下巴说:“我不吃这个。” “媳妇儿?”苏三白有点傻眼,有点委屈,“咋地,嫌我做得不好?” 李逆鳞摇头,他压根儿就分辨不出牛肉五成熟和六成熟的区别,自然也就不知道苏三白做得好不好。他在意的是,自己这盘肉里会有某种见不得光的猫腻。 挥了挥手里的叉子,李逆鳞傲然道:“我要你面前那盘。” “这好办呀!”苏少爷二话不说,把自己的牛排跟李逆鳞换了。 李逆鳞得寸进尺:“酒也要。” 于是苏少爷麻利溜地把酒杯也推过去。 李逆鳞警惕地盯着苏三白,等他先吃。 苏三白被看得不大好意思,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媳妇儿,我帮你切肉?” “不用。”李逆鳞装模作样和牛肉对战,眼角偷偷地瞟着苏三白,等他真把牛肉吃进肚子里了,才发现自己一刀切在T字小骨上,难怪切了半天,除了手疼外什么都没切下来。 苏三白少爷仍旧体贴地坚持:“媳妇儿,我帮你?” 李逆鳞死要面子,没吭声,独自奋战半天后,被苏三白盯得烦,索性一叉子扎进肉里,把整块牛肉叉起来放进嘴里嚼。 苏三白吃惊得张大嘴巴,半晌才说:“我媳妇儿真他妈威武!” 李逆鳞冷哼一声:“吃你的牛排,闭嘴!” 苏少爷优雅地用方巾擦擦嘴,说:“哪能啊,我有好多话要跟媳妇儿说的。媳妇儿,咱俩来干一杯?” 李逆鳞不吭声。 苏少爷略显不满地嘟起嘴:“牛排都吃了,干一杯又不会死。” 李逆鳞拗不过,仍旧是看他先喝一口,才举起酒杯,浅浅地沾了下唇。 苏少爷美滋滋地跟媳妇儿用餐,嘴里就没停过,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什么牛排的做法啦,红酒怎么品啦,杂七杂八的,听得李逆鳞眼皮直打架。 李逆鳞最后终于撑不住了,靠着桌边沉沉睡去。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妈的红酒没问题,牛排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刀叉,偏偏就这两样没换! 11、谋杀大副 把需要关爱的精神病人关在底层仓库这种事,只有变态的苏三白少爷才干的出来。 刘大副光着身子蜷在角落里,手上仍然带着手铐。苏三白那几个手下丢他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给他穿件衣服,反正他喜欢撸鸟,让他撸个痛快呗。 这个仓库里堆满了杂物,乱七八糟的木箱子纸盒子散得到处都是,四面没有窗,只有头顶挂了盏瓦数极小的电灯。现在是末世,船上明文规定要节约用电,这盏灯自然也就没有开,何况开关还在外面,刘大副想碰都碰不到。 现在他独自坐在黑暗里,垂着脑袋,能够感觉到船体晃得厉害。这是最靠近海面的一层,此时海浪渐渐变大,摇得他头晕脑胀,再加上周围空气污浊且不流通,没一会儿他就恶心地呕吐起来。 几只老鼠吱溜溜地从地板上跑过,在黑暗里翻箱倒柜,一会儿又来几只,跟它们嘶咬在一起。 突然,那盏小电灯啪地亮了。一群老鼠尖叫着四散逃开,争先恐后地钻进阴暗的角落里。 失魂落魄的刘大副反应迟钝地抬起头来,看见光线照不到的阴暗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刘大副,你没疯吧?”那人没有露脸,倚在门边淡淡地问。 刘大副冷哼一声,不准备搭理他。 那人也不恼,又说:“既然没疯,来聊聊?” 刘大副把脸扭开:“李逆鳞,老子跟你没啥好聊的。” 那人低低地笑:“你不聊,没关系,我聊。这东西哪来的?” 那人慢慢地走出阴影,刘大副才看清,他不是李逆鳞,不由眉头一皱:“怎么是你?” 那人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刘大副暗自松了口气,皱起脸笑道:“老子还以为李逆鳞那老小子来杀人灭口呢!” “哦,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你?何必呢!”刘大副露出牙齿嘿嘿地笑,“老子跟你没有利益冲突。” “那你跟李逆鳞就有利益冲突?”那人不死不休,接着问。 刘大副乌溜溜的绿豆眼飞快地扫了那人一眼,心里把这话打了个转,脸上就乐了:“哟,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那个天杀的李逆鳞?” “你说呢?”那人靠近他,眼睛有意无意瞟了眼他早就毁得名誉全无的身体,“刘大副,这么说吧,在这船上你已经是人见人厌的疯子了,你要是配合呢,说不定还能留条小命活着。今天在你房间里,李逆鳞手里握着刀片你又不是没看见。” 刘大副脸上横肉一抽,当时就因为看见那刀片他才迫不得已装疯的,不然他哪能这么轻易放过李逆鳞。而至于南佳木那一关,刘大副能过全凭的是运气,他也算学识渊博了,知道怎么装疯卖傻骗过一般的大夫,可南佳木没那么好糊弄。他之所以能够顺利被判断成精神病,苏策少爷功不可没,要不是那小子分了南佳木的心,他绝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大副,”那人倚在旁边的木箱子上,把他眼底的心思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想好了没?说与不说,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刘大副心想着反正再丢脸的事也做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冷笑道:“有啥好说的,老子就喜欢上了,咋地,老子就喜欢李逆鳞那圆润挺翘的小骚屁股了!” “原来刘大副好的这么重口啊。”那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望天想了想,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又往刘大副面前送了送,“那这个呢?这啥意思?跟小骚屁股没啥关系吧?” 刘大副扫一眼那纸条上面几个大字:目标,李逆鳞! “没啥意思。”刘大副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恶趣味呗。别说你没有。” 那人弯着眉眼,忽然笑了:“刘大副,你他妈真是被李逆鳞糟蹋疯了。恶趣味?你的恶趣味不是小骚屁股吗?干嘛不写那个?” 刘大副绿豆眼一瞪:“老子写‘李逆鳞’是三个字,写‘小骚屁股’是四个字,老子他妈的吃撑了多写一个字!” “这么简单?”那人显然不相信。 “废话!” “刘大副,你没说实话。”那人蹲下来凝视刘大副已经扭曲的肥脸,“你说实话的表情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么着吧,我换个方式问你,你他妈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让李逆鳞恨你恨成这样?” 刘大副哧笑:“他恨我?不能吧。老子平常也没怎么着他,就瞧上他屁股后面的小洞了!“ “噢?你平常没怎么过人家,人家进门能把你折腾成这样?S、M?李逆鳞那老小子也就平常闹点小儿戏,真遇大事了,他有那个胆么?” “信不信由你!”刘大副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准备再多费口舌。 那人也不恼,悠悠地叹了口气:“刘大副,你还是说实话吧,不然憋久了真要疯的。” 刘大副脸一冷,立即警觉起来:“你啥意思?刚才答应过不弄我的。” 那人无辜地摊开手,一脸为难:“刘大副,你听差了吧?我说的是,你乖乖听话配合,我保你一条小命。不过呢,你也知道,我这人嘴边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能顺嘴儿说,你千万别当真。” 这话顿时如同一盆冰水,浇得刘大副透心凉:“你他妈不能这么干!老子要是死了,你他妈也别想活!” “哦?”那人不紧不慢,把手里的纸条挥了挥。 刘大副眯着眼睛权衡一番,最后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妈的老子就算死了,李逆鳞也活不了!” 李逆鳞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异常花痴地感叹:“嗷嗷嗷!我媳妇儿就是好!小脸儿真俊!身材又棒!睡姿还特别诱人,特别勾魂!嗷嗷嗷,好想亲一口!媳妇儿,来,睡吻一个~!” 李逆鳞抓个枕头就按过去。苏三白少爷的樱唇小口,不偏不倚就亲在枕头上。 这一觉,李逆鳞睡得真是舒服。他两辈子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然而这是极度不正常的!他猛地完全惊醒过来,坐起来,一头在苏少爷优雅白皙的额头上,砰的一声。 苏三白可怜兮兮地抱紧枕头,嘴里嗷嗷的:“媳妇儿,撞痛没有?” 李逆鳞没理他,胡乱在衣服口里乱摸,直到确定从刘波手上夺过来的小纸条还在,才松了口气。 苏少爷睁着三白眼叫他:“媳妇儿?睡糊涂了?” 李逆鳞没好气白他一眼:“滚!” 苏三白少爷特别委屈:“好好的,又怎么了?” 李逆鳞抓住苏三白衣襟,心头怒火蹭蹭地往上窜,索性就撕破脸:“你他妈给老子下药了?” 苏三白极度茫然地:“啥药?春药?哦,原来还有这招!媳妇儿你好重口!” “你他妈……”李逆鳞说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来,苏三白根本不可能迷倒他,就涂在刀叉上那点剂量,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李逆鳞两辈子没睡过好觉,每天都靠南佳木救济的安眠药过活。可以说,除了安眠药的味道他麻木了之外,其它的任何药剂都别想瞒过他。既然是安眠药,那苏三白就没机会了。一开始李逆鳞吃的安眠药还在医嘱范围内,但随着每晚噩梦的增多,他慢慢把剂量加大,到现在,不吃大半瓶是根本不能闭眼睛的。 苏三白根本没有给他下药,他是自己睡着了。 “媳妇儿?又不舒服了?”苏三白少爷看着李逆鳞一张老脸变了又变,心里有点打鼓。 “没什么。没事。”李逆鳞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好人,有点过意不去,声音不由得放轻下来。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少爷,刘大副出事了。死了。” 12、灭鼠暴乱 刘大副死了。在黑暗的仓库里,被老鼠咬死了。等有人发现的时候,他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老鼠。老鼠把他咬得几乎面目全非,相当吓人。 为了这个事,夏老爷子又大发了一通脾气。 苏策少爷握紧双拳,三白眼睁得亮堂堂地说:“全船灭鼠吧!” 于是灭鼠行动热火朝天地在海和号上展开,苏策少爷挽着袖子挂着毛巾,亲自带人清理了刘大副死去的那间仓库。老鼠窝被捅了,数十只小耗子吱吱叫着,四散逃命。 一时间人仰马翻,各个楼层传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和惨叫。 这次行动,表面上看是猎杀老鼠,但阴森森的苏少爷趁着这个机会也没少清查每个房间,搜出枪支弹药什么的,全部集中起来,塞进自己的腰包。 这时有人不干了,粗着嗓门去找苏三白拼命。苏三白得意洋洋地笑着说:“枪在我手上。你拼命?拼你自个儿的命?” 那人被他堵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扯着头发尖叫着,自虐地滚回自己窝里,跟一群老鼠跳大象舞。 当然,灭鼠行动不光缴了枪支弹药,还弄丢了不少东西。苏少爷手下那些人得了命令只负责行动,不包售后服务,整个船上被掀得乱七八糟,男人的臭袜子、女人的姨妈巾丢得到处都是,真到要找自己有用的东西时,偏偏又找不到了。 就这样,南佳木同志光荣地成为了第二个找苏三白拼命的死士。那帮该死的兔崽子们弄丢了他和媳妇儿的结婚照!这本来没什么,可问题在于,那套照片的主题是亚当夏娃,俩人身上啥也没穿,就挡了几片翠绿翠绿的叶子。 想到即将被一船的人看见,南佳木钻老鼠窝的想法都有。当下气得面红耳赤,糙着一根高尔夫球棍暴跳着就直奔甲板而去。 “佳木!佳木!救命啊!”李逆鳞正在无数只老鼠中间活蹦乱跳,一眼憋见南佳木路过,立即二话不说就扑到南佳木背上,手脚并用地缠住,脸上表情又惊又恐。 南佳木面目狰狞地扭过头来,森森一笑:“走,跟哥杀人去!” 李逆鳞的娃娃脸扭曲得几乎能挤出水来:“先别杀人,先杀鼠吧哥!” 李逆鳞这老孩子从小就怕耗子,听见耗子吱吱的声音全身就能掉几斤鸡皮疙瘩,尤其是小时候,有次睡着了,还被这无耻的恶心畜生摸黑来了个夜袭,一口啃在他香喷喷的樱桃小嘴上。从此以后心理阴影别提有多严重了,每次相见李逆鳞那颗小心脏都跳得咚咚地,又恨又怕。 现在船上一时之间蹿出无数只耗子,李逆鳞简直把他哆啦A梦的品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手里抓了把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菜刀,使劲挥着。 南佳木被他勒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又要担心菜刀不长眼,偏偏这时几只肥肥的耗子还被后面的人追着,吱吱地在脚边低头乱蹿。南佳木被这太过刺激的场面冲昏了头,一竿子挥出去,那老鼠立刻就像棒球似地飞起来,直接全垒打砰地撞向对面的墙壁。 看得李逆鳞那叫一个佩服:“哥,你真是我的偶像!” “那还用说!”南佳翘着鼻子把他家逆小鳞从背上捞下来,“走,跟哥去杀个人。” 李逆鳞一双杏眼睁得滚圆:“谁呀?” 南佳木眼睛都不眨地哼哼:“苏三白!” 李逆鳞担忧地看着他:“佳木,你没毛病吧?” 南佳木气得暴跳:“有毛病的是他!妈的敢弄丢老子的结婚照!” “你那个不穿衣服的结婚照?”李逆鳞顿时不高兴了,老脸一扭就走。 “咳,你怎么回事?”南佳木赶紧去追。 这时,一只老鼠吱溜溜地跑过来。后面的人挥着锅碗瓢盆,兴奋地大叫大嚷:“船医,来一个,船医,抓住它!” 南佳木冷着脸,一竿子用力挥出去,打高球似的把那黑耗子掷出去,在空中划了大半个圆弧后一头扎进某个正大张着的嘴巴里。 那人登时惊悚得眼睛都直了,周围几个哥儿们手忙脚乱地来抓耗子,好不容易从嘴里抽出来,那人舌头都出血了。 “船医,救命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罪魁祸首的船医很快被团团围住,想跑都跑不掉。南佳木暴跳如雷,本能地又把满腔怒火对准了苏三白。 而此时我们的苏三白少爷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南佳木给看上了,仍旧潇洒又变态地在甲板上享乐。遮阳伞撑着,沙难椅上躺着,戴着大墨镜,擦着橄榄油,穿着花裤衩,嘴里哼着小曲,美滋滋地欣赏碧波翻滚的大海浪。身边一杯苹果汁,时不时地拿起来,喝得喉咙咕咕地响。 几只老鼠从少爷的沙难椅下溜过,几个手下提着拖鞋,扑上去就是一顿狂轰烂炸,没一会儿那片区域就变成战场。而战场边上的少爷仍旧怡然自得,瞧都没瞧那背景一眼,心里默默地感叹:蓝天白云!良辰美景!如果媳妇儿也在多好! 他刚这么想着,那边李逆鳞就被一堆老鼠炸出来了。 李逆鳞手里挥着菜刀,尖叫着往甲板上冲。一只老鼠被赶到墙上,沿着管道吱溜溜往前跑,眼看就要蹿到李逆鳞面前,李逆鳞握紧凶器,一刀砍过去,管道给他砍出道凹痕,差点没破开。倒是老鼠,轻轻在菜刀上一跳,借力就蹿别处去了,吓得李逆鳞又是几声尖叫。 苏策那些手下原本是打算把老鼠全都赶到甲板上,再用水冲进海里去的。因此李逆鳞这一上甲板,简直就是掉进了老鼠窝!他又不变态,哪能像苏少爷那么淡定。可他想再退回底下去吧,后面那些人又成群结队地冲上来,彻底把他退路给阻了。 最后李逆鳞只好咬着牙,闭着眼在甲板上跳大象。才没跑几步,那边苏少爷就美滋滋地乐开花了。 “哎玛我媳妇儿这是投怀送抱来了!”赶紧地,变态的苏三白少爷丢了果汁摘了墨镜就跳起来,双臂一展就做势要把媳妇儿抱起来。 “滚!谁你媳妇儿!”李逆鳞惊慌失措中还不忘狠狠瞪苏三白一眼。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前有变态苏三白,后有恶心臭老鼠,两面夹击,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把老命交待在这儿。 后面的人已经准备开始水攻了,水管从老远的地方牵过来,叭地丢甲板上,万事俱备,就差拧水龙头了。 “少爷,您回避?”一个手下兜着脑袋问苏策。 “再等等。”诡计多端的苏三白少爷两眼放光地盯着一只老鼠顺着橡胶管道爬出来,停在李逆鳞脚边叽叽地叫。 李逆鳞被这声儿震得一个激灵,卯足劲地跳。 苏三白就在这儿等着他呢,双臂一紧,顺势将李逆鳞整个儿抱起来。 “嗷嗷嗷,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李逆鳞:“……”半晌后回过神来,发疯似地挣扎,“滚蛋,放老子下来!” 苏少爷死皮赖脸地就是不撒手:“媳妇儿,当心点别又闪了腰!” “闪你妹的腰!”李逆鳞一边挣,一边惊悚地看着一只老鼠从沙滩椅下溜过,跳进苏三白的果汁杯里,自杀身亡。 “……”李逆鳞对老鼠这种生物的畏惧又增加了一分。 这边还没完,那边南佳木已经杀出重围,拎着高尔夫球棍出来了,一抬头,看见甲板上的俩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好你个苏三白,弄丢了老子的东西,还要调戏老子的逆小鳞! 南佳木握紧了球棍,也没有多想,上去就是一棍子。 苏少爷听见背后风声呼呼,漂亮地一个原地打转——就把李逆鳞送南佳木的棍子底下了。 “嗷!老子的老腰!”痛得李逆鳞呼天喊地。 南佳木瞪时傻眼了,忙不迭地把球棍丢进大海,毁尸灭迹。 苏三白瞪着他,两眼发直地大喊:“好你个南佳木,敢打我媳妇儿!” 他不提还好,一提南佳木的怒火就突突往太阳穴上蹿:“禽兽,你放开他!” 苏三白傲然地把媳妇儿又往胸膛搂紧几分,声音振振:“不放!” “你!”南佳木瞪圆了眼睛,冲李逆鳞吼,“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 李逆鳞这时被老鼠逼疯了,心头也是窜着火,一把推开苏三白,又朝南佳木狂吼:“你说过来就过来,你他妈当我是个啥!南佳木,你真是够了,老子他妈的还没跟你气完!” 南佳木也不乐了,粗着脖子反吼回去:“你他妈气个啥?” 李逆鳞忽然觉得特别委屈,跟个傻逼一样:“你他妈照片掉了该找谁自己去找,别把老子拖下水,老子见不得你秀恩爱!” 南佳木顿时就呆了。 苏三白少爷乐呵呵地看好戏,兄弟反目神马的狗血剧情他最喜欢了! 李逆鳞一定是被老鼠折磨得精神失常了,推开俩人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竟一脚踩在一只狂奔的动物上。 嗞!血光四溅。 李逆鳞想也没想就镇定地闭上眼睛,晕过去了。 13、狂风暴雨 李逆鳞是吓醒的。 他又梦到那双哭泣的眼睛,带着血,混着泪,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缓缓地往下淌。那眼珠子已经失去焦距了,却还是努力望着他的方向。眼里没有神采,眼睛的主人已经快要丧失全部的意识了。 李逆鳞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哪怕是在梦里他也没来由地全身发抖。他大叫着坐起来,身上被汗濡湿了一大片。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咚咚地跳。 房间很黑,已经是晚上了。 他这个房间在二楼,六个床位,如今只剩了三个。两个室友在前段时间的暴动中被打伤,后来伤口发炎,感染其它病死了。还有一个在得知末世的那天跳海了。现在剩下的三个,除了他自己外,就是宋家那对双胞胎。 宋初宋末两兄弟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进了杂耍班,后来老班主死了,就跟着他,多少也有四五年了。感情算不上很好,但终归还是相处和睦。这会儿被李逆鳞吵醒了,弟弟宋末就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哥哥宋初见怪不怪,在床上嘟囔一声,翻个身接着睡过去了。 李逆鳞做噩梦大喊大叫这种事,只要睡前安眠药吃得不够就会发生。兄弟俩早就过了抱怨的叛逆期了,也没当回事。 李逆鳞喝了点水,还是觉得心里闷得慌,跟宋末说了声,起身开门出去。 天空隐隐开始发白,甲板上没有风,很闷热。李逆鳞把脑袋伸出栏杆外面,看着船底下起伏的海浪,琢磨着剩下的安眠药不多了,得抽时间去找南佳木再要点。 可是一想到南佳木他又觉得恼火。说实话白天他压根儿没想过拿结婚照来说事儿,可大脑就是不知怎地犯抽。这感觉就好像他过去有次去银行取钱,明明那天也不急着用,就是脑袋一根筋地要取,结果取出来还没捂热和,钱就被偷了。 李逆鳞不觉得南佳木会为了这事儿跟他生气,但他还是觉得膈应。心明明已经不痛了,却还是放不下对南佳木那点儿鬼鬼祟祟的想法。关于这个南佳木心知肚明,但也没跟他挑明过,只是隔三差五地暗示他,等末世过去,自己还是要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的。 可想而知南佳木对那个很可能已经不存在的家庭存在着多么严重的执念。 每每这时李逆鳞就会骄傲地翘起鼻子,冷哼一声,然后二话不说甩胯走人。 这次却有点不寻常,他自己也没料到身体会选择晕倒这么丢脸的方式。 真是有点没法见人。 李逆鳞靠在栏杆上,忽然就烟瘾犯了,心头猫抓似的。早知道就把南佳木给的那两支熊猫塞进自己的腰包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转移注意力,于是开始了群魔乱舞的每日一操。毕竟是末世,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老骨头在危急关头生锈抛锚啥的,到时候好不容易挣回来的一条命不想丢也不得不丢了。 李逆鳞背着发白的海平线,甩着大腿挥着胳膊,忙得汗流浃背,哪知一转身,竟猛地瞥见角落里有个人影,吓得他一身热汗瞬间变冷。 三白眼的苏策少爷鬼鬼祟祟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伸手搭在李逆鳞的老蛮腰上,一脸无耻地说:“媳妇儿,你又在群魔乱舞了!” 这一声刚说完,海面猛地吹起一阵狂风,瞬间把苏少爷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给吹得飞扬起来。于是李逆鳞甩开他,说:“你丫才群魔乱舞!” 苏三白笑眯眯地,很配合地挥着胳膊乱舞了一阵。 李逆鳞知道他又是来没事儿找碴的,便不理他,甩着长腿要走。 苏三白赶紧地跟上来,从口袋里抽个东西出来:“媳妇儿,抽烟不?” 李逆鳞瞥了一眼,不是熊猫,是三五,顿时觉得诱惑力不够。 苏三白少爷说:“我这英国经典,比你那胖乎乎的熊猫好多了吧?” 李逆鳞不理他,依旧要走。 苏三白又说:“媳妇儿,你别呀,刚才就烟瘾犯了,这么憋着,不怕憋出病来?” 李逆鳞瞪他:“你怎么知道我烟瘾犯了?” 苏三白挺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我早来了,一眼就看出你群魔乱舞舞得跟抽风似的!” 李逆鳞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是苏策,那个只看一眼便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的苏策。于是他也不推辞了,大大方方地接过烟,放鼻子下闻了闻,没闻出别的味道,才放心地就着苏策递过来的火点燃。 苏少爷自己也点了一根,挨着李逆鳞在栏杆边坐下,吹海风。 咸涩的海风越来越大,把船身吹得摇晃起来。 李逆鳞看一眼苏策,欲言又止。 苏少爷深情地回望他:“媳妇儿,你有话就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说。” 李逆鳞想了想,正要开口,那家伙又不怕死地补了句:“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强吻你。” 李逆鳞一口烟呛在胸口,半天才缓过气来:“苏少爷,你能正经说话么?” “我一向都很正经的。”这时船体一个大摇晃,苏少爷非常正经地顺势靠在李逆鳞身上。 李逆鳞冷着脸推他:“你要是再这样,我走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苏策赶紧拉住他,咬着烟嘴闷声闷气地说:“别呀,媳妇儿,我正经点还不行嘛。你有话说完了再走,不然憋着多难受。” 李逆鳞仍旧不信,苏少爷只好坐正身体,摆出老实巴交的表情。李逆鳞想了想,觉得这么跟苏少爷打太极实在是很累,于是便道:“你能老实回答吗?那天在你房里,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那天也没什么损失,但李逆鳞总觉得不对劲,自己这么不需要安眠药睡过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少爷像是没料到李逆鳞问得这么直接,身子一震,半晌后嗫嚅地说:“媳妇儿我错了。我趁你睡着偷亲你了。” 李逆鳞一呆,明白这家伙又想含混过去:“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在那之前。” 苏少爷的脑袋埋得更低,声音更细:“在那之前我摸你了。” “摸哪了?”李逆鳞一惊,生怕口袋里没及时处理的纸条真被苏三白给摸去。 苏三白斜着眼,不大好意思地往李逆鳞两腿之间瞅去:“那儿。” 李逆鳞:“……” 这时船体又是一个大摇晃,风呜呜地在耳边吹。李逆鳞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苏少爷什么人哪,装疯卖傻是强项,怎么可能他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呢,偏偏自己还屡教不改,在同一条河里淹死两次。 李逆鳞猛地想起有次南佳木戳着他的脑袋,暴跳如雷地吼:你他妈要是哪天死了,就绝对是笨死的! 偏偏就是这样没头脑还要勇往直前去送死的自己,再次被苏三白少爷折腾得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天边早已是白亮的了,而头顶却是浓墨一般的黑。苏三白少爷不知廉耻地随着船身摇晃靠拢过来,在李逆鳞鬓边耳语:“媳妇儿,我说实话你不高兴了?” 李逆鳞不想理他,站起来要走。刚才船晃得把海水都灌进来了。风浪越来越大,似乎快要下雨了。 苏三白少爷紧跟着跳起来:“媳妇儿,要下雨了。” “看出来了。”李逆鳞觉得跟苏策对话简直就是在测试智商,很费脑细胞。 “那我们应该赶紧躲进舱里去。”苏三白眨着星星眼,伸手扶住他媳妇儿。 李逆鳞推开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第一滴雨很快落下来,叭地砸在甲板上。同时,天边落下一道紫色的闪电,把滚墨一样的天和海都劈开了。 李逆鳞加快脚步,大步往通往船舱的楼梯走去。 苏策快步越过他,挡在楼梯口,扭着腰杆不大好意思地说:“媳妇儿我再告诉你一个实话,刚才我把门弄坏了,所以咱俩一时半会儿别想进舱了。”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隆隆的雷声震得李逆鳞头皮发麻。 “你再说一遍?” 苏少爷低着脑袋红着脸蛋,声若细蚊:“我们暂时得淋一会儿雨了。” 世界在黑暗里沉寂了几秒钟,风停,雨止,李逆鳞暴跳起来:“你他妈开什么玩笑,把门让开!” “媳妇儿我真没开玩笑。不信你看。”苏少爷站在两格台阶下,哭丧着脸摇了摇门把。 那门纹丝不动,李逆鳞看得一颗心都沉到了大海里去了。 最初的死寂很快过去,天空再度降下一道闪电,狂风再起,夹着渐渐变大的雨滴,无情地砸落下来。 李逆鳞环顾四周,飞快地想着办法。风浪越来越大,这么干站在甲板上,迟早被大风甩进海里。 “媳妇儿?”苏少爷仍旧求饶似地看着李逆鳞。 李逆鳞与他对视着,忽然觉得苏少爷那晶亮晶亮的三白眼里多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李逆鳞没来由地心头发慌。他甩开苏策,掉头往船舷处跑。 “媳妇儿,你别跑呀!”苏少爷着急麻慌地追过来,伸手想搂住李逆鳞。 这时船体一阵巨晃,苏少爷那看起来好心地伸手,直接将李逆鳞给推了出去。 一道巨浪被风卷起来,哗的一声,把李逆鳞整个儿吞了进去。 14、谋杀亲夫 大浪过去,李逆鳞半死不活地搭在栏杆上,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被水浇了个透心凉。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又要挂掉了。 苏策少爷刚刚那一下,绝对是故意的。李逆鳞并不认为英明神武的苏少爷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而且,刚才苏三白隐藏在眼底的神情,实在太让他心惊胆颤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苏三白要杀人灭口! 李逆鳞猛地回过头,苏少爷正一脸无辜地向他伸出手来,嘴巴张着,似乎在叫喊什么。但风浪越来越大,李逆鳞根本听不清楚内容。 狂风夹着巨浪猛烈地推搡着海和号。 这是进入末世以来的第一场暴雨。或许是洪水的出现改变了深海的洋流,导致海浪变高,以至于狂风一吹,浪头要比过去高出很多,轻易就能扑上甲板,把人完全吞没。 李逆鳞靠在栏杆上喘了口气,趁下一个浪头还没扑上来,掉头就跑。他必须要找一个远离海浪的地方,把自己牢牢捆起来,还要防止苏三白对他痛下杀手。头顶的墨云层层叠叠,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有散开的可能,他可不想才重生没几天,就又在这里挂掉。 甲板上沾了水非常湿滑,船体又摇晃得相当厉害,他才没走几步,一个大浪就又把海和号推起来。身体被外力甩出去,李逆鳞很丢脸地顺着甲板一路又滑到贼溜溜的苏三白少爷身边。 “媳妇儿?”苏三白少爷倚着楼梯的栏杆,假模假样做势要来扶李逆鳞。 “滚!”李逆鳞气得大骂,一脚踢向苏三白膝盖。 这时船身又是一晃,苏三白趁势转个圈,险险地躲开了。 李逆鳞顺势翻身,四肢并用往前爬。 苏少爷扑过来,抓住他的脚,大声喊:“媳妇儿,别跑了,整个甲板就这儿最安全。” “安全你妹!”李逆鳞逆着风大声叫,心里想有苏少爷的地方才绝对是限制级暴力场所。 果然,假意好心的苏少爷趁着下一个浪头不动声色地抓住他的腿,将他撞向墙壁。李逆鳞赶紧用手撑住,胳膊当即被震得生疼。 一阵呲牙咧嘴,李逆鳞心头的火气蹭蹭地往脑门上蹿,干脆就伸出另一条腿,斜刺里向苏策面门劈去。 苏少爷没料到他这招,只得松手,李逆鳞趁机爬起来,向远离苏策的地方跑。这时一个巨浪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李逆鳞只感到两眼发黑,下刻就被甩起来,撞向栏杆。巨大的水汽冲击着他,海浪在身侧卷起厚厚的泡沫,呼啸着奔腾而过。他根本无法呼吸,用两只手死死地抱住栏杆,浑身的血液都被强大的压力挤得翻滚,血管疼痛得像要爆开。短短半分钟的时间,漫长得像好几个世纪。 待到海浪好不容易碎开,李逆鳞的手心都勒出血来。 “他妈的,真是……”李逆鳞大口大口地喘气,抱住栏杆还不敢撒手,咬着牙关吃力地在甲板上挪动。 苏少爷瞅着机会向李逆鳞靠过来:“媳妇儿,跟我回去,别跑了。把手给我。” 李逆鳞哪敢真把手给他,抱住栏杆死不松开。 苏策过来捉李逆鳞的胳膊。李逆鳞卯足了劲就是不动,同时飞起一脚,向苏策下盘踢去。苏策险险躲开,撕烂了李逆鳞半条袖子。 “媳妇儿,别闹!” 李逆鳞冷笑:“不闹就该等着被你弄死了。” 又是一个大浪扑压下来,苏策顺势将李逆鳞掀倒,摁在甲板上。李逆鳞大力地挣扎,想喘气,可灌进口鼻耳眼的全是咸水,涨得他头脑发晕。压在身侧的海水一点点地退去,他却感到肺部被海水都填满了。呼吸困难,李逆鳞简直恨不得把苏策这混蛋撕烂了扔进海里。 两人很快扭打起来。一开始苏策有意承让,李逆鳞稍稍占了上风,但很快,又一个强势的浪头扑上来,苏策借力竟直接将李逆鳞甩出去。 李逆鳞瞬间被海浪整个儿吞掉,一头撞在栏杆上,后脑勺立刻传来钝痛,眼前阵阵发黑。他不敢喘气,胸腔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口闷血混着泡沫喷出来。几乎是本能地,他死死抓住苏策的手。 海浪退下,李逆鳞大半个身子都飞到了栏杆外面,悬悬地挂在空中。底下的浪头迎着风,发疯地舔食着他的双腿。他拼了老命地握紧苏策的手,咬着牙,明明感觉到对方的手掌正在松开,却就是不放。 船身剧烈地摇晃,手心里也全是水,李逆鳞喘着粗气,两眼发红地死瞪着苏策。 “媳妇儿?”苏少爷弯了弯嘴角,三白眼里却已经没有了笑意。 李逆鳞咬紧牙关,死瞪着圆眼,努力保持清醒。身体太痛了,每寸血管涨得像要裂开,全身的血液都在体内奔腾呼啸,恨不得找个出口。他的鼻子已经涌出血来,但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擦,他紧紧地抓住苏策,不知道这个恶魔接下来是要将他丢出去,还是拉回来。 “媳妇儿你真淘气。”苏少爷阴森森地说。 狂风吹来,李逆鳞的脊梁骨都冷了,然而他还是得吸着冷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不要脸的字来:“拉我上去。” 苏少爷又弯了下嘴角,但身子没动,手上也没加力。 李逆鳞眼前阵阵发黑,已经快要找不准焦距了。 这时,又是一个浪头卷上来,缠住李逆鳞的腰用力向后拉。李逆鳞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浑身的力量都在减弱,握住苏策的手慢慢松开。 完了,真挂了!李逆鳞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一路辛苦拼命抢回来的重生,又结束了!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及时抓住了他。 苏三白扑到栏杆上,用力拽他。 李逆鳞勉强又清醒了一些,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苏策往上爬,待半个身子重新回到栏杆上,苏策伸手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了进来。 李逆鳞倒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意识混乱,不明白苏三白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苏三白趴在李逆鳞身上,同样累得粗气直喘,不过他比李逆鳞好,他还有力气哼哼:“媳妇儿,你真重。考虑下减肥呗。” 李逆鳞已经没力气臭贫了,伸着手虚弱地想推他。 苏三白自己也想站起来,配合着李逆鳞用着劲,但无奈船身晃得实在太厉害,他好不容易支起一条胳膊,就又在下刻被整个儿抛出去。 船摇摇晃晃,被风推上浪尖,巨兽咆啸着,猛地抽势低伏下去。船身立即自虚空中跌落,哗啦一声,砸出个硕大的旋涡。 两人相互拿对方垫背,抱着在甲板上翻滚,水流把他们推出去,重重撞在船尾。 李逆鳞额头上又起了个大包,疼得连肠子都青了。刚才翻滚的时间没把控好,竟被苏三白抢多一秒,就是这微妙的一秒钟,直接导致最后撞在船尾的人换成了他自己。脑袋前后夹击的钝痛伴随着胸闷,令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水。 “媳妇儿?”苏三白心疼地替媳妇儿擦嘴角。 李逆鳞梗着脖子,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别装了,真没意思。” “我装什么了?”苏三白眨着天真无辜的眼睛,撑着两手,把李逆鳞护在怀里。 船身还是晃得厉害,李逆鳞猛喘粗气,咬着牙关说:“你心里清楚,你刚才,是准备把我扔下去的吧?” “说什么呢?我不是把你拉回来了吗。” “那也改变不了你把我扔出去的事实。”李逆鳞攒紧了拳头,一字一句,“你是救了我,我心里感激。但你扔我出去,也是事实。苏策,我不傻,你能别这样装疯卖傻地糊弄我吗?” 苏少爷眨着三白眼睛:“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糊弄你?” “你……”李逆鳞梗得又要喷出一口老血。 船在风里再次摇晃,苏策把李逆鳞拖进拐弯的角落里。两边的船舷能够帮他们挡住一些风雨。待风声小了一些,苏少爷便俯下身来,紧紧贴着李逆鳞,手撑在李逆鳞耳边,把他的脸拉近自己。 身体的热度毫无保留地倾轧下来。李逆鳞顿时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问:“你又想耍啥花招?” 苏策的一只手摸上李逆鳞的脸庞,唇贴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先别问为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什么道理?”李逆鳞斜眼看他,忽然觉得这样正经说话的苏策才应该是真正的苏策。 “别问。”苏少爷说。两瓣唇轻轻地碰了一下李逆鳞的脸,柔软得像亲吻一样。 李逆鳞当真不再问了,身子被这个有意无意的碰触又僵硬了。 苏少爷喘了口气,忽然捂住脸大叫:“艾玛媳妇儿,早叫你别问了。你看我都硬了!” 15、擦枪走火 这种环境下还能硬起来的,除了变态就只剩苏策少爷了。 苏少爷愁眉苦脸地,紧紧挨着李逆鳞的身体别扭地挪了挪。此刻两人身上都淌着水,衣服湿漉漉地贴着皮肉,每一寸的线条都勾勒出细致的形态,如果忽略环境,还真的是相当诱人的场面。 两人因为刚才苏策的举动又靠近了几分,胸膛贴着胸膛,胯贴着胯,腿贴着腿,彼此能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李逆鳞清楚地看见苏少爷的裤子里撑起了帐蓬,当下脸都青了。 船身晃得厉害,苏少爷又用手撑着墙,把身子挪了挪。 “你别动!”李逆鳞按住他,觉得大脑又是阵眩晕。 苏少爷可怜兮兮地:“媳妇儿,我硬了。” 他现在是迫切地想站起来,不想那里正蹭着李逆鳞的相同部位,他一动,李逆鳞就没好果子吃,一来二去,李逆鳞也被他弄出火来。 李逆鳞冷着脸咳嗽两声:“你再动我也要硬了。” 苏少爷:“……” 半晌后苏少爷突然两眼放光,想到个好主意:“媳妇儿,我帮你撸出来!” 这回换李逆鳞:“……” 一个巨浪再次拍下来,李逆鳞顺势一脚踹过去:“滚!” 苏少爷倒在甲板上嗷嗷直叫:“媳妇儿你又傲娇了。” 海风吹得更加猛烈,煽动着海浪,鬼哭神嚎似地叫啸。船身不停地颠簸,似乎要整个儿翻过去,船尾下沉的时候,李逆鳞感到海水从船舷处哗哗地往里灌。后脑勺上的大包被水冲得突突地跳,淋瀑布似的,身子一阵阵地发冷,眼前又开始发黑。 待到这波的水退下,李逆鳞咬着牙大声喊:“这里呆不下去了。得挪地方。” 苏策表示赞成,刚才那下水进来,差点没把他也生吞活剥掉。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相互挽着朝通往船舱的楼梯跑去。 彼此身体紧紧相贴,李逆鳞斜眼看苏策:“不想再把我扔出去了?” 苏策哑着嗓子:“媳妇儿,你别闹了,我一肚子的火还没泄下来呢。” 李逆鳞看了眼他的裤裆,觉得好笑:“真没想到啊,堂堂苏少爷也会发火。” 苏少爷板起脸孔认真地说:“苏少爷也是有火气的,而且相当不小。你要不要试试?” 这下李逆鳞不敢接话了。忽然不知怎么地,因着苏少爷那句“我自有我的道理。”就不想再处处设防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苏策抓紧时间,先把李逆鳞推下楼梯。 李逆鳞还没站好,一个猛浪又黑压压地倒塌下来,他赶紧低头,摒住呼吸。巨浪压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好不容易待到浪头过去,一睁眼,苏三白却又不知道被水冲到哪儿去了。 天空隐隐有些发亮了。四周狂风怒吼,巨浪滔天。李逆鳞看着白茫茫的一片,突然心里有些慌。视野里找不到苏策的身影,他大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风浪的怒吼。 李逆鳞蓦地感到茫然。假如苏策被卷进海里,他真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这是非常危险而恶劣的环境。李逆鳞被船体的摇晃弄得有些头晕,胃里翻滚,像晕船那般恶心。他咬着牙喘了会儿气,然后又叫了苏策一声。 四周仍旧没有人声。 好半天,李逆鳞才恍然看见船舷外伸出一只手,猛地搭在栏杆上。 “媳妇儿,过来帮个忙!”苏策大声喊着,脸涨得通红,挂满了水渍。 李逆鳞没有动,心里挣扎得厉害。这个微妙的时刻,他反复回味着苏策那句话,苏策有自己的道理,那么,这个荒唐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活了两辈子的李逆鳞经历了太多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此时此刻,他也不对苏策的话抱有太大希望。他无法确定苏策是站在他这边的,就算是,那样阴阳怪气的苏三白,难保哪天就变卦了,把李逆鳞的把柄丢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李逆鳞捏着拳头,咬紧嘴唇。 船身渐渐向栏杆倾斜,一个不高的浪头没过苏策的脑袋。那个瞬间苏策嘴里正喊着什么,不过风太大,李逆鳞根本听不清楚,只看见浪头压下来,将他完全吞没。那只扣在栏杆上的手,气虚弱弱。 李逆鳞终于懒得再多想了,在角落里找到根绳子,朝着苏策丢了出去。 苏少爷眼看就要掉进水里,幸好那绳子救了他一命。他顺着绳子吃力地爬回李逆鳞身边,额头都撞青了。 李逆鳞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扶手上,另一端拴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剩下的半截递给苏策。 “媳妇儿你对我真好。”苏少爷美滋滋的,照着媳妇儿的样儿把绳拴上。 又撑过几波巨浪,两人都累了,手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双腿也是发颤,胸腔被一次又一次巨大的水流挤压得生疼,连呼吸都带出不正常的声音。李逆鳞缩在角落里,身上滴滴溚溚淌着水,湿了个透心凉。 待风浪稍稍转小,巨浪再也打到他们这头来,苏少爷索性让李逆鳞把衣服脱下来,这么穿着,大风一吹就冻得打哆嗦。 李逆鳞手忙脚乱地解扣子,无奈手上没劲,连扣眼在哪儿都摸不准。苏少爷心急手快,一把将他衣服扯下来。 “媳妇儿,你有点发烧。” 李逆鳞身体滚烫。刚刚被那样折腾,不发烧才是怪事。苏少爷二话不说把自己衣服也脱了,紧紧地楼着李逆鳞。 