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萌叔(:з」∠)

作者:萌叔(:з」∠)  录入:05-22

 文案:

 十年前,他是皇子,他是将军之子。 十年后,他是前朝余孽,他是帝王。 十年前,他在除夕夜的血光中仓皇出逃。 十年之,他伴随着杀戮和血腥重返京都。 在复仇之后,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九歌 ┃ 配角:明华 ┃ 其它: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 1.太一 天阴沉沉的,昨晚的那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整整一宿,终于在破晓时分停了。 明安难得起了个早,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神色不明的看着低沉又压抑的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天空。 不知为何,明安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罕见的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似乎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埋葬掉。明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只有血光与厮杀的除夕夜,还有那从大年初一就不肯停歇的要掩盖世间所有血腥与杀戮的雪。 他从来没有没有见过那样血红的天空,只剩下悲怆的哭喊与怨恨的诅咒。他不知道那夜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被鲜血染红的天空在连绵不断的大雪后终于被净化。 明安陷入回忆,甚至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 “安王爷好兴致,为了赏雪特意早起。” 清冷的声音嘲弄的语气让明安猛然回神,才注意到几米开外站着一个有些单薄的黑衣男子,白皙的皮肤少了血色,有一丝不健康的苍白漫延在他俊秀的脸上,修长的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腰间挂着一把剑。 明安的双眼突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了一样,然后又大笑起来,笑声中隐隐夹杂着一种解脱的快意。 “来了,终于来了……” 明安觉得眼前又是一片血红,他想起那个除夕夜死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他对自己说,“告诉明琪,他不配!” 不配什么呢?当时的明安不懂,但是现在的他懂了,那人是在说,他的父亲明琪不配楚愍帝楚原倾其所有的爱。 明安感觉自己的血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淌,神智也开始渐渐涣散,他隐约听到那人清冷的声音,听到他说,“我是太一。” 太一……原来是楚九歌……可是,楚离呢? 明安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秀丽的少年,还有他牵着的小小幼童。少年对自己微笑说,“明安,我是楚离,这是我弟弟楚九歌。” 少年和幼童忽然消失了,又一个漂亮的小孩子满是期待的问自己,“明安,你弟弟明华呢?” 明安缓缓的闭上眼。楚九歌,你还是来找明华了吗? 玉质棋盘,黑白交错,每年的大年初一,明华习惯性的命人摆上棋盘然后自己与自己对弈。忽然安静被打破,外面一阵喧哗。明华皱眉问道,“外面什么事?” 内侍张福欠了欠身,出了殿门询问。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张福慌乱的跑进内殿禀报,“皇上,安王遇刺。” 明华猛然站起来,手里的棋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上!”张福慌张的上前去扶他。 明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声音里有一丝勉强压抑下来的惊慌,“王兄……怎么样?” “……皇上节哀,安王……殁了。” 明华僵立在原地,失神了片刻后哑着嗓子问,“刺客呢?” 张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明华的脸色道,“在殿外,他说他叫太一。” 太一…… “叫他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可是……” 明华厉声道,“去!” 张福赶忙出去通传。 来人一身简练的黑衣,没有一丝累赘之物,袖口紧紧的束着手腕,白皙修长的双手随意的垂在身侧,身上的佩剑在殿门外已经被卸下。 明华眉头微蹙,他总觉得太一这件衣服似曾相识,却又没有思绪。 太一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面具戴在脸上,薄唇微扬说道,“不知这样皇上有没有想起什么。” 明华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想起来了,怎么会想不起来。 这套衣服面具明华见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那人对自己说,“明华,你做我的暗卫好不好?这样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明华想不起来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多久了呢?明华不想去想。 明华嘴边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喃喃道,“楚九歌,他还好吗?” “皇上倒真自信我家公子命大,在那样的追杀下都能活下来。”太一摘下面具,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眼里露出一丝嘲讽。 明华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年他十岁,阻止不了什么。但若是他肯为那人求情,若是他请求父亲放过年幼的楚九歌,会不会今天的局面就会有所不一样。但他什么都没说,在看到父亲黄袍加身的那一瞬间,他想了什么呢? 那场举世震惊的宫变发生在十年前,明华十岁,前朝皇子楚九歌八岁,前朝太子楚离十六岁。 那个除夕夜特别的冷,宴会早早的散去,但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皇宫传来消息,皇上遇刺召诸位大臣进宫听遗诏。 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宫蒙上了一层血色。楚原胸口深深的扎着一把匕首,面色灰白几乎没有生机。他的血似乎流光了,淡黄的锦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是刺目的红。 楚原临死前都在为他此生挚爱的人保驾护航,他断断续续的对跪了一片的臣子皇子说,“废太子……传位明琪,有异者……斩!” 他虽然虚弱但脑子清醒的很,一生三十四个年头,大概此时此刻是最清醒不过的。明琪是将军,他有自己的势力和兵力,楚原知道他能做到。 在所有人都震惊到忘记反驳时,楚原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明琪露出一个笑容,“想明家……安……稳,坐稳皇位!” 谁都没想到楚原驾崩,带走的竟然是屹立不倒了两百多年的大楚王朝。 大楚王朝的末帝楚愍帝楚原用他的生命和整个大楚王朝证明了他只爱美人不爱江山。 在国逢骨曰愍。佐国逢难曰愍。 明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太一离开的,不过太一似乎也没打算走。虽然自己孤身一人闯到了皇宫里,全身而退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奋力一搏的话想要走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是在那场残酷的厮杀逃亡里能够活下来的人。 不过到了明华给自己安排的落脚地,看着眼前华丽的宫殿,太一似笑非笑的问道,“何时皇家对刺杀皇族的人如此宽容了?好吃好喝好地方的养着?要是我没记错,昭和殿似乎是皇上的寝宫吧?皇上让我这个刺客住在昭和殿的偏殿,不担心我再次行刺皇族?” 明华回头看他,也不恼他语气里的嘲讽,淡淡的说,“朕只是想知道下一个来这皇宫的人是谁。” 太一弯了唇角答道,“云中君。” 2.云中君 太一就这么住在了昭和殿里,心安理得优哉游哉的很,只是急坏了一干大臣和宫妃们。 明华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吵得厉害的群臣。 “皇上,安王尸骨未寒,您怎么能让行凶的刺客住在您的寝宫?!” “皇上,一定要把太一关押啊!” “这种凶手必须要打入地牢啊皇上!” …… 太吵了,明华揉了揉太阳穴。朝张福挥了挥手,明华走得很迅速,丝毫不理会后面大臣的呼声。 从朝堂下来的明华直接去了昭和殿的偏殿,去看那个被自己好吃好喝的供着的杀兄仇人。 看明华半天没出声,太一也不急,反倒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慢慢的喝茶,丝毫没有杀人凶手落入敌手时该有的慌乱和自觉。 明华不说话,太一更不会主动去说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待太一一盏茶喝完又续了一杯,明华才开口,“你觉得朕应了那群人的话,杀了你如何?” “挺不如何,我若是死了,接下来的计划就得变动,被迫变更计划会让公子很不开心。” “用你的命能换楚九歌露面吗?” 太一摇摇头说,“皇上不必多想了,如今我留在这儿也不过是听从公子的吩咐,不然皇上觉得这皇宫能困住我?” “他不在乎你的生死?”明华对于太一的话有些不信。 “太一十岁跟了公子,十四岁跟公子开始逃亡,公子于太一是君是主是弟。公子在乎不在乎太一的生死是公子的事,皇上若是想知道便自己去问公子,想来公子不介意告诉你。”像是想起了什么,太一轻呼一声继续说道,“皇上不必想什么反间计抛砖引玉之类的,没用的,不然屏翳也不会来了。” 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与不屑,明华问道,“屏翳?” “云中君,屏翳。”太一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公子的命?” 明华看向他,不答反问,“你为何认为朕想要楚九歌的命?” 太一嗤笑道,“不然公子何必大费周章的对付你。” 明华叹气,“朕也想知道他为何大费周章的对付朕却不直接杀了朕。” “这我不知,你不用想从我这里套话,整个计划只有公子知道全部内容,九卫中的其他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务。” 明华挑眉,“他不信你们?” 太一大笑,“公子信我们如何?不信我们又如何?我们信他就是。” 明华默然,又坐了片刻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朝堂上那些关于要求赐死太一的呼声也渐渐的消失。 后宫的宫妃时不时的往昭和殿跑,想要见见那个可以住在皇上寝宫的男子,在她们眼中,太一的身份不仅仅是刺客,还是皇上的男宠。只可惜,谁也没能见到那个传说中让皇上不顾弑兄之仇留在身边的神秘男子。 而太一的日子可谓是悠闲自得,有时候他也会感叹一下,这辈子最悠闲的日子居然是住在皇帝的寝宫,还是被软禁起来,虽然说男宠的说法让他觉得自己很亏。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去了,过了上元节,很快就到了二月。 二月初二,龙抬头,绵绵春雨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明华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的听着下面朝臣在争辩。一个月过去了,楚九歌必定得知太一住在昭和殿,可是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明华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明华的眼睛睁开了,冰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云中君,屏翳。” 所有人一惊,这才发现大殿内不知何时进来一个人。来人一袭黑衣,明华认出那衣服和太一刺杀安王时穿的那件一样。 “朕不知皇宫何时可以任人自由进入了。” “皇上只需知道该将太一归还即可。” 不等明华说话,丞相李朗便已喝道,“放肆!朝堂之上岂容你这逆贼胡言乱语!” 屏翳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神情却充满了不屑与鄙夷,还有微不可察的愤恨。 李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张福的声音打断,“退朝!请屏翳公子随奴才来,众位大人请止步。” 众人惊诧的发现,皇上竟然已经走了! 屏翳面沉如水的走在张福身后。 刚走到昭和殿,就看见那人笑嘻嘻的半躺在软榻里,看到了屏翳,便飞奔过来,直接扑到屏翳怀里。 接住扑过来的人,屏翳轻微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对自己的处境还真是放心,一个月足足胖了两斤。” 太一抬头,理直气壮的问道,“那又如何?” 看着怀里的人嚣张的模样,屏翳摇摇头道,“还能如何,带你回去好好养着。难道这皇宫的膳食真的很好?我养了你十年也没有你在这儿一个月的成效大。” 明华轻咳一声打断眼前腻腻歪歪的两人,“人你已经见到,可以说来意了吧。” 屏翳依旧把太一揽在怀里,看向明华时先前的温柔全然不见,冷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接太一回去,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 “楚九歌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屏翳冷笑,“难道太一没有告诉皇上吗?反间计一次不成第二次也不会有效果。” 闻言太一轻轻扯了扯屏翳的衣袖,微微蹙眉略带抱怨的说道,“我好像只说了反间计无用,没说第二次依然无用。” 被太一有些懊恼的神情逗笑,屏翳用下巴蹭了蹭有些孩子气的人,好生安抚道,“无妨,你忘记了就由我来说。” 然后又对明华道,“公子的计划里我只知太一的任务和我的任务,公子让太一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带他回去,让太一留下是公子对他的信任,让我带太一回去是公子对我的信任,而我和太一对公子的决定只有信任。如此,皇上满意了?” 明华微微一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朕不明白,为何你们对楚九歌的决定如此服从,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似听到了时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屏翳笑的很讽刺,“皇上的疑问待见了公子便可得解。屏翳也有一问,不知皇上是否愿意解惑。” “讲。” “为何要公子的命。” 不用明华回答太一就已经开口了,“我已经问过了,他问我为什么会认为他想要公子的命,你说好笑不好笑。” 屏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又不动声色的说,“如此。打扰多日,若皇上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 “不知道太一这两斤肉能不能换一个消息?” “皇上想知道什么?” “下一个是谁。” “湘君或者湘夫人,任务我虽然不清楚,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十年前的逃亡路上公子身边的明卫和暗卫只余下六个,与后来的三人成为现在的九卫,其中的湘君和湘夫人就是来讨血债的,至于是向谁讨我就不知了。” 明华挑眉,“你告诉我这么多,楚九歌不会责罚你?” 屏翳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公子不会介意,何况这不算多机密的事情。” 3.湘君 屏翳和太一可谓是走的招摇。 朝臣越来越不懂皇上在想什么了,甚至有人私下猜测太一是皇上找来杀安王的,也有人说安王不满先帝传位给皇上密谋篡位,被皇上察觉先下手了。 世间最不能议论的就是皇家的事,于是渐渐的也不再有人启奏要求通缉太一和屏翳了。 转眼就到了酷暑六月。六月的天,娃娃的脸,一天变三变。刚刚还是骄阳烈日当头,转瞬就是雷雨交加。 原本打算去兵部尚书王睿府邸的丞相李朗就这么狼狈的被一场暴雨逼进了街上的一家小茶楼。 