李逆鳞有点古怪地抬眼看苏三白。这个人,一会儿要弄死他,一会儿又要救他,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可是因为对方那句“别问”,他又只能把满腹的疑问都吞进肚子里。这种感觉真他妈恶心,就跟烟瘾犯了似地让他难受。 头上雷声渐渐小了,浓云也有散开的迹象。苏三白挡在风口,使劲搓着李逆鳞的胳膊。 李逆鳞头晕脑胀,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摇散了:“少爷,你歇歇行吗?” “哪能啊,我媳妇儿都病成这样了,我心疼。”苏少爷趁机表现,说完后不失时机地打个大喷嚏。 就那样喷了李逆鳞一脸口水。李逆鳞哭笑不得,只好把手伸过去,反过来紧紧搂住他。 “媳妇儿……”苏少爷梗着喉咙,表示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正经点行吗?”李逆鳞翻他白眼。苏少爷这犯贱样儿,要搁在往常,李逆鳞还真能一脚给他踹过去,踹得他断子绝孙。 两人相互挨着,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海水味,咸得跟深海鱼似的。 苏少爷就开玩笑说,等会儿回去把李逆鳞交给那长了大颗媒婆痣的方大厨子,让方大厨做条清蒸比目鱼出来。 李逆鳞不屑地瘪嘴,说老子一把老骨头,做出来别格崩掉诸位的大牙。 苏少爷就笑,笑得东倒西歪,最后趴在李逆鳞身上喘不过气来。 俩大老爷们,这样抱着已经够惊悚了,再加上李逆鳞还是个弯的,那气氛就越发诡异了。虽说苏少爷也许不见得咋样,但李逆鳞心头有鬼,滋味就不好受了。苏少爷那东西正好也压着他的,起先情况危急不觉得,这会儿安静下来,才感觉到身体的热度又往上涨了几分。 要说李逆鳞这老小子,喜欢男的没错,但却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他连自己是上是下都搞不清楚,平常也就趁没人的时候自己动手做点手活,再加上南佳木那大夫天天跟他耳提面命,要他注意个人卫生什么的,他也就更没那心思乱搞了。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怀疑,他究竟是喜欢男的,还是只对南佳木一个人抱着不同寻常的心思。现在另一个人的体温毫无遮掩地传递过来,属于男性的独特气息是咸涩的海水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身上的水渍被风吹得差水多干了,盐粒都晳解出来,粘着皮肤,苏少爷相当体贴地帮他擦着身体,李逆鳞的呼吸忽然就紊乱了。 “别碰我。”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李逆鳞少不了冷着脸喝斥。 搞得苏少爷一脸茫然。 李逆鳞卯足了劲把苏策推开,自己找了个拐角的小角落蹲下来。 原本紧紧相拥的热度被风吹散,苏少爷自然不乐意,死皮赖脸地又挤过来。 “媳妇儿,你怕我。” 李逆鳞缩成一团:“我是怕你。你走远点行吗?” “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你让我走哪儿去?”苏少爷挤着三白眼,挨得更紧一点,“我看见了哦,你硬了。” 李逆鳞:“……”又呛住一口老血。 苏少爷低下头来,声音清清地说:“我帮你撸呗。” 李逆鳞面皮子薄,当下就红到耳根,嗓子一哑,喊道:“滚!” 苏少爷往他身上蹭了蹭,同样嗓子发干:“别,我也硬了。” “你他妈……”李逆鳞哭笑不得, 被调戏得想死的心都有。 苏少爷毫不客气地伸手过来把李逆鳞搂住,李逆鳞跳起来想跑,可俩人都拴在一根绳上,他这一跑,没两步就倒地上去,还刚巧被苏三白压了个正着。那东西又抵在一块儿,彼此都涨起来,热得难受。 苏策伏在李逆鳞身上,粗重的喘息,刚刚那下弄得他身上出了汗,汗液粘着李逆鳞的皮肤,刺激得李逆鳞越发难受。随着呼吸,胸膛起伏,每喘一口气,那东西就彼此摩蹭一下,电流似的触感传遍全身,心痒难耐。 苏三白无耻地边喘气边说:“媳妇儿,你这是欲拒还迎啊。” “……滚!”李逆鳞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台阶上。也不看看周围情况,这是能随便干那事的时候吗? 苏三白用力捧住李逆鳞的脑袋:“别动。”,顿了两秒,顺势就那样吻下去,啃着李逆鳞的唇舌。李逆鳞一身的火气都被撩拨出来,身上滚烫,尤其那地方,涨得又大又肿。苏少爷没比他好到哪儿去,高热的温度刺激得周身的血脉突突地跳。 “媳妇儿,来一炮呗,没人看见。”苏少爷一条腿伸在李逆鳞的两腿之间,那东西把李逆鳞压得痛苦不堪。 李逆鳞恍了两秒钟,然后便放弃挣扎了。两人相互亲吻着,吮吸着,手在对方身上乱摸,身体拉近,迫切地摩蹭着对方。苏策飞快地解李逆鳞的裤子扣,使了半天劲弄不下来,干脆一把扯下来,直接将裤子整个儿拉到脚下。李逆鳞也是急慌了,原本没这么想要,被苏少爷一弄,就找不到主心骨了,两手也是不甘示弱,飞快地拉扯苏策的裤子。 最后两人都光了下半身,眼看就要办正事儿,那边舱门却突然开了。 南佳木暴跳如雷地冲出来,搞着门板使劲吼:“李逆鳞,你他妈立刻给老子死进来!快点!” 16、各怀鬼胎 李逆鳞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南佳木恶狠狠地把他推进装满消毒水的浴缸里,刺鼻的味道弄得他极不舒服地连打好几个喷嚏。 “佳木,没必要吧?”李逆鳞哭笑不得。他不过是受了点皮外伤,还没有到全身消毒的地步吧。 南佳木余怒未消,使劲拍打墙壁,恨不得把天花板上的吊灯都震下来:“他妈的李逆鳞,你同性恋了不起啊?!敢给老子出去乱搞!带回一身的脏病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你他妈真有种!还知不知道礼仪廉耻,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他妈就干得出这种龌蹉事儿来!说,苏三白都摸哪儿了?给老子好好洗,洗不干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本来李逆鳞干了那种事被抓个正着已经够丢脸的,偏南佳木这张臭嘴还老不放过他,一遍又一遍地大叫大嚷揭露他的罪行,李逆鳞想死的心都有。可他又刚跟南佳木为着结婚照的事闹了一场别扭,毕竟先有错的是他,他现在也不能咋样,被南佳木这么一吼,心头更没底气了。 南佳木拿眼睛瞪他:“动手洗啊!你他妈还要我帮忙不成!” 李逆鳞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里,小小声地反抗:“佳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南佳木得理不饶人,仍旧声音大得震天,连珠炮似地说,“你他妈还想推翻证据啊?李逆鳞,老子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没什么好抵赖的!” “……”李逆鳞想死的心都有,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南佳木扔条大毛巾给他:“你他妈好好把你那见不得人的身子擦干净,尤其是那儿,还有,破菊没有?” 李逆鳞坐在浴缸里,兜着脑袋。南佳木的措辞越来越惊悚,他简直招架不住了。 南佳木抱着胳膊,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喋喋不休地数落:“我说你他妈胆儿肥啦?苏三白啥人,人家凭什么蹶着屁股给你操,又凭什么溜着鸟儿来操你?你他妈饥渴也看对象不是?就苏三白那阴阳怪气的,不把你往死里整才是怪事!到时候你死的连骨头都不剩,别指望老子来给你收尸!” 李逆鳞沉默着,半晌才说:“……佳木,我看,也许苏三白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你他妈对他了解多少!”南佳木果断炸毛,跳着脚地嚷,“李逆鳞,我实话跟你说,我那药柜里少了两支吗啡!” “!!”李逆鳞愣了一下。 南佳木接着说:“他妈的老子这船医室,没有允许是进不来的。这前前后后,就你跟苏三白在这儿呆过!那天把刘大猥琐送来检查的时候还在的!” 李逆鳞大张着嘴巴,半天才说:“所以你觉得是那天苏三白过来叫你那会儿偷的?” 南佳木冷笑:“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逆小鳞,你他妈不会真以为他是来给你捶捶腿儿揉揉肩的吧?”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 南佳木又说:“现在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刘大猥琐的死跟苏三白有关,不然,那么大一个胖子,怎么无缘无故就在仓库被老鼠咬死了?肯定是苏三白下的手,给刘大猥琐扎了一针,然后伪装成老鼠咬死的惨状,那尸体都被咬得血肉模糊,谁还有心思去检查他怎么死的!李逆鳞,人家这是利用你呢,你还真当他叫你一声媳妇儿就全心全意对你好?” 李逆鳞大脑嗡嗡作响:“可是他为什么呀?刘波已经疯了,至于杀他吗?” “这就是苏三白诡计多端的地方。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逆鳞无言以对了,思绪揉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剪还乱。 南佳木说了这么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走过来,把毛巾搭在李逆鳞脑袋上,声音轻柔了不少:“逆小鳞,你听哥一句,离苏三白远点儿,行吗?你要是想男人了,这船上大把的,难道还不够你发泄吗?要实在不行,哥豁出去了,洗干净了给你干,还不够吗?你别再去招惹苏三白了,他那样的,你高攀不起。” 李逆鳞实在没心情搭话了,把脸埋进膝盖里,由着南佳木给他擦背。他和苏三白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一点的距离,似乎又变得遥远了,遥不可及,他就算伸长了手臂,也怎么都够不着了。 身上的伤大都是皮外伤,南佳木给李逆鳞擦了点药,也就没什么大碍了。比较麻烦的是后脑勺那块大包,南佳木说恐防有脑震荡,要李逆鳞回房间好好休息,还专门嘱咐宋家双胞胎仔细看着他。 李逆鳞知道南佳木的意思,就是生怕他又跑去找苏三白说事儿,可他跟苏三白什么关系,他能这么厚颜无耻地再跑过去吗?说到底,那天的事就是他脑子犯抽,欠操,不然也不会由着苏三白真把他剥光了。 这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从来就没做过一件正常事。先是弄疯了刘波,又跟南佳木置气,最后连苏三白的主意都打上了,李逆鳞觉得他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人,重生回来,好像连灵魂都丢了。 李逆鳞躺在床上,行尸走肉一样睁着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床顶,心头乱成一堆草,似乎在想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每每觉得思绪理出一点条理了,一个恍神,又全给忘了。 宋末趴在对面的床上,借着头顶泄下的微弱光线翻旧杂志。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杂志上袒胸露乳的艳星看得他口水直流。 “老板,你就没想过交个女朋友?”宋末翻完杂志,用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李逆鳞。 李逆鳞不冷不热地说:“交女朋友?你想?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上得了这船的女人,哪个不是那些老大大哥的家眷小情儿?轮得到你什么事儿?” 宋末撇嘴:“想想还不行啊。我看厨房帮忙的那个小红妹就不错,至今也没人要。” 李逆鳞笑起来:“那个小红妹?一脸青春痘,宽额头,大暴牙,嘴上跟男人一样长胡子,你喜欢?” 宋末被他说得不高兴了,翻身不搭腔,又把杂志翻了一遍。 宋初从外面回来,冰冷的目光飞快地扫一眼躺床上装死的两人,走到弟弟床前坐下,没有任何铺陈,劈头盖脸就说:“别想你那个小红妹了。人家有人要了。” 宋末和李逆鳞同时一口气没缓过来。 “还有这种事?”宋末期期艾艾的,打心里不愿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宋初冷笑:“就那样的,还值得方大厨子跟李大厨子大打出手呢。照我看,这船上的男人全都闲出个鸟儿来,找不到陆地,一身的火气都没处撒去。”说这话的时候他万分鄙夷地瞪着李逆鳞,李逆鳞识趣地把头缩被子里,懒得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宋末问:“那最后呢,小红妹归谁了?” “你说呢?两个厨子一人一天呗!” “……”宋末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初又说:“你是没出去,外面都闹成一团了。这船上最后一个无主的女人都有主了,往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宋末撇嘴:“还能有什么事?该怎么过怎么过呗。总不能抢不到女人抢男人吧。” “这可难说。”宋初又是一声冷笑,“抢光了女人哪有不抢男人的道理。再说,这船上不有好多男人就喜欢玩男人嘛。” 这话含沙射影的,把李逆鳞奚落得快抬不起头来。李逆鳞翻个身,不跟他一般见识。宋初这孩子跟弟弟完全不一样,对李逆鳞说话从来都没大没小,而且含着一种深深的敌意。李逆鳞见怪不怪,宋初话说得再难听,他就当他放屁,总不能真跳起来,跟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计较不是。 宋末倒是对这个喜欢男人的说法有些担心:“哥,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想被男人看上。” 宋初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变得柔软:“你放心,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没你什么事儿。” “目前什么形势?”宋末的眉头皱起来,看一眼李逆鳞,忽然便有点担心。 宋初说:“这段时间上面那些人能闲出个鸟儿来,变着法的玩新花样。你是没出去看,自打小红妹也跟了人之后,有人开始给无主的男人配对。这头一个便是咱们这个风骚的老板。” “啊?”这下李逆鳞再沉不住气了,差点没跳下床来。 宋初鄙夷地瞥他一眼,冷哼道:“配的还是阴阳怪气的苏少爷!” 17、闲得蛋疼 李逆鳞配苏策这事其实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找的。 那天李逆鳞在南佳木那儿扭到腰,又被苏少爷强行抱走。沿途经过不少房间,好事之徒缠了一尾巴。苏少爷说他扭了腰,他还不好意思,用胳膊把脸捂住。 卧槽!一众尾巴相视而笑,立即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俩五大三粗的爷们,若不是剧烈运动会扭到腰?光“扭腰”这俩字就够引人遐想了,偏李逆鳞还是那副小媳妇儿菊花受损的骚包模样,李老板名草有主的事就这么一捶定音了。 偌大的海和号上,人多嘴杂,在这末世之中,又没有娱乐,不娱乐他娱乐谁。眼见着刘大副的事不知为何被苏少爷用了什么手段偃旗息鼓,李逆鳞的事又被炒得沸沸扬扬,有好起哄的,甚至把他骚包的老屁股贴到了公告栏里,旁边用油笔画了个大鸡鸡,于是没两天,又酿出一场血腥大祸。 南佳木当着不少人的面把公告栏给砸了个稀烂,挽着袖子,杀气腾腾地放话让始作甬者出来自首,不然他就抄家伙,挨个房间地搜。 他那模样凶神恶煞的,着实吓坏了一些人,他上去直接把最胆小的那个往死里踹,那人招架不住,招了。最魁祸首是陆家的二爷,陆凡。 南佳木眼皮都没跳下,抓起他那根高尔夫球杆就奔陆凡的房间里去。在李逆鳞的事上,他就是只护仔的母鸡,别人越雷池一步,他就能拔光全身的毛拼了老命地去讨公道。虽然很多时候南佳木也知道,在这鱼龙混杂的海和号上,根本没有公道可言,可他就是想图个舒心,想争那么一口气,何况陆凡那名副其实的绣花枕头,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南佳木冲进房间的时候,陆凡正趴在床上跟女人做活塞运动。女人风姿卓越,勾得陆二爷一身的火气猫抓似的难耐,眼看就要一泄千里,女人忽然捂着嘴瑟缩尖叫,硬是从他那根喷勃待发的大棒下抽了出来。 陆二爷当场便不高兴,把满身的火气都往南佳木身上撒。南佳木也是个浑球,提了球杆就往陆凡要害捅。一来二去,两人相互抱摔在一起,揍得对方鼻血长流。 惊天动地的响动很快把全船的人都招来,陆家几个手下上去就把南佳木按倒。陆凡抢过他手里的球杆,一棍子挥下去,打得南佳木嘴里磕出血来。 陆二爷光着下半身,小人得志地对着南佳木笑:“南船医,你他妈吃饱了撑的吧?相好被抢了,找老子有啥用?要找找苏策去啊。我没记错的话,苏少爷才是三你的那个吧。” 南佳木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恶狠狠地,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根本没有那些鸟事!” “就许你把李逆鳞那老子吃干抹净,还不许我吐个槽了?”陆凡也是个浑人,在船上瞥久了,精神压抑到极点,什么恶俗的事都能变得花样儿的干,现在南佳木主动送上门来,他白捡个大便宜,恶胆一起,顺势抓住南佳木头发把肿胀得紫红的大鸟往南佳木嘴里捅。“船医,咱玩玩?” 南佳木火冒三丈,扭开脸大骂:“玩你丫的蛋!滚!” 陆凡不怒反笑:“滚哪儿去?这是老子的地盘。” 南佳木怒火攻心:“你他妈敢碰老子一下,老子咬断你的命根子!” 这么对峙间,李逆鳞终于从人群里挤进来,一看这架势,赶紧冲到两人中间,推开陆凡那几个手下,把南佳木扶起来。 李逆鳞都到场了,奸夫岂有不来之理。三白眼的苏少爷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穿出来,让人搬把椅子过来,坐角落里嗑瓜子看好戏,没表态,也不说话。他那淡漠的表情,一开始还让陆凡有些发悚,但他始终没开口,陆凡便知道他的立场了。 苏三白摆明了看好戏,也是闲得蛋疼。 这海和号上,能与夏家平起平坐的,除了苏家就只剩陆家了。陆凡是陆家的老二,从小被他哥捧在手心里宠着,要星星没人敢给他月亮,也是个嚣张拔扈的二世祖。虽没什么真本事,但整个海和号上能明着跟他叫板的也没几个。这事儿连苏三白都懒得管,他也就恶向胆边生,顺势在李逆鳞脸上摸了一把。 “我当谁呢?原来是相好的来了。怎么,李老板,我光想着干南佳木让你心头不痛快了,要不,咱俩来?” 李逆鳞冷着脸说:“没你什么事。我是来接南佳木回去的。陆二爷你还是办正事要紧,你女人快要胀死了吧。” 床上的女人用被子裹住身子,被这箭拔驽张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陆凡倒笑起来:“这我地盘。我想上谁不行啊?老子今天就想上男的,怎么着你?” “上谁我不反对,南佳木我得带走。”李逆鳞说,“我代他向陆二爷陪个不是,陆二爷您高抬贵手,上个没用的船医有什么意思。” 陆凡说:“确实没意思。老子想上你,你答应吗?” 李逆鳞脸色一凛。 南佳木再次暴跳起来,抓起球杆又要扑上去。几个手下眼疾手快,围上来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上。 “他妈的,姓陆的你走着瞧!”南佳木被打掉半颗牙,火暴脾气又上来了,不甘心地嘶吼着,挣扎着,如同一只愤怒的困兽。 “佳木,你少说两句!”李逆鳞也有些火了。南佳木这脾气,是上赶着给人操,尤其是在陆凡那心高气傲的人面前,这么一闹,还有活路吗? 陆凡笑起来:“李老板,还是你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懂事!” 李逆鳞没搭理他,冷着脸把宋初宋末叫来,帮忙按着南佳木。陆凡那几个手下,识趣地退到一边,箭拔驽张的气势看起来松减一些。陆凡到底顾忌苏策在场,不敢真乱来,只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对李逆鳞说:“李老板,今天这事你也看见了,完全是南船医得理不饶人。我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可我这泄火泄得正带劲,被船医这么一搅,我实在是憋得慌啊。你要好心呢,用手帮我撸出来,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你他妈想得到好!”南佳木又嚷起来,“李逆鳞,你给我使劲折,折断他的老二!” 这话听得陆凡又不高兴,脸色大变。 李逆鳞赶紧说:“陆二爷,不用我吧?你马子在床上等着你呢。今天扰您兴致,是我们不对,改天我跟南佳木再登门道歉。” 这么说着,转身就要带着南佳木离开。南佳木哪里肯干,陆二爷拿什么眼神瞅着李逆鳞,他看得一清二楚,心头的怒火就像油泼过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当下又挣扎起来,要跟陆凡拼个鱼死网破。李逆鳞拦也拦不住,还被他甩到地上去。 那边宋末想着李逆鳞伤还没好全,也是急了,赶紧过来扶他,一弯腰,一提臀,立刻就把自己紧致的翘臀送到陆凡眼面前了。 陆凡眼馋李逆鳞不假,但这几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策对李逆鳞有意思。李逆鳞虽然嘴上不同意,可被掳上苏少爷的床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苏少爷内定的人,他陆凡再有几个胆都不敢乱碰。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为的就是让李逆鳞在南佳木和苏策这两个奸夫面前出点丑,顺顺他心里的恶气。没想到现在宋末这样一来,倒真勾起了他心里那点想动男人的心思。 不同于宋初的冷毅,宋末也许是被他哥和李逆鳞保护得太好了,周身散发着一种天真无邪的气息,脸部的轮廓细腻而柔和,皮肤也很白晳,看起来就像一朵无瑕的水莲花。再加上身材纤细并且柔韧,似乎一折就断,更是比床上的女人还要风情万种。 当陆凡的手伸出去时,宋末只以为屁股被虫子蜇了一下,压根没想过陆凡隔着裤子猥亵了他的菊花。 倒是宋初最先反应过来,挺身拦在陆凡面前:“你放开他!”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摸下屁股嘛。”陆凡被宋初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弄得不高兴,嘴一撇,随口说道。 宋初倒也不敢真跟陆凡叫板,便抿紧唇不再说话了,只是把宋末护在身后,拉着南佳木往门口走。 眼看着就要挤出去,陆凡突然说:“李老板,这人是你手下的吧?我也不要你赔罪什么的了,你把这人让给我,怎么样?” 李逆鳞根本没料到这点,脸色一变。 宋初气极败坏地对李逆鳞吼:“你别答应他!” 宋末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吓得发抖,抓着李逆鳞的衣服不敢松手。 李逆鳞说:“这不好吧?他还是个孩子。” 陆凡一笑:“图的就是这一身的孩子气。要是一把老骨头,我陆二爷还瞧不上。” 李逆鳞也笑起来:“陆二爷,这船上还没有强要男人的先例,您就不怕坏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苏少爷,你说呢?”苏策把李逆鳞拐上床是早晚的事,陆凡不信他就不是同道中人。 然而陆凡到底还是低估了苏少爷的功力。苏策两眼一眯,慢悠悠地说:“要我说,你这戏演得真他妈没劲。李逆鳞,带上你的人赶紧滚,别误了陆二爷办正事。大家伙也都散了吧。这大热的天,我看你们个个闲得蛋疼!” 18、重开堵坊 苏三白这话说的,简直是猪八戒拿钉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把整场戏都看得差不多了,末了发个话,既解了李逆鳞的围,又把一干人等都臭骂一顿。好人坏人都是他做,要不怎么说,苏三白阴阳怪气得让人招架不住呢。 这么一来陆凡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这是被苏策戏弄了,面子上过不去。再说,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他哥都没把苏家放在眼里,他也多少年耳濡目染,虽不至于跟他哥那样明目张胆地跟苏策对着干,可心里的怨气还是有的。 陆家这伙人的崛起与苏家截然不同。苏家凭的是老祖宗的优势,明朝时期便已借着抗倭的大潮流称霸沿海,开始贩卖军火的行当,到现今,数代过去,根基渐稳。苏家人以祖先为豪,注重传统,也注重民族大义。苏家人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不屑与市井小民为伍,他们做的是大买卖,但只赚钱,不拿人命开玩笑,更不出卖国人的性命。这点上,陆家这种后起之秀自愧不如。陆家是二十世纪才兴起的地痞流氓,杀过人,越过货,走私过军火也贩卖过毒品,一句话,为了钱什么肮脏的活计都肯做。苏家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屑与苏家攀比,两家人互相看不顺眼,颇有点书生对匹夫的感觉。 如今两家人同在一条船上,意见看法各有不同的情况愈发严重,再加上陆家如今的当家,陆凡的大哥,陆奕,又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每每被苏策奚落一番就怀恨在心,百般挑衅,两家的怨恨便越积越深。 这次苏策明摆着放李逆鳞他们几人一马,陆凡自是大不高兴。热闹散过之后,他也没了泄欲的心情。温香软玉的女人倚在怀中,他却满脑子都是整治今日这群人的想法。后来不知怎地,心思都动到宋末身上去了。 宋末这少年确实是好,若是穿上女装,顶多就是胸平点,然而那身段气质,却是比女人还要勾人心魄。 陆凡想着想着便心痒难耐,渐渐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晚一过,夏老爷子终于也意识到末世的烦闷。这茫茫大海之上,没有通讯,没有娱乐,也见不到新面孔,生生地憋坏一群大老爷们。这船上的人,哪个过去不是在外胡天花地惯了的,现在过着清灯苦佛的单调日子,一开始觉得新鲜,日子久了,就乏味了。一乏味,就使劲地想折腾,一折腾,就要出事。夏老爷子不是不知道这群人以前都是怎么个张狂法,玩出人命连眼睛都不带眨下。然而现在却不能由着他们胡闹,现在是在他的船上,一旦弄出人命,就肯定有人要出来闹事,这风雨飘摇的渡轮,再也经不起折腾。 谁知道末世什么时候过去,万一弹尽粮绝,那就只有等死的份。 夏老爷子连夜把苏策叫过去商讨对策,琢磨了半天,最后决定再度开放赌坊。虽然在这样的末世里,过去的钱已经什么都不是,但有玩的总比没玩的强。 重开赌坊的日子定在几天之后,夏国栋大约也是闷坏了,趁机决定全船好好热闹一番。这么一来,自然免不了唱大戏,表演各类花里胡哨的节目。 节目都是现成的,当初为夏老爷子祝寿,请来的各节目都还保留着,不过因着之前的暴动,有些演员早就命丧黄泉,这些节目也就変得参差不齐。李逆鳞的戏班子原本表演的是十二人的集体杂耍,现在人数凑不够,也就作罢。倒是一个魔术节目,人手不足来找双胞胎兄弟帮忙。兄弟俩抹不开情面,也就去了,天天在甲板上找空地练习。 围观的人不少,李逆鳞也去凑热闹,这一凑,就发现陆凡也挤在人群里,两眼滴溜溜地随着宋末打转。 练习的场地周围拉了根绳,以示戒严,围观者只能站在绳外,伸着脑袋往里看。陆凡靠得近,当宋末因为表演靠拢过来时,他还能伸手占个大便宜,一巴掌拍下去,在宋末的翘臀上风骚露骨地狠捏了一把。 宋末当场就吓得跳起来。 陆凡当着众人颇为不雅地吹了声口哨:“小宋末,你这腚,够软的啊!” 宋末小小年纪,哪里经得住这个,当场就白了脸色,咬着嘴不敢说话。宋初见了赶紧过来护他,把他拽到自己身后,两眼恶狠狠地瞪着陆凡。 陆凡被他瞪得笑起来:“小宋初,你也想要?过来过来,爷赏你。” “别碰我弟。”宋初冷冷地说,带着宋末绕到较远的地方。 陆凡大声说:“瞧你,把老子当什么人啦。老子不碰还不行吗?老子就看看,看看你俩这挺翘的骚包屁股。”说完又吹了个口哨,惹得旁人哈哈大笑。 宋初到底是年轻,白嫩的脸颊顿时布满红晕。 那边魔术师拍手招呼他们,宋初这才拉着宋末,绕到较远的地方,认真地练习起来。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他俩都穿着表演需要的紧身衣,贴服的布料把身形裹得紧紧的,每寸肌肉骨头都勾勒出细致的轮廓,实在叫观者心痒难耐。 陆凡两眼没离开过宋末的屁股。宋末弯腰的时候,他甚至能看见腿缝中间的深沟,以及微微鼓起的两个小球。 宋家兄弟俩按表演需要钻进钢丝笼里,拿出杂耍的柔韧功夫,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周围叫好声一片,陆凡也是叫好,两眼直直地。因为宋末那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在做到太费力的时候,面前的小鸟竟微微翘了起来。 陆凡舔了舔唇,又大口吞了下口水。男人这生物他以前没玩过,要不是看苏少爷对李逆鳞这么上心,他也不会产生玩男人的想法。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他就迫不及待要实施,可惜宋末这孩子太不识抬举,除了练习就是躲在房间里,根本不让他有机会接近。 陆凡在人群里瞅见李逆鳞,就挤过去,说:“李老板,再商量下呗。宋末这孩子你就让给我,反正你还有宋初不是。” 李逆鳞被他三番五次地缠着也是烦了:“陆二爷,您还是找别人吧。这船上的男人大把的,您招呼一声,不知道多少人洗干净了躺床上等你呢。你又何必非得要宋末。” 陆凡说:“我他妈就是看上了,非他不可。” 李逆鳞笑:“能让陆二爷几次三番地这么低声下气,宋末这孩子也是有福气。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陆二爷,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只要你愿意,他一个小孩子,还不乖乖听你的话?”陆凡瞪着眼,有点不高兴了。 李逆鳞说:“陆二爷,你这是要我当坏人啊?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宋末这孩子,是他哥手里的宝贝,他要是被强迫着去,他哥非拿刀砍我不可。”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李逆鳞急忙摆手:“对不住,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李逆鳞!”陆凡彻底火了,“你他妈别给老子蹬鼻子上脸,老子啥时候这么求过人。老子也就是看在你李老板的面子上才说这么多好话,你他妈别不识抬举!” 李逆鳞笑了一下:“我识您的抬举,也帮不了这个忙。” “你他妈……”陆凡张嘴要骂。 李逆鳞又说:“我劝你还是别打那孩子的主意。别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都不讨好。” “你威胁我?”陆凡是个浑球,从小到大最不乐意的就是被人威胁,现在李逆鳞是摸到老虎毛了。陆凡一把推开李逆鳞,把他甩到地上去,“老子把话说在前头,宋末这个人,老子要定了!” 陆凡这一声吼,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宋末站在笼子里,愣着两眼,大约猜出一点端倪,心下发慌,可怜巴巴地望着宋初。 陆凡犯起浑来,扯掉事先拉好的绳子就冲进场地,一把掀了笼子。里面的机关道具什么的瞬间全都曝光,他也不管,捉住宋末的手腕就要往怀里拽。 “哥,老板,救我!”宋末吓得哭起来。 李逆鳞和宋初也是急了,冲过去拉宋末。 陆凡大手伸向宋末的裤子,二话不说就要拉。 “你他妈住手!”李逆鳞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陆凡撞开。 陆凡额头磕在墙上,竟让一块翘起的铝皮划伤点皮,一丝红血渗了出来。 “李逆鳞,你他妈有钟!”陆凡气昏了头,随手抓了根拐扙,挥着就朝李逆鳞头上甩。 李逆鳞只有躲的份。 现场混乱起来,一些人看不过去,过来劝架,反倒被陆凡打中,也就罢手。一些机灵的率先冲去叫苏策,一些看好戏的干脆去找陆凡他哥。 两拨人马匆匆赶来,李逆鳞正把宋末摁在怀里,替宋末挨了一棍子。 “这是演的哪出?醉打金枝?”苏三白慢悠悠地挤出人群,朝陆奕笑了一下,“你这弟弟够有表演天赋的啊,不然晚上的演出让他也来一个?” 陆奕没理他,直接问他弟情况,问明白了就一句话:“我弟说要这个人,就是要了!” 19、聚众赌博 “我弟说要这个人,就是要了!谁不认,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不给我陆家这个面子!”陆奕瞪圆眼睛,气势汹汹地说。 陆奕的霸道,整个海和号上无人不知。当初为了厨子不许陆凡脏手摸食材的事,直接操刀切了那厨子半个手掌。血淋淋的皮肉混着厨子撕心裂肺的惨叫震慑了整条船的人。那还是在登船之初,那时大家便都知道,陆奕这个弟弟是惹不起的。 今天这群看热闹的人里面没有南佳木。南佳木因为得罪陆凡的事,差点没绑起来沉尸大海,幸而李逆鳞求苏策出面,才在夏老爷子面前说了情,改罚船医室禁闭。此举虽然罚的是南佳木,但也变相地令他躲过一劫,他要是再敢明目张胆地在船上晃,陆奕非整得他生不如死。 这就是例子,陆爷要让全船的人知道,这船上不是只有一个苏策,他陆爷也同样是个狠角儿。 因此现在陆奕这么一喊,除了苏策,没人敢说话。偏偏苏策就不买他的账,阴阳怪气地说:“陆家的面子值几个钱?陆爷,您开个价,我买!” 陆奕眉毛一挑:“苏少爷,这儿没你事吧?你他妈别给老子瞎掺和,这是陆家和李老板的事。” 苏少爷不乐了,三白眼一眨一眨地:“如果我没记错,你弟弟曾经说过吧,李老板是我的人。我的人你们也敢动,那还不如直接打我脸上。” 陆凡倒是笑起来:“苏少爷,您脑子没糊涂吧?之前死活不认,这下怎么?想英雄救美啊!老子告诉你,晚了!”他之前是顾忌苏策,不过现在有他哥撑腰,胆儿也肥了,说话也就毫不客气。 苏少爷说:“老子就想英雄救美了,你能怎么样?今天这事我就管定了,你能怎么样?我亲眼看你打我的人了,这账你要怎么算?” 陆凡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晕了,两眼发直地看他哥。 陆奕说:“你的人?只怕你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吧。李老板承不承认还不知道呢!” 李逆鳞这回也是来了气,陆家的人向来嚣张拔扈,平常没少找他麻烦。不痛不痒的小事也就罢了,可这次,居然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你别碰宋末。他还是个孩子。”李逆鳞冷着脸说。 “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陆奕哧笑一声,“李老板,看不出来,你的想法还挺年轻。” 李逆鳞挺直了腰杆问:“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陆凡看着他哥说:“哥,我就看上他了。我就要他。老子就是不放过他!” 陆奕眼睛一挑:“李老板,你听见了?” 李逆鳞不说话了,扭头看苏策,苏少爷先扬手给他一个飞吻,调戏够了才说:“陆爷,不如这样,反正赌坊这两天就重开了,大家先来预热一下怎么样?赢的人得宋末,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你说呢?” 陆奕看他弟,征求意见。陆凡两眼红通通的,嘴巴噘得老高,一副撒泼耍浑的样子。 苏少爷又说:“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恐怕只有去夏老爷子都里,请他定夺了。” 陆奕冷哼一声:“谁不知道这船上你们苏夏两家一个鼻孔出气!苏策你他妈也忒怂了,夏家半点好处没给你,你死心踏地给人家摆平烂摊子。” 苏少爷说:“我乐意,你管不着。赌不赌,你一句话!” 陆爷碍于面子,现在骑虎难下。不赌吧,就是罢明了不给苏家面子,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面的时候。赌吧,万一输了,他弟可是不会甘心的。 苏少爷早看出他的心思,说:“你不会不自信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陆奕只能脖子一梗:“赌什么?” “你先猜我屁股上几颗痣?”苏少爷巴巴地问。 “……”陆奕愣了一下,随后马上明白是苏三白耍惯了的无耻技俩,当下暴喝一声,跳起来揪住苏三白衣襟。“你他妈拿老子寻开心呢!” 苏少爷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兴你喊打喊杀,还不兴我来点娱乐节目啊。” “你他妈……”陆奕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苏少爷咬烂。 苏策见好就收,清清喉咙,说:“算了,不和你这没有幽默细胞的人说了。赌什么你定,省得你说我不公平。” “老子赌你妹!”陆奕被他羞辱得气极,举起手要打。 苏策挑了下眉,笑容分毫不减。他料定了陆奕没胆打他,事实上,陆奕也确实不想这么做。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陆奕松了手,说:“赌大小,三局两胜!” “可以。”苏少爷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襟,“事实上,只要你愿意,我还能跟你赌别的东西,你真不想猜猜我屁股上几颗痣,猜中了我请吃饭哦……” “滚!”陆奕甩开他,拔腿往赌坊走。 苏少爷扬了扬眉,快步跟上,路过李逆鳞身边,故意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想不想猜?” “猜你妹!”李逆鳞随口说。 一群人吵吵嚷嚷进了赌坊大厅,拿了一对骰子出来,简单地定好规则,然后开始。 宋末跟在李逆鳞和宋初身后,紧张地紧紧抓着两人衣服。 宋初怜爱地摸摸他的头,说:“别怕,我死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李逆鳞伸着脑袋,从人群头顶看过去,想把赌桌上的情况看清楚。 宋初拉了他一把:“老板,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你千万要保住宋末,他还是个孩子。如果苏少爷输了,你就说你没答应,这事儿不能作数,行吗?” “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李逆鳞也是心里打鼓,这苏陆两家,得罪哪边他都不用活了。今天这事,苏策明摆着是帮他,可苏策想挫挫陆家的锐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底能不能保住宋末,还真不好说。 李逆鳞办大事,向来三思而后行,有把握的,当场就拍板,没把握的,就会像现在这样,用“看情况”这样的敷衍把对方堵回去。宋初知道他意思,心头更加着急,暗暗思量着要想办法凭自己一人的力量保护弟弟周全。 赌桌上的俩人轮流做庄,三个骰子一个盅,摇得哗啦啦作响。头两局平局,第三局便成了关键。 这一局,苏少爷坐庄。摇完骰子,他把手按在盅上,眯起眼睛,故作愁容满面地说:“陆爷,咋办?我预感这局是我赢。” 陆奕抽着烟,不看他:“你先开。” “那我开了啊。你说话算话,不准再碰宋末。”苏少爷说着去翻盅,极度兴奋地样子,还得意举着另一只手,隔着人群向李逆鳞比了个“胜利”。 他这一套胡弄,功夫十足,陆奕微微跳了下眼皮,但没买账,仍旧沉着。不过陆凡却是急了,在旁边叫起来:“哥,我不管,你就算输了我也要宋末!” 苏少爷翻起来的手心又给按下去了:“咳咳,这可不成啊。大家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们不放过宋末,我就不开了。当咱们没玩过,咱找夏老爷子评理去!” “小凡,别闹!没你插嘴的份。”陆奕最不愿意去找夏国栋,找了还不是他吃亏,到时候更加没面子。 陆凡也是个好面子的,现在被他哥当众吼了,索性便撒起泼来:“我不,我就是要宋末!” “别不懂事,这局还没完呢。”陆奕沉下脸,也是被他弟扫了脸面,不大高兴。 陆凡说:“都到这份上了,还管它完没完,反正就算你赢了他们也不会给我宋末,何况你还输了!” “老子他妈……”陆奕把烟狠狠啐掉,倔脾气上来了,嚷道,“你到底懂不懂事?老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有话回去说,你要天上的星星哥都想办法给你。” 苏少爷眯着三白眼看好戏,听到这儿,慢条斯理地插嘴道:“陆爷,您这要是真如了二爷的愿,那就当众打了您自己一耳光。大家眼睛是雪亮的,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陆奕被弟弟和苏三白轮番夹击,弄得里外都不是人。偏偏人群里还有起哄的,他面子更是过意不去。本就不是什么读书人,说不来那些拐弯抹角的道理,陆爷恼羞成怒,用了个最直接的办法,甩袖子走人:“老子不赌了!这事儿老子也不管。你们爱咋地咋地!” “哥,你别呀!”陆凡一看他哥走了,急得小跑着去追。 苏三白扯着嗓子在后面喊:“陆爷,这赌你到底服不服输啊?” “服你妹!”陆奕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竖了根中指。 苏三白的脸色沉下来,咬着手指没作声。 陆凡急得都快哭了,被他哥一巴掌拍回屋去,闭门关着。 看热闹的人群慢慢散去,宋初宋末和李逆鳞才敢松口气。 苏三白把李逆鳞叫过去,低声说:“先别忙着松气。陆奕还没说输呢。” 李逆鳞有点儿没明白:“你不是赢了吗?” 苏三白沉默着把盅揭开,里面是一二三点小,而刚才陆奕押的就是个小。 “……”李逆鳞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苏三白用眼睛瞟下宋末,声音压得更低:“我看这事你别再出头了。迟早要坏。” 20、兄弟情深 剑拔驽张的白天总算过去,到晚上,海和号上的狂欢也拉开了序幕。大家的注意都被宴会大厅的美食和娱兴节目吸引,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陆二爷眼里的宋末了。 海和号的宴会大厅在最上层,与甲板相连,觚觥交错与夜空繁星交相辉映,人声鼎沸,显得相当热闹。这是进入末世之后的第一次狂欢,大家把之前的郁闷恐惧都发泄出来,尖叫着,跳着,嚷着,争吵着,没一会儿现场就乱成一团。看得出夏老爷子这次是下了血本,不仅安排了各类美食,更把整个海和号的灯都打开了。 海面被灯光映得异常明亮,光晕延伸到看不见的深海边缘。 李逆鳞吃了一点东西,心里惦记着关禁闭的南佳木,顺手装了点生鱼片和牡蛎在盘子里,下楼去船医室。门口有两个苏家的手下在把守,他先分了点吃的给他们,然后进去看南佳木。 南佳木正挺尸似地躺在床上,拿着全家福的照片认真反思自己近日的行为。 李逆鳞递盘子给他,他从照片背后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问:“你说,末世真来了?这真的是末世?这就是末世了?” 隐隐地,楼上的喧嚣隔空传递过来。 李逆鳞知道南佳木肯定在船医室里憋久了,开始胡思乱想。 南佳木又说:“你别觉得奇怪,我就是不相信。如果这是末世了,那陆地上的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我们是唯数不多的幸存者,说不定她们也早就不在了。”他说着,苦笑了一下。他说的“她们”指的是总嫌他上厕所不盖马桶的老婆以及刚掉第一颗的牙的女儿。女儿的那颗牙齿是下齿,脱掉以后,他就把它放在贴身的小荷包里,等着以后上岸了,扔到屋顶上去。 如果现在是末世,一切就都成空了。 李逆鳞明白南佳木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他想家了。 李逆鳞把手里的东西搁下,走过去挨着南佳木坐下。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南佳木突然话锋一转,说:“逆小鳞,你要是真看上苏三白了,就跟他好吧。我不拦你了。苏三白这人除了变态一点坏一点,也许优点也是有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李逆鳞有点哭笑不得。 南佳木把头埋进手心里:“反正末世来了,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知道呢。” “佳木,你没事儿吧?”李逆鳞伸手摸他额头,不烫啊。 南佳木垂头丧气地:“我这几天好好想过了,我谁呀,再拿你当弟弟,也不该干涉你的感情问题。逆小鳞,我他妈真是疯了,被这个没有未来的末世逼疯了,要不然不会脑子犯抽,过了这么些年了,婚也结了,女儿也大了,突然我就……我就在意你跟苏三白的那点破事了!逆小鳞,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了。” “……”李逆鳞大脑没转过弯,抽得疼。 南佳木问他:“你说,我这是疯了吧?” “……疯了。”李逆鳞脸色苍白,硬生生从喉咙里头挤出两个字来。 “嗯,这就对了。”南佳木迷糊了半晌,好像终于释然了。 李逆鳞却是思绪纷乱,心头五味杂陈。“我出去透口气。” 脚步浮虚,额头上冷汗直冒,李逆鳞从房间里退出去,半天找不到门把,好不容易摸到了,手却不知道该怎么使力。他试了几次,终于把门打开,脚刚迈出门,又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行尸走肉似的,脑子乱成一团,可又什么思绪都抓不到。 俩门卫跟他说话:“李老板,有人找你。” 李逆鳞看那孩子一眼,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宋初心急火燎地叫他:“老板,大事不好了。陆凡的手下把宋末抓走了!” “什么?!”李逆鳞总算明白过来,惊得差点跳起来,“上面那么多人,怎么就抓走了呢?” 宋初急得都快哭出来:“就是趁着人多才下手的,说是请宋末去喝酒,强行把人给带走的。老板,你得救他,你千万得救他!” 李逆鳞的大脑嗡嗡作响:“带去哪儿了?你前面带路!” 宋初拔腿就跑。 李逆鳞在后面跟着,刚绕过楼梯拐角,老蛮腰突然被人拦了一下,随后整个身体都被人抵到墙角。 “谁呀!”李逆鳞火冒三丈地把人推开,宋初不知道后面出什么事,早跑得没影了。 “媳妇儿,哪儿去?”苏三白单手撑在墙上,笑眯眯地问。 李逆鳞赶忙抓住他:“你来的正好,救人要紧!” “救谁?不会是宋末吧?”苏三白嘻嘻笑着说,“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什么意思?”李逆鳞一怔,心头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 苏三白说:“你想知道?那亲一下?” 李逆鳞急得都快自乱阵脚了,哪有工夫跟他瞎掰,当下便吼了出来:“你说人话行吗?!” 苏三白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上,许久才说:“陆奕跑到老爷子那儿去要人了。这回是带着礼去的,老爷子也不好为难他,不过要听听你的意思。” 李逆鳞跳起来:“我的意思就是不行!不行!一早就说过的话,还用问吗!” 苏三白说:“媳妇儿你跟我生气没用,得去老爷子和陆奕面前说。” 李逆鳞气得咬牙切齿:“陆奕他妈是故意的。先让陆凡把宋末带走,再把我叫开,他想办的事还有不成的嘛!” “媳妇儿你别急啊。”苏三白说,“我派人先去陆凡那儿看看。” “救宋末!”李逆鳞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一把抓住苏少爷的手说:“你一定要救宋末,别让陆凡把他毁了!” 苏少爷高兴地狠狠吃了媳妇儿一把豆腐:“你放心。媳妇儿的话就是圣旨,我一定尽全力!” 苏策当着李逆鳞的面叫了几个手下过去,千咛万嘱,一定要保护宋末,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带着李逆鳞去夏国栋那里。 陆奕早就等在那里了,还给李逆鳞带了几块黄金首饰。 李逆鳞太过气愤,反倒笑出来:“陆爷以为我卖儿子呢?再说,就算是卖儿子,这黄金在末世里头还值几个钱,又不能吃又不是喝,背着还挺沉。” 陆奕沉下脸,道:“李老板,我这是当着老爷子面给你台阶下呢。别不识好歹。” 李逆鳞当着夏国栋的面也不敢真跟陆奕撕烂脸皮,只说:“你要是别胡来,这事我还可以商量。” 陆奕说:“李老板,你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啊。我这好好地跟你商量,你倒说我胡来。” 李逆鳞冷笑:“你在这儿站着,难道就不知道你弟弟干的好事?” 陆奕说:“陆凡怎么又惹你了?他跟我保证过,不乱来。” 话说到此,李逆鳞知道再跟陆奕胡扯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陆奕这人,整个海和号上出了名的护短,他弟弟干的事,黑的也能被他整成白的。李逆鳞不想自讨苦吃,现在只能把希望寄在苏策那边。 他这边心头着急,巴不得赶紧离开,陆奕却就是愈发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非要李逆鳞妥协不可。 李逆鳞没逼得毫无退路,正左右为难,苏策派出去的一个手下忽然冲进来,说:“出大事儿了!” 李逆鳞的心脏猛地一抽,甩开陆奕率先就往外冲。 到了陆凡那儿才发现,宋末躲在角落里,蜷着身子嚎啕大哭。而床上被陆凡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人,却是宋初! 原本宋初等不到李逆鳞来救,心头着急,冲着陆凡大声喊:“你别碰我弟!你要操操我,我给你干,只要你放过我弟!” 两兄弟的面容身段几乎完全一模一样,陆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反对。陆二爷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他一直相信强扭的瓜都不甜,可之所以整这么一出,实在是因为拉不下面子去做小伏低。本来他也是打算把宋末强带过来,先从聊天培养感情开始,没想到宋初这么一吼,倒真成了整个事件的催化剂。 陆二爷当下就脱了裤子扑上去,几下把宋初剥光,变着法儿的玩。 等李逆鳞赶来时,宋初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倚在床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两条腿怎么都合不拢,腿间淌着血,跟女人流产似的。身上红白相间,布满了爱痕和浊液,嘴角撕裂了,手指也骨折了几根,看起来就像被人遗弃的一条狗。 李逆鳞心口一窒,说不出话来。 宋初看着李逆鳞,有气无力:“我一直等你来,结果你没来。” 此情此景,李逆鳞再也找不出别的借口。苏策的手下只承诺过救宋末,他们也确实救了宋末,但宋初…… 宋初两眼通红,开合着双唇,一字一句:“李逆鳞,我恨你。” 21、过往云烟 陆家的态度很明显,陆凡这事儿干得不对。为表歉意,陆奕主动提出把南佳木给放了,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找他麻烦。陆奕这招是先发制人,在这海和号上,他还没打算正式跟夏家和苏家决裂,放南佳木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夏家和苏家若是顺着这台阶往下走,就说明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若是不顺着走,到时候鱼死网破,他陆奕正好逮着机会单飞。 陆家的意图,夏苏两家心头明镜似的。毕竟宋初宋末这俩兄弟也不是什么大来头,地位身份跟与陆家撕破脸这事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即使苏策顾着李逆鳞有意袒护,但在整条船的利益得失面前,苏少爷也只能一声不吭,当这事就是个屁,风一吹就过去了。 简言之,这连日来的闹剧就以宋初毁了真操而南佳木依然逍遥自在而告终。 不过高层什么打算,底下的人可是一点不知道。南佳木跟宋初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最多就是宋初在船医室的待遇能好点,能特殊待遇拒绝享受南佳木那吓死人的咆哮怒吼,可那冰清玉洁的身子毁了就是毁了,无论南佳木给那破掉的菊花缝多少针,有些伤却是永远愈合不了的。 宋初打从住进船医室那天起就没再说过话,也没闭过眼,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南佳木叫他什么,他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南佳木根本没办法喂他吃东西,只能输营养液,几日下来,伤口是痊愈了,可人就像被抽干了灵气,半死不活的。南佳木治不好他,又不能真狠下心肠把他扔出去,可船医室的药物日渐消耗,终于也到了见底的地步。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宋初还没治好,船医室就先关门大吉了。 南佳木还得为将来着想,这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这日南佳木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了李逆鳞的房门吼:“你他妈去看看!看看他会死啊!” 李逆鳞躺在床上,借着头顶微弱的光芒翻着宋末留在那儿的过期杂志,翻烂了的大胸美女正让他索然无味,南佳木这么一吼,冷不丁吓了他一跳,差点没从床沿滚下去。 李逆鳞用眼角瞟瞟南佳木,说:“你这才放出来几天啊,狮吼功又精进一层。” 南佳木一把扯了他的杂志,拎住人就要往外拖:“少贫啊你,走,跟我船医室去。那个宋初,你到底还管不管了!” 李逆鳞说:“连宋末去了都没用。我去能干什么?” 宋末正盘腿坐在床上擦眼泪,这几天下来,嗓子都哭哑了。“都怪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我,我哥也不至于这样。”他说着又要哭,喉咙哽咽。 南佳木一掌拍他头顶:“别哭了!你哥是这样,你也这样,都不是省心的种!也亏得你们老板是个缺心眼才受得了,换成是我,早把你们丢海里喂鲨鱼了!” 李逆鳞说:“佳木你小点声,你看你把他吼得脸都红了。” “老子见不惯,你还帮他说话!”南佳木一脚踢了地上的椅子,怒道,“他妈的一屋子的怂货,从大到小,没一个有出息的。要我看,这事就该去找姓陆的算账,这种哑巴亏是能随便吃的吗?宋初那小子也是该的,欠操!一个大男人,破了点菊花有什么大不了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腻歪,看得老子烦死了!” 李逆鳞看宋末忽红忽白的脸色,沉声道:“佳木,别说了。” “老子心头烦,老子偏说!”南佳木气呼呼的。 李逆鳞说:“就算去找陆家算账又能怎样?佳木,这事儿咱想想也就是了。真要让我去,我算个球,能跟你一样关禁闭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我上辈子没修福气。老子上辈子也是个让人玩死的!”他忽然意识到宋末在旁边认真地听他说话,便住口,不说了。 南佳木问他:“那照你这么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逆鳞烦躁地搓了把脸:“目前只能这样了。” “……操!”南佳木愣了半晌,最后只说了这一个字,甩袖子离开。 李逆鳞专门借了根渔竿去船尾钓了条鱼,拿去厨房求方大厨子煲了点汤,晚上端去给宋初喝。宋初心里想什么,他大概能猜到一点。 宋初九岁的时候,老爸突然失踪了,他妈说他爸死了,他从没当真过,只是妈妈说那话的时候,眼里的仇恨就像火花一样,一触即燃,让他心惊胆颤。后来从邻居的口里他多少了解到一点内情,他爸跟个男人跑了。这事在那个年代简直是件匪夷所思的奇谈,被人拿来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柄,尤其是他妈,被说成是连男人都抢不过的下贱胚子。 宋妈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没少折腾他和宋末,原本宋初以为流言这种东西,时间一过自然就会消失。但他没想到,后来又出了一件事,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也燃起了他心头对同性相X这种事的排斥和憎恨。 他爸跟的那个男人也许是腻了,没多久就把他爸给甩了。他爸有家回不去,开始自暴自弃,后来终于死了,被几个男人操死在肮脏的小巷子里。宋初跟他妈去现场认尸,差点没被吓死在那里。他爸像条狗似的被人扔在垃圾堆里,浑身的衣服都破了,屁眼里还插着两根假JJ,那玩意儿把他的身体都像要裂成两半。 宋妈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对警察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宋初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爸爸,千真万确。 宋爸的事情后来以无人认领结案,但整个小城还是传得风风雨雨。多年以后,宋初仍然可以清晰的回忆起,那个雨后初霁的清晨,他跟在妈妈身后,踩着地上的泥水,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那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爸爸仰坐在那里,大张着嘴巴,眼睛鼻孔和嘴角都流着白液,苍蝇在他身边嗡嗡地飞,爬得到处都是。 如今的宋初很怕自己会有一个和爸爸相同的未来。尤其是当陆凡变着法地玩弄他的身体时,他痛得几乎要死过去。可是潜意识里,他又知道,他必须得活。宋末的哭声就在耳边,像钟鼓似地敲打着他的灵魂。他必须得活,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宋末。可是他活下去又能怎样呢?他看得见自己的未来,却找不到改变未来的路。 李逆鳞觉得,这样目光空洞的宋初像极了十六岁走投无路的他,不同的是,他有南佳木,而宋初什么都没有。 李逆鳞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这种时候,似乎任何一个声音都是无用的。他把鱼汤碗放下来,拉根椅子坐下,默默地陪着宋初。 宋初连眼睛都没有眨过,过了许久,大概是觉得李逆鳞烦了,喉咙便动了一下,大约是要赶李逆鳞走。 李逆鳞在心里斟酌半晌,慢慢地说:“宋初,别这样,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到那刻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次的事情就是你人生的劫难,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宋初的眼珠动了一下,却仍旧没说话。 李逆鳞接着说:“当年我失去了全部,却遇见了南佳木这位挚友……” 宋初从鼻子里哧了一声。 李逆鳞只当没看见,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就是下贱,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偏偏要钟情于男人。喜欢男人还不敢明说,这么多年跟南佳木兜兜转转也没什么好结果。可是正是因为有南佳木,我的人生才会不一样。我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比起你设想的自暴自弃的未来,我的人生真的没什么不好。” 宋初终于厌烦到顶点,一拳砸在床沿上。 李逆鳞说:“宋初,你要做的只是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你爸爸的事也好,妈妈的事也好,你的事也好,都让它们过去。” 宋初动了动喉咙,滑动眼珠看向李逆鳞:“我不像你,没人陪我等它们过去。” 李逆鳞握住他的手,说:“我陪你。” 宋初看了李逆鳞一眼,又一眼,然后说:“你跟我好么?你脱了裤子,让我干,跟我好,陪着我折腾,让那些事情都过去。你可以么?”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宋初这孩子纠结了这么多天,纠结出这么答案。 宋初又说:“你跟我好,我就听你的。这是你欠我的,当初你就不该救我。你救了我,就不该又把我推向陆凡那边。李逆鳞,你跟我好,一辈子,你做得到么?” 李逆鳞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手:“宋初,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宋初坐起来,动手去解李逆鳞的皮带。 “别闹!”李逆鳞绷直身子,梗着脖子说,“宋初,能别这样自暴自弃么?” 宋初抬眼望着他,忽然哭了:“我就要你了!就要你陪我。我做错什么了我,我就要你!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就赖着你了!” 李逆鳞低头看他:“你赖着我,可以。但咱能好好说话吗?宋初,你还有很多选择,不是非得要这样。” 宋初把脸埋进李逆鳞腿间,用舌头舔他的蛋。 李逆鳞实在有些火了,可这是宋初,是总让他想起十六岁自己的宋初,他心里有个结,便无法对宋初真发火。 宋初隔着裤子卖力地吞吐,仿佛只有这样,李逆鳞才不会弃他而去。 李逆鳞在发火与不发火之间犹豫,很快便失去自己的阵地,宋初解掉他的皮带,将裤子退到腿弯。 身上一凉,李逆鳞才意识到事态真的严重了,正要挣开,一人率先从门外冲进来,揪住宋初的胳膊直接摔到地上:“滚,离我媳妇儿远点!” 22、因果命运 苏策一进门就把宋初摔在地上,还重重往肚子上踹了两脚,宋初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李逆鳞刚想去扶,立即又被抽疯似的苏少爷拽住腰杆,生拖活拉地扛出船医室。最后李逆鳞也火了,狠狠推了苏少爷一把,骂道:“滚!离我远点!” 苏少爷唯唯诺诺,一副挨训的小媳妇儿样。 李逆鳞懒得搭理他,烦躁地想往回看宋初的情况,走两步,终究还是觉得烦,索性谁也不理了,一个人埋着脑袋蹭蹭踏上甲板。 苏少爷认错态度相当良好,媳妇儿走哪他走哪,还生怕媳妇儿走快了被台阶绊倒,伸着两手全程护航。 李逆鳞甩都甩不掉他。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甲板上海风一吹,心头的火就像沾了油似的,嗞嗞地往头顶窜。 “你别跟着我行不行?让我一个人呆着!” 苏少爷眨着三白眼可怜兮兮地:“我怕你想不开,跳海了。” “跳你妹的海。要跳也是你跳!”李逆鳞转个身,靠在栏杆上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月亮已经从海平线上钻出脑袋了,一条光路从天边波光粼粼地延伸到船下。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看起来惨白惨白的,像极了数年前那个凄凉的光景。 宋初说:“当初你就不该救我。” 李逆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当年的举动后悔过。他知道宋初怨他,可他不觉得自己在那件事情上做错了,他相信时间终究能治愈宋初心里的伤口,却没想到,正是时间这种捉磨不定的东西,让宋初的伤口越积越深,最后溃烂,深入骨髓,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偏执起来。 “媳妇儿,抽烟?”苏策讨好地递根熊猫烟上去,“从老爷子房里偷出来的,整个海和号上最后一根熊猫。” 李逆鳞瞥了一眼,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 苏少爷很有眼力见儿地摸出火机,给李逆鳞点上,然后又把自己的那个牌子摸出来,叼嘴里点燃。 两人同时吸了口烟,吐出烟圈,海风渐大,很快把烟雾吹得扑到他们脸上。苏少爷赶紧背靠着栏杆坐下,拉了李逆鳞一把:“聊聊?” “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李逆鳞也坐下,但是没看苏策,盯着头顶的黑暗出神。 苏少爷毫不气馁:“那我跟你聊?” “不想听。”李逆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 苏策这人,真真假假的戏份太多,多到李逆鳞招架不了。对于那个荒唐的暴风雨里的荒唐事儿,两人后来谁也没主动提,李逆鳞也知道不是提那个的时候,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苏策。可不知怎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总拉着他向苏策那端靠拢,比如南佳木出事的时候,能够帮李逆鳞的,也只有苏策。李逆鳞原以为苏策不会帮这个忙,即使帮,也是要提一堆无理要求的,但苏少爷偏偏就用实际行动反驳了李逆鳞,一声不吭地把事情办了。 李逆鳞更加看不明白苏策这个人了,但是忽然,他发现,在这个自己最烦闷的时刻,陪着他的也只有苏策了。 一阵风吹来,拨开了头顶的云雾,几颗稀疏的星辰忽闪忽闪地钻出来。 李逆鳞吐了口烟圈,大概真是烦糊涂了,开始开口说话。 “我第一次见到宋初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穿一身白绿相间的初中校服,眉宇着透着小大人的烦恼,嘴角也长着一排那个岁数的男生特有的绒毛……” 那个时候的宋初宋末两兄弟,怯生生地跟在妈妈身后,腼腆地不敢抬头。那是他们父亲过世后的第二个年头,母亲郁郁寡欢了整整一年,后来大约是看两个孩子这一年也吃了不少苦,为着孩子着想,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要改变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母亲带着双胞胎南下投奔广州的亲戚,这个亲戚,就是杂耍班以前的老板。宋初宋末每天除了上学之外,在杂耍班也学了不少东西,跟李逆鳞关系也处得不错。母亲在原老板的帮助下找了份餐厅外卖员的工作,薪水虽不多,但养活两个孩子勉强还行。 日子似乎风平浪静。但谁都不曾想到,表面上与宋末一样天真的宋初,因为父亲的事已经在心里埋下了痛苦的种子。 进入初二以后,宋初终于决定走一条与父亲不同的路。但父亲走的什么路,他其实也并不清楚。他或许只是想找个出口发泄,他开始抽烟喝酒逃课,跟一群学校的差生混在一起。 那些差生里面,有几个跟市井小混掺和在一起,偷东摸西的事没少干,宋初跟着他们,自以为很有古惑仔的派头。 后来有天,几个差生拉他去看人打群架。 宋初就像上了战场一样,看见两拨人马提着明晃晃的刀具,从高架桥下边走出来,大呼大嚷着,也不分敌我,抓住人就砍。砍刀相撞的声音混着人的叫骂声,在空旷的地方显得震耳欲聋。 宋初吓呆了,看着人的手指和鲜血乱飞,两腿直发软,一步都挪不动。 母亲出来找他,也是被吓得不轻,冲过去抱住他就跑。才没跑两步就被人绊倒了,接着一把半尺长的砍刀落下来,齐生生将母亲的半条腿都截去了。 母亲失去了腿,外卖员的工作也就泡汤了。本来就有心结未解的她,更是把一切的过错都怪罪到宋初身上,以前的郁郁寡欢不仅全部释放出来,还变本加厉,她整个人陷入一种病态的偏执状态,经常摔打东西,大喊大叫,闹腾起来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面对这样的母亲,宋初也深深地自责,然而他不像母亲那样闹,他只是沉默,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美工刀在手腕上割。可他终究没有自杀的勇气,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悲剧就发生在一个圆月初升的夜晚。 珠江水受到连续几日大暴雨的影响,水流湍急,泛着旋涡,月光把水面映得惨白惨白,说不出的吓人。 母亲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宋初赶来的时候,母亲被水淹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宋初发了疯似地跳进水里,奋力向母亲游去。但河水太急,一次次将他推回岸边。最后宋初实在太累了,手臂渐渐放松,觉得自己也要跟着河水一起走了。 那个瞬间,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感激。如果母亲没有跳水,他也不会有勇气走到这步。这样的窘境对他来说不是死亡,而是解脱,是像母亲一样的解脱。 就在宋初快要放弃挣扎的时候,李逆鳞赶来了。李逆鳞托着他的头,抱着他的腰,生拖拽硬把他救上了岸。 河水依然哗哗地流淌。宋初浑身湿透了,忽然捂着脸,放声大哭。“你让我去啊!我妈还在里面!我妈死了,我害我妈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李逆鳞艰难地抱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初一直哭,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干涩得像钝刀一样,一下下剜在李逆鳞心里。 李逆鳞找不到话安慰他。 宋初妈妈的身影被河水吞蚀得一点不剩。天亮后,警察在下游几百里外的地方发现了她被泡烂的尸体。 宋初去认领尸体的时候,妈妈的眼睛不曾闭拢,两只死鱼一样的眼珠,带着怨气死死地盯住他的脸,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来一起死?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宋初脸色苍白,跟死人似的。 李逆鳞一直跟着他,怕他想不开,说:“宋初,你还有宋末。他是你弟弟,你不能扔下他不管。” 李逆鳞不知道,就是他这句话,让宋初后来一直处在求死不能、生不如死的精神失控的边缘。 然而那个时候宋初却像是忽然了明白过来似的,仰起头,在阳光底下努力呼吸,让涌出眼眶的泪水逆流回心里。 宋初甚至向李逆鳞笑了一下:“别让宋末知道真相。” 宋初跟宋末说,妈妈是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妈妈走的时候,应该很舍不得他们兄弟俩,因此眼睛才大大地睁着,想回头好好把他们再看一眼。 真相只有李逆鳞知道,这对双胞胎不仅被父亲抛弃了,连母亲也抛弃了他们。 从那以后李逆鳞变着法地对双胞胎好,但宋初对他并不像宋末那样自然。李逆鳞对宋初越关注,宋初就对李逆鳞越躲闪,但也不是完全不理,心情好的时候,宋初也会对李逆鳞敞开心扉,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宋初真正对李逆鳞态度逆转,是在发现李逆鳞喜欢南佳木之后。 当时李逆鳞正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用手指描绘照片上南佳木的侧脸,描到情动处,就凑上去,大口地亲了一下。宋初无意间撞见这幕,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从此再没对李逆鳞说过好话,每每必须要说什么了,就语出讥讽,暗含杀机。 后来李逆鳞被南佳木邀请上黑帮云集的海和号,宋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为了你那得不到的情人,把我们的性命都赔进去。老板,你可真是大方,你难道忘了我妈是怎么就少半条腿的!她就是少半条腿才死的!” “……如果说宋初的今天是命运造成的,那我可能就是促成他命运的帮凶。这些事情并不是我当初救他的本意,但却阴差阳错,出现了这样的结果,无论如何,我想我应该是有责任的。” 李逆鳞的故事说完了,最后的烟也燃尽了,他看着天空出了会神,才把手里的烟蒂扔掉,这时才发现旁边的苏少爷早就听着睡前故事酣声淋漓了。 “操!”李逆鳞站起来,一脚将苏少爷踢出去滚一圈,然后转身扭着老臀就走。 海风吹着,身后传来苏少爷杀猪似的惨叫。 李逆鳞刚才烦闷的内心忽然便平静了。他下了楼梯,决定再去看看宋初,但走进船医室的时候,里面却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 宋初一夜未归。 23、临时政府 李逆鳞带着宋末找了一晚上,怎么都想不到,宋初自己撅着屁股,爬到陆凡的床上去了。 早上陆凡牵着宋初炫耀似地出现在公众场合,李逆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佳木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揪住宋初就是一巴掌,大骂道:“老子的药都白给你了!敢情你最该治的不是菊花而是脑子,指不定现在可以养深海鱼了呢!” 宋初倔强地挺直了腰杆,昂首挺胸,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管不着。” 李逆鳞说:“宋初,我管不着你。我也不打算再管你了。你自己的路,自己走。我当初救你一命没有错,你别以为我救你,就是欠你。我没有欠你,是你自己欠自己的。” 宋初大概自己看不到,他脖子上被陆凡啃出来的吻唇紫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倘若他是被逼的,李逆鳞或许还会为他着想,说些别的话,但他既然是自愿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选择坠落,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宋初被陆凡抱着从人群里走过去,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裤裆里鼓了陀东西,那东西把他的两腿震得直发颤,站都站不稳。 俩人这么一走,事情似乎也就随着过去了。李逆鳞只觉得筋疲力尽。宋末仍旧选择跟着他,倒是没机会跟哥哥说过几句话。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几天,突然传来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 临时政府在这个末世里成立了! 政府由末世前各国的武装力量组成,拥有数十艘物资齐全的军舰,现在,这些军舰正航行在茫茫大海上,搜寻所有幸存的人们并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枯燥的生活忽然便有了希望,海和号再次沸腾了。 苏策抽着三白眼冷笑着说:“别高兴得太早,只是成立政府而已,又不是末世过去了。万一政府的物资都开消完,陆地还没找到,那才真是世界末日。” 但是没人听他的,全船的人都沉浸在兴奋和失去理智之中。陆奕甚至怂恿夏老爷子再次开箱狂欢。近来一连串的事情闹得几家人很不愉快,夏老爷子也是有意要改善局面,把狂欢庆祝的事交给陆奕去办。 苏少爷懒得去和陆奕争,眼不见心不烦,扛着自家媳妇儿去过二人世界。 李逆鳞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绑架到一条皮艇上。苏少爷穿着大花裤衩,兴致勃勃地用铁丝拴住皮艇,由海和号牵引着,在大海里装模作样地划浆,嘴里还欢快地哼着:“嘤嘤嘤,让我们荡起双浆~” 李逆鳞:“……”悲伤无限地望向伟大的海和号,南佳木正靠在栏杆上,一边咬着袖子,一边眼泪汪汪地挥动小手绢,那模样,嫁女儿似的。 李逆鳞忽然想到南佳木抽风时跟他说的,“你要真看上苏三白了,就跟他好吧。”没来由地就背心冷汗直冒,苏三白是比贞子还恐怖的存在好么,跟苏三白单独混在皮艇上,比半夜三更看《七夜怪谈》还要毛骨悚然好么! 咸湿的海风吹着,海花在身侧翻滚,苏少爷美滋滋地哼唱:“小船儿轻轻漂荡在水中……” 李逆鳞很担心苏少爷唱完这句会突然拿起船浆,猛地把他脑袋砸开花,然后趁着海和号那些人群魔乱舞之际,把他沉进海里毁尸灭迹。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逆鳞一刻度一刻度僵硬地回头,去看苏少爷涂满橄榄油被阳光晒得油光水滑的皮肤。 苏三白咧着嘴,露出噌亮的牙齿:“培养感情啊媳妇儿!” 李逆鳞欲哭无泪:“为什么非到这儿来?海和号那么大地方不行么?”他两只手死死抓住船边,苏少爷折腾得实在太起劲了,皮艇晃得就像在玩惊险游戏。 苏三白抽出一只爪子搭李逆鳞腰上,说:“海和号上有陆家那俩混蛋,我看见就烦,一肚子的情话都吐不出来。” ——你现在也没吐情话好么!李逆鳞很想吐个槽,但是意识到这个槽的双重意义,他决定把这个极富艺术性的美妙语句吞进肚子里,转而把两人的对话往正常途径引导。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在着手准备对付陆家的事了。” “是在准备,不过没那么快。再等等。”苏少爷干脆扔掉船浆,两只爪子都搭在李逆鳞身上,从背后把人整个儿抱住,说,“不过宋初那孩子是肯定救不回来了,媳妇儿你别难过啊。” 李逆鳞下意识地往海和号上看去,宋初正倚在船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忽然愣了,反倒忘了把背后的苏少爷甩开,结果宋初就那么看着他俩拥抱,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许久之后,宋初往海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朝李逆鳞竖了根中指。 李逆鳞无奈地笑起来,用手捂住眼睛,挡住阳光。 苏三白赶紧体贴地说:“媳妇儿你别难过,我们来钓鱼玩,我准备了很漂亮的渔竿!” 苏少爷说的漂亮,其实就是旁人眼里的骚包,看看他身上那条红的黄的紫的蓝的绿的大裤衩就知道了,这根渔竿跟它一样,拥有很明媚灿烂的抽风情怀。有时候苏少爷抽风抽多了,李逆鳞难免怀疑,也许自己就是那种挺骚包的二货,否则能入得了苏少爷的法眼呢? 李逆鳞觉得苏少爷是在刷新他的三观下限。 但是下一秒,苏少爷再次把这个下限突破了。 苏少爷拿了张写着“宋初”的纸条挂到渔钩上,对李逆鳞说:“媳妇儿,我们看看这个叫宋初的饵,能不能把一条叫陆凡的鱼钩上来。” 李逆鳞:“……”他现在忽然有种拿浆砸到苏少爷头上的冲动。 苏少爷潇洒地握住李逆鳞的手,带着他挥竿甩饵。 于是很快,李逆鳞又明白一件事情,苏少爷抽风的能量是巨大的,不光自己可以抽得惊天动地,还可以带动周围的元素,让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崩坏。 宋初这个饵抛下去不到十分钟,渔竿晃了两下,一条睁着三白眼的扁黑鱼从水里钻了出来。 “看见没?这就是陆凡!晚上我叫方大厨子把它蒸来吃了!”苏少爷叉着老腰,得意洋洋地眨眼睛。 “……”李逆鳞大张着嘴巴,觉得这世界都他妈的凌乱了。 苏少爷心血来潮,又拿了张“苏策”的纸条挂钩上,边挂边嘟囔:“看看我媳妇儿会不会上钩。要真上了,晚上一起弄来吃掉!” 他说“吃掉”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回过头来,无比邪恶地盯着李逆鳞银笑。 李逆鳞撇嘴说:“会有上钩的才怪!” 结果他一语成谶,大半个小时浮漂都一动不动。苏少爷悲愤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还不上钩?” 这回换李逆鳞银笑了,把苏少爷的破饵捞回来,换了张写着“苏三白”的丢下去。 苏三白严肃地提出抗议,但是抗议无效,很快皮艇后面就跟了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欢快地朝苏三白吐水泡。 李逆鳞笑倒在皮艇上。 苏三白涂了橄榄油的脸皮惨绿惨绿的,但无奈对方是他媳妇儿,他只能捂着胸口,相当违心地咬着牙说:“艾玛我媳妇儿就是能干!” 苏少爷的自尊心严重受挫,拉耷着脑袋不说话了。李逆鳞逗他几句,他可怜兮兮地一副小媳妇儿受委屈的悲情样子。李逆鳞只好拿张写着他自己名字的纸条扔出去,结果引来不明生物,在水面下浮出一团黑影。 苏少爷大叫:“媳妇儿小心!”抓起船浆就砸下去。半晌后,水面冒了几个泡,浮出一只翻肚皮的大海龟。 李逆鳞说:“看吧,追着我跑的原来是只龟少爷。” 苏少爷彻底崩溃了。李逆鳞再次笑倒。 苏少爷不乐意,死皮赖脸地去掐李逆鳞,李逆鳞躲着躲着,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苏少爷压在他身上,肩抵着肩,胸蹭着胸,两只手抱住他脑袋,叭唧一口就朝着他老唇亲下去。 李逆鳞愣了两秒,然后一脚把苏少爷踹出去:“滚远点啊混蛋!” 那调戏亲夫的混蛋没防备,一下滚进水里,四肢胡乱地扑腾,身子一上一下地浮动,嘴里大声喊着:“媳妇儿,我、我不会游泳!” 李逆鳞的三观下限第三次刷新了。那个傲慢、自大、阴森森的苏三白少爷,居然不会游泳?这真是海和号上第一大奇闻! 苏少爷卯足了全身的力气,狼狈地在水里扑腾,比狗刨还难看。李逆鳞很想再次笑倒过去,但苏少爷的嚎叫实在太惨烈,他最后还是狠不下心,只能把手伸过去,将扶柳弱风的苏少爷拉回来。 苏少爷浑身湿溚溚地,缩在李逆鳞怀里瑟瑟发抖,乖乖认错说:“媳妇儿我错了,我下次再不亲你了,换你亲我,你怎么亲我都不反抗!” 他说完,海水纵横的脸上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烈士表情。 李逆鳞:“……”再次很想拿船浆砸他脑门上。 海和号一直闹腾到傍晚才收场。 到傍晚,有人发现赤红的海平线上赫然冒出一团巨大的阴影。 “军舰!政府的军舰!”人群兴奋起来,纷纷涌到栏杆边,向远远的海船挥手尖叫。 “不会这么快吧?”李逆鳞觉得这一天下来,他的脑细胞都要不够用了,早上才听说有政府,下午就来了,这比用苏三白钩了一只大海龟还要惊悚。 苏三白也不相信,拉着李逆鳞登上了望台,用望远镜看。 只见那海船上高高地飘扬着一面旗帜,旗正中交叉着两根巨大的狗骨头。 李逆鳞立刻就傻眼了。 苏三白气急败坏地跳下来,往调度室冲:“尼玛这哪是政府军舰,海盗船啊!快调头,跑啊!!” 24、二度命案 那面狗骨头的大黑旗,苏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十五岁那年,与夏家办的第一宗生意,交易对象就是这面狗骨头。那时他年轻气盛,与夏国栋的宝贝儿子夏炎秋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把狗骨头哄得团团转,最后东西没给人家,还坑了别人千儿百万。气得狗骨头当场发飙,在海边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疯狂的机枪扫射。两拨人马在海边斗得惨烈,双方都损失惨重。 那个黄昏,鲜血把海面都染红了,血红的颜色,一直延伸到大海的另一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那个黄昏,苏少爷这辈子想忘都忘不了。 现在茫茫大海,再度与狗骨头相逢绝不是什么好事,论海战,乌合之众的海和号根本没有胜算。当年如果不是有夏炎秋在后方支援,苏少爷恐怕自身都难保,要知道,狗骨头逼急了,也是会活过来咬人的。 苏少爷冲到调度室,麻利溜地指挥海和号转身撤退。巨大的调转让船身倾斜下去,一船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然而与活命比起来,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海和号使出吃奶的劲在大海上狂奔,身后巨浪滚滚。 所幸,狗骨头并没注意到他们。随着夜幕的降临,黑暗渐渐把两船之间的距离拉大,并且吞蚀了彼此的身影。 到第二天早上,海和号终于彻底安全了。 苏少爷刚要松口气,猛又听见楼上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他刚准备放回肚子的小心脏,又突突地狂跳起来。 继刘波刘大副之后,海和号上又死人了。 这回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近来备受争议的陆凡陆二爷。 陆凡跟刘波一样,被人扒光了衣服捆在床柱子上,嘴里和屁股都塞着东西,脑袋拉耷着,已经死去几个小时了。 宋初蜷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苏策带着李逆鳞过去时,陆奕正揪着宋初的头发,发疯似的狂吼:“你他妈死人啊!