由于天光暗淡,茶楼里的光线也不太好,偶尔窗外一个惊雷照亮天空时才能勉强看清茶楼里的人。 茶楼里的人很少,除了两个小二神情怏怏的伏在桌上,就只有靠窗户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一袭白衣,眉目淡然的听着窗外的雨声。 李朗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叫了一壶祁红后便开始想事情。整个茶楼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少年偶尔续茶的声音。 李朗还是有些在意安王的死,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也不该就这么结束了,他不信什么安王谋反被杀。皇上和安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说完全了解,他对皇上与安王的性情也知道个六七分。 先帝明琪,兵部尚书王睿,将军马霆和他自己是多年的交情了,久到楚王朝还没灭亡,久到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久到楚愍帝楚原与先帝还未相遇。李朗有些怀念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可是随着楚原驾崩,楚王朝灭亡,那些日子就真的支离破碎了。 那个除夕夜,楚原单独留下明琪,马霆执意潜入皇宫,楚原遇刺,明琪脸色苍白的站在楚原身边,而刺在楚原心脏上的那把匕首……是明琪送给马霆的那把…… 李朗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难看,他太明白楚原的死因了。因爱生妒,因妒生恨。马霆对明琪的感情与楚原对明琪的感情一样。看到身边脸色一样难看的王睿,李朗就知道王睿也明白了。但是听到楚原废太子传位明琪时,李朗在震惊至于隐隐有些心酸,在那一刻,李朗才明白楚原是用自己的一切爱着明琪。 楚原对明琪的爱,在最初李朗是不肯承认的,帝王的爱,他不信。但是平心而论,他无法否定这份浓烈的感情。楚原放明琪自由,因为明琪不爱他。楚原给明琪地位权力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折了他的翅膀囚他于牢笼之中。楚原偏执又狂烈的爱了明琪六年,压抑又张扬的守护了明琪六年,最后却死在那短小的匕首下。 李朗认为是楚原之所以死是因为他放弃了活下去的愿望,因为六年来无论他怎样努力怎样付出,明琪永远都只想逃离,明琪从来没有说过爱他。 哀,莫大于心死。 李朗叹口气,抿了口桌上的已经放凉的茶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十年前楚原驾崩,两年前明琪离世,这些往事真的只是往事了吗?李朗又想起那个刺客太一和闯宫的屏翳,总觉得有些事情被忽略掉了。 “太一……屏翳……皇上见到那人叫他,云中君!”李朗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楚辞九歌》共十一篇,开篇名为《东皇太一》,第二篇是《云中君》…… “楚九歌!”轻呼出这个名字,李朗的脸色有些诡异。 “李丞相好胆识,仅凭两个名号就猜出我家公子的名讳了。”窗边那白衣少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盏,悠然的说道。 听到少年的话,李朗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问道,“湘君?” 少年随意的点了下头,有些苦恼的说,“其实我不太喜欢湘君这个称呼,李丞相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龙绡。”然后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湘夫人呢?《湘君》这篇其实是以湘夫人的口吻写的啊。” 李朗一愣,反问道,“湘夫人不应该是女子吗?” 龙绡大笑,“我道李丞相有多过人呢,原来也是个俗人。本来还想与你多聊一会儿,不想你也这般无趣,还是早些完成任务好了。”说完右手一抖,袖中刀已握在手里,而后继续说道,“丞相还有什么要问的便快些问,看在你能猜出我家公子名讳的份上,说些重要又不重要的事也无妨。” 李朗不徐不疾的喝光杯子里的茶,问道,“你家公子这般费尽心机布下这局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相信只是为了复仇。” 龙绡耸耸肩道,“这我不知,在太一刺杀安王之前,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在六月十四杀了你。而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除了我的任务就是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这个局我只知道自己的部分,其他人也一样。” “六月十四?为什么是这天?” 回头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龙绡的声音有些悠远,“因为十年前的六月十四,前任湘君泉先死于你们的追杀。” 收起手中的刀,看着勉强还有一丝意识的李朗,龙绡清冷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太一和屏翳说皇上并没有追杀公子的意图,那么就是你们三人的意思了。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取公子的命。” 李朗缓缓的闭上眼,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他不是一定要取楚九歌的命,而是他没有阻止马霆与王睿,但是,在别人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轻轻念着这句话,龙绡离开了弥漫着血腥的茶楼。 李朗的死,震惊朝野,比六个月前安王遇刺还令人震惊。 小茶楼在当天就被封锁了,店小二也被带走。 但是至于这件案子要怎么审,由谁来审,饶是在官场混了多年的京兆尹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先命人看守好凶案现场,保护好目击证人,两名几乎被吓得神志不清的店小二,然后马上进宫面圣。 明华直觉李朗的死很简单又很不简单。这四个多月他想了很多,太一和屏翳不约而同的问自己为什么要取出楚九歌的命,但是他根本没有下过这个命令,最多在十年前楚离和楚九歌被追杀时他没有替他们求情。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楚九歌的复仇。父债子偿,所以太一杀了明安。但是李朗呢?难道当年的追杀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么当年参与那件事的都有谁?当年的宫变真的只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吗? 这样的认知让明华感到惊心,他决定亲自审问那两个店小二。 短短几个时辰的TJ已经让可怜的店小二心神交瘁,面对明华的问话他们只想晕过去,但是即使晕过去了明华也有几十种让他们清醒过来的办法。于是他们只能哭丧着脸,磕磕巴巴的禀告威严的皇上当时的场景。 太一和屏翳这两个名字几乎是人尽皆知,所以店小二清楚的记住了龙绡杀人之后的那句自言自语。 “龙绡杀了丞相大人之后说,太一和屏翳说……”小心翼翼的偷偷觑了一眼明华,店小二吞口口水继续说,“皇上没有追杀公子,是你们三人的主意……他还说,不明白他们一定要公子的命……” “三人?”明华问道。 店小二忍不住抖了抖,颤声说,“是这么说的……” 另一个店小二想了想接着说,“龙绡走之前念了一句诗……时不可再得,逍遥什么的……” 明华皱眉,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他只能确定这次来的是湘君龙绡,当年追杀楚九歌和楚离是三个人的命令,李朗是其中一个,那么另外两个呢?楚九歌的九卫来了三个了,还有六个,接下来应该就是湘夫人,而根据李朗和龙绡的对话可以判断湘夫人并不是女子。剩下的那两个人…… “皇上,兵部尚书王大人求见。” 王睿?明华心里一惊,当年和先帝私交甚好的有三个人,丞相李朗,兵部尚书王睿,将军马霆。三个人! 明华让人宣了王睿,王睿进来行了礼,明华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两人谁也没开口,各自琢磨着心事。 