睡你旁边的人,一晚上什么动静你都不知道?你会不知道?我弟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妈说不出来,你就是凶手!” 宋初惊恐万分,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双唇苍白,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逆鳞在人群里找到南佳木,挤过去,小声问:“怎么回事?” 南佳木斜着眼睛,压低嗓音问:“你问我怎么回事?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李逆鳞哭笑不得:“我被苏三白押去调度室关了一晚上,哪有时间杀人?” 南佳木蒙了:“那这手法,跟你对付刘波那招可是一模一样。不是你,还能有谁?” 李逆鳞也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皱着眉头低声说:“真不是我。我跟陆凡的过节还不至于大到让我杀他。” “那这样看来,最有嫌疑的就是宋初了。”南佳木伸长脑袋看向宋初,又说,“可是怪就怪在,他跟陆凡一个被窝睡着,陆凡发生什么他完全不知道,醒来后才看见这幕,当场就吓哭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你想,这可能吗?” 李逆鳞沉默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宋初苍白的脸,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宋初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他长这么大,杀只鸡还摸不准脖子在哪儿。” “我看他最近变得可不少。”南佳木揶揄说。 说话间,陆奕一把将宋初从床上抓了下来,嘴里大嚷道:“老子就知道你他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他妈说自己没干,老子信你把名字倒着写。你他妈杀人偿命,今儿甭想活!” 看他这架势,是要把宋初扔出房间直接丢进海里。 李逆鳞有点着急,虽说跟宋初撕破了脸,但宋初此刻那凄惨的哭声实在叫他硬不起心肠不管。他正要出头,苏少爷在旁边不动声色掐了他一把,然后装模作样咳了一声,幽幽然地对陆奕说:“陆爷,这样不好吧。” 陆奕气得眼眶通红:“老子他妈管不着!什么好不好的,姓苏的你少跟老子扯!老子弟弟死了,老子就是要按道上规矩来,一命抵一命!” 苏少爷幸灾乐祸地说:“你弟弟还没死透呢,你这么把宋初弄死了,万一凶手不是他,那二爷这命就白没了。” “你他妈!”陆奕被他这一挑,心里的火气就像油泼似的,大手一甩丢了宋初,跨过来揪苏少爷衣襟,“你他妈闭嘴!惹毛了老子,老子今儿连你一块做了!” 苏策的手下见此情势,立即围拢过来。顿时双方剑拔驽张,战火一触即发。 人人手里都捏着一把汗,当事人的苏少爷却是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你做死我试试。” “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陆奕两眼瞪得滚圆,凶狠地盯着苏策。 苏少爷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把陆奕揪住自己衣襟的爪子打掉,说:“陆爷,你活了这么大,也就这点喊打喊杀的本事。我要是二爷,摊上你这么个双Q为负的大哥,早自杀算了,还用等到今天!” “姓苏的!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陆奕眼看着又要开打。 苏少爷说:“你杀了宋初,不要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杀了我,更不打紧,我相信很多人日后会来找你报仇,到时你会累死。不过嘛,我还是劝你一句,苏少爷神通广大,你若杀了我,真凶没了阻碍,只怕下一个动手解决的就是你。到时候你这么赤身露体的死过去,不知道你嫌不嫌丢人?” 陆奕的脸色变了变,怒道:“胡说八道!你他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阴阳怪气的东西,老子怕他不成!” 苏少爷眯着三白眼,笑嘻嘻的:“老子脸上还用贴金?金光闪闪这么些年你就没看出来?” 陆奕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苏少爷接着说:“陆爷,依我看呢,这凶手不大可能是宋初。你要是信得过我呢,把这案子交给我办,我还你一个公道。你要是信不过,尽管动手,不过后果我都说了,你自己再惦量惦量?” “……你凭什么就咬定宋初不是凶手?”陆奕冷笑。宋初不是凶手,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要不然,怎么解释陆凡一个大活人在一张床上被杀了,他竟然半点动静没听到? 苏少爷说:“这简单,你看二爷的死状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跟当初刘大副被发现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刘大副那时没死,只是疯了,而二爷却是实实在在的死透了。” 他那个声音铿锵的“死透了”三个字,让陆奕的脸变得了猪肝色。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啧啧,陆爷,您的智商还能再刷下限吗?”苏少爷摇了摇头,接着说,“这说明刘大副那起案子和这起案子的作案人是同一个。懂吗?当初发现刘波的时候,宋初在二楼房间里跟宋末一块呆着,哪有时间犯案。既然那起案子不是他说的,这起必然也不是。他说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这其中必有缘故。线索就在他身上,你现在把他弄死了,你是痛快了,只怕凶手要笑掉大牙了。” 陆奕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利益得失。 苏少爷问他:“怎么样,陆爷?这案子,你打算怎么整?” 陆奕犀利的目光迅速在屋里扫了一圈,半晌后才咬着牙,极不情愿地说:“老子就信你一回。你给老子一个交待!” “既然陆爷您发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苏少爷乐呵呵地眯着三白眼,“您边上坐着喝茶嗑瓜子,现场的事交给我了,包您满意!” 陆奕现在哪里有闲心喝茶嗑瓜子,恼怒而惋惜地看了弟弟最后一眼,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他这回真是走投无路了,全船的人,也只有苏少爷才有这个本事帮他追查真凶,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这事交给苏少爷来办。对于现在的陆奕的来说,失去了宝贝弟弟就像被关进黑暗里的困兽一样,他连悲伤都还没消化掉,怎么可能还有理智来琢磨苏少爷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但事实上,只要陆奕稍微冷静些他都能想到,刘波那案子被发现后,几乎全船的人都涌过去,把现场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也许这次杀死陆凡的凶手,正是模仿了当时的手法。 这根本不能排除宋初杀死陆凡的可能性,要知道,宋初本身就是最有理由杀死陆凡的人。 此时的陆奕并不知道,正是他这个不理智的举动,导致日后海和号上的局势出现巨大的逆转,陆家在海和号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苏少爷让围观的人都出去,关起门来让南佳木验尸。 南佳木在李逆鳞帮助下,把陆凡从床柱上解下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透彻,最后从屁-眼里抠住一张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都白了。 纸条上写着几个大字:目标,陆凡! 25、阴谋阳谋 这张纸条上写的几个字,和当初从刘波那儿搜出来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初那张上面写的是:目标,李逆鳞!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陆凡和李逆鳞有着某种相似之处,令凶手选择把他们当成目标。 但陆凡和李逆鳞有什么共同之处呢?两人的生活环境性格习惯完全不同,没有可比性,就连唯一的交集,也是由宋初事件引起的,而宋初事件,原本就在刘波死去之后。 ——这是这两起案件困扰李逆鳞的其中一个因素。 困扰李逆鳞的还有一个因素: 如果杀死刘波和杀死陆凡的凶手是同一个,那么就绝对不会是宋初,因为宋初和刘波完全没有交集。可是,宋初的话又怎么解释呢?他和陆凡睡在一张床上,却不知道陆凡怎么死的。 李逆鳞检查了陆凡房间里的所有出路,门和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这个房间也不像刘波的大副室那样有个小通风口,凶手根本无法逃脱。 “很明显,宋初在说谎。”苏少爷靠在墙上,看南佳木叫人把陆凡的尸体搬出去,小声地对李逆鳞说。 “他为什么说谎?”李逆鳞只觉得这几日来宋初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他几乎不能相信的地步。 苏少爷耸耸肩:“也许真是他杀了陆凡。” 李逆鳞坚定地摇了摇头,否定苏少爷的说法:“杀了人,还留在现场,不是摆明了让人来抓吗?还有,宋初本来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若真杀了陆凡,即使是不在现场也会被怀疑。他没那么笨。” 苏少爷立刻狗腿地赞许:“艾玛我媳妇儿尊素聪明!” 李逆鳞抽着嘴角虚伪地谦虚说:“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想苏少爷应该早就猜到了。” 苏少爷两眼放光地靠拢过来,继续求表扬:“我不光知道宋初没有杀陆凡,我还知道另一件事,杀陆凡的跟整疯刘波的是两个人。” 李逆鳞一惊,苏少爷说的是整疯刘波,而不是杀死刘波,这就说明苏少爷显然已经弄明白了,整疯刘波和杀死刘波的也是两个人。 这一系列的事件涉及了三个作案人。按李逆鳞的推测,整疯刘波的是他自己,杀死刘波的是苏策,杀死陆凡的是第三个人,而这第三个人,注定成为他和苏策的威胁。单从那两张相似的纸条就可以看出,他已经很自然地卷进了这些事件之中,这样一来,杀死刘波的苏策也脱不了干系。 苏少爷把门砰一声关上,对李逆鳞说:“媳妇儿我跟你说,这些事情现在就一堆乱麻。咱们需要好好理理。” “怎么理?”李逆鳞奇怪地想,答应陆奕办事的人是苏策,可为什么自己要顺理成章地待在这儿跟苏策讨论案情? 苏少爷眨着囧囧有神的三白眼说:“很简单,整件事的关键就在宋初身上。只要从他嘴里套出东西,一切就迎刃而解。至于怎么从他嘴里套东西嘛,这个也简单,他对你抱有不同寻常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苏少爷话还没说完,李逆鳞先推了他一把:“滚!你就这么把你媳妇儿拱手送人的?” 苏少爷睁着三白眼:“……” 李逆鳞也瞪着老杏眼:“……” 两人无声地对看一会儿,李逆鳞最先反应过来说错话,老脸挂不住,头一甩就要逃。 “媳妇儿!”苏三白无耻地把媳妇儿抱住,嘴里直喊,“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我就算卖心卖肾卖菊花都不会把你拱手让人的!” “……”李逆鳞老脸通红,想一头撞死在墙上。这都什么跟什么!脑一抽,闪了舌头不说,还把自己给贡献给三白眼了。 苏三白喘着粗气,死命扛住怀里扑腾扑腾挣扎得很难看的媳妇儿:“媳妇儿你别生气。我发誓,不是拱手让人,真不是。我就把你借他一会儿……” “……滚!”李逆鳞恨不得喷苏少爷一脸老血,更想吐个槽,大声质问他,苏少爷你的节操呢?真操呢?情操呢?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你怎么不把自己媳妇儿脱光了打包绑个粉红丝带亲自给宋初送上门呀?! 李逆鳞觉得他肯定是脑子抽糊涂了,大脑养鱼似的,一个又一个猥琐并且稀奇古怪的念头突突地往外钻。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心里这样别扭傲娇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苏三白使出蛮劲,一把将李逆鳞按倒在沙发上。李逆鳞脑袋刚好磕在扶手上,痛得眼冒金星。迷糊中,又听见苏三白正色说:“媳妇儿你听我说,这事儿真只有你能办。换成别人我不放心,再说,宋初那么倔的脾气,哪能是个人就随便说的。这事对他影响重大,如若不是天大的理由,他会愿意把自己拖进浪口风尖?” 李逆鳞严肃地拒绝说:“不行。宋初跟我有结,他不会对我推心置腹。” 李逆鳞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杀死陆凡的凶手明摆着也是冲着他来的,他没那么笨,把自己送进敌人的枪口底下。 苏少爷居高临下捧住李逆鳞的脸:“真不答应?” “不答应。”李逆鳞坚决地摇头。 “不答应就强吻你。我说真的哦。”苏少爷抽着脸上的横肉恐吓。 李逆鳞没说话,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苏少爷就真的捧住他的脸吻下来。 唇舌纠缠,李逆鳞觉得自己这猪脑子抽得真是他妈的彻底。 苏少爷吻完了,舔着嘴唇意犹未尽:“媳妇儿再来一个?” “来你妹!”李逆鳞羞愤得想钻进抱枕堆里,想了想,又觉得呆在这里跟三白眼狼共处一室实在不是办法,于是站起来,开门要走。 “媳妇儿,刚才说的事呢?”苏三白眼得了便宜仍旧卖乖,巴巴地追着李逆鳞问。 李逆鳞故意冷着老脸,倔强地挺起胸膛,声音振振地说:“不行!” “那我再吻一个。”苏少爷说着又要来。 李逆鳞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滚你的!” 苏少爷眨着三白眼,无辜地问:“滚哪儿去?” “管你!爱哪哪儿!”李逆鳞翻着大杏眼,甩开他真走了。 到晚上,苏少爷颠儿颠儿来房间找李逆鳞,吱个谎,把宋末那倒霉孩子撵出去,然后一本正经地清清喉咙,对李逆鳞说:“媳妇儿我滚来了。” 李逆鳞:“……”好想抓起床头的闹钟,一下砸苏少爷脑袋上。 苏少爷若无其事地在李逆鳞身边坐下,挪着屁股挨近点,再挨近点,然后在李逆鳞准备起身让开时,一把抓住他的手,捧在怀里摸猫爪子似的玩弄了半天,接着才说:“媳妇儿这事儿少爷我前前后后都三思过了,就你能办。你相信我,不是到山穷水尽,我也不想把你弄出去掺和。” “撇开我这条路,你还有很多条路可走。”李逆鳞不相信凭苏少爷的本事,就只能吊死在宋初一条线索上。 苏少爷说:“是,我还可以找南佳木要尸体的线索,我也可以找现场留下的线索。但是媳妇儿,首先,我当着全船人的面跟陆奕拍了这个板,我就是处在明面上的了。我需要一个人,在暗中给我做帮手。而你最合适。” 李逆鳞仍旧倔强地摇头,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懂,他已经犯过一次事了,不能再冒那个险。这次再死,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苏少爷不干,嘟着嘴继续装可怜。 李逆鳞翻他白眼:“你烦不烦?一个大男人,恶心得我要吐了。” 苏少爷挺起小胸膛,义正言辞地说:“我不介意你吐我身上。” 李逆鳞知道苏少爷的习性,说不明白,便懒得再多说,站起来就要走。 苏少爷倒在床上,悠悠然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条,慢条斯理地说:“媳妇儿你别跑了。你是孙悟空也跑不出苏少爷的五指山,何况你只有呆在我的五指山里才是最安全的。” 李逆鳞抬到一半的脚悬在半空中,后背没来由浮出一阵寒意:“你什么意思?” “哼哼……”苏少爷眯着三白眼,笑得无耻。 李逆鳞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条,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纸条是当初在刘波身上搜出来的那张,写着:目标,李逆鳞! 26、真情假意 这张纸条,李逆鳞早不记得丢在哪儿了。要不是发生陆凡这事,这纸条就算落进别人手里也没什么,顶多当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笑笑就过去了。因此那场暴风雨之后找不到纸条,李逆鳞倒也不是太担心。 却没想到,这东西不知什么原因,阴差阳错成了苏少爷此刻威胁自己的工具。 李逆鳞当场惊出一身冷汗,思来想去,暴风雨那晚的事情就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你当时企图把我从船上推下去,然后又救我,原来不是脑子犯抽!你是冲着这张纸条来的!” 苏少爷死性不改,做出极度崇拜的表情,恨不得给媳妇儿双膝跪下去:“哟嗬!我媳妇儿果然聪明!” 李逆鳞看着他那夸张到欠扁的脸,没来由倒退了一步。苏少爷这表情若放在平常,李逆鳞也许真扛椅子给他丢过去,但是现在,李逆鳞只觉得可怕。苏少爷就像一只邪恶的野狼,饥肠辘辘,把李逆鳞当成唯一的猎物。他潜伏在李逆鳞身侧,不动声色,甚至小心诱惑,只为了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李逆鳞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李逆鳞没来由就想起过去南佳木说过的话:苏三白那个人,你惹不起。 现在李逆鳞终于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而他却已经掉进了苏策看似胡闹实则精致的陷阱里。 事实上,自打暴风雨那晚起,李逆鳞对苏策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观,就因为苏少爷那句:我自有我的道理。李逆鳞以为苏少爷所谓的道理一定是正义并且正确的,不免对苏少爷暗地里多加关注起来,他甚至在潜意识里认为,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正在把他和苏少爷的距离拉近。可事实是,他被阴森森的苏少爷耍得团团转! 他李逆鳞真是傻了才会在苏少爷面前懈下防备,跟他钓鱼跟他亲! 这一切的一切,全他妈都是苏少爷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更可笑的是自己这颗骚包的心,竟然因为苏少爷叫一声“媳妇儿”就微微有点小雀跃! 去他娘的小雀跃!此刻的李逆鳞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李逆鳞越想越憋火,转身开门出去,走了几步,又觉得不甘心,满面怒容地退回来。苏少爷正半倚在床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仿佛一早料到他不出两分钟就会回来。 李逆鳞砰地把门摔上,问:“你他妈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少爷笑得很无耻:“媳妇儿你别生气呀。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心里明白。” 李逆鳞扬着下巴,怒气未消:“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也不强求。”苏少爷甩着纸条,咧着一口小白牙,轻松地说,“不过,你若是答应呢,后面的事情我会暗中保护你。你不答应呢,这个保护就没有。没有你懂吧?你现在成别人的目标了,没这个保护……哎哟媳妇儿我真不想看你变得跟陆凡那蠢蛋一样。” 李逆鳞嘴角一抽:“你威胁我?” 苏少爷立刻举起双手:“不敢不敢!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哪会威胁。我这是跟你讲道理,摆事实,媳妇儿你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 李逆鳞没答话,抿着嘴,气得胸膛起伏。半晌后才平复下来,拉根椅子坐下,问苏少爷:“说吧,你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我有这纸条的?” 苏少爷摸着下巴奸笑:“这还用问啊?你跟南佳木检查刘大猥琐的时候,刚翻出这玩意儿我就看到了。南佳木那怂货还想打我的障眼,哼,就凭他?苏少爷的三白眼难道是白长的?” 李逆鳞瞅了一眼他的三白眼,接着问:“那你后来强行闯到船医室去,也是冲着它去的?” “这倒不是。”苏少爷坐直身子,舔舔唇说,“关于这张纸条的前因后果,我这么跟你解释吧。首先,我看到你把它从刘大猥琐手里抽出来就知道它有问题,至于它有什么问题,当时我并不知道。因此我请你去我那儿吃牛排。我担心南佳木随时会回来船医室,所以把你拐出去,这样拖再长时间都不会有问题。当然,我也知道你那抽风的神经已经对安眠药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产生了免疫,所以我没有用它。我通过跟你对话,对你施加心里压力,你只是在我的心里引导下睡着了。趁你睡着的时间,我把纸条拿出来,看了个明白,然后再放回你的口袋,以免你醒来发现它不在,一下就能锁定我干的事。再然后,趁着那场暴风雨,我偷了这张纸条,当时场景太混乱,你自然就会以为被水冲走了。可是,媳妇儿你没想到,我在这儿等着你。这张纸条的用处就在这儿,逼你答应我的要求。” 李逆鳞听着他事不关己的语调,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苏少爷身子前倾,往李逆鳞身前凑近一点,一字一句地说:“李逆鳞,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很愤怒,也还有点伤心,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笨,走眼错看了我这么个小人。是吗?” 李逆鳞没回答,但他心里清楚,苏少爷说对了。苏策把他此刻的表情眼神全都收进眼底,洞悉了他所有的情绪,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像玩弄一只蚂蚁。 “还有呢?刘波怎么死的?”李逆鳞没有避讳苏少爷的目光,反倒迎上去,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 可他这个举动在苏策眼里无疑是可笑的,苏策甚至咧开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 “……你杀了他。”李逆鳞明白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索性一口气说出来,“那天你闯进南佳木的船医室,并不是为了给我揉肩捏腿这么简单,你趁我不注意,拿了南佳木的药,然后把我拐到你的房间,你不仅偷看了纸条的内容,还趁机溜进仓库,杀了刘波。” 苏少爷耸耸肩,又笑了一下。刘波已经死了,他承认与否其实意义不大。 李逆鳞两眼直视着苏策:“我不过弄疯了他,你就把他杀了。苏少爷,在这船上,你的罪过明显比我的大很多。” 苏少爷伸手做势要摸李逆鳞的脸,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媳妇儿别急着下结论呀。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李逆鳞冷笑:“就算是一条船,你住的也是豪华大房,而我这儿,只是个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六人小间。天壤之别!” 苏少爷沉下脸,看着李逆鳞:“所以你在怪我杀了刘波,杀了人?” “不敢。”李逆鳞不动声色地说,但眼里俨然已经有了这个意思。 苏少爷说:“刘波跟陆凡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留着他,不光是你,整个海和号都得被他毁了。他一条贱命,比起这全船八百多号的命,如果是你,你愿意舍弃哪个?” “你怎么知道海和号会被他毁了?”李逆鳞问。 “就凭那张纸条是从他手里搜出来的。他的目标是你,媳妇儿。” “……你把话说明白,是我又怎么了?”无论如何,李逆鳞觉得,苏少爷断然不会为了他就把刘波给杀掉。 “刘波没有疯。”苏策直视着李逆鳞,慢慢地说,“他只是装疯。这就说明,他心里有个大计划。他把你当成目标,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你。你自己惦量惦量,如果他在装疯卖傻的情况下杀你,你能防备吗?” 李逆鳞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苏少爷又说:“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死你一个不足为惜,但假如那张纸条的意义远不止我们想的那样,事情就会越来越麻烦。而现在,陆凡的死证实了我的推测。现在的情况是,不仅你和陆凡之间有关联,就连刘波和杀死陆凡的凶手之间也有关联。你想,如果刘波此时还活着,会怎样?” 李逆鳞摇了摇头,不敢去想。倘若刘波还没死,那自己就会被杀死,这样,刘波和杀死陆凡的凶手就成为海和号上的两个危险人物。一条船,两个潜伏的凶手…… 苏少爷说得没错,刘波必须死。 “你现在应该想,幸好少爷我杀了他。”苏少爷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现在船上的威胁只剩一个,我们要做的就是联手把他逼出来。”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了原点。 事到如今,李逆鳞忽然便觉得连愤怒都从心里消失了,现在心头仅剩的,只是绝望。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策:“你无非是想让我接近宋初,套出一点蛛丝马迹。苏三白,这事儿,如果真是为了这条船,我做。” 苏少爷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李逆鳞吸了口气,接着说:“但是,我李逆鳞从此以后跟你没关系,你别再缠着我,也别再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媳妇儿地叫我!我知道我什么身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答应你,你弄死我是迟早的事。我他妈天生就贪生怕死,只能答应你。但是,你别再缠着我,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没问题。”苏少爷郑重点头,笑得很开心。 李逆鳞觉得心头被什么蜇了一下,有点难受。他站起来,打开门请苏策出去。 苏少爷往门外跨出去,很快又退回来,头倚在门板上,俏皮地看着李逆鳞:“媳妇儿,不够。这条件欠点火候,不能只有我俩知道。” 27、相爱相杀 当天晚上,海和号上又“欢快”地闹腾了一番。这回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向来不许别人闹事的苏少爷,起因也不是别人,正是近来备受关注的宋初。 宋初在陆凡被杀的那晚吓坏了,神情愰惚,再度被南佳木推进船医室检查。南佳木船医室的规矩是,未经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也就是说,不光是陆奕不能找宋初麻烦,就连答应陆奕办案的苏策都没机会提审宋初。 但陆爷岂能善罢甘休,被逼急了,就在船医室门口破口大骂。 苏少爷闻讯赶来,一把将陆奕推开,说:“陆爷,没你这么怂的。” 陆奕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苏少爷一脚踹了船医室的门,冲进去把宋初从床上揪下来。 宋初原本就惊吓过度,现在见苏少爷凶神恶煞的模样,当场就吓哭了,缩着身子死死抱住床腿不松手。 南佳木也火了,跳着脚地吼:“苏三白你他妈是不是人!是个人就赶紧把病人给老子放开,从这儿滚出去!” 苏少爷昂着头,阴森森地冷笑:“病人?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嫌疑犯。这船上出了事,凶手一天不归案,大家都有危险。南佳木,你就那么确定下一个遇害的不是你?” 南佳木被他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说:“不管怎么说,这是船医室!船医室的规矩是当初在老爷子面前就订好的,谁都不能乱!” 苏少爷说:“规矩不过是人订的,我相信为了整个海和号的安全,老爷子也不会不同意我的做法。” 苏策把老爷子搬出来,不怕南佳木去讨公道。最近海和号上糟心的事情太多,老爷子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更加衰弱,前几日犯了感冒,到现在还没好。老爷子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当然不用南佳木出面,并且,按那位医生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船上的事,全扔给苏策和陆奕两人去办。 苏少爷说这些话,做足了底气。他这样一反常态,陆奕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懒得多想,大手一挥,指挥手下的人过来帮忙,强行带走宋初。 南佳木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侮辱,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抓起椅子就要砸向那手下。 苏少爷见状一个挺身,把南佳木挡下。 南佳木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现在苏少爷摆明在众目睽睽下跟他对着干,他能乖乖听话才怪。他失了椅子,顺手又操起桌上的镊子,按住苏少爷就往身上招呼。苏少爷也不是怂蛋,岂能容他这么胡来,当下也不犹豫,飞起一脚踢向南佳木要害,把他整个人踹飞出去,撞在床柱上嗷嗷直叫。 “老实了吗?”苏少爷寒着脸,厉声问南佳木。 南佳木挣扎着抓着床单,不甘心地嘶吼。 苏少爷再抬起脚,踢向南佳木脑袋。南佳木一口血没忍住,喷了出来。苏少爷也不心疼他,还要接着揍。 连陆奕都觉得苏少爷有点过了,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揪住苏少爷冷不丁把他掀翻在地。 苏少爷茫然地抬起三白眼睛,用力眨了眨:“媳、媳妇儿?” 李逆鳞拦在南佳木面前,攒紧拳头,满脸通红对苏策怒吼:“你他妈少在这儿闹事!滚出去!要闹别地儿闹去!” 苏少爷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看热闹的人集体倒抽一口冷气。陆奕摸着下巴后退一步,表示自己冷眼旁观的立场。夫夫打架的戏码他一向喜欢,尤其是苏少爷家的这种事。 李逆鳞把南佳木扶起来,又看了看仍旧瑟瑟发抖的宋初,跟南佳木一块连哄带拉地把宋初安稳住,然后两眼发红,满面怒容地瞪着苏少爷:“我他妈对你真是失望!宋初现在还是个病人,你这样急着把他抓出去,能问出个什么名堂!” 苏少爷受了气,脸色也不好看:“不问怎么知道问不出来。媳妇儿你别闹,这不关你的事,不是你呆的地儿!” 李逆鳞更加发怒:“你他妈在我兄弟的地盘,打了我的人,不关我的事?苏少爷,你他妈太小看我了!” 苏少爷阴森森的笑容挂不住了:“你的兄弟?你的人?你他妈拿老子当成什么?!” “你说当成什么!”李逆鳞冷笑,目露寒光。 苏策环顾四周,极力压抑住心头的不快,低声说:“媳妇儿你别闹行么?这儿这么多人,大家都看着,再说,宋初这事儿真是为整个海和号着想。我不早点揪住凶手,陆爷能安心?大家能安心?” 陆奕一听苏少爷把他搬出来,赶紧举手表明立场:“别,你们夫夫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没什么不安心的。” 李逆鳞目光一凛:“你他妈少拿海和号来说事儿!海和号就是有你这么个败类,才生出这么些事端!” “媳妇儿!”苏少爷大吼一声,真怒了。 李逆鳞眯起眼睛:“怎么?被我说对了,恼羞成怒了?” 苏少爷冷着脸,说:“你也别给我戴那些冠冕堂皇的帽子!你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忌恨宋初出事那会儿,我拦着你不让你去么?” “原来你心里清楚呢。清楚就别在我面前,乱打宋初的主意!”李逆鳞看了宋初一眼,宋初也正抬起眼,与他回视。 苏少爷说:“乱打他的主意?谁乱打谁的主意还不一定呢!你他妈背着老子,脱了裤子跟他乱搅在一起,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 “你胡说什么!”李逆鳞被苏少爷说得脸上血气全无,情绪彻底暴发了,拳头捏紧,毫不含糊地揍在苏少爷脸上。 苏少爷嘴角当场就破开,溅出血渍,这下心头也是火起,毫不心疼地举起拳头朝自家媳妇儿俏生生的脸上抡去。 “你他妈还敢跟老子横!也不看看,整个船上谁他妈罩着你!” “老子要你罩啊!”李逆鳞怒吼着,声音都在发颤,“你他妈阴阳怪气,背地里干的那些好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李逆鳞一拳一拳地砸下去,眼睛都不眨下。苏少爷也是不认输的横货,跟李逆鳞扭打在一起,打得李逆鳞一半脸颊高高肿起。 这场面把所有看热闹的人都震住了,谁都没想到前一天还夫夫和谐的小俩口,这会儿竟然若无旁人的互殴,一时间生怕秧及池鱼,纷纷退开,倒没有上前劝阻。 最早反应过来的是南佳木,他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之间,使出吃奶的劲把两人拉开:“别打了!这是船医室,要打出去打!” 结果两人还真不买他的账,相互推搡着往开阔的甲板上走去。刚一踏上去李逆鳞就把苏少爷往栏杆外掀。 苏少爷一下就明白过来,李逆鳞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明知道他不会水,就偏要把他丢进海里去。 李逆鳞压着嗓子,低低地咆哮:“老子今天就杀了你,让你瞧瞧,人心到底有没有那么好玩弄!苏三白,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别拿自己当神!你以为你的每一步计划都完美无缺,你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任意操控我李逆鳞思想和行为?你以为你谁呀!我李逆鳞虽然笨,但还没笨到下贱的地步!老子是有那么一点信任你了,但那又怎么样?你亲手把老子的信任毁了!今天这场戏,你要演,老子就陪你演!做戏给全船的人看,谁不会!谁他妈不会!!” 李逆鳞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些话,苏少爷立即就明白过来,李逆鳞这是把他设计好的剧本演成真的了。原本只想当着全船的面,做一场夫夫相杀的好戏,没想到李逆鳞演着演着,把连日来的委屈悲愤都发泄出来了。 苏少爷怔住了,嘴里喃喃地,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媳妇儿?” “去你妈的媳妇儿!”李逆鳞一拳揍在苏少爷脸上,把鼻血都打出来,“你的戏老子按要求演完了。你答应我的条件,自己也别忘了!” 李逆鳞吼得两眼通红,把苏少爷抵在栏杆上,一拳一拳狠狠地揍着。 这场景看在旁人眼里,仍旧是那出夫夫相杀的戏码,但两人之间,气氛明显变了。苏少爷由着李逆鳞发泄,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还手。 李逆鳞将苏少爷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出栏杆外,压低嗓音怒吼:“还手啊!你还手啊!你不还手,我就真的把你扔出去!” 苏少爷两手紧紧抓着栏杆,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李逆鳞。李逆鳞打累了,也那样看着他。两人靠得很近,胸膛起伏,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打雷似的,震聋发聩。 许久之后,苏少爷极轻地说:“你的条件,我答应,从此以后,再也不缠你。” “……”李逆鳞浑身的力气顿时被抽干了,揪住苏少爷衣服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身子慢慢弯下去,最后蹲到地上,用手捂住眼睛,低低地吼出一句:“滚!” 28、假戏真做 苏少爷是天生的阴谋家。他亲手策划的这出戏,不仅满足了李逆鳞的要求,还给李逆鳞创造了接近宋初的机会,同时也算是从侧面把李逆鳞当成了诱饵,让李逆鳞在众目睽睽下失去了苏家的庇护,掉进幕后凶手的陷阱里,从而将真凶引出洞穴。 南佳木听完李逆鳞的分析,话都说不出来。苏少爷这摆明了是把李逆鳞送上绝路。 “你就这么答应了?”南佳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满身的火气都散不出来,只能担忧地看着李逆鳞。 “不然呢?我还有权利跟苏少爷讨更多吗?”李逆鳞眯着眼睛,语气不咸不淡。 南佳木不知怎地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搞定宋初。”李逆鳞靠在栏杆上,回头看了宋初一眼。 那天闹过之后,宋初在船医室就没法呆了。李逆鳞把他接回房间,由自己和宋末相互照顾着,南佳木每天定时过去,给宋初检查,开些精神上的药物。 宋初吃了药,精神并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时常梦魇,每晚尖叫出声的次数比李逆鳞还多。 宋初日渐消瘦,脸色苍白,眼眶突出,一双眼睛大而无神,铜铃似的总是睁着,看着叫人莫名地心疼。李逆鳞看着他那双眼睛,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一想到自己竟然要为了别的目的接近宋初,李逆鳞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于是只能加倍对宋初好,变着法地逗宋初开心。而宋初呢,自从明白李逆鳞当日赶不及救他不是存心的以后,对李逆鳞的排斥就稍微少了一些,李逆鳞说的话,偶尔他也会听一听。这日李逆鳞说,我们去放风筝,宋初也没有拒绝,跟着一群人欢欢喜喜地上了甲板。 李逆鳞从南佳木那儿要了点材料,自己糊了个方豆腐风筝,拿给宋家兄弟去玩。 宋末自从哥哥出事后就不再像过去那样凡事都依赖别人了。他努力变得成熟,开始让宋初反过来依赖自己。李逆鳞不在的时候,他就负责照顾宋初,此刻李逆鳞在栏杆边和南佳木聊天,他就主动把风筝放飞起来,扯着线头,交到宋初手里。 宋初两眼呆呆地看着风筝,在弟弟的引导下慢慢放线,一会儿之后,风筝越来越高,他脸上才稍稍浮出一丝笑意。 然而这笑没能持久,甲板上人越来越多,很快把只属于他们的空间冲散了。今日风和日丽,温度适宜,不少人都出来晒太阳蹓跶。到最后,连苏少爷都穿着大花裤衩拿着果汁,让人在阳光最好的区域给他摆上沙滩椅,戴着墨镜趴上去了。 宋初看了李逆鳞一眼,默默把风筝收了。 李逆鳞也看见了苏策,像看见陌生人似的。 南佳木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 李逆鳞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两人走过苏少爷身边,苏少爷眼皮都没抬下,像没看见他们似的。 李逆鳞把宋初扶起来,正准备伸手去接风筝,宋初忽然动了。 宋初看看苏少爷,又看看李逆鳞,然后双手一伸,将连着风筝的线扯长,一下套在李逆鳞脖子上。 李逆鳞没料到他这招,被打个措手不及:“宋初你干什么!” 他这一声是尖叫出来的,立即引来众人的目光,当下一些人吓白了脸色,但宋初看得清楚,沙滩椅的苏少爷纹丝不动。 宋初原本只是做做样子,吓吓李逆鳞,但苏少爷那淡定的模样,立即就让他较真起来。李逆鳞什么样的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虽然鄙视李逆鳞对南佳木的感情,但客观来讲,宋初还是很佩服李逆鳞。李逆鳞明明心里骚包得要命,却有本事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没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也不随便跟男人乱搞。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李逆鳞,一头栽在苏策这阴险小人身上。宋初忽然就很想知道,苏策这人,到底有多少在意李逆鳞。 宋初把拴风筝的渔线在手里缠了一圈,然后用力往后拉。 李逆鳞跟苏少爷打架的伤还没痊愈,现在被宋初用渔线缠住脖子,顿时觉得不光呼吸困难,连伤口都顺带疼痛起来。 南佳木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拉宋初:“宋初,你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宋初冰冷的目光从他脸上划过,更加用力地拉渔线。李逆鳞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渐渐涨红。而那边,苏少爷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想听他们这边吵什么,自顾自拿副耳塞,把耳朵堵起来。 宋初冷着脸,再次加重手里的力道。 李逆鳞很快就没办法呼吸,两眼翻白,手指颤抖。 宋末急哭了。和南佳木一起来拉宋初。但他俩越是着急,宋初就越是不松手,咬着牙,把渔线在手上又缠了两圈。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没人上前去拉。连苏少爷都不管事,就表示和李逆鳞划清界限了。这船上的尽是聪明人,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李逆鳞和宋初的恩怨,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只要与自己的性命无关,闹翻天都没人管。 李逆鳞无声地在宋初手里挣扎,满头大汗,但渔线柔韧,他无论怎么用劲都扯不断,反倒自己陷得更深,让渔线把脖子勒出血来。 疼痛传来,连带着伤口也不安份,血液凸凸地在皮下跳动,胀得他头晕眼花。 当初让南佳木看完伤,李逆鳞随口问了一句:“我跟苏三白谁伤得重?” 南佳木眼皮都没抬下,说:“苏三白。” 李逆鳞忽然便松了口气,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总之心里那股别扭劲莫名就平覆了下来。然而现在,他看着苏策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那股劲就又蹿出来了。他较劲似的,明知道越挣越痛苦,还是拼了老命使劲挣扎,手被渔线都勒出血来——可宋初还是不松手。 南佳木急得团团转,直想抓过苏少爷手里的果汁杯,一头往宋初身上砸过去。 宋末赶紧拦住他,哭着大喊:“别打我哥!” 南佳木气得跳,又吼:“李逆鳞,你别挣了,他妈的血都出来了!” 李逆鳞的血顺着渔线往下淌,把宋初的衣服都染红了。 两人都喘着粗气,互不松手。李逆鳞脚下一踢,将宋初踢翻下去,宋初没松手,连带着把他也撂倒。两人重重摔下去,倒在苏策的沙滩椅边,撞翻了少爷的果汁杯。果汁顺着李逆鳞的脑袋往下淌,淌过伤口,令伤口更加疼痛难忍。 李逆鳞抬起眼,无声地看着苏策。 苏策没动,保持着趴下的姿势,也安静地盯着李逆鳞。苏策戴着墨镜,李逆鳞看不见他的眼睛,李逆鳞没来由就想好好看看他那双阴森森的三白眼。 李逆鳞伸出手去,试图抓下苏策的墨镜。 苏少爷忽然站起来,一脚踹翻李逆鳞:“没事儿别在甲板上玩,让人看笑话呢!” 李逆鳞压着宋初,双双滚翻在地。宋初的手终于松了,李逆鳞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前是黑的,黑得发晕,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苏少爷厌烦地抚平裤子上的褶皱,说:“晒个太阳而已,真他妈晦气!”说完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李逆鳞仍旧两眼发花,挣扎着坐起来,把缠住脖子的渔线扯下来扔掉。 宋初靠拢过来,用袖子给他擦伤口:“你值吗?你差点被我弄死,你知道吗?” 李逆鳞喘着粗气说:“你真想杀我,何必非得在苏少爷面前。” 宋初说:“我就想看看,苏少爷亲你那时候的表情是不是真的。” 李逆鳞没说话,惨淡地笑了一下。 宋初说:“现在我知道了。是假的。” 李逆鳞终于缓过气来,摸着伤口笑起来:“这船上,真真假假的事多着呢。谁也别指望谁对谁真,宋初,哪怕是我,你也别指望我对你真心。这是末世,活不活得过今天都没准儿,你越付出真心,越死得早!” “可我看你明明很伤心。”宋初嘲讽他。 李逆鳞说:“这是教训。”还好陷得不深,及时抽身,比弥足深陷要强得多。 宋初认真地看着他,眼眸低转:“我知道你没对我真心。你想问陆凡被杀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你真想知道,去问柯筱婉。” 李逆鳞眨了下眼睛:“陆凡的老婆?!” 29、新任大副 海和号上鱼龙混杂,地痞无赖有,政府高层有,官宦小人有,多得是两手染满鲜血的亡命之徒,无耻小儿。要说这船上谁最干净,那绝对只能是陆凡的老婆柯筱婉。 柯筱婉原本是学校的好学生,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人长得清丽秀气,气质更是白莲花一样,高贵无瑕。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与陆凡有交集,可陆凡想要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月亮也没有得不到的。柯筱婉大四那年,陆奕强行把人掳了来,给陆凡做老婆,陆凡那时还不到二十岁,白占了人家身子,玩了半年就腻了,可又舍不得离婚,在外面吃荤吃得腻味了,就回来折腾柯筱婉。柯筱婉到底家教良好,从不与陆凡见识,陆凡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也从来不哭不闹,安静得过分。 柯筱婉过得与世无争,在这海和号上,也从来不惹事。人们只知道她是陆凡的女人,至于其它,倒未有多加关注。柯筱婉这人,生活在海和号上像根本不存在一般,随时都可能被人遗忘。 因此当宋初提及这个人时,李逆鳞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李逆鳞怎么都料不到,陆凡的死,居然跟这朵高贵的白莲花脱不了干系。 “你确定宋初说的是实话?”苏少爷问这话的时候,面对着墙,倚在通往底层的楼梯栏杆上。李逆鳞坐在下面一截台阶上。两人互相背着,都没有去看对方,说话声音也是冷漠的。 这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鲜少有人迹,是最好的掩人耳目的场所。 李逆鳞把从宋初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汇报完毕后便站了起来,冷声道:“苏少爷,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答应你从宋初那儿拿到线索,现在事情完成了。我要走了,麻烦你让让。” 苏少爷伸手横在栏杆上,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李逆鳞的背影:“这事还没完。不算完。” “你说话不算数!”李逆鳞怒了。 苏少爷冷冷道:“你没拿到我想要的答案,就是不算。” 李逆鳞两步蹿上台阶,举手要推开苏少爷。苏策反手一挡,将李逆鳞按在墙上,用力压制住:“不找到真凶,这事就没完。你还得接着查,想办法从柯筱婉那儿找点线索。” “你他妈要不要脸?!”李逆鳞压低声音吼,“要去你自己去!老子不奉陪!” 苏策用手扼住李逆鳞脖子,拇指抚过他被宋初勒出来的伤痕:“你不会这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吧?这事苏少爷我说了算,你说的,没用!” “你……”李逆鳞被他扼得翻白眼,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来。 苏少爷半天才松了他,俯身低语:“李逆鳞,你的小命在我手里,我什么时候想弄死你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就凭那张写着你名字的纸条,我就可以把你捆起来送老爷子那儿去。你要是还不想死呢,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你威胁我?”李逆鳞喘着粗气,瞪着大眼睛。 苏少爷摸了摸他的脸,又补了一句:“你要是想死呢,那更好,我现在就弄死你。反正你就算死了,除了南佳木会闹几天,也没人真在意。你说呢?”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他转着眼珠,想从苏策眼里找出一点说谎的蛛丝马迹,但可惜,苏少爷的三白眼里什么也没有,跟他整个人的气场一样,阴森森的。 最后李逆鳞只能用力甩开苏策,说:“最后一次。我想办法接近柯筱婉,你负责在暗处找真凶。” 苏少爷得到他的保证,立即笑得鲜花一样灿烂:“媳妇儿,你真懂事。你这张娃娃脸,柯筱婉肯定会喜欢。” 李逆鳞白他一眼:“说了别叫我媳妇儿,你答应我的条件别忘了。”说着甩开苏策,大步往楼上走去。 现在李逆鳞只觉得,跟苏少爷每多呆一分钟都是在玩命,现在只求早日查明真相,好摆脱与苏三白最后的联系。 可柯筱婉根本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她自从末世以来就鲜少在公共场合走动,现在陆凡死了,她更是足不出户,每日只在房中读书为乐。 南佳木的建议是:“再等等,看柯筱婉这身体,憋出病来是早晚的事。到时你跟着我,与她见面不会太难。” 可李逆鳞等不及,就算他等得及,苏少爷也不会同意。因此李逆鳞只好自己想办法,从南佳木那儿要了点泻药,摸到厨房准备下在柯筱婉的饭菜里。 几个厨子在隔壁小间里打扑克,李逆鳞轻手轻脚地拉开厨房门,从成排的碗筷里寻找属于柯筱婉的。 “别拿你的脏手碰厨房的东西,方大厨子看见会骂的。”一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逆鳞一惊,连忙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 男人看清李逆鳞也是吃了一惊:“原来是李老板。我还以为是哪个毛头小子来偷东西吃呢。抱歉,我说错话了。” 李逆鳞并不记得这男人是谁,船上八百多号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苏少爷的本事能吸引李逆鳞的注意。不过这男人衣着整洁,谈吐有礼,想来应该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男人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梁以生。是这条船上新升任的大副。” “原来是梁大副。”李逆鳞想起来了,他就是接替刘波的那位。 梁以生向李逆鳞眨眨眼睛:“你也来找吃的?咳咳,其实我也是。自从宣布末世以来,我就没吃饱过。” 李逆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位新上任的大副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体格匀称,比当初的刘大猥琐不知道优秀多少倍。现在他没有穿制服,但想必穿上制服后,气质更是潇洒。他说自己没吃饱过,多半是句玩笑罢了。或许他以为李逆鳞是来找吃的,好心地想替李逆鳞排解尴尬。 李逆鳞也不掩饰,大方地伸手抓了一个苹果,咬得吭哧吭哧。被人抓到偷吃,总比被人抓到下毒要好得多。 梁以生也拿了苹果吃。刚咬了一口,就傻眼了。装苹果的筐子见了底,这是船上最后的两个苹果。 李逆鳞:“……” 梁以生一把抓住李逆鳞,说:“快跑,这要是方大厨子看见了可不得了!” 两人嘴里咬着苹果,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刚摸到门口,那边小间里突然有了动静。几个打扑克的厨子闹了矛盾,方大厨子扔了牌晦气地冲出去拿钱,刚出门,就与李逆鳞他们撞上了。 方大厨子:“……” 李逆鳞:“……” 梁以生:“……” 方大厨子最先反应过来,跳着脚地尖叫:“妈呀,最后的俩苹果!” “快跑!”梁以生推着李逆鳞,跌跌撞撞地从狭窄的通道往外逃。 方大厨子招呼着屋里的其他厨子,张牙舞爪地追赶出去,肥胖的身子异常沉重,把地板踩得咚咚地响。方大厨子后面,一群尽忠职守的小厨子纷纷举着锅碗瓢盆跟上,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逆鳞跑在前面,一眼瞅见拐角处的梯子,想也没想,抬脚就往上爬。梁以生身手敏捷,迅速跟着他跳上去。 揭开头上的盖子李逆鳞才发现,这段楼梯是当初苏策带着他走过的,不过当时走的是上半截,并不知道这下半截原来可以通到厨房。 李逆鳞穿过顶盖,帮梁以生也钻过去,然后飞快地在走廊上跑。 方大厨子迎头赶上,可惜身子太宽,直接卡在通口里了,半截身子悬在下面,两条短腿悲愤地在半空中虚踢,身后一群小厨子,使出吃奶的劲托着他屁股往上推,好不容易把方大厨子送出通口,方大厨子已经累得再没有追李逆鳞他们的心情了。 “李老板,身手不错啊!”梁以生跟在李逆鳞身后,解除危险警报后,吭哧吭哧地啃着苹果。 李逆鳞虚伪地摆手说:“不敢不敢。” “还不敢?这么好的身手,哪儿学的?”梁以生随口问。 李逆鳞眼睛不眨地扯谎:“小时候调皮,为了躲挨打,练出来的。” “真看不出来,李老板这么能耐,我原本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靠抱苏策的大腿上位呢。” 李逆鳞的老脸一下冷下来,不大高兴地说:“不过就是爬个楼梯,至于扯那么多吗?” 梁以生才知道他生气了,说:“李老板,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就是嘴贱,没别的意思。” 李逆鳞哼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梁以生笑起来:“李老板,你果然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就冲今天这事,我梁以生跟你交个朋友,怎么样?” 李逆鳞没说话,也没反对,跟梁以生一块蹲墙角把船上最后两个苹果啃完了。 结果果核还没扔掉,就又出事了。 方大厨子跳着跑到苏少爷那儿,拍着大腿地哭:“苏少爷,你媳妇儿把船上最后的俩苹果给整没了!” 30、全民钩鱼 “苏少爷,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人人都跑到我的厨房偷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迟早这吃的要被你们整干净,别到时候又来怪我不给你们做!”方大厨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肥胖的身子随着声音节奏上下抖动,震得肥肉哗哗的。 苏少爷毫不含糊地说:“谁偷你东西找谁去,跟我没关系。” 方大厨子瞪着滚圆的眼睛说:“那不是别人,是你媳妇儿!” 苏少爷说:“离婚了。最多只能算前媳妇儿。” 方大厨子一听,哭得更响了。自从末世以来,厨房里就隔三差五地丢东西,从最开始的一两个鸡蛋,到这最后的俩苹果,真正做出来吃进人肚子里的比丢失的还少。厨子也是有尊严和荣耀的,别小瞧他们系在腰上的围裙和手里的锅铲,真到保卫食物的时候,厨子也能顶半边天! 方大厨子索性就坐在苏少爷房里闹开了。既然这船谁都能闹,从李逆鳞到陆凡,就没断过,他凭什么不能?何况他也不是为别的,他是为着正义,为着整个海和号的光荣明天! 方大厨子打开房门,大声地哭,哭得肝肠寸断,日月无光。 苏少爷最近也是为着食物的事犯愁,方大厨子这样一闹,他就做个顺水人情,让船上游手好闲的家伙都去钓鱼去! 于是第二天,全船人员在苏少爷的安排下分成若干小组,每天轮流领取渔竿钓鱼去。 为了给方大厨子一个交待,第一天苏少爷亲自挽了袖子上阵,把一根五颜六色的渔竿甩得呼呼作响。 这天分派的人员中还有南佳木,可刚要扛竿子出门,就遇上一个吃坏肚子的,于是只能把李逆鳞叫来,恬着脸说:“我跟你换?” “不换。”李逆鳞知道换了就得看苏三白那张贱脸,打死他都不愿意。思来想去,说,“你安心去吧。我帮你看着船医室。” 南佳木一张嘴大得塞得下鸡蛋:“你这是成心草菅人命啊!” 李逆鳞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出不了事。不就拉个肚子么,就算我配错了药,你回来之前也死不了。” 南佳木被这惊天动地的思想震慑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想想李逆鳞这么多年也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治个拉肚子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也就不再多说,把哭天喊地的患者留给李逆鳞收拾。 李逆鳞沉稳地问患者症状,没想到那患者反倒信不过他,怎么问都不回答,最后一脸惊恐地捂着菊花撒丫子跑了。 李逆鳞乐得清闲,关起门来翻南佳木藏在抽屉里的小黄书。正看得起劲,门突然开了。 梁以生背着刚才那名患者进来,身后竟然跟着一脸担忧的柯筱婉。 李逆鳞想都没想过在这种场合下遇见目标人物,一下便从床上跳起来。 梁以生也是一愣:“怎么是你?船医呢?” 那患者一看还是李逆鳞,杀猪似地嚎:“别!别让他给我看,会出人命的!” 李逆鳞也是糊涂:“这怎么回事?” 梁以生看了柯筱婉一眼,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原来那患者是陆凡身边负责照顾饮食起居的手下,现在陆凡死了,他的主要工作就成了专心照顾柯筱婉。不巧今日闹肚子,拉得腿肚子都软了,又不愿意给李逆鳞看,就自己个儿摸着墙壁从船医室回去了。不想腹泻来势汹汹,他回去之后,又连拉了三泡,到最后都出血了,站都站不直。 柯筱婉也意识到事情严重,马上叫来梁以生帮忙,把人弄船医室来。 李逆鳞上上下下检查了那患者,说:“兄弟,你这是急性肠胃炎啊。” 那人苦着脸,结结巴巴地问:“会、会死吗?” 李逆鳞点头说:“你不给我看,拖久了肯定没命,可你自己又说了,你给我看也会死。这死不死的,你自己判断?” 患者瘪着嘴,愁得快哭了:“那我还能撑到南佳木回来吗?” “这我可说不好。”李逆鳞一本正经地继续吓他,“你也知道这是钓鱼的第一天,谁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呢?” 正说着,患者肚子又是一阵闹腾,可他已经没有东西可拉了,只能由着肚皮一抽一抽地打鼓。 柯筱婉在旁边看得也是着急,拉着李逆鳞央求道:“李老板,这位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是我在这船上唯一的亲人,你行行好,帮帮忙吧。” 李逆鳞斜着眼,做出傲慢的样子:“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可怎么着也得他自己愿意啊。” 那患者没辙了,只能言不由衷地说:“我、我愿意,我他妈愿意!” “早说这话不就结了嘛。”李逆鳞嘟囔着,叫来梁以生帮忙,配好药给患者打吊瓶,扎针的时候故意下了大力气,还说,“我没从业资格证的,你仔细点,别让我扎了大动脉!” 那患者一听,连面子都不顾了,扯着嗓子嚎出来。 所幸李逆鳞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没让这人太遭罪。药一输进体内,患者的肚子很快便不闹了,他人也着实累坏了,倚着床头沉沉睡去。柯筱婉坐在椅子上,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 李逆鳞寻思着怎么跟柯筱婉搭话,柯筱婉倒自己先抬起头来,看着李逆鳞由衷地说:“李老板,谢谢你。” 李逆鳞没料到她说这个,有点不大好意思起来。 梁以生打圆场说:“逆鳞,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你跟着南佳木,学了不少东西啊。” 李逆鳞摸着鼻子说:“也就是凑和,保证人死不了就是了。” 梁以生笑起来:“有这本事就不错了!只要你和南佳木在,船上就不怕死人。” 李逆鳞有些尴尬地抬眼向柯筱婉看去,柯筱婉白皙的脸上倒是常态,像并没听见梁以生的话,又像是并不为他的话悲伤。 李逆鳞低声对她说:“陆凡的事,我很抱歉。” 柯筱婉轻轻摇了摇头:“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陆凡不懂事,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李逆鳞笑:“陆凡不懂事,也用不着你来道歉啊。” “我知道。”柯筱婉幽幽叹了口气,极轻地说,“可我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安稳。”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觉得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按常理来讲,这女人应该比谁都恨陆凡,可她现在给李逆鳞的感觉却是,她已经不恨了,她对自己这种生活和身份都已经习惯了,并且做得相当不错。 女人站起身来,说:“李老板,表弟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有时间再正式向你道谢。” 李逆鳞点点头,目送女人离开。 梁以生说:“你别小看这个女人,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角色。” “怎么?”李逆鳞一愣。 梁以生压低声音说:“你心里清楚,这海和号上混的,没个势力背景的能过得好?她以前虽然跟陆凡夫妻不和谐,可陆凡到底没有舍弃她,现在陆凡死了,她一样有吃有喝,有人照顾。逆鳞,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逆鳞茫然地摇了摇头。 梁以生拍了拍他,笑起来:“我以为你经过苏策的事情后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李逆鳞皱起眉头,不大高兴:“跟苏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梁以生说:“你以前跟苏策好的时候,谁敢说你半句不是,现在你不跟他好了,连个病人都嫌弃你。你觉得呢?” 李逆鳞生气了,说:“我跟他从来没好过!那是你们都误会了!” “无风不起浪,误不误会的,这可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我不说还不行吗?”李逆鳞沉下脸,开门要赶梁以生走。 梁以生这才知道说错话,赶紧举手告饶:“抱歉抱歉,是我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李逆鳞皱起眉头:“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有话直说,别给老子拐弯抹角的!” “我不是拿你说事。就打一比方。”梁以生好脾气地低头,说,“也就是柯筱婉的事,跟你没事闲聊个。” “这闲聊还闲聊到我身上去了啊。”李逆鳞揶揄着说。 梁以生连忙又说:“不敢不敢,我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想。真不是故意的。” 李逆鳞老脸一扭,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可梁以生拿胳膊肘撞他,低声道:“哎,跟你说啊,柯筱婉的事,还有后续呢。” “什么后续?” “你不知道的。陆凡死后,她跟陆奕搅一块去了。” 李逆鳞:“……”想想又不对,皱起眉头问,“你跟我说这干什么?” 梁以生耸耸肩:“没什么,就感觉你对她挺上心的。” 李逆鳞想问梁以生怎么看出来的,可又隐隐觉得不妥,梁以生身上有股他捉摸不透的东西,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紧。 31、死者遗孀 李逆鳞自从让苏策去查梁以生的底细后,就越发觉得不对劲,无论走到哪儿,背后总像跟着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关注着他。可每次他回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有次他清楚地听见脚步声,他真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他听见脚步声那次,柯筱婉正好来找他,他也就没把这事继续调查下去。 李逆鳞跟柯筱婉说了会儿话,柯筱婉便请他去房间喝茶。 好不容易歹着的机会,李逆鳞当然不会拒绝,只是他天生不是招女人的料,玩不来花哩胡哨的东西,喝茶就喝茶,捧着茶杯一口一抿,正正经经的。整个过程中都是柯筱婉在说,李逆鳞在听。 柯筱婉说:“李老板,在你们男人看来,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不要脸?明明有一个良好的出生,明明知书达理,识大体,懂礼仪廉耻,明明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恨陆凡,可到头来,却还要为着他的名声,默默忍受着一切。我吃饱了撑着了,要不然,就一定有病,犯贱,你说是不是?” 李逆鳞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是不能理解你对陆凡的感情。” 柯筱婉没料想他会这么说,明显愣了一下:“我能有什么感情?我只是不想惹恼了他,想在他面前多活一分一秒而已。” “可他现在死了。” 柯筱婉看他一眼,凄凉地说:“他是死了,可还有陆奕呢。就算哪天陆奕也死了,这船上,还有这么多欲求不满的男人呢。我能怎么样?发公告说我把你们都恨透了恨不得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李逆鳞没说话,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柯筱婉嘲讽地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个女人,在这船上根本没有话语权。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海和号姓的是夏、是苏、是陆。没我的分。我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拿感情说事。这船上,最没用的就是感情。李老板,你说是不是?”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 事后南佳木对柯筱婉的评价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惜上了一条全是蠢货的船。 那次以后李逆鳞和柯筱婉的接触便多了起来,时不时地,柯筱婉会邀请李逆鳞喝茶聊天,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但对陆凡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李逆鳞知道再不套点什么出来,苏三白那边就该发火了。现在命在人家手上,要死要活都是苏少爷一句话的事。不过近来苏少爷似乎不怎么在意李逆鳞,整天在娱乐房里不斗飞镖就玩色子,根本不拿正眼瞧李逆鳞一眼。 李逆鳞自己也是个闷葫芦,油嘴滑舌那套不会,做小人骗口供那套更不会,最后柯筱婉把从小到大的事都泄露完了,李逆鳞还是没拿到想要的信息。 南佳木说:“看看,这就是同性恋的悲哀!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在异性中间就是吃不开,知道为什么吗?” 李逆鳞茫然地摇头。 南佳木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气场不对!逆小鳞,你那娘们兮兮的气场,跟异性不对付!” “……”李逆鳞一脸=口=的表情。 没想到还真就被南佳木言中了。李逆鳞风骚兮兮地招了几天摇,没把柯筱婉招过来,倒把陆奕招来了。 陆奕的人总是出现在角落里,拿比苏三白还阴森森的眼神打量着他,可每次他正视回去时,那些人又像做贼心虚似地很快把眼睛挪开。 李逆鳞搞不清楚为什么,心里直打鼓,没准这几天跟着自己的,也是陆奕那些人。 必须要想办法甩掉这些人,尽快从柯筱婉那里套出有用信息,否则苏少爷还没动手,陆爷也会先把他杀了。 李逆鳞再次接到柯筱婉的邀请时,万分忐忑地走在过道里。 身后仍旧有人跟着他,脚步声时紧时慢。李逆鳞不动声色地上楼,过了拐弯处,突然发足狂奔,往一边的走廊跑去。身后的人紧追而至。 李逆鳞推开船医室的门,一头扎进去,把门锁死。 南佳木吃惊地看着他,他把食指举到唇边,低声说:嘘! 南佳木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下头,没吭声。 李逆鳞趴在门边,从缝隙里望出去。那人四处寻找着他,慢慢在走廊上移动。 李逆鳞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人转过头,像要与他对视。 李逆鳞赶紧把头低下,后背靠在墙上,大气不敢出。 那人从门口走过去了。 李逆鳞后背出了一层汗,刚要松口气,那人却又回来了。 “咚咚咚!”那人轻轻地敲船医室的门。 李逆鳞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人又敲了下门。 南佳木看了一眼李逆鳞,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问:“谁?” “船医,有人进来过没有?”那人不动声色,沉稳地问。 南佳木不开门,抑着嗓子说:“没有。” 那人像还想问什么,估计是被南佳木的脾气弄怕了,犹豫一下,终究还是算了,甩了甩手,往走廊尽头走去。 李逆鳞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往与柯筱婉约定的地方走去。 说来也怪,以往柯筱婉约李逆鳞,都是在她自己的房里,俩人敞着门喝茶聊天,偶尔还会翻下房里的书籍杂志。柯筱婉是个不喜出门的人,但今天,却把约会地点改在大厅。 大厅是公共场合,宣布末世之前,供应酒水饮料糕点之类,自末世之后,这些浮虚的东西就取谛了,但天气好的时候,也会有大量的人来这里看风景。因为这里的窗没有玻璃,可以近距离感受到碧海蓝天。 李逆鳞甩掉尾巴进入大厅时,柯筱婉正身着长裙,倚着窗台看天空。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看起来多了一层与以往不同的妩媚。 李逆鳞环顾四周,走到柯筱婉身边,装做随意地问:“今天怎么把地点选在这里?” 柯筱婉侧过头来,李逆鳞这才看见,她被头发挡住的半边眼睛都淤青了,脸颊蹭破了皮,似乎还流了一点血,样子有点吓人。 “你被人打了?谁打的?”李逆鳞吃惊地问。 柯筱婉的眼眶通红,看了看周围后,低声对李逆鳞说:“李老板,对不起。” 李逆鳞还没弄明白那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柯筱婉突然踮起脚,往他唇上蜻蜓点水式地吻去。 32、自闭宅男 李逆鳞只觉得背脊发寒,四周几个陆奕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靠拢过来了。心里大叫不妙,这时才明白过来,柯筱婉那句“对不起”什么意思。 李逆鳞来不及再多想,推开柯筱婉就跑。众所周知,柯筱婉是陆奕的人,而此时李逆鳞在陆奕眼里应该就是“奸夫”一样的存在。 奸夫你妹!李逆鳞在心头咆哮,使出浑身解数,在人群里上窜下跳,躲过一双一双试图来抓他的手,然后推倒门口的男人,顺着楼梯冲下去。 陆奕那几个手下见势态不对,大叫大嚷地喊。于是很快,下面的人也听到动静,从守着的楼道里出上来。 李逆鳞这时才明白,陆奕这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要抓他。可是为什么呢?他跟柯筱婉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两人相处的时间也短,根本不到惹人怀疑的地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李逆鳞诧异地回头看柯筱婉,女人脸色苍白,抱紧双肩缩在角落里。知道李逆鳞正瞪着她,也不敢抬起头,只是闭紧双眸,双唇喃喃地翕动着。 李逆鳞皱起眉头,恍然间像明白了什么。 陆奕的人从四面八方拥上来。李逆鳞回身,一脚踢翻就近的胖子,夺路而逃。 身后喊打声不断。 李逆鳞很快又冲到走廊另一边的楼梯口,下面的人刚巧也上来,李逆鳞无路可走,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胳膊,前面的人也扑过来,两拨人马将李逆鳞围在中间,一顿乱抓。 李逆鳞手脚都伸展不开,也顾不得颜面了,张口胡乱咬下去。周围的人被他咬得嗷嗷直叫,他顺势拨开几个瘦小不经事的,逮着路头也不回地跑。 那些人很快反应过来,叫嚷着再次来抓他。 李逆鳞跑过拐角,很快发现前路也被截断,一愁莫展之际,瞥见墙上一个不大的通风口。 后面的追兵眼看就要跟上来,李逆鳞咬了咬牙,故技重演,把身体扭成奇怪的姿势,从通风口钻了进去。 他麻利地跳下地,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风一般地扑过去了,片刻之后那声音又倒回来,往另一个方向转去。看来那些人发现跟丢了他,有些着急了。不过只要他不出去,他就是安全的,没人相信那个狭小的通风口能过人。 李逆鳞暗自喘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开始打量这个奇怪的房间。房间很大,但塞满了各种电子物件,三台大屏幕电脑并排放着,显示器快速滚动着各种数据。电脑边上放着一台收接不到信号的收音机,频道里传来哗哗的怪声。 李逆鳞只觉得心头发毛,一回头,立刻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表情呆滞,衣服扣子没扣,露出半个没肉的胸脯。 年轻人蹲在椅子上,抱着双膝,动也不动地盯着李逆鳞。 李逆鳞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心头暗叫不好。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房间。 海和号上有个众所周知的怪屋子,从登船开始就没正式打开过,里面的人进去了也没有再出来,大门外永远有几名保镖,轮换着看守,不让人接近,就连一日三餐,也是放在门口,等里面的人自己从门缝里伸手出来拿。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夏国栋四十岁才生出来的宝贝儿子,夏炎秋。 因为是老来子,上头又有父亲和几个姐姐宠着,夏炎秋活得比任何人都随心所欲,自登船之日起就突发奇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没人敢打扰他,房间里甚至按夏国栋嘱咐,装配了各类电子玩具给少爷解闷,这些玩具从电子宠物到大型中央处理器不等,即使是在每个房间都按规定停电熄灯的时候,这个房间的电也从没断过。 好在夏少爷也不见得是个彻底的玩物丧志的人。据说,末世来临的消息最早就是从这房间里放出来的,临时政府成立的消息也是从这儿来的,夏少爷运用独特的手段,从这批机器里获取到来自茫茫大海上的信息。 李逆鳞看清这房间的装备就明白了,他打扰了一个绝对不能打扰的人物。 夏炎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李逆鳞。 李逆鳞半天才从喉咙里哽出几个字:“对不起,我可能走错地方了。” “对、对对不起就完了?”夏少爷傲慢地昂起头,清清喉咙说道。 李逆鳞一阵头皮发麻,夏少爷肯定是自闭太久,说话都结巴了。 夏少爷从椅子上跳下来,表情严肃地说:“你你你知不知道道规矩?这房间房间不能随便乱乱进,你知不知……道?你你这是私私闯民宅民宅,虽……然我大中国没有明明明确的这这方面条款,但但是你应应该也知道,现现现在末世了,你在我我的船上,闯了我我我的地盘,那……就只能按我海海和号上的规矩办事办事。你你你懂吗?” “……”李逆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夏少爷说这番话时无疑说得非常艰难,但他那眼睛都不眨下的严肃表情,实在让李逆鳞看到一种极大的反差。这种反差混在此时的气氛里显得相当违和,李逆鳞一时半会儿有点反应不过来。 夏少爷继续指着李逆鳞,义正言辞地说:“你你你不说话,就是没没懂我我的意思。我我我是谁知道知道吗?夏夏少爷!夏少爷爷什么时时候说过别人不懂不懂的话?” 妈呀这神逻辑!李逆鳞后背没来由窜起一阵冰凉。 夏少爷蠕动着嘴唇,仍旧卖力地说:“我我告诉你,你你现在现在进了我的地地盘,不管出于于什么原因,都都是不对的。第、第一,你不该不该翻通风通风口。那么小小的口,你你就不怕怕闪了腰?我看你年纪纪也不小了,一副小小孩儿的天天真样是是怎么回回事?你想想让人崇拜你,说说你宝刀未老老吗?你太太可笑了!你看看这房间里,就就我一个个夏少爷爷,你觉得觉得我能崇拜你、笑笑你?你说说说说,夏夏少爷,是那么那么随便便的人吗?” 李逆鳞默默地摇了摇头。且不提这神逻辑了,光是夏少爷那结结巴巴钝刀似的语调就让他心头抓狂了。偏偏夏少爷还越说越快,半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夏少爷翻动着双唇,继续罗列李逆鳞的罪状:“第第二,你不该没没敲门就就进来这是这是礼节礼节你你懂吗你你长长这么么大你妈就就没教过教过你这这个你这样这样没有礼貌已经经是在自贬身价价了只会让人人看不起你你你知知道后果有多多严重重吗你你在这海和号号上得不到尊重没没人会愿意跟你你交朋友友你你会会很孤独在在这样样的末世世里你这样的人人是根本没没办办法活活下去的……” “……”李逆鳞彻底凌乱了。夏少爷光是结巴也就算了,居然越说越起劲,连个断句都没有。李逆鳞忽然认为自己的中文水平实在烂透了,跟砣SHI一样烂得恶心。 夏少爷压根没留意到李逆鳞满脸=口=的表情,仍旧沉浸在自己滔滔不绝的艺术演讲之中:“第第三三就算算你前前面两点点都没有错那那好夏少爷再再来问问你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事为什么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话话……” 他所有的音调最后在李逆鳞耳中全部变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音。 “哔——” 李逆鳞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眼,好想拿团棉花直接塞进夏少爷嘴里。 夏少爷越说越带劲,一把揪住李逆鳞,喷得他满脸唾沫星子。 李逆鳞近距离看着他一动一合的两瓣红唇,以及里面一闪即逝的白皙牙齿,终于没能忍住,抓了个桌上的杯子,默默递过去。 夏少爷:“……”下意识地把杯子揽进怀里。 李逆鳞趁他松了自己,老脸一冷,扭着腰就走。 “你站——站住!”夏少爷赶紧扔了杯子,跳着脚拦在李逆鳞面前,“你你你的名名字?” “……”李逆鳞犹豫了半天,还是告诉他,“我叫李逆鳞,夏少爷,打扰你办正事算我不对,但你放我走行么。我留得越久,耽误你就越多,不是吗?” 夏少爷认真地打量李逆鳞,上上下下地,看得李逆鳞心里直发毛。 半晌后夏少爷冲到门边,用手敲敲门板,对外面的保镖说:“去去去,把苏策策给我叫来。就说、就说他媳妇儿儿在我手上!” 李逆鳞:“……”心里大叫,妈呀,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呀! 33、竹马竹马 一个小时后苏少爷慢悠悠地过来了,推门第一句话说:“看吧,我就说你熬不过三天就得找人说话聊天谈心吧。还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要进得了你的房,我把前几天赢的小钢珠都还你……” 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确确实实地看见李逆鳞翻着白眼站在夏炎秋身后。 夏少爷得意洋洋地咧着嘴,向苏策伸出手去:“小钢珠都还来,这可是你说的。” 苏少爷鼓着腮帮子,极不情愿地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几个钢珠子。 李逆鳞觉得哪里不对劲,古怪地看了夏炎秋一眼。 夏少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说:“阿策,你可别怨我,我真没耍心眼,是你媳妇儿自己闯进来的。就从那个小通风口,细胳膊细腿儿地,用力一缩就蹦进来了,我看得心肝一抽一抽地疼,这缩骨功,比那些盗墓的强多了。” 他说了一长段,一个顿没打,李逆鳞简直怀疑之前那个结结巴巴说话的人不是他。 但是接着,不争气的夏少爷把他的怀疑捏得粉碎。 夏少爷回过头来,看着李逆鳞认真地说:“李李逆鳞,你你自己说说,我我我有没有有骗人?” 李逆鳞万分凌乱地摇了摇头。原来夏少爷的结巴是因人而异的。 海和号上盛传,苏三白小时候曾在夏家放养过一段时间,跟夏炎秋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现在看来,果然传言不假,而且,李逆鳞可以肯定,竹马的力量绝对是巨大的。 夏少爷完整并且流利地向自家竹马同志描述了李逆鳞从通风口溜进来的全过程,其间加入不少形容词、副词以及拟声词,使得在李逆鳞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顿时变成了一部票房过亿的好莱坞大片! 夏少爷的语言能力顷刻间叫李逆鳞叹为观止。 夏少爷说完了,得意洋洋地咧着小虎牙:“阿策,你要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的这个通风口,你媳妇儿指不定现在被陆奕那拨人拖到哪个角落里去施暴呢。” 苏少爷扬着三白眼,不以为然:“胡说,我派了人在后面跟着他的。” “是是是吗?”夏少爷回过头来看李逆鳞。 李逆鳞眨着眼睛,憋着满腹的囧态,努力回想这几天见过的人里面究竟哪一个才是苏策派来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胡子,整天跟在我后面转。” “这就对了。那是我的人。”苏三白骄傲地昂起脑袋,“为的就是防着陆奕那伙人!” 李逆鳞又眨了眨眼睛,硬着头皮说:“那人……被我甩掉了。” “咦?”苏少爷保持着骄傲的表情,咧着嘴眨了眨三白眼,又眨了眨三白眼,“你把他甩掉了?” 李逆鳞老实地点了下头:“所以才被陆奕的人追。陆奕好像误会我和柯筱婉的关系了。” “……”苏少爷原本还和蔼可亲的笑容挂不住了。 夏少爷说:“阿策,这么重要的事,你交给你媳妇儿这么个蠢货,真的没问题?” 苏少爷板着脸,极为纳闷地说:“我媳妇儿在跟我分手前,明明很聪明的。” “所以你是想说,都是离婚惹的祸?”夏少爷非常配合他,摸着下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装逼表情。 “一定是这样的!”苏少爷捏紧拳头,睁大三白眼,无比认真地说。 李逆鳞:“……”他觉得如果他是夏炎秋,一定一拳揍在苏少爷抽风的脑袋上。 但夏少爷真的是位相当尽责的竹马,他不但不指责苏少爷的变态,还颇为体贴地拍着苏少爷的小肩膀,柔声安慰道:“哎,阿策,看来这事真是上天注定的,你节哀顺便!” 节你妹的哀,顺你妹的便啊!!