王睿来之前是不知道明华已经在了,他只是听了李朗的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所以赶过来打听一下情况。 太一和屏翳的事情他虽然有疑虑,但是毕竟没有身为丞相的李朗那么思虑敏锐,所以他并没有想到背后之人是谁,甚至想不到刺客的目的。安王是皇族,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睿越想越觉得疑阵重重。而皇上亲自审问,更是让王睿觉得事情不简单。 犹豫了半天,王睿还是决定开口试探一下圣意,“丞相之案不知皇上是否有主审官员的备选?” 明华确定了怀疑方向之后就在等王睿开口,想要得到更多的消息,高深莫测的表象是必不可少的。而对于王睿的试探,明华并没有接口,只是略微挑眉看了他一眼。 王睿心里一凛,又说道,“臣与丞相是多年好友,丞相遭遇不测,臣未免有些忧虑。” 若是多年好友,你此刻应该说的不是丞相遭遇不测,而是好友罹难。明华心里摇头,对王睿与李朗的交情不免否定,也越发的相信十年前的追杀令与这三人有关。 徐徐的品一口茶,明华才说道,“丞相的案子朕决定亲审。” 王睿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皇上日理万机,何不交由刑部?” “行刺一国丞相,朕不认为这件事交给刑部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明华的态度有些强硬,让王睿心里有些摸不准。 而见王睿脸上略显疑惑,明华心里忍不住冷笑,索性再吓他一下,便说,“王大人可听说过湘君龙绡?” “湘君龙绡?臣不曾听闻此人。”王睿心里疑惑更甚。 明华似是了然的点点头道,“王大人退下吧,朕还有些事情。” 虽然什么也没探出来,王睿还是起身告退。而明华下旨禁止任何人接近那两个店小二,并且不准审问的情况透露出去,王睿此行除了知道一个名字,便是一无所获。 4.湘夫人 六月十六,王睿拧眉坐在书房,刚把太一,云中君,湘君联系到一起,隐约猜出背后之人是楚九歌,渐渐觉得有些困乏,只以为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并未多想。 揉了揉眉头,王睿打算回房躺一躺,却听到有人敲门,心下奇怪,却又以为是管家或者奴仆,便说,“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长相秀丽,抿着嘴唇,好像有话要说。 王睿发现他不是府内的人,不由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略微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居然还神志清楚。”而后又懊恼的说,“早知道就叫龙绡陪我来了,公子说你不好对付果然不假。” 听到龙绡这两个字,王睿虽然不确定他是哪个,但是还是肯定的说道,“你是楚九歌的人。” 少年对他直呼楚九歌的名讳显然很生气,拉下脸冷声说道,“我家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反正今天定要取你狗命,告诉你名字也只是例行公事,我是锦鲤,九卫中的湘夫人。”然后又不是很高兴的嘟囔道,“公子为什么要让我出任湘夫人啊。” 说话间王睿觉得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心想自己太大意,居然被个小鬼算计了。 而锦鲤则是从袖里取出两把小巧的匕首,欺身向王睿攻去。 王睿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被下药但接招之时也没有丝毫慌乱,并且冷笑道,“小小年纪就学人下迷药,到底是什么主子教什么下人,只会些三九流的东西。” 锦鲤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诋毁自家公子,便骂道,“我这些小手段自然比不上某些只会追杀八岁大的孩子的衣冠禽兽,对付这种道貌岸然的败类也真是玷污了‘清幽’这么好的迷药。” 缓了缓又讽刺道,“我自小学习用毒,没直接给你毒死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自己学艺不精中了迷药反倒有理由指责别人了,真是不害臊。” 一席话说的王睿又恼又怒,下手更狠。 九卫中锦鲤的武功并不算是好的,但是他最擅长用毒,所以楚九歌才决定让他来刺杀王睿。而且王睿对下毒这种手法很是看不惯,想到能让王睿败在自己最鄙夷的东西上,楚九歌的心情就有些愉悦。 但是锦鲤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像王睿这般刚到不惑之年正值壮年,也不如王睿应敌的经验多,便渐渐的有些处于下风。 王睿这边的情况也不好,由于中了迷药,他的身形已经开始变慢,力道也变弱了很多。 两人都发现打斗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人过来查看,显然外面的人已经被清理掉了。 锦鲤有些喘气,手中动作却不见缓慢,王睿也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下锦鲤的功夫并不弱。 只是这一分心,就见锦鲤身上忽然窜出一条半尺长的花蛇,吐着蛇信子就向王睿袭去,王睿防备不及险些被咬到。趁王睿分心躲避花蛇攻击之际,锦鲤绕到了王睿身后制住了他,点了穴道后又喂了他一颗红色的药丸。王睿已是强弩之末,只能颓然的坐在地上。 锦鲤抬手擦了擦汗,不满的说道,“混蛋龙绡,想看戏还躲躲藏藏的。” 窗户突然被打开,龙绡从窗户外跳进来笑道,“是你自己不让我跟你来的,而且你弄这么大动静,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还骂我。” 锦鲤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锦鲤和龙绡一直生活在一起,虽说两人的任务是楚九歌分开告诉他们的,但是锦鲤和龙绡形影不离了好几年,龙绡怎么可能不知道锦鲤今天不声不响的出门是因为任务,自然不放心的跟过来了。 虽然锦鲤和龙绡并不是在十年前的追杀时就跟随了楚九歌,但是这些年听到其他人说起那惨烈的逃亡路,锦鲤和龙绡就不会对那几人客气。 看到王睿几乎要昏过去了,锦鲤毫不客气在抬脚踢了踢他,说道,“给你个明白,你的命是来偿还给前湘夫人阿鲛的。真是便宜你了,阿鲛姐姐的命岂是你这条贱命就能偿还的了的!” 锦鲤的伶牙俐齿简直要把王睿气死,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又想到锦鲤给他吃的那颗药丸,阴沉的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只可惜他先前中了迷药而后又消耗太多体力,并没有预想中的气势。 “嗜心,反正你这种黑心的人,留着心也没什么用。”锦鲤完全是有种气不死你誓不罢休的样子。龙绡看他这样也只是笑,并不阻止。 而王睿真是被他气到了,情绪波动大更是加快了毒发,不消片刻嘴角就流出了黑红色的毒血。见王睿毒发锦鲤才拉着龙绡离开王府,这种地方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 5.大司命 只三天的时间,死了两位朝廷重臣,朝堂一时人心惶惶。 对于十年前的事实真相,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于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丞相和兵部尚书会死于非命。正是由于这种未知,那些平时还是很稳重的朝臣们更是惊慌不已,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明华知道自己应该查清命案,给大臣一个交待,但是他每次派出去跟踪九卫的人都会把人跟丢。如此他只能猜测,楚九歌不想见自己。 当年的三个命令者如今只剩下将军马霆,明华很清楚如果他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他只能去撬马霆的嘴。但是十年前明琪登基之后就派马霆去了边关,这些年没什么大事很少回来,他在犹豫要不要召马霆回朝。 如果召马霆回京,他担心楚九歌的人会在路上下手,这样的话马霆的危险很大。而不召马霆回京,他得知京城的变动应该还要很久,那么楚九歌的人去了边关也没有人能通知他早作准备。 于公,马霆不能死。他是朝廷重臣,是守卫边关的大将军,他的生死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丞相还重要。于私,马霆依旧不能死。他极有可能是知道当年辛秘的最后一人,他死了,这个秘密便永远都是秘密了。 这个认知让明华有些想笑,马霆的命还真是值钱,要自己这个皇帝想办法来保。