李逆鳞心里一百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苏少爷混到一块儿去的,夏炎秋也不是什么好鸟! 两位竹马少爷完全把李逆鳞当成了空气,你一言,我一语,陶醉在春暖花开的二人世界里。 一个说:“阿策策,这事儿吧,要我说也不能完全怪你媳妇儿。你媳妇儿是笨了点,可好歹正常的语言能力还是有的。通过他刚才交待的事情,我们也算是掌握到了一些陆奕的动向……” 李逆鳞在心头翻白眼,吐槽说你妹的你个死结巴说一个字喘三回气还好意思置疑我的语言能力! 李逆鳞心里活动还没做完,苏少爷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夏炎秋,说:“注意你的用词啊。是前媳妇儿。他变笨跟苏少爷的TJ没关系。” 李逆鳞:“……”如果这不是在夏少爷的房间里,他一定扑上去脱鞋把苏三白拍成三寸小人,使劲往自己的臭袜子里塞。 夏少爷古怪地看了李逆鳞一眼:“你你你脸色不不好。” 李逆鳞干咳一声,这个时候他脸色还能好那就真是跟苏少爷一样脑子进水养鱼了。 夏炎秋没把李逆鳞的表情放在心上,回过对苏策又说了一遍:“你媳妇儿脸色不好。” “我看见了。”苏策淡淡地说,“炎秋,你没必要在中间当翻译。” 总算说了句人话,李逆鳞这才觉得耳朵没那么疼了。 夏炎秋“哦”了一声,说:“我以前真不知道,原来笨蛋脸色会不好。” 李逆鳞肩膀一歪,差点摔下去。 苏少爷倒是没什么表情,顺着竹马的话往下爬:“不知道吗?你看陆奕那鸟样多少也能看出一点啊。” 夏炎秋就笑:“陆爷脖子上那东西哪是脸啊,他不说话我还以为是马蹄子呢。” 苏少爷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我真想拿马蹄子塞他嘴里去。” “那哪儿够啊!”夏少爷无比严肃地反驳说,“马蹄子肯定不够塞。至少得是骡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抱头商讨整治陆家大爷的方法,偶尔爆发出一声会心的奸笑。那热火嘲天的甜蜜样儿,根本没李逆鳞什么事。 李逆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走吧,也插不进嘴去说告辞。 好不容易俩竹马说到关键处了,苏少爷一抬头,发现自家前媳妇儿还在屋里当大电灯泡,脸一沉,呶着嘴说:“李逆鳞,出去,老地方等着,别乱跑,知道吗?” 李逆鳞懒得搭理他,老脸一扭,转身就开门出去。 苏少爷说的老地方也不是什么高级场所,就是他们以前呆过的那个通往底层的小暗楼梯。这段时间两人交换情报都是在那儿,那地方平常没人,光线也差,倒省了李逆鳞诸多麻烦,毕竟没事看着苏三白那抽风的嘴脸实在很要他的老命。 现在苏少爷让李逆鳞去那儿等,多半是有新的指示。至于这个指示的内容,李逆鳞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十有八九跟躺枪的陆大爷有关。 可怜的陆爷,现在怎么也想不到他风光无限的颜面正被两个毛头没长齐的后生晚辈捏在手心里,商量着究竟是给他塞个马蹄子好还是直接安个骡掌。 李逆鳞在亲眼目睹了这双竹马的发指行为后,老实说,非常想就此倒戈到陆爷那边,把两位少爷的阴谋诡计一口气吐个痛快!尤其是想到他开门出来时,夏炎秋少爷万分担忧地问苏策,你确定你前媳妇儿这智商能找准路? 去你妹的前媳妇儿!去你妹的智商!得亏是船上条件不允许,不然就真搞他一个IQ大会,让全世界都来看看这两位少爷智商究竟多么超常逆天! 李逆鳞气鼓鼓地想着,忽然就激情澎湃了。奶奶的,总有一天末世过去了,老子把你俩脱光了捆通天柱上展览,让你俩秀IQ啊,秀恩爱啊,秀秀秀,秀你妹! 李逆鳞把船板踩得咚咚响,过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妈的苏三白,你竟然合着你的青梅竹马一块儿来欺负老子!老子智商就是低怎么了!你至于一口一个前媳妇儿地计较吗?!至于吗?! 李逆鳞一拳打在墙上,连自己都惊异于这愤怒的程度。说不清什么感觉,嘴里,心里,大脑里,全是苦苦涩涩的味道。那味道刺激着泪腺,好像马上就能让眼睛发涩发痛,流出泪来。他用手捂住眼睛,慢慢顺着墙根坐下来,大口地喘气,心里烧得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走廊对面走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弯腰在李逆鳞头顶例行公事似地说:“李老板,陆爷请你。” “……滚!”李逆鳞头也不抬,从喉咙里梗出一个字。 那人说:“李老板,这是陆爷给的面子,你别不识抬举。” 李逆鳞正在气头上,两只眼睛睁得通红:“我就不识抬举你能怎么着!陆爷面子?陆爷多大的面子说请我就请我?滚!给我滚!老子不去,不稀罕!你给我滚远点!” 他站起来,把那人甩了就走。 那人也是恼了,拔腿来追他,嘴里说:“李老板,你行啊。陆爷的面子都不给!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陆爷明着说是请你,那是给你台阶下,你他妈别蹬鼻子上脸,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李逆鳞没搭话,越走越快,到最后快步跑起来,恨不得把那人连同这船连同这世界都甩在身后。 他下了楼梯才发现,没头没脑地,跑到苏少爷吩咐的老地方来了。 手忽然被人拽了一下,一个黑影从角落里蹿出来,将他按在栏杆上,压着嘴唇就吻下去。 34、旧情复燃 李逆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苏策压住,半截身子都翻出栏杆去,后腰生疼生疼的,像要折断了。嘴也被苏三白不容分说地堵住,越想呼吸,就越不得逞。 心头还没完全消融的怒火再度滋滋地燃烧起来,李逆鳞猛地推开苏策,大吼:“混蛋!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少爷揽住他的腰,把他按到另一边的墙上,沉声道:“救你。不想去陆奕那儿喝茶就配合我。” 后面那人摸着黑小心地跟过来。 李逆鳞听着来人的脚步声,慢慢清醒过来。陆爷这哪是请他喝茶,分明是来寻仇的。之前找人跟踪他时,没准就把他的光荣事迹扭曲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陆凡死了这么多天,苏少爷一点头绪没透露给人家,以陆爷那脾气,能罢休才怪。陆爷这人,不会为了女人跟李逆鳞过不去,但却会以女人为借口,趁机断了苏少爷最后一根神经。 陆奕是智商不高,但也不是完全的傻子。苏策对李逆鳞那点小心思,当事人也许看不清楚,他陆爷心头可是明镜似的。虽说这两人要死要活跟他没什么关系,可陆爷憋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死了弟弟连凶手长啥样都不知道,而那个死对头的苏三白却悠闲自得地跟自家媳妇儿玩床头吵架床尾合! 陆爷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准得到! 凡是让陆爷不痛快的东西,通通毁了才好! 陆奕首先就从李逆鳞下手。反正苏少爷不管心里再舍不得,明面上是跟李逆鳞闹翻了的。也就是说李逆鳞现在就是块放上桌上无人看管的肥肉,任何人都可以上去咬一口! 李逆鳞这时才觉得有些发怵。他刚才居然脑子犯抽跟人陆爷手下大叫大嚷说陆爷多大面子说请我就请我,我不稀罕。 不稀罕才怪,他连陆奕怎么整治他都没底。 苏策搂着他,在耳边轻声低语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陆奕看到你不是一个人。明白吗?” 李逆鳞没说话。他觉得自己成了陆奕和苏策这两只老虎明争暗斗的利用工具,不管最终结局是什么,受伤的永远会是他。 现在他夹在这两人中间,进退两难,也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逃脱,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场赌博。赌自己的运气,赌自己选的阵营没错,赌苏三白骨子里还是个正直的人。 陆奕那手下越来越近,李逆鳞已经没心思去想更多了。 苏策搂紧他,低声说:“别说话。热情点。” 李逆鳞被迫靠在苏少爷肩膀上,用力往对方怀里钻。苏策吻他的脸,湿漉漉的感觉在皮肤上蔓延,却像火一样,有种滚烫的热度。 李逆鳞说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只得反手搂住苏策的腰。 两人紧紧相贴,如胶似膝。 那人在黑暗里说:“李老板,你跑不掉的,没路了。上面十几个弟兄守着路口呢。你要是识相呢,乖乖跟我走,否则,别怪弟兄们拳脚不长眼……”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黑暗里有光,朦胧地打在台阶下面。他看见底下两个影子,一个是李逆鳞的,另一个,被光晃在脸上,看不清楚。但那人紧紧搂着李逆鳞,语气轻佻地说:“媳妇儿,你又背着我闯什么祸了?” 能把李逆鳞叫媳妇儿的,这全船上下只有一个。 这人顿时说不出话来,纳闷了。没听说呀,苏少爷啥时候又吃李逆鳞这棵回头草了? 李逆鳞仰起脸,佯作嬉皮笑脸地说:“嘁,背着你?不知道李老板的祸都是当着你面闯的啊?” “当着面也不行,有苏少爷在,你别想跟陆爷整什么事儿。”苏策把李逆鳞往墙壁压得更紧一些,喘息着,好像迫不及待就要跟李逆鳞调情,偏又碍于旁边有人,只能皱着眉头,不大高兴地偏头对那人说,“看什么?没见过苏少爷办正事吗?” 那人想说就是没见过,可这话到底没说出来。那是苏少爷,苏少爷办正事,没个正当理由谁敢去打拢。 那人犹豫了半天,才敢小心地把陆爷的名号搬出来,说:“陆爷请李老板喝茶。” “他会有茶?他懂茶吗?”苏少爷根本不买账,潇洒地一甩头,说,“告诉你家陆爷,李老板今天很忙,没空!”说着伸手搂住李逆鳞的后脑,用力亲吻起来。 湿漉漉的声音在黑暗的小空间里响得异常暧昧。那人等了一会儿,见苏少爷仍旧没有放开李逆鳞的意思,便知道在这个事情上,苏少爷是打算出这个头了。于是也不再多说话,转身默默地走了。 这人刚走,李逆鳞立刻急不可耐地推开苏策,说:“没事了。我也走了。” 苏策拦住他,表情异常委屈:“媳妇儿你刚才咬我了。” 李逆鳞眼一横:“谁是你媳妇儿!就刚才你那猴样,我不咬你,你那舌头就该伸我嘴里了!” 苏少爷嘿嘿笑着:“是,不是媳妇儿,前媳妇儿!你刚在炎秋房里吃醋了吧?” “吃你妹的醋!”李逆鳞甩开他,要走。心里想,还炎秋,叫得那么亲热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是闺蜜! 苏少爷拉住他:“先别走。陆爷马上就来。” “他来关我什么事?”李逆鳞不高兴,就是想从这人面前赶紧离开。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他这会儿没工夫细想,至于不高兴的后果,他当然也懒得理会。 可苏少爷却不能不想。苏少爷知道李逆鳞要是现在走了,指不定晚上就能身首异处。 苏少爷拉住李逆鳞,说:“做戏做全套。我们当初怎么分的,现在就怎么合。” 李逆鳞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话里的意思,楼梯上再度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个。 纷繁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策再次把李逆鳞压在墙上,用力扯下长裤,手伸进内裤里,肆意抚摸着。 “!!”李逆鳞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苏少爷会突然来这招。 李逆鳞本能地想反抗,但苏少爷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强势地压制住。 “别动。他来了。” 陆奕带着人,慢慢走过楼梯的拐角,只差最后几截台阶,便能与他们打上照面。 李逆鳞不动了,呼吸急促,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苏少爷猛地扯掉了他最后的防线。 “……你他妈趁火打劫!”李逆鳞咬牙切齿,将头埋进苏少爷肩膀,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 “没事。我挡着你。”苏少爷咬着他的耳朵,身体贴近,用手挡住李逆鳞白嫩嫩的老臀。 陆奕走近的时候,差点没被这香艳的场景喷出鼻血。 “哟,苏少爷,我说怎么请李老板喝茶这么难呢。原来你在这儿。你俩这是旧情复燃呢。” “知道还来瞎搅!这船上最不会识相的当属陆爷你。”苏少爷佯做漫不经心地说着,往李逆鳞身上贴近几分。 胸膛贴着胸膛,呼吸压着呼吸。也不知道是这地方太小还是黑暗带来心里作用,又或者是其它,两人身上的热度都高得吓人,像要把对方融化似的。 陆奕斜斜地吊着眼睛,目光在李逆鳞裸露在外的紧实肌肤上打量了片刻,说:“我不来,怎么看得到苏少爷的好戏。” “你有话就说!苏少爷箭在弦上,急着办正事儿呢。”苏策佯做不耐地甩头,狠狠瞪了陆奕一眼。 陆奕摸着下巴,又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李逆鳞坚实挺翘形状娇好的老臀,说:“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请李老板去我那儿喝个茶。” 苏少爷换个角度,把李逆鳞完全挡住,说:“哪有那个闲工夫呢。李老板忙着呢。” 陆奕说:“苏少爷,这就不对了。我的人撞上你苏少爷办事白跑一趟,这个没话说。可我陆奕亲自来请,你总得卖我这个面子吧?” 苏少爷眯着三白眼,笑了:“陆爷,不是我计较,敢问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闻言,陆奕的脸色顿时冷下来,说:“苏策我实话跟你说,你的这个人,连我的马子都敢下手,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有这种事?”苏少爷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了李逆鳞一眼,眨着三白眼,没一会儿又笑了,“我怎么觉得是你马子对我的人下手啊?我媳妇儿这老脸老身段忒诱人了,连我都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在这个微妙的场合,李逆鳞一定撕烂苏三白的狗嘴。 苏三白少爷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低头去吻李逆鳞的嘴,托着李逆鳞臀瓣的手也得寸进尺,大胆地向双丘之间挺进。 李逆鳞深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御动作,陆奕就又说话了,这次音量提高了许多,带着一股寒意:“苏策,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你保定了?” 苏少爷伏在李逆鳞身上,喘息着,用完全不拿陆奕当回事的语气说:“我的人,谁动就是跟我过不去。” 陆奕顿了半晌,用手指着他:“这是你说的。苏少爷,要真有那么一天,别怪我连你都不放过!” 35、正式宣战 陆奕临走的时候又看了李逆鳞光溜溜的长腿一眼,然后放话说,就给苏策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要么交出杀死陆凡的凶手,要么交出李逆鳞,要么就把苏少爷自个儿交出来,脑袋落地。 陆奕是真被逼急了,在这个事情上,丝毫不让步,要是苏策不能让他失去弟弟的心得到平复,那就大家都折腾吧,死鱼网破! 陆爷那样阴鸷凶狠的眼神,李逆鳞头一次见,没来由地从心底发寒。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杀气,夹着血腥残暴的杀气。 苏策待陆奕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才在李逆鳞耳边低声说:“要出大事了。这三天,你别乱跑,让我的人跟着你。” 苏策说话的时候,还压在李逆鳞身上。李逆鳞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服,问:“那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啊?”苏少爷眯着三白眼笑得骄傲极了,“只要他陆奕还想在这船上呆,就不敢拿我苏策怎么样。他动我一根头发丝,夏家都不会放过他。” “……”李逆鳞不说话了,忽然觉得自己脑子犯抽了才会关心苏三白有事没事。 苏三白一眼瞧出李逆鳞的小心思,用手挑起他的下巴,说:“媳妇儿你担心我?” 李逆鳞烦躁地打掉他的手,冷着脸说:“注意你的用词。谁是你媳妇儿!” “嘎,还害臊呢?等会儿出去,你就是这船上公认的苏夫人了。”苏少爷说到这个就有点小得意,伸手把复婚的媳妇儿搂得紧紧的。 苏少爷不往这事上提还好,一提,李逆鳞心头的火就蹭蹭地往脑门上蹿。 李逆鳞再笨也不会不知道,苏少爷要摆个样子给陆奕看,根本用不着又亲又脱裤子的耍流氓,只消站陆奕面前说一句,这人是我罩的,你动都别想动——就完事了。可苏少爷就是选了一条流氓路,把骨子里的痞性展露得淋漓尽至。而李逆鳞自己呢,他本来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反抗,但就是没反抗。以前他会归结为自己脑子犯抽,现在却不会这么想了,他的身体被苏三白的咸猪蹄摸出火来,大火烧着心,熏着脑子,让他内心深处又隐隐地泛起一丝小荡漾,就跟那时两人倒在大雨浇灌的甲板上一样。 刚才陆奕在边上看着的时候,李逆鳞全身都处于紧绷状态,反倒没什么知觉。现在浑身的神经都轻懈下来,他便能深切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这种微妙,就连年轻时跟南佳木窝在出租屋看小黄片打灰机时没有过。 李逆鳞早不是纯情少年了,他一下就明白自己不对劲。前几天他一直想瞒着自己,刻意忽略脑子那些细致入微的念头,可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但同时,明白这点的李逆鳞又陷入了矛盾之中。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却仍旧想要垂死挣扎,再拯救自己一回。诚如南佳木所说,苏三白这个人,李逆鳞惹不起。李逆鳞光是跟苏三白走得近点,都能被凶残的陆大爷上纲上线,提到辑凶复仇的重大日程上来。李逆鳞实在是个小人物,被陆爷一压就瑟瑟发抖,腿都吓软了。他拼死活了两辈子,不过就是想多挣点时间,好好看看明天的太阳。可这么没头没脑地被陆爷瞧上,哪还有明天的太阳可看?能不能活过今晚都还是个谜。 再说,就算他真有心跟苏少爷迈出这一步,也得尊重苏少爷的意思不是。人苏少爷什么明话都没说,就只叫了他一声“媳妇儿”,还是当着全船的面,做秀给人看的,李逆鳞就算再没自知之明,都拉不下那个脸,去问苏三白你到底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何况就算苏三白说有,依苏三白那个阴阳怪气的性子,指不定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阴谋呢。 李逆鳞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远离苏策的路。所以他猛地把苏少爷推开,粗着嗓子说:“离我远点。” 苏少爷猝不及防,被李逆鳞推得一个趔趄。 李逆鳞浑身的力气都懈下来,屁股一凉,才发现被苏少爷压变形的重要部位,怎么都还不了原了。 苏少爷一针见血地说:“媳妇儿,你硬了。” 李逆鳞一张老脸顿时红得滴血。 苏少爷再次靠过来,用手压着李逆鳞的腰:“我给你撸出来。” “……撸你妹!”李逆鳞哑着嗓子,急切地推开苏三白,转身就要跑。 可惜慌乱中他忘了,被苏三白扯下来的裤子还绊着腿儿,这一跑,被绊个正着,身子倒下去,还顺带着连累了苏少爷。 两人相互压着,肩抵着肩,腿勾着腿,那个地方微妙地触在一起,都变了形,坚硬,高热,胀得人难受。 空气里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在涌动。 苏少爷的姿势很别扭,他试着动了下腿,想借力站起来。但李逆鳞抓紧了他。李逆鳞喑哑着嗓音说:“别动。” 李逆鳞那儿胀得像要炸了,苏少爷一动,他就怕自己不要老脸地真射出来。 苏少爷压着李逆鳞粗重地喘气,同样哑着嗓子说:“我不动。” 可说不动,手还是悄没声息地往下移,移到腿间,犹豫一下就抓住了李逆鳞的肿胀。“媳妇儿我给你撸出来。不然你难受,我也难受。” 李逆鳞还来不及说不,苏少爷的手就动起来,自己的那儿也贴着李逆鳞的,两人的大家伙都在他手里,来回地磨蹭。 舒服!太舒服了!李逆鳞精虫上脑地想,比当年怀着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情跟南佳木互撸的时候还舒服。 心里有了比较,他又没来由地往南佳木身上想,这么一想,就又摇摆不定起来。现在这样跟苏策胡搞,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当年他跟南佳木,两个青涩少年,躲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边看黄片边撸管儿。李逆鳞用余光看见南佳木把那东西掏出来,就凑过去,说,佳木,我给你撸呗。南佳木也没觉得难为情,大大方方地把那玩意儿往李逆鳞面前耸,说,好啊,你把哥伺候舒服了。李逆鳞就开始撸。那个时候,李逆鳞终于发现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喜欢南佳木,是从喜欢南佳木的身体开始的。 意识到这点的李逆鳞跟南佳木告白了,然后,南佳木就带了女朋友来见他。再然后,李逆鳞再没跟南佳木做过这种事。 几年后南佳木结婚生子,李逆鳞也完全确定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只是除了南佳木,他再没对别的男人产生过兴趣。 偶尔长夜漫漫,无处排解的时候,他就回忆,回忆在那个黄昏的小屋里,他触摸着南佳木的感觉,手里心里都胀得满满的,热得他总想流泪。 李逆鳞对自己说,这也许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爱情。 那个时候的他,从未想到过,多年以后,他会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辗转、喘息、比较着这两次的不同。 李逆鳞模模糊糊地想,现在他这样,是不是就是背叛了当年的爱情? 苏少爷很有技巧,知道怎么样让两人都舒服。两人的那儿都是又红又硬,马上就能流出水来。 李逆鳞喘着气,看着同样喘粗气的苏少爷,不知怎地,忽然就没那个兴致了,用手推了苏少爷一把,说:“行了,起来吧。” 苏少爷正在兴头上,没听,用手捏着李逆鳞下面的小球,身子往上戳了一点,坚硬的部位抵着李逆鳞的小腹,暧昧又性感。 李逆鳞说:“苏少爷,我不想做了。” 苏少爷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又觉得委屈,他都箭在弦上了,偏偏他媳妇儿拿东西给他堵住,说,不许射!这要在武侠小说里,该憋成内伤吧。 李逆鳞说:“我俩不合适。”就匆匆站起来,穿好裤子要上去。 苏少爷拉住他,苦着脸问:“哪不合适?媳妇儿你说,我改。可你得先让我射了不是!” 李逆鳞回头看他,一字一句:“是命,命不合适。没法改。我们都没法改。” 李逆鳞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苏少爷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苏少爷被他唬得怔住了,手慢慢松开,放他走了。 苏策望着李逆鳞离去的那截楼梯,精明的三白眼里泛着与平常迵然不同的光芒。 这个时候的苏少爷,才是真真正正的良家少爷,他心里在思考,思考一些平常来不及思考的问题。 很久以后,他用手搓了搓脸,嘴角又泛起那可恨的招牌式笑容,说:“艾玛我媳妇儿这是又傲娇了!” 36、箭在弦上 李逆鳞确实傲娇了。 他徘徊在理不清的纷乱情绪里,连南佳木派人来找他去聊天,他都胡乱找理由推了。最后南佳木气极败坏,杀气腾腾地来揪他。 “你给我说清楚,那事儿是不是真的?”南佳木劈头盖脸地吼,完全不给李逆鳞面子。 屋子里的宋初宋末两兄弟互看一眼,自觉地拉耷着脑袋滚出去。南佳木隔三差五就来狮吼一回,李逆鳞在双胞胎面前早就没有颜面可言了。此刻他们不会担心李逆鳞,他们只会天花板被南佳木强大的功力震下来。 李逆鳞心里正烦,低着头,随口反问南佳木:“什么事?” “就是那个……船上都传开了!”南佳木揪住李逆鳞的耳朵,大声地吼,“你跟苏三白在船底下XXOO了?” 李逆鳞一愣,没说话。他低估了船上流言的传播速度。在这个没有娱乐的世界里,八卦总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任何的风吹草动,片刻就能变成轰动全船的重磅炸弹。 南佳木满脸讥讽地吼:“人家说得绘声绘色的,连你那儿什么颜色什么尺寸都说得一清二楚!你自己亲口跟我说,到底有没有做过?” 李逆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说:“有。” 虽然不觉得那些八卦爱好者真能凭当时苏三白半遮半掩的情况看清他的颜色尺寸,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真的。李逆鳞不想骗南佳木,他从小到大,跟南佳木厮混的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次对南佳木说过假话。李逆鳞想,即使没有像传言说的那样真枪实弹地做到最后,可他和苏三白那点事,做了就是做了。他必须得承认,而且他必须得在南佳木面前承认。 南佳木倒抽一口冷气,情绪激动,像随时都要晕过去。 李逆鳞看着南佳木,平静地说:“我们撸管了,但没做到最后。” 南佳木红着眼睛,倒退了一步,然后猛地冲上去,抬手给了李逆鳞一巴掌。 刺耳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南佳木从来没打过李逆鳞。这是南佳木第一次,毫不含糊地对李逆鳞发火,认真地发火。 李逆鳞侧着头,没动,脸颊火辣辣地疼,没几秒便肿得老高。 南佳木掐着李逆鳞的肩膀,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吼:“李逆鳞,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多少次了!叫你离苏三白远点儿,你为什么不听?!现在陆奕放话了,抓不到凶手,就拿你开刀!你以为陆家大爷这话是说来玩玩的吗?!你以为他苏三白想罩你,罩着你的屁股就能罩着你的命了吗?!李逆鳞,你他妈拼命拼活挣回来的重生,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李逆鳞不说话。南佳木吼得句句在理,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南佳木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他妈就你一个说得上真心话的朋友。你要是真没了,你让我怎么办?在这末世里,你让我怎么办?!” “佳木,我……”李逆鳞梗住了。南佳木是真心为他好。 南佳木用手擦了擦眼睛,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对他,动心没?” 李逆鳞垂下眼睛,过好久才说:“……动了。” 一字一句,像拳头一样砸在南佳木心里。南佳木神情复杂地看着李逆鳞,南佳木早就知道,李逆鳞若是没动心,不会由着苏三白吃干抹净。 南佳木看着李逆鳞,连声音都哽咽了:“那我呢?你之前不也说过喜欢我吗?” “……”李逆鳞又不说话了,把头垂得更低,连眼睛都不敢抬起。 南佳木抓着他,吼:“你他妈喜欢了我这么些年,难道都是假的吗?!” “……没假!”李逆鳞脱口而出,说,“佳木我喜欢你,没假,是真的。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开始在意苏策了!我就是在意了!我喜欢看着他粘着我跑,一句一句没个正经,一口一口地叫我媳妇儿……我他妈心里就是荡漾了,无耻地荡漾了!我他妈就是无耻了,连命都不要了!我……” 李逆鳞没能接着说下去,南佳木猛地抱紧他,咬住了他的唇。 李逆鳞一下就愣了。 南佳木咬他,重重地咬,把他的唇都咬破了,咬得出血,痛彻心扉。 “你他妈不就是贱吗!贱得连命都不要!贱到骨头里去了!”南佳木吼着,眼泪夺眶而出。 李逆鳞无言以对。 南佳木说:“李逆鳞,别跟苏策混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还不行吗?你跟着我,好好跟着我,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李逆鳞想起那天南佳木悲伤地说,逆小鳞,我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了。 李逆鳞怔住了。 李逆鳞又想起十六岁那个暗得吓人的夜晚,南佳木带着他,办完事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烧烤。烤生蚝,四块钱一个,李逆鳞一个没吃,倒是喝了很多酒。南佳木抱着酒瓶,东倒西歪地说:逆小鳞,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好好跟着我,咱们当兄弟,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胸口胀得发疼,眼睛开始发酸,李逆鳞最脆弱的回忆破土而出,刺激着心脏,让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南佳木脱了上衣,抱住李逆鳞,说:“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了。我不嫌弃你是同性恋。你不就是想做那种事吗?我陪你。我给你做!” 南佳木把李逆鳞按在床上,伸手去扯他的衣服。李逆鳞挣开了,说:“佳木,别这样。” “别哪样啊?”南佳木又开始吼,“许苏三白碰还不许我碰吗?我跟他到底哪儿不一样?哪儿不一样?!” 李逆鳞被按倒在床上,喘着气,垂着眼睛,说:“哪儿都不一样。佳木,没这么比的。” “那就拿下半身说话!”南佳木不知是急了还是怎么回事,翻身压李逆鳞腿上,心急火燎地去解裤子的皮带。 李逆鳞挣扎着,沉着嗓子吼:“佳木,你别碰我!” 南佳木顿了一下,也吼:“那我不碰你,你碰我行吗?!” “……”李逆鳞怔住。 南佳木跳下地,三两下把长裤脱了,扔到一边,然后捊下内裤,指着自己腿间粗着脖子吼:“来啊!你他妈不喜欢这儿吗?!以前看片儿的时候不老盯着这儿吗?!我给你!给你操个够!!” “……”李逆鳞说不出话来。 南佳木说:“你以为这么些年,我就对你没一点儿感觉吗?我就不想摸你不想亲你不想跟你做?!可我能吗?!我他妈不能!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指着我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老俩口都是读书人,接受不了这么刺激的事!我只能按着他们的要求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日子。可我舍不得你,李逆鳞我舍不得你,我就不想看你跟别人在一块儿!我他妈无耻!我得不到你我吊着你,把你拴在身边,寸步不离!我甚至想过等我们都老了,老婆也走了孩子也大了,我就带着你,去做所有你爱做的事,满足所有没有满足过你的愿望。两个人,一直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一直到牙齿掉光说不出话来,还是我们两个人!” 南佳木哭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好么?” 李逆鳞也想哭,可他哭不出来。 李逆鳞说:“佳木,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南佳木抬眼看他。他顿了一下,反而笑了:“我们不能过那样的日子。不能过。” 南佳木怔住了。 李逆鳞说:“男人和男人之间,从来没有完全锲合的爱情。就像宋初的爸爸,到最后也只是爱了不该爱的人。又或者说,像我们,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而等到你爱我的时候,我却又不在原地了。佳木,哪怕是现在,我或许真的对苏策动了真心,可我也知道,我不能迈这步。迈出去了,我就是万劫不复。我跟他不会有结果,跟你也不会。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如果还能重生一回,我希望我回到十六岁的那个海边,不见你,也不与他相遇。” “……”南佳木震惊了。 李逆鳞接着说:“佳木,我自己有分寸。我不会靠近他。如果你愿意,还拿我当你弟,我就回来,回到原点,跟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南佳木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李逆鳞反而在笑。南佳木的泪涌得越多,他就笑得越开心。最后他拍了拍南佳木的肩,开门出去了。 剩下南佳木一个人在屋里,光着屁股,嚎啕大哭。 37、暴风雨前 李逆鳞很久都没再回房间,他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吹着风,脑部神经像麻花一样纠结着,扯得他头痛心痛,身心俱疲。 这几日,宋初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激动,却莫名其妙地变得古怪。他经常一个人在夜里大吼大叫,发疯似地闹腾,更多的时候,他和宋末吵架,没头没脑地折腾上半天。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在李逆鳞的记忆里,宋初向来对弟弟是极好的,像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捧在手心,总舍不得宋末受丁点儿委屈。可就是这样的宋初,如今没事就拿宋末折腾,他那声嘶力竭的怒吼,能把人的耳膜都震碎。 这种情况刚开始的时候,李逆鳞还试着调解,夹在两人中间,没少挨宋初的白眼,宋末的眼泪。后来有一回,他从外面回来,听见兄弟俩又在屋里关着门地吵。宋初摔着东西,吼:你懂点事行吗?那是李逆鳞,是救了我救了你救了我俩的李逆鳞!你放过他行吗?!你不缠着他行吗?!你让他好好自己过自己的行吗?! 宋末没吭声,压抑着低低地哭。 李逆鳞放在门把上的手,不知怎地就缩了回来。 那个晚上,李逆鳞在南佳木那儿挤了一夜。 李逆鳞当初救宋初宋末,只是单纯地从这俩兄弟身上,看见了十六岁的自己的影子,那时他从没想过,他的这个举动会成为日后两人争吵的因素。 那次以后,李逆鳞再也没有劝解过什么,他没办法跟宋初说,你别再折腾了。李逆鳞觉得心虚,宋初变成这样,有一半是他的原因。 有时宋初闹得实在太不像话了,李逆鳞就让南佳木去圆场。南佳木那霸道的气场,一进屋就能立刻把宋初比下去。南佳木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教训双胞胎,就跟当初教训李逆鳞似的,头头是道。等到双胞胎两眼含泪再不敢说什么了,他就把俩人赶出去,跟李逆鳞里在屋里抽着烟,聊一些没头没脑地话。 李逆鳞至今还记得南佳木有次压他身上,一本正经地说:我那儿有小半瓶氰化钾,改天包点给你,你拿去往苏三白饭碗里下点——这海和号立马就清净了。 李逆鳞苦着脸,被南佳木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南佳木就笑,笑得在床上直打滚,说:逆小鳞,你不会舍不得苏三白那混蛋吧?你要是舍不得,我也在你碗里一块儿下点? 去你的——李逆鳞一脚把南佳木踢下床去。 那个时候李逆鳞一定没有看见南佳木眼底满满的舍不得。 李逆鳞靠在栏杆上,用手揉搓着脸颊,想让自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海风吹着,把夕阳慢慢推到海平线下去。几颗稀疏的星在天空点亮,乍看起来显得相当清冷而孤独,就跟现在的李逆鳞一样。 李逆鳞忽然又犯烟瘾了。 正巧梁以生交完班从舱底上来,李逆鳞就叫住他,要烟抽。 梁以生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掂了掂,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说:“就一根了。最后一根。” 李逆鳞说:“那算了,你留着吧。”说完就又扭过头,望着海面吹风。 梁以生站到他旁边,背着风,把烟点着,深吸一口,然后递给李逆鳞:“给你。” 李逆鳞愣了一下。 梁以生说:“看你这样,心事重重的,比我更需要这烟吧?” 李逆鳞别扭地笑了一下,伸手过去,把烟接过来送进嘴里。 梁以生看着他,问:“我说得没错吧?你有心事。说来听听?” “……还是算了。”李逆鳞吸了口烟,想了想,又还给梁以生,“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 梁以生按住他:“我刚来你就要走啊?不给面子?” “没有。”李逆鳞挥手。 梁以生说:“嗨,你不说我也知道。这船上都传开了。不就苏少爷那点事吗?” 李逆鳞歪着头,斜着眼看梁以生。这个新任大副,总是有种能力,三言两语就能刺中人的要害。别人越是不想听的话,他越是要说,而且说得心安理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梁以生没看出李逆鳞不高兴,接着说:“其实我个人觉得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世上总有那么几匹马爱吃回头草的。在这个事情上,我不说完全支持你吧,我也不会像船上那些人那样,说你做得不对什么的。哎,你知不知道,这船上那些人,想象力够丰富的,明明都没亲眼见着,愣是把你当时勾引苏少爷的模样说得绘声绘色的……” 梁以生说得眉飞色舞。李逆鳞强扯出来的笑脸拉不住了,眼眸一沉,转身就要走。 梁以生拉住他,说:“别走啊。都跟你说了我不相信了。” 李逆鳞叹了口气:“梁大副,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那些话,听着挺伤人的。” 梁以生一脸委屈:“那话也不是我说的,你跟我生什么气。” “我没跟你生气。”李逆鳞顿了顿说,“我就是心里烦,不想听。” “那就不听。”梁以生说,“我不说话还不行吗?你陪我会儿呗。干一天活了,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我也闷得慌。” 李逆鳞看了看他,笑起来:“我怎么听说梁大副在这船上很吃得开啊?” “谁说的?谁他妈造我的谣?”梁以生瞪着眼睛,假装要炸毛了。 李逆鳞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打算走了,跟梁以生并肩站着,看夜色。天空是深邃的蓝,海面也是蓝的,整个世界就像是被油彩涂抹的画作,一层不变。他们已经有太久没有看见别的风景了,这些深深浅浅的蓝,几乎能把人给逼疯。自从那次暴风雨过后再也没有降雨,气温高得炙人。甲板上乘凉的人渐渐多起来。现在海和号提倡节俭,如非必要绝不提供冷气。 梁以生背靠栏杆,斜眼看李逆鳞,像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哎,你跟苏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李逆鳞心不在焉地说。 梁以生用胳膊肘捅他,低声问:“真爱上了?” “……说不清。”李逆鳞摇了摇头,假装对这个话题没多大兴趣,吸了口气,说,“这风吹着真舒服。” “风是舒服,不过我看你不舒服。”梁以生瘪着嘴,说,“这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有爱情呢。你看看当初那个陆凡,甭管男人女人,那就只是一个玩,玩腻了,随手一扔,比丢垃圾还方便。” 李逆鳞侧头看梁以生:“你好像对陆家二爷的事很熟啊?” “陆二爷的风流事,这船上还有不知道的啊?我还有更劲爆的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梁以生眯着眼睛笑。 李逆鳞没说话。他知道梁以生喜欢打听船上这些老大们的私事,连谁几天没洗澡头上长虱子都知道,也不知是真的胆大无心,还是另有心机。 梁以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挑明,继续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爷屁股上长痔疮,还是俩……” “噗……”李逆鳞没忍住,笑出来。 梁以生也笑,笑完就用胳膊肘捅他:“别光笑二爷。说说苏少爷,在床上也是那副傻不拉叽的德性么?”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李逆鳞问。 “不干什么,就好奇呗。”梁以生摸着鼻子说。 李逆鳞想了想,说:“你跟他上回床不就知道了。” “我哪敢啊!”梁以生摆摆手,顿了一下,说,“咳,陆爷来了。” 李逆鳞回头,正好看见陆奕带着柯筱婉从船舱里出来。 原本还热闹的甲板顿时没人说话了。陆奕从李逆鳞面前走过,没说话,没停步,只是用眼睛淡淡地扫了李逆鳞一眼。李逆鳞心里没来由地就蹿起一股寒意。他知道如果陆奕打算在这儿对他下手的话,别看甲板上这么多人,可绝对没人敢说陆爷半句不是。 陆奕从李逆鳞面前走过去了,带着柯筱婉在另一边摆上桌子,坐下吃点心喝茶。 没一会儿,苏少爷也带人上来了。 甲板上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回避的人这回散得差不多了。 气氛剑拔驽张,双方的手下都是撩起袖子,蠢蠢欲动。 陆奕正在给柯筱婉倒茶,听见动静,动作不停,只是斜着眼,默默地用眼神在苏少爷身上戳。 而苏少爷呢,精明的三白眼飞快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锁定目标,大步向目标冲去。 苏少爷从陆奕身边跑过了,连看都没看陆爷一眼。 陆奕手一抖,把茶水洒了。其实他想把茶壶直接砸到苏策脑袋上。苏三白,你为免太目中无人了! 苏三白直接冲到栏杆边上,撞开梁以生,抱住李逆鳞,说:“媳妇儿我算过了!