最终明华还是决定派暗卫去边关一趟,马霆的命,得留着。 而此时楚九歌确实不想见明华,因为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十年前的那场追杀几乎要耗尽了他的生命,也让他的身体迅速的衰败下来,而在红莲阁内的训练更是让他透支着生命。 以楚九歌的高傲,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在人前露出一丝脆弱。他要见明华,也是要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由于身体并不算太好,楚九歌的身子骨不仅长得慢而且特别娇贵。他今年已经十八,即使个子高挑但过分的纤细依旧让他看上去有些娇嫩柔弱的感觉。那双顾盼含笑的桃花眼里永远没有真正的笑意,有些清冷,有些淡漠,有些义无反顾的决绝。 楚九歌懒散的斜倚在贵妃榻里,神情不是很好,脸色也有一丝病态的苍白,却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魅惑风情。 他穿了一件大红的繁复的袍子,张扬妖艳的红色锦帛,精细诡异的黑色花纹,倒显得那苍白却艶丽的脸庞更为诱惑,反倒没有那种病来如山倒的颓废气息。乌黑秀丽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如流水般顺滑的散落开,和妖异的红色相交映。 屋外有人敲了敲门,轻唤一声,“公子。”楚九歌应了一声,门被推开。 来人身穿一袭繁琐的黑色裙子,有些像是宫装,一层覆着一层,显得分外庄重,葱白的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轻声说道,“公子,该吃药了。”她的声音没有女子该有的清亮,反倒有些喑哑低沉,那是在逃亡路上伤到过嗓子留下的后遗症。 楚九歌喝了药,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闭上眼睛悠悠的问道,“弥生,你猜明华现在是想找我呢?还是想找马霆?” “他找不到公子,只能去找马霆。” 闻言楚九歌低低的笑了起来。他想起来小时候明华不想见自己,于是想尽办法躲自己。可现在,他想尽办法要见自己的时候,却有心无力。 那时候楚九歌是皇子,明华只是将军的公子,却是楚九歌整天追着明华转。而如今,楚九歌只是楚九歌,明华成了当今皇上,倒又成了明华追在楚九歌身后。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吧。 笑了一会儿,楚九歌微微有些喘气,顿了一下问道,“弥生,明安的死马霆不可能不知,而在屏翳出现后,你说他有没有猜到这是我指使的呢?” 弥生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单从两个名字他应该猜不到什么。” “明安死后他应该对京城的局势更加关注了,想来不出几日就会知道李朗和王睿的死。” 白嫩细致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软榻,发出沉闷的声响。 “弥生,唱歌给我听吧。”楚九歌的话转变的太快,并且毫无预兆。 弥生却早已习惯他这样,不问他想听什么,楚九歌只会让她唱一首祭祀曲,大司命。弥生用她暗哑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唱,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楚九歌曾说过,弥生的声音最适合这首祭祀曲,带着浅淡的苍凉,却如同透过红尘,嘲弄着生命。 大司命,掌管生死。 弥生并不能掌管生死,她只是竭尽全力延长楚九歌的生命,只不过楚九歌活着,便意味着很多人要死去。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思念越深切,忧愁越沉重。忧愁又如何,祈愿情不减。生命有定数,谁能主离合?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楚九歌忍不住咳了几声,弥生要替他把脉,他摆摆手说,“我没事。弥生,你和太一屏翳一起去一趟边关。” 弥生不赞成的说道,“公子还病着。” 楚九歌不在意的摇摇头说,“我之前病着的时候你就没出过远门吗?况且我也多少懂得医术的。”然后递给弥生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说道,“这是给马霆的见面礼。” 弥生神色不虞的看着他,忧心他一直抬着手臂会不舒服,只好接过瓶子却仍然不肯同意,“以往哪有这次远。而且公子何时学了医术了?弥生只知道公子用毒了得。” 楚九歌轻笑道,“都开始拿我说笑了,小心等我好了就收拾你。你安心去吧,再说还有锦鲤在呢,他医术虽然不如你,但终究还是不错的。” 然后又略带郑重的说道,“你一切小心,马霆能当上将军不是徒有虚名。明华的人你们不用理会,明华对我没有大手笔的查,马霆必然会认为是明华在监视他,并且与我搭上线了。” 因为楚九歌的身体不好,这些年九卫在医术上都有小成,几乎都算的上是杏林高手。如果楚九歌的情况他们处理不了,那么一定会去请楚九歌的师父,毒医。 于是弥生也只能不甘心的点点头道,“公子要好好吃药,我们尽快回来。” 如楚九歌所想的一样,马霆的确对明华派来的暗卫不满,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明华是皇帝,他只是个将军,只要他没有谋反的心思,他就不能对明华的旨意做出任何反抗的举止。 而暗卫带来的消息却是让马霆一瞬间有些恍惚。曾经关系最亲近的四个人,如今走了三个,只剩下自己了。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像那些酸腐的文人伤春悲秋,而知道这个消息后,马霆也想取一壶浊酒,吟一首春花秋月,叹一次往事如尘。 6.少司命 看着面前一桌子的佳肴,芸妃挥了挥手道,“本宫没胃口,撤了吧。” 侍女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娘娘,您已经好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了,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见芸妃半天没有吩咐,侍女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心下有些慌乱,只怕自己说错了话。芸妃的心思,她真的猜不出来,每次被那幽暗的眸子盯着的时候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恐惧。 忽然芸妃说道,“你去一趟吧。” 侍女压下心里的惊慌,应了一声赶快退了出去。 太医来得很快,行了礼把了脉,恭敬谨慎的退到一旁道,“恭喜娘娘,您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芸妃睨了一眼小心谨慎的太医,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抿了口茶后说道,“有劳太医了。只是这宫里人多口杂的,太医经历了不少事情,想必该有的分寸不需要本宫提醒吧?” 芸妃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有人知道她怀上龙子的事情。 对于这宫里势力的混杂,太医也很明白,哪个妃子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还是将军之女。 “娘娘偶染风寒,微臣开个方子,请娘娘保重凤体。”匆匆留下药方,太医很快就告退了。 芸妃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对不对,现在宫里宫外的势力都很混乱。六个月前安王的死不明不白,现在又一连死了两个朝廷要员,而且都是父亲的好友,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皇帝在肃清朝堂上不属于自己的势力。 此外,她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皇家的辛秘,是她最不想碰触的,但身陷宫闱,她躲不掉。 天渐渐的转凉,但还是带着没有退去的夏日的热浪。楚九歌的身体似乎也好了很多,闭上那摄魂的桃花眼,悠闲的躺在树荫下纳凉。 他依旧是一袭妖冶的红衣,如血的红色上是黑色的丝线绣成的如蔓草的花纹,就像一张黑色的网,缠绕在妖异的红色上。黑色如绸缎的长发散落在白皙精致的面颊两侧,发丝最终又和衣袍上黑色纹络纠缠在一起,妖魅惑人。 听到有些踟蹰的脚步声,楚九歌依旧闭着眼睛,用有一丝慵懒的声音问道,“龙绡,你犹豫什么呢?” 龙绡抿着嘴,好半天才问道,“公子真的要去楚馆?” 楚馆,是这京城最大的男风馆。 楚九歌微微颔首,答道,“对啊,昨天不是让你去准备了吗?”然后睁开眼盯着龙绡一个劲儿的看,看的龙绡心里发毛,几乎以为自家公子要把自己卖到楚馆去了,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小心脏有些颤颤巍巍。 看到龙绡如临大敌的样子,楚九歌魅惑的桃花眼里带了笑,故意吓他,“难道龙绡是怕锦鲤知道你要去楚馆?” 虽然知道公子是在寻自己开心,但是龙绡还是几乎哭丧着脸儿的叫了一声,“公子……”心里直腹诽,自己这是跟了一个什么无良主子啊。 楚九歌继续说道,“我没有告诉你锦鲤也会一起去吗?”然后似乎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龙绡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了想问道,“那公子去楚馆是做什么去?” “做头牌啊。”说完还眨眨眼睛,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吓人。 锦鲤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龙绡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盯着楚九歌,而后者笑的要多有无辜就有多无辜,但是怎么看都还有一点儿捉弄完人的得意。 “公子,你又欺负龙绡了。”锦鲤扯了扯龙绡的衣袖。 楚九歌扁扁嘴,不满的说道,“二对一,不玩儿了。锦鲤有什么事?” 锦鲤抿了下唇,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休咎那边有消息传来。” 少司命休咎,是楚九歌在皇宫的一枚暗棋。 楚九歌微微挑眉,对锦鲤的反常有些奇怪,休咎传来的消息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能让锦鲤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两年来这是第一次。楚九歌似是很有兴致的问道,“什么消息?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不是很严重,是毁天灭地的严重啊。想到楚九歌可能会有的怒火,锦鲤拉着龙绡往后退了一步之后才说,“马霆的女儿芸妃有孕近四个月。” 楚九歌微微有些闪神,忽然笑起来,灿若芳华,“你们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慢慢的站起来,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往房间走去。 龙绡和锦鲤对视一眼,觉得此时的楚九歌诡异极了,也危险极了。 走出几米远的楚九歌停了步伐,缓缓的说道,“对了,马霆是不是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儿子,我到楚馆的时候弄过来给我瞧瞧。” 楚九歌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置身于炎炎的夏末龙绡和锦鲤彷如坠入数九寒天,寒意刺骨。 似乎是想要安慰陷入惶恐的两人,楚九歌回头对他们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我这次去楚馆是去做,调、教、师。” 但是,适得其反。那个原本应该勾魂夺魄的笑容,却更是让两人感觉阴风阵阵。那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吧……所以,那个笑容也是可以勾魂夺魄的。但是,谁会希望那样的笑容是对着自己啊! 五日后。 “皇上,两天前楚馆来了一名叫九公子的……TJ师。” 明华挑眉,看来这个TJ师来头很大啊。 “他身边有两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分别叫龙绡和锦鲤,龙绡的年龄身形容貌和店小二形容的湘君龙绡很相似,由于只知道湘夫人是一名男子,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锦鲤。” 明华落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轻轻落下一枚白子,问道,“其他消息呢。” 暗卫的嘴角似乎略微抽搐了一下,努力的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九公子这两天在TJ一名小倌。” “……”明华扶额,他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他已经可以确定那个九公子就是楚九歌了,前朝皇子,三起命案的主谋。但是…… “去看看。” 7.东君(一) 夜色阑珊,兰膏明烛,华镫错些。 看到锦衣华服的明华,立在门口的小厮笑嘻嘻的凑上来问道,“公子第一次来?” 明华一边打量楚馆一边问道,“嗯。听说你们这儿的调、教师不错?” 小厮顿时停下了脚步,微微有些错愕的看着明华,想起锦鲤公子的话。要是有个男子来问起调、教师,肯定是来找九公子TJ他的。 “您找九公子?!”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语气,满是震惊……和惋惜。 让他这么一喊,大堂内许多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这边。 明华有些不解他的反应,“有问题?” 一个反问让小厮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赶忙回答道,“没,没问题。”下一刻又皱着脸儿说道,“可是,可是九公子现在不会见客的。” “哦?” 上扬的语调让小厮又是抖了抖身子,“九公子在忙……” “TJ小倌?” “不是……” 明华不再理会他,根据暗卫探来的消息,径自往后面的小院走去。 小厮的眼泪都快出来,颤着声音喊道,“公子,你不能过去……” “九公子,水已经准备好了。”秀美的少年说完话乖巧的退到了一旁。 楚九歌一边走向浴室一边对一旁的少年说,“你进来伺、候我沐浴。” 浴室修的不算大,但不影响它的华丽,更何况楚九歌又是个会享受的人。一丈见方的浴池冒着迷蒙的水汽,一只金色的小兽口里不断流出热水,确保池水不会变凉,而池底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排水孔则保证了池水的流动与干净。 楚九歌停了下来,张开手臂示意少年替他除去衣物,然后慢慢的踏进水里,白皙娇嫩的皮肤在水汽中又是一种妖娆的魅惑。 “九公子,温度可以吗?”少年轻巧的托起楚九歌披散着的黑发,然后轻柔的放在水池外面。 闻言楚九歌的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戏谑的说道,“你下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少年白嫩的脸颊染起一片红晕,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手忙脚乱。即使这是他第一次伺、候楚九歌沐浴,他也知道下人怎么可能用主子的浴池,更何况主子还正在沐浴。而且,他也不过是老板送给九公子的玩、物,只是看在自己性子乖巧不会惹怒了九公子,而且身子干净,九公子不会要别人玩过的东西。 看到少年的窘迫楚九歌似乎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抬手一把拉住正在慌乱的少年,稍稍用力就把他拉进了池子里。 “你看,不自己下来,这下衣服都湿了,等下你要怎么出去呢?”楚九歌挑起少年的下巴,满意的看着他眼中的惊慌无措。 “公子……”少年的声音开始变调,对楚九歌的逗弄有些怯意和无助。 好似安慰似的抚着少年纤细的脊背,楚九歌低笑道,“怎么胆子这么小,把衣服脱了吧,湿哒哒的穿在身上难道不会不舒服?” 少年犹豫了一下,开始缓缓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如果说这样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那么他也可以笨死去轮回了。 楚九歌似乎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安抚这个还没有回过神的少年,心下有些埋怨那呆蠢的管事,怎么送个这么笨的过来,而手指已经由着少年的后背慢慢往下滑,双手托着少年柔软的臀部,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地揉捏着少年的臀半,一手覆在少年胸前粉嫩娇艳的红豆上,挑弄扯捻。 ——和谐大军什么的,真心抵挡不来—— 得不到发泄的少年不满的扭动身子,口齿不清的呻吟道,“让我出来……好难受……公子……放开我……求求你……” 楚九歌低沉着声音带着蛊惑的说道,“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我就放开。” 少年眼神迷离的看着楚九歌魅惑人心的笑容,染上情、欲的脸颊泛着潮红,小巧的粉唇开开合合的呻、吟着,“……嗯……九……九……” “九什么?难道忘记了我的名字?忘记了我是九歌吗?” 似不满,似抱怨。恰好被快步走到小院里的明华听到了,瞬间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少年懵懵懂懂的叫道,“九……九歌……” 楚九歌似乎是满意的笑着,“小竹好乖。”然后放开制止着少年欲望的手,快速的抽、动起来,让迷蒙中的少年一阵痉挛,甚至连脚尖都下意识的抽搐起来,一阵白浊射在水里,带动着身后娇嫩的地方也猛烈地收缩起来,柔软的肠壁挤压着让楚九歌在少年身体里发泄了出来。 似乎不知道明华此刻已经在院内了,楚九歌抱着少年又做了两次才抱着人慵懒的从水里走出来,随意的擦净身上的水珠,只穿了鲜红的外袍,把自己和少年裹在妖艳的红色里,半露出白皙的胸膛,一副饱食餍足的模样出现在明华面前,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还带着情、欲的味道。 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楚九歌说道,“皇上若是需要美人,似乎不应该来我这小院才对。”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状似苦恼的说道,“若是皇上想要我怀中的小人儿,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这人我喜欢的紧,恕不能割爱。” 明华不得不相信,此时的楚九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欢缠着自己的楚九歌了,那个如玉般华美的孩子已经死在了那场追杀里,而活下来的,是如地狱红莲般妖娆邪魅的楚九歌。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苦涩,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马霆了。看着眼前的笑的莫测的楚九歌,他茫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甚至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要问清楚十年前的真相,还是请楚九歌留马霆一命,马霆驻守边关多年,不能轻易动。 楚九歌心情不错的看着明华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见他脸上浮现犹疑之色便开口道,“皇上若是有事要问就去凉亭坐坐。”然后抱着怀里的少年率先走进凉亭坐了下来,见明华坐下又说道,“无茶无水,望皇上见谅。”但在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歉意,反而隐约有一种责备,好像是在不满明华打断了自己与少年的欢、爱。 8.东君(二) 明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楚九歌煞是温柔的低头问怀里的人,“冷了?”只见他抬起左手微微一动,便听到一阵像是铃声又像是虫鸣的声音,眨眼间就看到两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立在他身后,正是龙绡和锦鲤。 “龙绡,去取件披风。” 龙绡很快取了披风回来。楚九歌像是对待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给怀中的少年裹好,这动作另龙绡锦鲤背后生寒。他们深切的知道,楚九歌的柔情就像是令人欲罢不能的罂粟,只会让人沉沦,然后疯狂,最终毁灭。 “皇上有问题就请尽快问,天色不早了,宫禁的时间早过了吧?”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让明华在心里不知该作何感受,只能说,“我只想问,关于十年前那场宫变……”说了半句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怎么问。 楚九歌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可是在楚愍帝下遗诏时才赶到的,皇上觉得我知道什么?” 不是称其为父皇,也不是尊称为父亲,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楚愍帝,就撇清了自己和那生身父亲的关系。 明华怔怔的看着楚九歌,惊愕的说道,“你恨他。” 楚九歌嗤笑一声,“皇上屈尊纡贵来这烟花之地不是来问这个问题的吧。不如皇上为我解惑,当年听到马霆和开国皇帝下令追杀我和哥哥时,皇上心里是如何想的呢?很开心吧?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我这个摆脱不掉的麻烦了。” “我……”为什么回答不上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想到那个整天纠缠着自己不放的孩子有可能再也不会围着自己转,开心吗?明华张了张嘴,却只能无力的闭上,即使反驳出声也会底气不足,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见明华不答,楚九歌冷笑一声,“皇上放心,前朝余孽楚九歌再也不会纠缠皇上了。请皇上回宫,莫让这污秽的地方辱了您的英名。”说完抱着小竹起身就走。 看着那鲜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明华感觉那人是真的要和自己一刀两断,不会再回头了。 明华很想叫住那人说,“你不是前朝余孽……”可是他开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楚王朝灭亡了,如今是明昭王朝,楚九歌,前朝皇子,连续三起命案的幕后凶手,或许真的是,前朝余孽。 回到屋内,楚九歌几乎是扔下小竹,将披风草草的扔给他,便弯下腰不住的咳嗽起来,右手狠狠的抓着左胸,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胸口掏出个血窟窿。 小竹被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龙绡和锦鲤紧张的要上前查看,却被楚九歌一口喝在了原地,“别过来!”此时的楚九歌浑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阴冷戾气,仿若地狱使者般让人生畏。 “叫耀灵过来!” 龙绡赶忙去找了东君耀灵,楚馆的幕后老板。 耀灵刚进屋就见一个茶杯被狠狠的掷向自己,忙侧身躲开。看到楚九歌满面寒霜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低头行了个礼。 楚九歌阴森森的开口,语气冰冷的似乎能冻死人,“东君耀灵,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抓的人你也敢放!” 刚才明华说自己只是要问十年前的事,丝毫没有提起马霆的弟弟马钧失踪的事,楚九歌就开始怀疑。到这个时候明华不可能没有在马霆的府上安插暗卫,但是却不知道马钧失踪,那只能说明马钧已经回家。 楚馆虽然是烟花之地,但是怎么可能和表面一样看似松懈,尤其是楚九歌现在在这里,人手保护自然不可能弱。而马钧却能够回家,只能是被人放了出去,而且这人只能是在楚馆做得了主的人。 如何TJ人楚九歌并不怎么会,更何况是TJ马钧这种有武艺傍身的难以驯服的人,所以这两天他也只是TJ一下乖巧的小宠物练练手,却不想有人转眼就把人给放走了。 耀灵跪在地上说道,“公子抓了马钧,马霆会从边关赶回来。” “怎么?你怕马霆找上门?” “不。只是芸妃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公子是要把皇上的龙子也一起杀了吗?” 楚九歌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明华,还有那个什么龙子,猛然站起身,一脚踹开身边的椅子,容冠天下的脸上杀气腾腾,“既然我选的花魁被你放走了,那你自己来做这个花魁!滚!