我俩绝对是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一对贱人!” 38、迷雾噩梦 “……”李逆鳞很无奈。苏三白这奇特的脑回路,难道就没感觉到陆爷在背后用眼神杀他吗?明知道陆奕跟他不对盘,他却偏要把不对盘的因素扩大,这不是摆明了跟陆爷挑衅吗? 李逆鳞叹了口气,说:“苏少爷,你已经很贱了,别再拉我下水了好吗?” 苏少爷紧紧地搂着他,一脸傲娇地说:“你是我媳妇儿,不拉你下水,拉陆爷吗?” “啪!”陆奕一下砸了茶壶,嚯地站起来。 苏少爷回头看陆奕,平静地说:“陆爷,你壶碎了。” 陆家大爷心头的火气没来由就往头顶上蹿:“苏策!你他妈有话说话!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陆爷,瞧你这智商!苏少爷明明就在说话呀。怎么?你听不懂人话?”苏策说完又回头,一脸宠溺地看李逆鳞,说,“媳妇儿你真淘气,一句话就把陆爷气成这样。” 李逆鳞:“……”心里吐槽说糟糕躺枪了膝盖好痛。 那边陆奕没等苏少爷再说话,掀了桌子大步走来。苏少爷手下的人见状立即围拢过来,把陆奕拦在圈外。陆奕停住,用手指着苏策,说:“你小子,等着!” 苏少爷继续跟他贫,说:“等着呢。陆爷不是放过话了吗?三天,苏少爷等!” 陆奕不说话了。他自己在全船面前放话了,再给苏少爷三天时间。这就等于断了现在的台阶,三天没到,他哪有理由真动手。像陆奕这种从江湖底层混起来的黑社会大哥,凡事都讲求一个名正言顺,他跟苏策不一样,不在背后阴人。苏少爷那种下作的手段,对陆爷来说是自折身价。陆爷也有陆爷的傲气,说了给苏少爷三天时间,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所以现在陆爷也不给苏少爷找麻烦了,心里不痛快,就咬着牙忍着,否则他手下那么多兄弟,他拿什么来服众! 陆爷傲气地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 李逆鳞问苏策:“以目前的进度三天内肯定是交不出真凶。到时候你准备把我俩谁交出去?” 苏少爷紧紧揽着媳妇儿的腰,说:“我谁也不交!” 李逆鳞叹口气,刚要说话,苏少爷又说:“你下午说我俩命不合。我专门请人算过了,不是不合,是天设一双,地造一对。就凭陆爷?他休想拆散我们!” 李逆鳞问:“你请谁算的?” 苏少爷甩头,振振有词:“方大厨子!” 李逆鳞:“……” 苏少爷说:“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以前就是胡同口算命的!有天突然不小心算到自己的命,发现算命是没有出息的,于是他改行做了厨子……” “那是他算不准吧!”李逆鳞哭笑不得,“说到以前,我请你查的事……”他没往下说。梁以生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盯着他。 苏少爷不动声色地挡在李逆鳞和梁以生之间,用手揽着李逆鳞的肩,压低声音说:“我查过了,从资料上看没什么特别的。” “不能吧?”李逆鳞凑上去,假装摸苏少爷的脸,眼睛不经意地瞟了梁以生一下,“总觉得这人不对劲。” “比如说?”苏少爷笑眯眯地,做势要亲李逆鳞。 李逆鳞避开了,片刻又笑起来,说:“他老想从我这儿套点你的事。” 苏少爷胳膊肘撑在栏杆上,用手托着下巴,问:“套到了吗?” “你说呢?” “我说我还有很多事儿你不知道吧?” “幸好我不知道。”李逆鳞随口说,“哎,你小心点啊。真出什么事就晚了。” 苏少爷用手背摸李逆鳞的脸:“实话跟你,梁以生这个人,我一直觉得有问题。这人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单凭那个爱打听的性格肯定不行,他绝对不简单。只是,他的资料是全的,也看不出破绽,这茫茫大海的,也没人能告诉我他过去究竟怎么样。”苏少爷想了想,又说,“总之我会想办法的,媳妇儿你就别担心我了。” 李逆鳞说:“我没担心你。” 苏少爷眨着三白眼笑:“你不担心干嘛叫我小心?” 李逆鳞说:“你要是出事,陆爷不得拿枪口对着我啊。再说,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这样,都是做戏给人看。说什么谁担心谁的,没必要。” 苏少爷挑了下眉:“你就真一点不担心?” “不担心。”李逆鳞垂下眼,说。 苏少爷点了下头:“也对。苏少爷用得着人担心吗?担心苏少爷的都不是人。” “……”李逆鳞一口老血梗住。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李逆鳞觉得他也没必要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了,就推开苏少爷,挥挥手道:“我回去了。” “回哪儿?”苏少爷拉住他问。 “你说呢?” “你回不去了吧?”苏少爷转过来,从正面看着李逆鳞,“跟南佳木吵成那样,你还能回去吗?” 李逆鳞原本刻意抛掉的恶劣心情又回来了。他想起跟南佳木吵架的过程,望着海面,长长地叹了口气。苏策的人跟着他,只怕吵架的经过,早就添油加醋成了另一个版本。 李逆鳞使劲拍了拍脸,说:“算了,我去跟佳木道个歉。” 以往每次吵完架都是南佳木对着李逆鳞又掐又捏,粗着嗓子喊:你到底原不原谅我?!不原谅老子掐死你! 现在李逆鳞想,是时候也报复一下南佳木了。可是就是不知道,掐完之后,南佳木还能不能原谅他。 李逆鳞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苏少爷在他背后说:“你现在去,依南佳木的脾气,不弄死你才怪。” 李逆鳞又叹了口气。他觉得南佳木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苏少爷笑眯眯地:“媳妇儿,不如这样,反正我们做戏做全套,你今晚就跟我挤一块得了。” 李逆鳞抬起眼看苏策,面无表情地说:“不麻烦你了。你借我一条睡袋就行。” 苏少爷板起脸,认真地说:“胡说。苏少爷可以借你一张沙发!” 于是李逆鳞稀里糊涂被拖进了苏少爷的沙发里。 苏少爷去洗澡了。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李逆鳞蜷在靠枕堆里,脑袋发麻地想,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发生这样那样只在H镜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了?可是,不能吧?苏少爷进浴室之前曾万分郑重地交待李逆鳞,千万别碰他的床。 别碰是什么意思?难道床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李逆鳞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见苏少爷迟迟不出来,屁股就坐不住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索性就从沙发上跳下来,往床边挨去。 床很软,弹性十足,刚挨上去的时候,像要把李逆鳞弹到天花板上去。 李逆鳞小时候,连个正经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做梦都想有张像样的床,最好就像苏策这张一样,弹一下,能把他抛到天上去。他还记得有一次,他硬是把南佳木拖到美宜美家。两人混在一堆老头老太中间,假装看家具,赖在一张king size大床上就不想下来,枕着枕头,盖着被子,随手抓过放在床头柜上做装饰的水果,放进嘴里使劲咬。一咬才发现是假的,表面的硬皮硌得牙疼…… 李逆鳞又想起,那时候南佳木说,等咱们有了钱,就买张床,买一张大得要命的床!咱们不要房子不要车子,咱们就要那个床!咱们把它搁在沙滩上,枕着它睡觉,盖着天空,垫着大海,每天早晨一醒来,就能看见浪花在脚底下一朵一朵,哗哗地盛开…… 南佳木说:我们一直在一块儿,一直一直,都是两个人,在一块儿…… 李逆鳞睡着了。他躺在苏少爷柔软的大床上,想着年轻时做过的那些幸福的悲伤的梦,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他太累了。自从上了船,就几乎没有一个安稳的日子,每天每夜总有数不清的烦恼缠着他,揪着他的神经,让他即使在梦里也喘不过气。 然而李逆鳞潜意识里知道,哪怕是现在,躺在这梦寐以求的大床上,他也未必能睡得好。 他行走在梦里,走在十六岁那年的海边,脚步没来由地加快,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他飞快地跑,头也不敢回。他的手里牵着另一只手,手心相触的地方,有湿濡的液体淌过。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迷雾中间,有一双眼睛,带着血,流着泪,面目狰狞,却又满含悲伤。 李逆鳞知道,他又做梦了。这个纠缠了他整个青春的噩梦,即使当他躺在梦寐以求的大床上也不能消除。 他必须要醒来,否则就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李逆鳞挣扎着,大汗淋漓。 他拼命地奔跑,不敢回头。但他感觉得到,那双眼睛追逐着他。那血一样鲜艳的颜色,渐渐把迷雾染红。 “哥,我不想死……”一个声音低低地说。 李逆鳞的心跳越来越快,牙关紧咬,拳头收紧。他想把那眼睛推开,想把噩梦撕碎。可是不行,在梦里他无能为力。 他必须要醒来! 他在梦里嘶吼,身体开始痉挛。 突然,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李逆鳞终于睁开了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39、情绪发泄 李逆鳞傍晚被南佳木打了左脸,晚上又被苏少爷打了右脸,现在两边脸颊都肿着,红红的,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婴儿肥——可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痛,痛得差点没从床上直接蹦起来! 苏少爷说:“媳妇儿你不乖。我说过不准你睡我的床。” 李逆鳞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中,用游离的眼神扫了苏三白一眼,大大地喘了口气,没说话。 苏少爷又说:“就算你做出这种诱人的表情勾引我也不行。” “……”李逆鳞没心情跟他贫嘴,心脏还在咚咚地跳,大脑充血,所有的负面都涌上心头,压得他难受。他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只觉得指尖都在发抖。 苏少爷终于察觉出李逆鳞的不对劲,握紧他的拳头,问:“媳妇儿,你还好吗?” 李逆鳞咽了口唾沫,半晌后才用手擦了擦额头,哑着嗓子说:“我没事。” 苏少爷万分担忧地摸他的脸:“怎么会没事?嘴角都破了。” 李逆鳞这才感觉到嘴里一丝涩味,白了苏三白一眼,冷冷道:“少爷,这是被你打的。” “不能啊。”苏少爷摸着下巴,表情夸张,疑惑道,“我一巴掌下去,怎么没把你大牙打掉?” “你还想把我大牙打掉?!”李逆鳞气得瞪眼睛,苏少爷这脑回路,真是有够逆天了。 “我没想。”苏少爷赶紧替自己辩护,说,“你刚才噩梦做得像要死过去一样。我不用力打你,我怕你真醒不过来。媳妇儿你跟我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可怕的事了?” 李逆鳞垂下眼,半晌后说:“不关你的事。” 这时才感觉到身上都汗湿透了,李逆鳞向苏少爷借了浴室,进去冲洗。 苏少爷趴在门上,可怜兮兮地听见李逆鳞锁门,问:“媳妇儿你真不要我帮忙?嗷嗷,你让我独守空房自己却在里面爽翻天,不带你这么虐心的!” “……滚!”李逆鳞说。 温热的水洒下来,水流冲着李逆鳞的脑袋,很快把头发都淋湿了。水流顺着身体轮廓往下哗哗地淌,沾湿了衬衣,沾湿了长裤…… 李逆鳞背靠着墙,仰起头,看弥散在这小小空间里的雾气。 苏少爷还在门外挠墙:“媳妇儿,你不能这么隔空勾魂。你让我进去,我就看看,不碰你,你一大老爷们,别整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李逆鳞没吭声,他知道苏少爷又拿他寻开心呢。 他实在太累了。从十六岁到现在,人生从来没有光彩,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南佳木相处的宁静时光。然而现在,连南佳木都离他远去了。 以往李逆鳞做了噩梦,就大半夜地打电话去吵南佳木,南佳木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咆哮:李逆鳞,你给我滚!然后不待李逆鳞说话,又说: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要不要听?李逆鳞说:要。南佳木就讲:从前有只兔子,跟乌龟赛跑,不小心跑太快,一头撞死在桩子上。桩子边有个农夫,天天守着桩子捡兔子,后来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把地里的庄稼全都拔了……南佳木故事还没讲完,李逆鳞就睡着了。李逆鳞生怕闭眼闭慢了,一本《成语故事》就这么被南佳木毁得连渣都不剩。 南佳木有种魔力,三言两语就能把李逆鳞的悲伤抹平。在漫长的悲伤里,李逆鳞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像宋初那样走火入魔,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于南佳木。南佳木中气十足的咆哮,每回都能把他心头那点灰暗震得无影无踪。 温热的水湿透了全身,李逆鳞慢慢地顺着墙壁蹲下身,微微仰起头。脸庞也被水沾湿了,像淌着几条小溪。如今的李逆鳞不可能去吵南佳木,他只能这么忍受悲伤,嘴角还要噙着笑,假装自己很享受。 李逆鳞很累,从身到心都疲惫无力。他后悔过重生,想过去死,可这样的念头终究也只是想想,不然,十六岁那年的往事就变得毫无意义,那样的话,李逆鳞想,他大概死也不会瞑目。 他拼命忍着心痛,可是当回过神来时,眼里还是涌出了泪水。他的眼眶湿热,喉咙里低低地溢出呜咽——意识到这点的李逆鳞花了很长时间镇定自己,然后擦了把脸站起来,开门出去。 苏少爷站在门外,瞪大眼睛看着他,说:“媳妇儿你这样湿身诱惑我,我怕我把持不住。” 李逆鳞睫毛上挂着水珠,抬眼看着苏少爷,目光淡而空洞,像穿透了苏少爷的身体,落进宇宙的虚无里。李逆鳞说:“苏少爷,跟你商量个事。” “嗯?”苏少爷色迷迷地靠过去,用手撑在李逆鳞身后的门框上,好像真的快把持不住了。 李逆鳞平静地说:“三天后如果我还活着,我想向你讨个房间,搬进去,像夏少爷那样不出来,也不再见任何人。” 苏少爷慢慢靠过去的身体顿时一滞:“……媳妇儿你累了。” 李逆鳞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苏少爷侧身靠在墙上,双手抱着肩,说:“问题不在你说了什么,而在于这船上没有空闲的房间留给你。” 李逆鳞看着他:“我记得当初关刘波的仓库现在已经空了。” “是空了没错。可我跟炎秋想把它改造成我们的秘密基地。” “……”李逆鳞没话了。他突然间感到一丝绝望。这船上,连个逃避现实的空间都没有。 苏少爷用手背擦李逆鳞脸上的水,又靠过来,低声说:“不过你要是愿意今晚脱光了跟我正儿八经地裹床单,我就考虑考虑……” “苏策!”李逆鳞心头没来由地就窜火,好像刚才那些悲伤,全都化学变化成了愤怒,“我很认真地跟你说话,你能不能别老这样!” “我哪样了?”苏少爷吊着三白眼,梗直脖子说,“少爷我也是很认真在说话的。我就看上你光溜溜的屁股了!” “!!”李逆鳞这下真动怒了,攒紧拳头就向苏策挥去。 苏少爷灵巧地躲开,反手一挡,把李逆鳞的蛮力化解了大半。李逆鳞不甘心,举起另一只手又挥过来。苏少爷仍旧不慌忙,给他挡了回去。 李逆鳞气得眼眶都红了。他那种街头小孩儿撒泼的招数,在苏少爷这种行家面前根本不管用,拳头挥出去,就像打在棉花上,力气都被抽干了,还遭受到苏少爷轻蔑的奚落。 李逆鳞只觉得心头一团邪火在四经八脉里乱窜,想发泄,可又冲不囚牢。他咬紧了牙关,卯足了全身力气向苏少爷进攻。苏少爷笑眯眯地,用左手挡开他,说:“媳妇儿,你下盘不正。” 李逆鳞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被苏少爷踢中了膝盖,一个狗啃泥摔下去,磕得下巴疼。 苏少爷摸着鼻子嘿嘿地笑:“媳妇儿你是打不过我的,不如乖乖从了为夫,如何?” “从你妹!”李逆鳞咬牙切齿,跳起来顶向苏少爷的腰,把苏三白撞向墙壁,使出吃奶的劲又踢又打。 苏少爷躲着。 李逆鳞发泄着,咆哮着,嘶吼着。 李逆鳞忽然就较真了,想赢苏策一回。他知道不管是智商情商还是体力,没一样能胜过苏策,可他这会儿却真的发狠了,没头没脑地,就想赢苏策一回,想把这个眼睛望天长的傲慢少爷压在身下,使劲揍,让他求饶,让他哭,让他服软! 李逆鳞用脚踩苏少爷的脚趾,扯他的头发,咬他的手指,总之怎么下作怎么来。 苏少爷说:“媳妇儿你犯规!” “你妹才犯规!”李逆鳞狠狠将苏少爷压墙上,一拳击出去,喘着粗气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船上的规矩,犯得最多的就是你!” 苏少爷一个不留神,被李逆鳞打中鼻子,痛得呲牙咧嘴,说:“我只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犯规。” “打架我也不擅长啊!!”李逆鳞吼。 两人扭在一起。李逆鳞使出全身的力气按住苏策,拼命揍,一拳又一拳,最后把苏策压在地板上,往心脏的地方打。 直到这时李逆鳞也看出来了,苏少爷这是专门拿话激他,想让他发泄,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把那些不高兴不如意不幸福都狠狠地用拳头挥出来。 情绪释放出来,心境就平和一些了。 李逆鳞打了一会儿,就不动了。他没再敢下狠劲,怕真把苏少爷弄伤了。 苏策捏住他的拳头,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摁。 李逆鳞使劲挣着,脸涨得通红。 苏少爷笑着问他:“还想哭吗?” “想!”李逆鳞梗着脖子吼。 “那就哭!苏少爷肩膀给你当枕头使!”苏策硬是把李逆鳞压进怀里,说。 李逆鳞没动。过了一会儿,慢慢张开嘴,咬住苏策肩膀的衣服,低低地呜咽起来…… 40、苏陆恩怨 李逆鳞大哭了一场,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把苏少爷的衣服咬得全是口水,真是丢死他的老脸了。他自从十六岁以后就没这么痛快了,每每想要流泪的时候,就强迫自己笑,从没人跟他说过:想哭就哭! 这一次,李逆鳞把十多年的泪水都流干了。 苏少爷笑眯眯地说:“媳妇儿你梨花带雨的样子真勾魂!” 李逆鳞的泪水还挂在脸上,哭声没有完全止住。苏少爷的话让他老脸不知道往哪儿搁,一时恼羞成怒,使劲掐着苏少爷脖子一抽一抽地吼:“这事儿别往外说,知、知道吗?” 苏三白马上竖起三根手指,一脸认真地说:“我保证不说。艾玛我媳妇儿这么诱人的模样,我要好好珍藏在心底,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 “苏三白!”李逆鳞的老脸气得充血,比猪腰子还吓人。 苏三白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就用膝盖顶他,翻个身,把他压在身下。李逆鳞也不甘心被压着,反手过来推苏三白。一来二去,两人又扭打起来。这回李逆鳞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多少掌握了苏三白的弱点,几个回合下来,倒没让苏三白占多大便宜。于是苏三白也认真起来,默不作声与李逆鳞对战。 两人都是大汗漓淋,喘着粗气,心脏咚咚地跳。 最后还是让苏少爷占了上风,脚下用劲,将李逆鳞绊倒在地上。不过李逆鳞也不肯吃亏,倒下去的那刻顺带拉了苏少爷一把。 两人都倒在地上,仰面看着天花板,胸膛起伏,粗重地喘气。 苏少爷舒展四肢,看了李逆鳞一眼,说:“媳妇儿,你那手段不行,力量是够了,可都打不中要害。下次直接往内脏招呼,内脏的位置,南佳木应该教过你吧?” 李逆鳞斜眼睨他,没来由笑了一下:“行了苏少爷,你毛都没长齐,教训我什么呢。我那不是怕把你打残了嘛。” 苏少爷不乐了,三白眼一眯,说:“你哪只眼睛看我毛没长齐?”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李逆鳞跟他贫上了。 苏少爷翻个身,把李逆鳞压住:“那你再好好看看,苏少爷是上面的毛没长齐还是下面的没长齐?你要不要数数我下面几根毛?” 李逆鳞说:“行了,你耍流氓啊!” “就耍流氓了,怎么着?你不服?” “不服!” “那你给我数数,你都长几根毛了?” “……滚!”李逆鳞对苏少爷没辄了,顿了良久,只吼出这么一个字来。 苏少爷压着他,紧紧地按住他的肩,说:“不滚。”接着就俯下头来,想亲他的嘴。 李逆鳞的老心脏,一下就剧烈地狂跳起来。 两人的距离近得出奇,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李逆鳞生怕心跳声被苏三白听见,关键时刻,脑袋一别,躲过去了。 苏少爷一口亲到地下去,碰了一嘴的灰。 “嗷嗷,我媳妇儿又傲娇了!”苏少爷捂着磕痛的嘴唇叫。 “滚!谁是你媳妇儿!”李逆鳞飞快地爬起来,冲进浴室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用毛巾将身体擦干,然后一头扎进沙发里,闷声闷气地说,“睡觉!” “哪儿睡得着呀!”苏少爷颇为委屈地说,“媳妇儿我一身的火都被你撩出来,你说怎么办吧?” “去数绵羊!”李逆鳞果断地出主意。 “绵羊哪有你好看!”苏少爷鼓着腮帮子抗议。 “那你可以数自己!” 苏少爷眨着三白眼,语气万分为难地说:“我每天顶着这张精致绝伦的脸已经审美疲劳了。” “……那麻烦你去撞墙好吗?!”李逆鳞拿抱枕砸他。 苏少爷被抱枕砸个正着,惨叫一声,一头歪在床上。 李逆鳞不搭理他了,翻个身闭上眼。 长夜漫漫,海和号被海浪推得轻轻摇晃。李逆鳞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久之后,李逆鳞轻咳一声,低声问:“苏少爷,你睡了吗?” 苏少爷裹在被窝里哼哼:“媳妇儿,我撸管呢。” “……”李逆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说少爷这节操真是掉得有够厉害的。 “先别撸,我问你个正事。”李逆鳞觉得这么跟苏少爷说话的自己三观也出问题了。 苏少爷极不情愿地说:“啥正事?先让我撸完了再说,不然你来帮忙?” 李逆鳞又丢个抱枕去砸他:“跟你说正事,你认真点!” 李逆鳞知道苏少爷根本没干那事,苏少爷就是脑子犯抽,跟他贫嘴玩。所以李逆鳞没给苏少爷张嘴的机会,直接问:“你跟陆奕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苏少爷撇着嘴说。 “没怎么他天天追着你要打要杀的?”李逆鳞说,“反正我被你拖下水了,要死你也得让我死得明白不是。” 苏少爷翻身坐起来,伸个懒腰说:“这个啊,说来话长了。” 于是,苏少爷给李逆鳞讲了一堆久远的琐事。 大约十多年前,陆奕还不是陆爷,只是市井街头打架的小混混。那时他跟在一群牛逼哄哄的黑社会屁股后面,抢地盘,砸场子,真刀真枪地跟人干过,受过伤,进过医院,好几次差点把命都丢出去。 在那个黑社会与政府势力盘根错节的年代,只要有真本事,讲义气,肯打肯干,不愁没有前途。陆奕凭着极好的身手很快得到赏识,也在一次一次的抢夺地盘的过程中,笼络了不少死心踏地跟着他的兄弟。 直到混进帮派的高层,他才知道,这个黑暗的世界,原来不仅仅有他们这样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莽汉,还有像苏家这样,兴起于明清时期,早已不把抢地盘砸场子开赌坊这样的生意放在眼里的豪门世家。苏家像高高在上的王,眼睛只专注于一本万利的买卖,把陆奕他们这群莽夫踩在脚下,不屑一顾。 原本,陆奕和苏家是黑社会的两个极端,根本不会有交集。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陆奕手下的一个兄弟,看上了美院一名女学生,成天跑到人家学校门口去等着,见人出来就言语轻挑地骚扰,有几次还跟踪到了人家家里楼下,吓得人家一家人把门锁得紧紧的,一整天不敢出门。 那名女学生有个邻居,绰号老鬼,正好是在苏家手下做事的。老鬼跟苏家人一样,看不起街头打架的小混混,可他毕竟也是在道上混的,凡事讲究一个正义,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 某日陆家的小混混又跟踪女学生到楼下,说了几句后开始动手动脚,正巧老鬼从楼上下来,见此情景,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混混砸过去,当场混混脑袋就多了个血窟窿,在医院里缝了十多针,躺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见好。 这以后,陆家和老鬼的梁子就结下了。那混混回去,在陆奕面前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避重就轻,把过错都推到老鬼身上,陆奕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就觉得苏家狗眼看人低,这下更是把心头的不快都爆发了出来。陆奕亲自带着人去找老鬼算账。 事有凑巧,那天老鬼为着苏家的事出城,压根没在家。陆奕扑了个空,更是恨得牙痒。他这样兴师动众的,在道上都闹开了,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向苏家宣战。苏家也不含糊,一口应了下来。 苏家当时的当家,苏策他爸,苏翔和陆奕各自带齐人马,在广场上进行了一场厮杀。双方都损失惨重,血染红了大半个城市。 决战最终以陆家惨败告终,陆奕梗着脖子,默默带着人撤了。临走前他向苏家保证过,不再找老鬼的麻烦。但他手下闹事的那混混咽不下这口气,背着陆奕,找了几个弟兄连夜在老鬼家门口放了把火。 老鬼烧成重伤。 那晚刚好刮大风,风把火吹向别的方向,大火烧了半条街,十死九伤,成为解放以后,该市规模最大的一场火灾。 苏家连夜把老鬼转移,送回四川老家。苏家与陆家,在明面上正式撕破脸。苏家截了陆家几宗大生意,陆奕在沿海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开始将势力转向西南,他收购了一些泰国和缅甸的工厂,向国内贩卖毒品和玉石。一次偶然的机会,陆奕在成都与买家碰头,再遇老鬼。 陆奕很快摸清了老鬼的情况,威逼利诱,甚至以老鬼的家人进行要胁,从老鬼的口中套出苏家的动向。此时的陆奕对苏家已经不再心存畏惧,他损失了人、损失了义、损失了钱……这些都是拜苏家所赐。而他也因祸得福,在西南站稳了脚跟,并且开拓了自己的势力。就在道上的影响力而言,陆奕渐渐也晋升到可以与苏家平起平坐的位置,陆奕开始反击。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老鬼,一把火烧了我家一幢宅子。”苏少爷轻描淡写地说,“其实那时我才几岁,连陆奕的面都没见过。陆奕如今在这船上,处处跟我过不去,其实也不是针对我个人,是针对整个苏家。苏陆两家的仇恨,在十多年来就没消停过,就像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除非你死我活,否则绝没有停止的时候。” “那……老鬼呢?”李逆鳞问。 “死了。早死了。”苏少爷看着李逆鳞,半晌后打了个哈欠,说,“天都快亮了,先睡觉!天亮以后,媳妇儿,你去捕鱼吧。” 41、重生陆凡 李逆鳞只睡了一小会儿就被苏少爷揪起来了,一看天色,也才刚刚日出而已,想不明白苏少爷究竟哪根神经又不正常了,心头的怒火又蹿起来了。 苏少爷说:“我知道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但是媳妇儿,你该去捕鱼了。” “捕你妹!鱼都还在睡觉!”李逆鳞顶着熊猫眼,气呼呼地说。 “你说的对,连鱼都还在睡觉,陆爷就更加不可能起床了。” 李逆鳞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苏少爷就扭着小蛮腰,兴高采烈地去敲陆奕的房门了。 陆爷窝在被窝里青筋直跳,一面怒吼:“滚你丫的蛋!”一面让人把苏少爷拉开。 苏少爷说:“陆爷,你睡着我没意见,可你旁边的女人得起床了。” 陆奕看了柯筱婉一眼,没搭理苏少爷,翻个身,把温香软玉的女人搂在怀里,继续睡。 苏少爷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把皮带解下来,用皮带扣使劲在门板上划拉。那门板是金属制品,被这样一弄,发出刺耳的声音,把陆爷的心脏都揪得紧紧的。 陆爷火冒三丈,跳下床就把门打开,一把揪住苏少爷的衣领,怒骂:“你他妈有完没完?!!” 瘦不啦叽的苏少爷站在臂滚腰圆的陆爷面前,跟待宰的小鸡似的。少爷眨着三白眼,可怜巴巴地说:“陆爷,天亮了。” “老子知道天亮了!!”陆爷红着眼睛吼,“你他妈精神病又犯了是不是!!有病你他妈去死啊!去死!” 陆爷吼着,一个拳头挥出去,把苏少爷撞在对面的墙上,砰的一声巨响,墙板都像要变形似的。 苏少爷痛得呲牙咧嘴,结结巴巴地说:“陆爷,今日风和日丽,是个储备食物的好日子。所以……叫你女人起来,跟我男人捕鱼去!” “捕你妹的鱼!”陆爷吼,“老子的女人,老子爱怎么玩怎么玩!你他妈算哪根葱,来跟老子抢女人!!”说着又要挥拳出去。 苏少爷慢条斯理地说:“陆爷,你刚才打我那下我不计较了,算是给你面子。这拳你要是再打,那我就跟你玩真的了。” “老子怕你啊!!”陆爷这么说着,拳头还是不情愿地拐了个弯,砸到墙上去。 苏少爷捧着脸蛋,佯作害怕地说:“陆爷的起床气好大!” “知道就好!”陆奕瞪眼睛。他这起床气,在道上都是出名的,苏少爷就是故意踩着这个时间点来,把他心头的火气点燃,然后爆发。可陆爷毕竟是干大事的,脾气再不好,发发也就算了,不会真跟苏少爷过不去。苏策年纪比他弟还小,又是带着正当理由过来,陆爷要真这么为难苏策,传出去,名声不好。陆爷早年混市井的时候,流血流汗都不怕,就怕做事丢了脸面,如今年纪大了,这种畏惧就更强烈。 当着苏少爷的面,陆爷强自把火气压下去,心里却盘算着,早餐过后去夏国栋那儿坐会儿,挑挑苏策的刺。 然而让陆奕没想到的是,夏国栋破天荒地被他那宝贝宅男儿子请去,两个多小时都没回来。 陆爷不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从夏国栋房里回去时,路过船尾,又看见苏少爷热火朝天地挽着袖子,举着大喇叭,吆喝着一群人撒网网鱼。 苏策看见陆奕,立即向他朝手,扯着嗓子喊:“陆爷,怎么着?你也来为自己的晚餐做点贡献?” 陆奕白他一眼,说:“有你在还有我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可陆爷你就不觉得无聊?”苏少爷说着,扭头朝旁边的李逆鳞眨了眨眼睛,然后扭着小腰向陆奕走来。 陆奕冷眼看着。 那边李逆鳞挤过几个人,向柯筱婉靠拢过去。 陆奕冷笑,问苏少爷:“这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男人跟你女人都要吃饭而已。”苏少爷随口胡诌。 陆奕压低声音说:“最好只是这样。苏少爷,你别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你觉得呢?”苏少爷眨着三白眼,天真无邪地盯着陆奕问。 陆奕嘴角一弯,说:“我觉得你是时候让人给你订副棺材了。” “哦。”苏少爷低头笑起来,说,“陆爷真是不同凡响,临死了连棺材都要留给我。” “……你他妈……”陆奕又怒了,用手指着苏少爷,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现在就尽情地笑吧。笑不了多少时候了!” 苏少爷没说话,转头去瞧栏杆那边。 那边,李逆鳞伸出胳膊,把柯筱婉圈了自己和栏杆中间。 “你想干什么?”柯筱婉紧张得寒毛倒竖,眼睛四处乱瞟,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李逆鳞压低声音说:“柯小姐,那天的事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柯筱婉低下头,不敢看李逆鳞的眼睛。 李逆鳞说:“我拿你当朋友,从没想过你会设计陷害我。” 他的声音太平静,反倒让柯筱婉吓得不轻。柯筱婉说:“我不是存心的。如果不那样对你,死的会是我。” “你在保护什么人吗?”李逆鳞弯下腰,故意靠得很近,说话的时候,嘴唇像要碰到柯筱婉的脸,“你其实是利用我来掩饰别人吧?只要陆奕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就不会注意到那个人。你在陆奕面前,似乎没有说话的份量。” 李逆鳞伸手勾起柯筱婉的衣领,往衣服里瞥了一眼:“身上全是伤。陆爷下手不轻啊。” “……你别这样!”柯筱婉脖子上的青筋爆起来,身体因为紧张而瑟瑟发抖,“陆爷在后面。看见了对你我都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那么那天亲我又是怎么回事?”李逆鳞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显得暧昧非常。 柯筱婉颤抖着。 李逆鳞挨近一些,把气息吹到柯筱婉脸上:“你的事我不想过问。但有一点你要帮我。陆凡究竟是怎么死的?” 柯筱婉抬起眼,深吸了口气后倔强地挺直腰杆,说:“如果我不帮你呢?” “那我会在这里当众撕烂你的衣服,假装我要强暴你,并且假装你已经被我强暴过很多次了。”李逆鳞眯起眼睛笑。 柯筱婉脸色苍白,颤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李逆鳞向身后陆奕的方向看了一眼,说:“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做。可如果我不做,苏策就会杀了我。你觉得在我心里,是你的尊严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 柯筱婉胸膛起伏,半晌后说:“我不知道陆凡怎么死的。我当时不在房里。或许你应该去问宋初,他不是跟陆凡在睡一张床上吗?” “宋初让我来找你。”李逆鳞盯着柯筱婉的脸,一字一句。 柯筱婉攒紧拳头,咬紧嘴唇,内心极度挣扎。许久之后,她说:“李老板,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下贱的女人,没有尊严,任何男人都可以睡。可是,我跟你没有区别。在这船上,我和你都是贱命一条,想要活命,只能不择手段。你为了活命可以杀人,我也一样,为了活得久一点,就轮番在陆家兄弟的身体下伺候。” “宋初上位的时候,我的确感到危机。因为如果陆家不要我了,我很可能就被随便丢给下面的人,关在暗无天日的船底层,过猪狗不如的生活。那样的日子对我还说跟死没有区别。我确实想过杀宋初,或者陆凡。但我没干。” 李逆鳞把手松开,听她说。 柯筱婉望着海面,眼神忽然变得缥缈:“陆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我百依百顺的人了。他变了很多。自从船上那次大暴动之后,他的脾气越来越糟糕,跟他哥越来越像。以前我以为是他想改变自己,可现在我觉得不是。那个时候陆凡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就算重活一世,不可改变的未来仍旧不可改变……” “李老板,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死过去又活回来?”柯筱婉盯着李逆鳞的眼睛,问。 李逆鳞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柯筱婉说:“陆凡死前,说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而这些话在后来都变成了现实。还有,陆凡说,他其实在那场暴乱时就死过一次了……” 42、正式开战 毫无疑问,陆凡跟李逆鳞一样,是个重生者。 柯筱婉的话,让李逆鳞浑身冰凉,如置冰窖。陆凡和他的联系,原来不止是那张写著名字的纸条,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曾经死过,如今又重生了。这也就是说,凶手是以重生者为特定目标来进行杀戮的。 李逆鳞忽然感到恐慌。他就像一只待宰的鸡,被拔光了毛,赤裸裸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遮掩,成为凶手一击即中的标靶。而凶手却躲在暗处,提着明亮亮的菜刀,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能把刀挥出去。 敌人在暗,而李逆鳞在明! 李逆鳞环顾四周,四面八方的人群顿时都换了一副面孔,变得狰狞,邪恶。因为不知道谁是真凶,所以全世界都成了敌人。 李逆鳞找到苏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苏少爷躺在高高的了望台上看星星。今夜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星星多而明亮,柔和的光晕交织在一起,莫名地显出一丝诡异。 李逆鳞问苏策:“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样我就看不见陆爷在下面捣鬼了。”苏少爷让李逆鳞跟他一块躺着,说,“你看着,不用等后天,很快就要变天了。” 陆奕在下面,一面暗中召集手下,一面去船上各路老大跟前走访,探探口风。夏国栋被宝贝儿子缠住,没给陆奕见面的机会。陆奕又去见了几位道上元老级的大哥,这些人里有三分之一对他避而不见,三分之一态度暧昧,只有极少数的人明确表示站在他这边。大家都不是傻子,船上暗流汹涌,苏陆的暂时同盟立即就要分崩离析。陆奕是狠,手下兄弟也多,但苏少爷背后毕竟有个夏家,如此算下来,双方可谓势均力敌。不相干的人各有各的打算,有人旁观看好戏,也有人想坐收渔利,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持观望态度,对于这场恶战,极少有人愿意趟进这浑水。 因此陆奕走访一圈,除了深感事态严重,召集到的旁姓人手实在少之又少。当然,陆爷也不是听天由命的人,他仍然在暗中活动,陆家的几位得力手下,不时在他的房间里进出,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对于陆奕的行动,苏少爷那边明眼看着,却迟迟没有动静。夏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陆奕一时摸不准他们的心思,只是愈加警惕起来。 其实对苏策来说,他不怕陆奕不行动,就怕陆奕动得太慢扫了他的兴致。于是他逮着机会就挑衅陆奕,凭着陆奕那火爆的性子,闹事是早晚的。 李逆鳞对苏少爷的计划倒是毫不知情,听他说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柯筱婉的原话说给他听。 苏少爷摸着下巴问:“你的意思是,陆凡死过一回,又重生了?” 李逆鳞神色凝重,点了下头。关于自己重生这点,却只字未提。 苏少爷看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那你跟陆凡的共同点在哪里?为什么两张纸条上都写着你们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李逆鳞半天说。重生的事,他不想提,多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份危险。李逆鳞在如何生存这件事上,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警惕,哪怕有千分之一的不确定,他都不会随便把跟自己有关的线索丢出去。 苏少爷倒不介意李逆鳞的说法,转而说:“柯筱婉不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她能做到现在这步,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李逆鳞点点头:“你觉得会是陆爷吗?” “怎么可能!”苏少爷笑起来,说,“媳妇儿你真是天真可爱头脑简单!柯筱婉身后的人如果是陆奕,她就没必要当着陆奕的面亲你制造假象来保护那人了。” 李逆鳞不说话了。他只是脑子一抽突然冒出陆奕的名字而已,跟头脑简单没关系。 苏少爷却抓住这点,继续说道:“别人都说头脑简单就一定四肢发达,可媳妇儿你连我都打不过,你真的没用惨了!” 李逆鳞站起来,不高兴了。 苏少爷又说:“这两天别乱跑,让我的人随时跟着你。还有,你昨天说等这事过去了,想要一个能把自己关起来的房间……我答应。” “……”李逆鳞原本以为,昨晚他俩打过了,这事就算了,他万万没想到,苏少爷真就这么答应他了。本来应该心里松口气的,可李逆鳞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被苏策推开了,推得远远的,就好像苏少爷有意要把两人之间仅剩的那点联系剪断。 李逆鳞知道,这话确确实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他也曾经认真地这么想过,如今苏少爷亲口答应了,他应该高兴,应该感恩戴德,应该大笑着跳起来——可他现在的表情难看得像要哭。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仍然希望苏少爷能在最后时刻阻止他。 但苏少爷没有阻止他。李逆鳞想,也许这样说话的苏策,才是那个脱去伪装的,真正的苏策。 李逆鳞抬头看天,星空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满。云层黑压压地罩在头顶,翻滚着,奔腾呼啸。 李逆鳞转身就走。刚要从楼梯下去,苏少爷突然叫了他一声。 李逆鳞抬头看苏少爷。苏少爷说:“晚安。” 李逆鳞没回答,挥了挥手,从梯子上下去了。 这晚,苏少爷没回房睡。李逆鳞蜷在沙发上,迷糊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外面雷声大作。大雨将下未下,墨蓝的天空被闪电撕裂,雷声自云层深处砸落下来。 李逆鳞想到上次那场暴雨,没来由就担心起苏策来。苏少爷在了望台上,那地方高,面积又小,本来是拿来做观赏用的,后来末世来临,就改成了仓库,存放一些没用的杂物。苏少爷要是被雷劈中,连个逃生的空间都没有。 趁着雨还没下,李逆鳞叫上苏策安排给他的几个手下,提着手电筒爬上了望台。 然而苏少爷已经不在那里了。 李逆鳞顿时觉得自己的热脸贴到冷屁股了。不过细想起来也对,苏少爷什么人,用得着他担心吗? 狂风吹来,李逆鳞没站稳,身体被甩出去,手电筒也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很快,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了云层,从天顶劈拉下来。黑暗的天空顿时如同白昼,片刻后黑暗再度侵袭,船体摇晃得剧烈。 轰隆—— 雷声由远及近。李逆鳞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爬下楼梯。 下面几个手下喊他:“李老板,趁着雨还没下,赶紧回去……”后面的声音被接踵而至的雷声淹没。 船体又摇晃起来。站在高空,能听见风从腋下呼呼地穿过。李逆鳞向下望了一眼,远处的海浪被风推起来,白花花的,闪着利刃似的光。海浪像一堵望不到边的墙,从海平线那头,以极快的速度向海和号推来。 李逆鳞手脚不停,飞快地从楼梯下滑下。 忽然,通往船舱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男人惊慌失措地狂奔出来。 “着火!着火啦!!” 闪电落在男人脸上,男人狰狞着脸,张大嘴巴尖叫。他的身后,趋近疯狂的人群紧跟着,跳上甲板,奔跑着,仓惶失措的尖叫。女人穿着睡衣,男人赤着膀子,一些人扯着自己头发上的发卷,一些人吓得瑟瑟发抖。很快,甲板上就围满了人。人声嘈杂,盖过了海浪声。 而这时,风浪也越发大起来。海和号被风推上一个浪尖,以极快的速度滑落下去。海浪在船底碎开,船身顿时一空,垂直着掉下去。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尖叫,争先恐后地往高处跑。 李逆鳞挤在人群里,跟着他的几个手下很快被人潮冲散。他四处张望,到处找人,然而闪电刚过,天实在太黑了,他踮起脚,只看到黑压压的脑袋。 吼!! 狂风呼啸。周围女人的头发随风扑到李逆鳞面前。李逆鳞本能地避开,一扭头,看见人群里一抹极不寻常的身影。 那人贴着墙,逆着人潮流动的方向,向着舱门飞快地跑,显得格外显眼。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李逆鳞立即看清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柯筱婉! 她要做什么? 李逆鳞心头一紧,身体快过思考,紧随着柯筱婉穿过舱门。 里面的情景倒不如外面传的严重,至少在李逆鳞刚进去时,看不到任何火光。如此看来,即使真的失火,也应该是在下层,并且火势不会太大。 这么说来,船上的人是被刻意赶出去的。 李逆鳞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底层的空气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味道。 苏陆两家的战争,开始了! 李逆鳞第一反应是退出去,但柯筱婉恰巧在这时敲响了一扇门。那个房间李逆鳞并不陌生,不久前他才在里面收拾了原来的大副,刘波。而现在,房里的主人换人了。 很快门开了,李逆鳞不意外地看见了新任大副,梁以生。 李逆鳞的心漏跳了两拍。他忽然想起与柯筱婉第一次相处的情景,那时正是梁以生带着柯筱婉手下的人来到南佳木的船医室。那时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柯筱婉身上,竟忘了去想,这两个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怎么就恰巧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碰上了呢?因为无论如何,身为大副的梁以生在未得到许可的情况下,是绝无可能去到柯筱婉的房间。 楼下的船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上来了! 43、 楼下的脚步声纷乱繁重,不止一个人。李逆鳞四下看看,此处没有任何遮挡,一目了然,也不知道上来的是敌是友,心头一阵着急。 正在此时,又是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闪电似乎劈中了船体,海和号剧烈地震颤,发出刺耳的警报。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随即熄灭。 空气燥热,李逆鳞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侧身闪进黑暗,贴着墙,小心地迈动步伐。 那些人踩着楼梯,很快就到了这一层。他们相互叫喊着,骂着,手里的金属在栏杆上划过,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 李逆鳞顺着墙根,慢慢地移动,心里测量着距离,在大副室外停下脚步,然后将耳朵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楼梯上的人群往外移动。李逆鳞听见大副室里传来急切的声音,但极为模糊,他听不清,只大概猜出柯筱婉和梁以生似乎起了争执。 为什么会有争执呢? 李逆鳞飞快地运动大脑思考。起先,他以为柯筱婉是真爱着梁以生才会拿他在陆奕面前当掩护,可现在发生的一切推翻了他的设想。因为真爱的恋人是不会吵到这种地步的。李逆鳞清楚地听见屋里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还有柯筱婉的朦胧不清地哭喊。 现在李逆鳞判断,柯筱婉和梁以生应该是因为某种共同利益而结成的暂时同盟,就像他和苏策,彼此相互帮助,又相互利用,最终因为分赃不清产生利益冲突,直至关系破裂。 联想到连苏策都查不出梁以生的破绽,李逆鳞隐隐觉得不妙。 待楼梯上那伙人远远地离去,李逆鳞抽身准备原路返回。不管梁以生和柯筱婉正在打的主意是否跟他有关,他现在都不能在此处久留。这是非常危险的环境,他还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船外风声呼啸,大雨终于落下来,砸在船上,哗啦哗啦地响。 海和号就像一个球,在海浪巨人似的大手里来回翻滚,时而被抛起,然后又接住。船身不停地摇晃,像要整个儿翻过去。如果不是已经在船上待了这么长时间,李逆鳞也许真的会吐出来。他使劲抓着墙上的物体,慢慢把身体往楼梯的方向转。 才走没几步,大副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门打开,柯筱婉冲了出来。一道闪电刺破天空,从走廊尽头的窗外设进来。柯筱婉看着李逆鳞,脸色苍白。 梁以生趴在门框边对柯筱婉喊:“要么牺牲他,要么牺牲你自己!你考虑清楚!” 柯筱婉胸膛上下起伏,惊慌失措地看着李逆鳞,神情显得相当复杂。 李逆鳞直觉不妙,迈开脚步往黑暗里冲。 柯筱婉终于不再犹豫,伸手抓他。 就在这时,船体突然弹起来,巨大的推力将两人都震飞出去。一道闪电设进来,柯筱婉惨叫一声,眼见着后背要撞在天花板上的灯罩上。李逆鳞飞快地在半空中翻身,伸手拉了她一把。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李逆鳞的小半截衣服卡在缝隙里,一挣,衣服就划了道大口子。 “先进屋!”李逆鳞把柯筱婉拉起来,推着她往大副室走去。 船向左侧倾斜下去。右侧墙上的灯罩经不住一次一次的撞击破坏,整个儿掉下来。李逆鳞把柯筱婉护住,后背被砸个正着,湿濡的感觉漫延全身。紧接着,船身又是剧烈地摇晃,将他们甩出去。 柯筱婉吓得尖叫。 李逆鳞一手拉着她,一手嵌进缝隙里,寻找着力点。 “回去!进舱去!”甲板上有人喊。 仓惶的人群尖叫奔跑,把舱门打开。水汽裹着热浪,铺天盖地似地涌进来。一些人把手电筒打开,飞快地沿着楼梯往下跑。 然而下面也有人跑上来,大喊:“火!烧上来了!!” 底层的火势蔓延了,浓烟飘上来,渐渐连顶层都能闻到。 人群混乱了! 又有人喊:“趁现在!打!” 于是混乱中有人动了手,黑暗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和棍棒打击肉体的声音。 恐怖的氛围在船上漫延。手电筒的光晃四处晃着,配着一道道拉划下来的闪电,将四周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李逆鳞扶着柯筱婉,夹在人群里艰难地移动。梁以生挡在门口,不让人闯进去,待李逆鳞和柯筱婉走近,连忙伸手一揽,将他俩都拽了进去。 李逆鳞还来不及喘气,就又被一股强大的推力甩出去,撞在床头。脑袋直接撞在床柱子上,顿时眼冒金星,疼痛非常。 “找绳子!快!”李逆鳞挣扎着,忍着痛翻开床头的柜子,四处翻找。现在只能先想办法把自己固定住,否则迟早玩完。 梁以生在门口挡着试图闯入的人,大喊:“不好!陆奕的人过来了!” 李逆鳞动作一慢,大脑思考中断。 梁以生回头,对柯筱婉喊:“救他还是救你?!” 柯筱婉早被一连串的变故吓得腿软,死死抱住床脚,脸上毫无血色。 “说话!!”梁以生死死撑着门,有人用棍子捅了他一下,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陆奕的手下攘开人群,越来越近。 李逆鳞终于找到一根电线,用力扯下来,将一端缠在床头,一端从通风口扔出去。 他不能被陆奕抓到!一定不能! 柯筱婉的眼泪流下来,攒紧了衣服下摆,喊:“救我!梁以生,你许诺过的,救我!” 李逆鳞没再理会她叫什么,翻身跳上床,身子一提,钻进通风口。 这时,梁以生大喝一声,从门边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李逆鳞的脚,用力将他拉回来。 船身又是一震,两人齐齐撞向右侧的柜子。哗啦啦一声巨响,柜子也跟着倒下来,里面的物品重重压在两人身上。 外面的人冲了进来。 李逆鳞大脑钝痛,眼前发黑,但不敢停留,摸索着站起来,踉跄往外跑。 梁以生用力揪住他,与他扭打在一起。 李逆鳞急疯了,用苏策教的方法,对准梁以生内脏的位置,使劲用拳头砸。 梁以生咬着牙,朝柯筱婉喊:“帮忙!” 柯筱婉强自撑起来,对李逆鳞又掐又咬。这下李逆鳞也不管她是不是女人了,照样用拳头对付,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梁以生和柯筱婉眨眼工夫就将他压制住。 同时,陆奕的人手也拿着家伙冲了进来。 柯筱婉含着泪,哭叫:“救命!李逆鳞在这里!他他……” 没人听她后面说什么。人群兴奋着,狂躁着,有武器地直接上家伙,在李逆鳞身上猛烈招呼。 李逆鳞痛得死去活来,在铁棍底下惨叫,翻滚。 又是一个巨浪拍打下来。 海和号腾空飞起,将所有人都甩向天花板。李逆鳞咬着牙,借力用手撑在天花板上,快所有人一步先落地,然后使出全身力气向门口冲。 就在这时,又一个巨浪涌上来。巨浪乘着狂风,如同巨人的手掌,一下将海和号拍出去。海和号在空中翻了一圈,360度,震得所有人都头晕眼花,有好些身体弱的,直接就吐出来。 空气里散发着海水的咸味,火烧木材的浓烟味,恶臭味,人的汗味……各种味道混和在一起,让原本就燥热的空气更加难受,人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疼痛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劲。 这是真正的末世!是海和号在进入末世以来,第一次深切的体会! 恐慌,顿时幻化成一张网,从晦暗不明的空间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女人开始哭泣,男人也开始打颤,哪怕是陆奕那些拿着武器的兄弟,下手的动作也下意识地变慢。 而李逆鳞却不敢停,他知道一旦停下,迎接自己的就只有粉身碎骨。 没人来救他。从这场战争开始那刻起,他就是孤身一人。至于说苏策,即使有心,只怕此刻也是自身难保。 李逆鳞浑身都被血和汗湿透了。他咬着牙,匍匐在地上,在每个凌乱的脚步下艰难地逃生,有人挡他的路,他就顺势把那人掀倒,然后从那人身上爬过去。 眼前阵阵地发黑,视线被血液冲得模糊。 李逆鳞胡乱地躲闪,逃命,手心烫得像火烧一样。 突然,一个冰冷的物体抵住了他的脑袋。他猛地一抬头,竟看见了陆奕狰狞笑着的脸。 “别动!动一下,就爆头!” 44、 陆爷手里拿的是把勃朗宁,黑洞洞的枪口抵在李逆鳞的脑袋上,分毫不差。 陆爷为什么手里会有枪?这已经不是李逆鳞此刻能思考的问题了。 当初苏策打着灭鼠的名义收缴了船上所有的枪支弹药,为的就是防着陆爷。只可惜苏少爷顾着跟李逆鳞调情小浪漫,没有亲自去搜陆奕的房间,只派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去办。那几个手下虽然有心,但毕竟没有陆奕老练,陆奕想藏的东西,凭他们几个是不可能找到的。 陆爷现在手里有一发子弹,子弹上了膛,正对着李逆鳞突突跳着的太阳穴。 李逆鳞一动不敢动,心脏狂跳。 此时此刻,外面的暴风雨都似停止了,李逆鳞听不见风声,也感受不到船的摇晃,他的手紧紧地嵌在缝隙里,浑身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起来!手放在头顶!”陆奕冰冷地命令。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没人再动,大家都看见了那把枪。即使他们知道枪里的子弹最多不过六发,但在这样的小空间里,弹道的轨迹很容易被墙壁反弹,至于反弹后会射进哪个倒霉蛋的身体,那就不好说了。在场的所有人,可不是人人都是李逆鳞,他们跟陆爷没有过节,他们不用等陆奕吩咐就自觉地摒住呼吸,小心地退开。 陆奕双手托枪,对李逆鳞说:“走!” 李逆鳞说:“陆爷……”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了搜。 陆奕冷笑:“没人来救你,走!” 李逆鳞有些犹豫,没动。在这样混乱的场景,要真被陆奕带走了,一切就都完了。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企图寻找一丝逃脱的可能。 很快他发现人群里有人在做微小的移动。那人是苏策的手下,李逆鳞见过几次。 那人缓慢地挪动脚步,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船里小心地向陆奕靠拢过去。这人的目标并不是李逆鳞,李逆鳞生死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想在苏家立功,而逮住陆奕才是最好的机会。现在陆奕的注意都放在李逆鳞身上,他瞅准机会,一跃而起,大喝着向陆奕扑去。 陆奕眼眸一转,飞快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扔出去。 只听见“噗”的一声,那人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肚子就感觉到一阵湿意,下意识用手一摸,红得耀眼的颜色刺得双眼生疼。 “啊!!”那人惨叫着扑倒下去。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谁再动,跟他一样!”陆奕眼睛不眨地说。 没人敢再动了,被船摇得几乎站不稳,也不敢动。 陆奕拉开枪上的保险,对李逆鳞说:“往前走,别乱看,你脑袋动一下,我就开枪。” 李逆鳞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海和号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突然,又是一个巨浪从高处砸下来。海和号被新的浪头再度推向高空,舱内的人都被甩出去。李逆鳞趁这个机会使出一个回旋踢,把陆奕那支枪踢进人群里,然后迅速落地,拔腿就跑。 陆奕的反应也很迅速,直接空手来抓李逆鳞。李逆鳞被人群挡着,跑不快,只能返身回来,跟陆奕肉搏。相比起苏少爷的投机取巧,陆奕就绝对是力量型的对手。陆爷一个拳头下去,揍得李逆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胃里一阵翻滚,吐出一口鲜血。 李逆鳞本来就受了伤,没几下就挨不住了。陆奕揪住他的头发,在他昏过去之前说:“等苏三白来救你?我劝你别想!你以为船下的火是谁放的?” 那火是陆奕让方大厨子放的。方大厨子本来不答应,但陆爷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只能忍着痛,在厨房的角落里擦了点小火,然后让人散假消息出去,说火势大得不可收拾,把惊慌失措的人们都哄到甲板上去。可别人出去,苏少爷却只能进去。方大厨子于是又缠住苏策,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如此一来,火势真就蔓延起来,不好收拾了。 陆奕此举,一来是为了争取时间抓李逆鳞,二来也是有意试探船上其它各家的意思,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出手帮苏策,那就表示跟陆家彻底决裂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事夏国栋根本没插手,其他道上的元老也是按兵不动。这也就是说,他们把此次事件定性为苏陆两家的恩怨争端,而不是整个海和号的利益冲突。因此苏陆两家的人都心照不宣,这种时候,就是要按道上的规矩来,只砍仇家,绝不牵扯无辜旁人。 当然,如果不是被逼得急了,陆奕绝不对这么做。这场战争,即使胜利了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陆爷深知这点,可苏策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他若不反击,在这船上就再没立足之地。苏少爷明着说要查出杀死陆凡的凶手,其实却没有,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把陆奕逼上绝路,以陆奕刚烈的性子,不暴动他就不是陆爷! 旁人或许不知道,苏策之所以这么逼着陆爷,急切地想把陆爷从整个海和号上铲除,不仅因为苏陆两家多年的恩怨情仇,还因为陆奕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苏策的利益和生存。几个月前海和号上的暴动就是陆奕率先发起的,当时造反的人里,有大半是他的羽党和亲信。陆奕是个野心家,不会屈居海和号上,与苏家共存,他要占领海和号,并且打倒所有敌人。 在这没有未来的末世里,陆爷必须称王! 陆奕称王的第一步,就是牺牲李逆鳞。在这漫长的苏陆战争里,陆奕失去了弟弟,因此他也不会让苏策好过,恰巧李逆鳞是苏策的软肋,而且是个软柿子。 李逆鳞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暴风雨已经停了。海和号在晨曦中随着海浪漫无目的地漂荡。发动机百分之五十损坏,暂时不能用了。控制室的所有仪器也有大部分失灵。船头一块墙板裂了,海水正哗哗地往里灌。夏家的人带着手下,手忙脚乱地填补缝隙。不少人在暴风雨里受伤,送进船医室,偏偏船医也受了伤。南佳木胳膊上缠着绷带,相当吃力地拿器具给人上药。 海和号上笼罩着灾难过后的凌乱和破败气息。 然而战争没有结束。 苏陆双方的人马仍然在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不想卷入争端的人都在房门外绑上白条,以示立场,争斗的兄弟也都守规矩,见到白条,自行绕道。因此谁也不会想到,李逆鳞就恰好囚禁在这样一个房间内。 李逆鳞双手被绳子绑住,吊在天花板上,只有脚尖能勉强着地。而那绑住双手的绳子其实也只绑住了两根大拇指,全身的重量都由指尖来承担,痛得钻心。 陆奕是折磨人的行家,当初苏家那个硬朗的老鬼,一样被他弄得鬼哭狼嚎,颜面尽扫。 陆奕用手抓着李逆鳞的头发,问:“醒了?” 李逆鳞被迫昂起头,咽了下口水,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疼痛…… 浑身的伤口好像都被盐水浸过,湿濡濡的。 陆奕说:“李逆鳞,你大牌啊,我三番两次请你来喝茶,你硬是不肯。” 李逆鳞倒抽着冷气,汗意又浮上来,伤口裂得更加疼痛。 “陆爷……”李逆鳞颤抖着说,“不是我不肯,你也看见了,苏少爷拦着……” 话还没说完,陆奕忽然眼眸一凛,抬手给他了一耳光。嘴里一阵腥涩,李逆鳞吐了一口血,才发现大牙掉了一颗。 陆奕面无表情,说:“别拿苏策说事。” 李逆鳞不说话了,只觉得连呼吸都快跟不上来。 陆奕说:“今天请你来,你上次欠的茶,还喝吗?” 李逆鳞喘着粗气,说:“……喝。”他知道如果说不,陆爷一定会立刻就弄死他。 陆爷身后的几个兄弟,拿着枪,将枪口对准了李逆鳞的脑袋。其中一个,怪笑着,端起一碗茶水,捏着李逆鳞的下巴灌进去。 腥、涩、苦、骚……李逆鳞本能地要吐出来,那人用手狠狠捂住他的口鼻,一时不能呼吸,只能被迫将茶水全部咽下去。 这不是普通的茶水。 李逆鳞的眼神变得晦暗,全身的血液都向同一个地方流动。 “知道成份吗?”陆奕好笑地看着他,“西那地非。” 李逆鳞的眼睛瞬间睁大,身体开始发热,发涨。 陆奕平静地说:“很多人用它来治不举。不过我们加了一些别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李逆鳞已经不需要猜了,他的裤子里已经撑起了帐蓬,那个部位涨得难受。 陆奕眯起眼,说:“还记得我弟怎么死的吗?他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而且要比他死得更惨!” 李逆鳞又惊又恐,胡乱地动着,想挣脱绳子,但这样一来,反倒让手上的疼痛更加剧烈,于是那地方就更加敏感。 陆奕背后有人笑出来,说:“大哥,他已经湿了。” 陆奕一把夺下那人手里的枪,抵在李逆鳞肿胀的地方,问:“你猜这枪里几颗子弹?” 李逆鳞惊慌地扭动身子,说:“陆爷,住手!” 陆奕把枪口抵在他的蛋上,迅速拉保险,开枪。 砰——!! 45、 李逆鳞全身的血都冻结了,却唯有那个地方高高地昂着头,他身上骚得难受,迫切地想找个出口发泄,可陆奕毫不留情地扣响了板机。 砰——!! 李逆鳞的心脏漏跳了两拍,第三拍,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这一声闷响过后,屋子里的人都怪笑起来。 “哈哈,就是个哑弹!妈的,哑弹都吓成这样!怎么没失禁?” 李逆鳞吓得腿软。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哑弹?!如果是实弹,不光是下半身,连整条命都得废了。可饶是这颗哑弹,也没让他好受。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蛋疼。 没错,是真的蛋疼。他的男性器官已经涨得像要裂开了,稍一碰触就难受。 陆奕用枪口磨挲着他的敏感处,问:“这枪里一共六发子弹,五发哑弹,只有一发是实弹。你猜实弹是哪颗?” 李逆鳞越来越难耐,欲火焚身,那地方肿得滚烫。身上的汗水密密层层,跟水浇过似的。伤口浸着汗水,刺激着血管,疼得钻心。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粘腻地贴着脸,堵塞着毛孔,令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李逆鳞觉得,此刻的他,似乎除了情欲之外再没有别的感知。他迫切地想用手撸那地方,但是不行,身体一动,指尖就传来疼痛,这痛一直蔓延进心里,叫他倒抽冷气,心脏停跳。 陆奕的枪口还堵在他的裤头,李逆鳞有一瞬间想要咬舌自尽。 陆奕沉声说:“你告诉我我弟怎么死的。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逆鳞张着嘴,喉咙咕咕地叫,好半天,陆奕才听清他说:“陆爷,我真不知道。” 陆奕心头恼火,用枪托砸在李逆鳞脸上。李逆鳞的脸顿时肿得老高,没一会儿颜色就变了,青紫里充着血,连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李逆鳞痛得昏过去。 陆奕让人准备了一桶盐水,哗的一声,全泼在李逆鳞身上。 “啊啊啊——!!”李逆鳞惨叫着,被迫清醒,每一寸神经都在嘶吼,身上的血管恐怖地迸起,像要将皮肤裂开。他扭动着,下意识地躲避盐水,但水珠无处不在,钻心入骨! 很快,身体开始出现痉挛,李逆鳞喉咙里咆哮着,紧紧咬着牙关,腿间那玩意儿翘得老高,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喷出来。 陆奕扯了他的裤子,用拇指把前面堵上。 李逆鳞痛苦地夹紧双臀,胡乱扭着腰。 陆奕对身后的兄弟说:“给他一点镇定剂。” 陆奕知道,李逆鳞浑身是伤,用不了多久就能痛死过去,可他不能让李逆鳞死得这么快,因为最关键的那混蛋还连个影子都见不着。陆奕在等,等苏少爷破门而入的那刻,因此他慢慢地折磨李逆鳞,想看看李逆鳞的极限在哪里。 陆奕又用枪口对准李逆鳞的男性,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砰!! 仍旧是哑弹。 李逆鳞冷汗涔涔,屁股一缩,让那浊物哗哗地喷出来,溅在腹部,显得猥琐又下流。而那玩意儿却没有半点疲软的迹象,依旧高高挺着,红肿得发烫。 一屋子的人都放肆地银笑起来。 这事陆奕老早就想干一回了。上次在底层的楼梯口,苏少爷挡了李逆鳞大半个屁股跟他说话。那时陆奕就在想,李逆鳞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能让那个从不拿正眼瞧人的苏家少爷这么心心念念,究竟是长了两个JJ还是屁眼比娘们风骚? 陆奕恨着苏少爷的同时,也是打从心底厌恶李逆鳞。苏少爷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跟陆奕斗得你死我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李逆鳞不同,李逆鳞说白了就是靠着屁股上位的小骚货,连个爷们都算不上。凭他也能跟苏少爷合计着暗算陆爷,陆爷咽不下这口气! 陆爷绕到李逆鳞背后,把枪口压在李逆鳞菊花上,说:“咱们换个地方玩,怎么样?” 李逆鳞惊慌地直摇头,可那地方却因为药物作用,风骚兮兮地把陆奕的枪往身体里吸。他难堪地想死,哽着喉咙说:“陆爷,你一枪解决了我,痛快点!” “急什么,你男人还没来。”陆奕冰冷地说着,同时压下保险。 李逆鳞脸上全是水,热液汩汩地涌出眼眶,也不知是生理原因,还是真的吓得想哭。他从没想过,他的这一世竟然还是逃不出性虐的命运。活了两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苏陆的战争,关他屁事!他不过就是恰巧重生了!不过就是恰巧成为了刘波猎杀的目标!不过就是恰巧被该死的苏三白盯上了!不过就是恰巧……有那么一点儿喜欢苏少爷了…… 李逆鳞悲哀地发现,临死的这个瞬间,他还是无耻地为陆爷那句“你男人”而小雀跃了。 他妈的苏三白,你不是说过会保护老子吗?!你来啊!来救老子啊!你他妈再不来…… 李逆鳞忽然便不想挣扎了。他觉得筋疲力尽。曾经为了多活一分一秒而努力坚持的信念,此刻竟然变成了对苏少爷无穷无尽的期盼。可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他坚信的信念远比对苏少爷的喜欢要高贵得多。 李逆鳞知道自己坠落了。所以他不想活了。与其现在这么担惊受怕地多挨一分钟,不如死得痛快。他慢慢张开嘴,把舌头伸出来。 “妈的,想死!”一兄弟眼疾手快,一巴掌打在李逆鳞脸上。 李逆鳞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陆奕悻悻地把枪收起来,吩咐手下:“把他嘴堵上。苏策还没来,不能让他提前死了。” 于是几个手下按住李逆鳞,往他嘴里塞布条。 李逆鳞痉挛着,眼泪和血把脸庞糊得很难看。 苏策! 苏策!! 李逆鳞模模糊糊地就想起重生后第一次在甲板上和苏策相遇的情景。苏少爷眨着三白眼,无耻地非要李逆鳞陪着看日出。阳光将出未出,朦胧的光晕洒在苏少爷脸上,他眼里绽放出来的光彩不是阴阳怪气,而是介于海天之间的,第三种色彩。 李逆鳞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起那天的场景,也许是从那天以后,苏少爷就大大方方地,一口一个“媳妇儿”地叫他了。 李逆鳞又想起,那晚在了望台上,苏少爷欲言又止,在最后的关头对他说:“晚安!” 晚你妹的安!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李逆鳞一定扑上去,揪住苏少爷的衣领大声地说:你他妈来救我!来救我啊!! 李逆鳞期盼着苏策来救他,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苏策不要来。陆奕摆明了做局在等苏策,苏策这一来,绝对是凶多吉少。 船舱外不断传来枪响。李逆鳞的大脑陷入混乱。他开始想,究竟苏少爷会不会来救他?以苏策那种阴阳怪气的个性,理所当然应该弃他于不顾,可李逆鳞从心底希望,苏策那声“媳妇儿”是发自内心的,但是这样一来,苏策就一定会有危险,而这也是李逆鳞不愿意看到的。 李逆鳞矛盾着,混乱着,渐渐地开始丧失意识,视野也越发地模糊。 陆奕用枪指着他,说:“来赌一把吧。看你死之前,苏少爷究竟赶不赶得及。” 陆奕把枪里的子弹都抖出来,塞进唯一那颗实弹,把转轮飞快地转起来。这是类似于俄罗斯轮盘的赌注,六个弹槽,五个空槽,一发实弹,中枪就算输。但这也是只属于陆爷的,完全没有公平性的赌注。因为持枪人是陆爷,李逆鳞没有翻盘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李逆鳞赌博的不是陆奕,而是死亡。 李逆鳞没有反对,他已经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了。浑身灼热得难受,那地方还翘着,他不断地把腰往前送,想在死前至少先把火泄下来。 陆奕站到了他面前,用手捏着他的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弟怎么死的?” 李逆鳞紧紧咬着布条,血把布条慢慢地濡湿。 恐惧、惊慌、无措…… 李逆鳞想逃,但无处可逃。 他只能等待。 苏策! 苏策!! 陆奕绕到身后,将枪管硬挤着塞进李逆鳞的菊花。李逆鳞的身体像要裂成两半,疼痛嘶吼着,在四经八脉呼啸。 陆奕揪住他的头发,冰冷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李逆鳞的心脏再次漏跳了,过度的惊恐让他夹紧了双臀。 苏策! 苏策!! 就在这个瞬间,陆奕扣响了板机。 咔嚓——!! 是空弹。陆奕惋惜地说:“你还有机会。” 李逆鳞努力睁大眼睛,带血的眼眸死死地盯住门的方向。他下面又喷了,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三白。 苏三白,你他妈来啊!是死是活,你他妈给老子滚过来!! 李逆鳞可耻地流下眼泪。 陆奕又拉下保险,说:“这次你不会走运了。” 李逆鳞仍旧看着门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应该绝望,可就是狠不下那个心。事情到了这步,是生是死都没有意义,他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耻了,坠落了,下贱了。他只是想,最后再看那个三白眼一次。 如果还有重生,李逆鳞想,他一定把三白眼扔进水里,狠狠地淹他一顿,最好能让他扑个狗刨,命悬一线,然后一边可耻地流泪一边喊:艾玛媳妇儿快来救我…… 李逆鳞想着,脑袋垂了下来。 陆奕扣响了板机。 砰——! 砰砰砰!! 有人敲门。 苏少爷阴阳怪气的声音懒洋洋从门缝里飘进来:“陆爷,我媳妇儿三天没洗澡了,你真不嫌脏?” 46、 李逆鳞昏过去了。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枪声,呐喊声,叫骂声,刀剑相向的声音…… 各种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撕裂着神经。 很快,温热的液体在不远处喷溅,濡湿了他的身体。有人把他放了下来,接着又有人残忍地把他拎了起来。他撞到墙上,后背钝痛,片刻后又有人抱住他,不断地叫他的名字…… 李逆鳞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没有一丝知觉,陷进了重重黑暗里。 冷……痛……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包裹着他,他稍一呼吸,都痛不欲生,像皮肉绽裂,灵魂也撕开,比死亡还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又听到了声音。 南佳木的声音。 南佳木不知道又在对谁发火,声嘶力竭地吼:“你他妈这么对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他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知道吗!” 李逆鳞想把眼睛睁开,可是眼皮沉重,浑身虚软无力,他动不了。他试着张开嘴说话,但喉咙里只发出痛苦的呻吟。 南佳木停了下来。一只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头顶有声音低低地在说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南佳木愣了一下:“你知道?他跟你说了?” “……还没。” 南佳木没动静了。 那手摸着李逆鳞,另一种更柔软的东西也贴近了他的脸。很轻,很温暖的感觉,好像能把他的痛苦都消融。他的身体里窜着火,被药物控制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变得敏感,难耐。 轻柔而小心翼翼的肌肤相触立刻便让身体得到释放。李逆鳞模模糊糊地,渴望着更多的碰触。 那人抱着他,亲吻他,渐渐变得疯狂。李逆鳞感受着,体内火被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下意识地拥抱对方,吮吻对方。对方握住他高挺的肿胀,他就立刻把身体往那里送。对方撑开他的腿,挺进他的身体深处,他就配合地尖叫,痛哭流涕。 仍然很痛。但他忽然就感到安心。有人抱着他,亲吻他的每一道伤口,好像这样就能让疼痛减轻,抚慰他心头的伤痕。 李逆鳞用力抱紧对方汗湿的后背,肆意地尖叫,大声地哭。一次又一次,他知道自己在发泄,在射精,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他像一只愤怒的困兽,让自己疼痛,也让自己释放。 他一直喊,一直哭,然后一口咬下去,让牙齿穿透对方的身体,刺出血肉。他拼命地吮吸,想把血都吸光。他已经没有意识了,眼前只是一片热血深红,刺目且惊心。 过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海边——那个永无止境,折磨着他的梦里。 仍然在哭,可是哭声不是他的。他向后看,纤细的少年哭得脸上黑痕一道一道,活像个小花猫。 四周是金黄的沙滩,沙里散着肮脏的垃圾和大块的石头,远处,苍茫的海面蒙着稀薄的雾。夕阳如血。采沙船上汽笛呼啸,轰隆隆的机器慢慢停止了运转。 李逆鳞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捏着一张纸,是牛皮纸的信封。信封上有一串地址,他又看了看那个地址,滨海路458号。可是滨海路就在他身后,最后一个门牌号只到389。 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址。而这个地址却来自于他的父亲。每次爸爸寄回的家书都写着这个地址,爸爸在信里说,他就住在这个地方,这是一个风景怡人的高档住宅区。 这世界上的事,再没有比被自己父亲欺骗更残忍的了。 李逆鳞回头又看了一眼使劲抹眼泪的少年。少年哽咽着,变声期的嗓子异常沙哑。少年努力睁大被泪水糊满的眼睛,问李逆鳞:哥哥,还没到吗? 李逆鳞用手摸他的头,微笑着:还没,再忍耐一会儿。 可是我饿。少年可怜巴巴地说,空空的肚子爆发出一声咕咕的脆响。 李逆鳞叹了口气。早上六点,他们下了火车,原本想着在路边买点早餐吃,可刚一出火车站,就有人来抢东西。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值钱的行李也都没了,只剩下一些衣服和父亲寄回来的家信。于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两人到处问人,走路去找信上的地址,从城东走到城西,肚子空空,脚底也起了泡,流出脓血。然而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现在,他们也许再也找不到爸爸了。 李逆鳞带着弟弟往回走,心里想着先去哪里找点吃的。 才走到滨海路的路口,远处突然传来枪声。 后来李逆鳞才知道,那个时代,正是黑社会帮派斗殴最激烈的时代。各种大帮小派,在人口混乱的城市里肆意打劫、伤人、群殴、抢夺地盘、划分势力范围。一般的小打小闹,警方就睁只眼闭只眼,实在闹得过分了,才出面干涉。至于大帮派的恩怨情仇,警方一般是不管的。那时的警方与黑社会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尤其是一些黑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不仅往局子里塞钱,还能帮着警方打压一些不起眼的地皮流氓。 李逆鳞当时碰上的,就是这种大帮派之间的争斗。具体现场怎样他也不清楚,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被枪声一吓,人就傻了,赶紧带着弟弟往相反的方向跑。 身后不断地有枪声。时远时近,他紧紧搂着弟弟的肩膀,根本不敢回头。好几次,劲风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子弹把对面的石墙打得掉碴。 弟弟吓得哭出来,李逆鳞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几辆黑色的奔弛从不远处呼啸着掠过,叫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随后,又有枪声响起,有人中了枪,大声地惨叫。一辆轿车直接撞向高墙,车头顿时冒起浓烟,眨眼工夫大火便冲上云霄,轰的一声,世界都变成一片火海。 李逆鳞拉着弟弟,猫着腰,穿梭在海边的大石头和垃圾之间,找到两块石头间的缝隙,钻进去,蜷着身子,相互搂着,瑟瑟发抖。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面。在他们从小长大的小城市,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这么多的人,没有这么多的车,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枪。 直到太阳的大半个身子都没入海平线下,混乱的枪战才慢慢停下来。 李逆鳞带着弟弟,从缝隙里钻出来,向市区的方向移动。 突然,不知道谁喊:这里还有活口!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再度传来枪响。 李逆鳞赶紧把弟弟往石头缝里拉,弟弟却推了他一把,将他先塞进缝里去。 李逆鳞顿时看见弟弟的手心全是血,鲜红的血从心脏上方的位置一直淌,把雪白的衬衣弄得污浊。李逆鳞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弟弟用身体把石缝挡住,后背又挨了几枪。枪声噗噗地,血花四溅。弟弟充血的眼睛看着李逆鳞,眼泪跟着流出来。 弟弟说:哥,我不想死…… 李逆鳞拼命捂住嘴巴,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但脸上,早已泪流成河。弟弟看着他,急促的喘息,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叫他。 李逆鳞伸出手,想把弟弟拉进来。 这时,一辆汽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人打开车门,向这边走了过来。 弟弟仍旧在艰难地喘息。李逆鳞想求救,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伙人不会让他们活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滚动,嘴唇颤抖,然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那人走过来,大声喊着:少爷,是个孩子。 弟弟用身体把石头缝隙堵得严严实实,低低地,用气声对李逆鳞说:哥,你要活着…… 远处传来一个年轻而冷漠的声音:……打死他。 于是李逆鳞听见最后一记枪声。 子弹穿透了弟弟的脑袋,半个头骨都碎了。眼睛挂在碎烂的脸上,仍旧带着血,流着血,直直地看着李逆鳞。李逆鳞一动不敢动,过了很久,待天色全都黑了,他才无法抑制地嘶吼起来。 天昏地暗。 天旋地转。 李逆鳞抱着弟弟渐渐冷去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吼,哭……没人来帮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一天之中,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悲剧。 李逆鳞不记得是怎么找到南佳木的学校了,等他清醒过来时,身上全是血。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他看起来像个行尸走肉。 这是李逆鳞最讨厌最痛恨的颜色。 李逆鳞即使在梦里,也想把这颜色撕碎。他的全身都在痉挛,怒吼,奔腾,他一次次地用力,折磨着身上压着他的人,也折磨着他自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安静下来。对方仍旧搂着他,低低地唤他: 逆鳞…… 逆鳞……重生之真操保卫战 上——泷夏川
作者:泷夏川 录入: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