都给我滚出去!” 龙绡和锦鲤一人拉起一个赶快退出去,也不忘记带上门,只听见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巨响,然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龙绡连忙捂住耀灵的嘴,这人再说一句话,不管说什么估计公子都会直接让他自裁。 锦鲤低低的叫了一声,“公子……”便又听见楚九歌吼道,“滚!”锦鲤只好拖着小竹和龙绡耀灵离开了。 安置好小竹,龙绡锦鲤耀灵三人凑到一起。 锦鲤皱眉看了耀灵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这场春、宫是公子故意让皇上听的,你还提芸妃和那孩子,你是觉得公子还不够生气是吧。” 龙绡摇摇头说道,“算了,他又不知道公子和皇上今天说了什么,也不能全怪他。” 耀灵问道,“说什么了?” 龙绡叹气,“公子问皇上当年知道自己被追杀时是不是高兴终于可以摆脱自己了,皇上没回答。” 说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锦鲤说道,“给毒医传信吧,公子的身子……哪经得起他这种不要命的折腾法……” 9.河伯 明华回到宫里后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还没问就被楚九歌下了逐客令,还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对于楚九歌的问题,明华答不出,也不想答。他无法否认,当年听闻楚九歌被追杀之际,他是有一丝难言的欣喜在里面,想到那个对自己纠缠不休的人终于要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他难免有些阴暗的欢喜,可是想到那人不过才八岁,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思太过狠毒,于是矛盾不已。 之后的十年里,明华想要让自己忘记那个张扬任性的孩子,却又对当年自己阴暗的心思而愧疚。十年之后,楚九歌伴随着杀戮和血腥回来了,明华不知道自己确定幕后那人是楚九歌时的欣喜是不是因为十年来的愧疚有可能被宽恕。 如今见到楚九歌本人,听到他说再不纠缠,明华心里并没有应该有的松口气,反而有些莫名的憋闷,甚至隐约有些难受。 而想到那个被楚九歌温柔的抱在怀里好似珍宝般的少年,明华怔了怔,遂又摇头,怎么会想到那少年,明明只是个很普通的少年罢了。明华压下自己心底那一丝小小的莫名的不舒服。 至于十年前的真相,明华已经查证推测的差不多了,即使那段过去被掩藏的很深,但只要他下了死命令去查总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更何况他拥有的势力绝对比楚九歌大。 可是为什么要去楚馆找楚九歌呢?明华想,只是想看看当年那个被宠爱的无法无天的孩子如今过的好不好吧?只是心底的愧疚让自己良心不安吧? 其实十年很长,几乎日夜不休的想着一个人,很容易让这份感情变质,朝着自己不了解的方向发展。 楚馆那边闹得惊天动地之后,龙绡原本打算传信给了远在边关的弥生,但是担心会影响到弥生的任务,龙绡决定先观察两天再做决定。 大司命弥生和少司命休咎是孪生姐妹,两人原来是楚九歌的母后,也就是楚愍帝的皇后身边的亲信,宫变那夜奉命带楚离和楚九歌逃亡,于是楚九歌因为对已逝母亲的感情,或多或少会对弥生和休咎有些纵容,所以除了哥哥楚离,师父毒医,弥生和休咎是唯二能镇压住楚九歌的人,而且弥生是九卫中医术最好的一个。 锦鲤则是不敢马虎的马上传书给毒医,没有弥生那几乎是举世无双的医术压阵,他没有胆量用自己的毒术去赌楚九歌的命。 而最反常的当属让众人惊心不已的楚九歌。那晚暴怒之后,楚九歌挂着邪魅的笑容悠然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那夜侍寝的少年小竹,而且最为诡异的是楚九歌对那少年很温柔,就连眼神都充满柔情与宠溺,好似他真的对这个少年喜爱不已,疼宠入骨。 但是真正熟悉楚九歌的人都知道,如地狱红莲般的楚九歌是不会宠爱人的,他的生活里除了他心里的几个人,只剩下浓重的化不开的怨恨,不死不休的执念,病入膏肓的疯狂。 楚九歌似乎忘记了关于马钧的事情,也没有提要耀灵做花魁的话题,只是偶尔去TJ室练习TJ小倌。 楚馆内,依旧是一片夜夜笙歌的荒糜银乱,喧闹而平静。 之后明华再也没有来过,但是他安排的暗卫并没有离去。 然而这一点也影响不了楚九歌,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暗卫向明华汇报自己的情况,反倒更像是挑衅一样和小竹变着花样欢爱,有时会折腾的小竹第二天只能在楚九歌的怀里度过,有时甚至在初秋的暖阳下直接将小竹压在凉亭的石桌上做到少年哭泣着求饶。 在众人担惊受怕忐忑不已了一个月后,弥生终于回来了。 弥生来到楚馆时,小竹正伏在楚九歌身下呻吟啜泣,那充满情欲的求饶声让在独院外的弥生和龙绡三人听得一清二楚。而听了楚九歌这一个月银靡的生活之后,弥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了。 但是无论怎样她还是和其他三人在独院门口等着,等小竹在楚九歌的攻势下昏睡过去,等室内的情欲气氛散去,等楚九歌慢条斯理的清洗完身子,等楚九歌披着一袭仿佛要燃烧掉灵魂的红衣出现。 看着楚九歌带笑的脸,弥生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九歌的心思一直很深,他们都知道,楚九歌的脸上一直带笑,他们也都知道。可是如今楚九歌把他的不快借由欲望发泄出来时,她不知道要劝他不要纵欲还是应该安慰自己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了。这样的发泄伤身,可是继续压抑心里的伤痛更是伤心又伤身。 弥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那些人,恨楚愍帝为了保护明琪而牺牲掉自己的亲子,恨马霆等人当年弑君之后连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恨皇后一族难以逃脱惨死的结局,恨那群明哲保身的朝臣,恨明华对楚九歌的无情。她绝色的容颜由于深刻入骨的仇恨变得扭曲。 看到弥生失态,楚九歌只是静静的把手伸过去,掌心朝上放在桌上。弥生收敛了情绪替他把脉,微微蹙眉,而后又古怪的看了楚九歌一眼,抿唇不语。 见状楚九歌挑眉问道,“怎么?” “公子这么折腾身子居然没有变差。” 楚九歌觉得好笑,“我身子保持的好你倒是不满意了。” 弥生恼怒,“你的身子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吗?这一个月你是怎么过的你自己还不清楚?这样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吗?” 九卫之中也只有弥生敢这样对楚九歌发火了。楚九歌可以对他们亲和,可以和他们笑闹,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他们对自己大呼小叫。 楚九歌低头抿了口茶,没有理会弥生的问话,语气直接且没有笑意的说道,“马霆那边如何。” 四人神色一凛,皆知楚九歌已经不悦。弥生低头道,“属下逾越了。”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弥生很快的回答道,“礼物已经送到,未被察觉。” 然而楚九歌听后沉默了片刻,让四人弄不清他到底是对于这样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楚九歌的心思他们从来都猜不到。 室内的气氛诡异的沉寂,弥生甚至都开始胆寒了,这样沉默的楚九歌让她觉得无比的惧怕。 “你见到河伯了吧。”楚九歌淡漠无情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是。”不知道楚九歌为什么会提到被安插到军营的河伯,弥生如实回答。 “你们知道河伯原来是谁的人吗。”满意的看到四人迷惑的表情,楚九歌继续说道,“他是楚愍帝的人。” 四人被这个消息惊的几乎要跳起。楚九歌却扬了扬薄凉的唇角,“暗卫都带着面具,而那夜又太混乱,所以没有人发现河伯已经被换了人。后来太一说,‘冯夷,原来你深藏不露啊。’于是哥哥和我开始怀疑冯夷有问题。我要求所有人摘下面具,在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有一丝惊讶,被哥哥看到了。其实面具下的那张脸确实是冯夷的脸,可是哥哥和我却知道他不是冯夷,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冯夷原来是双生子。现在的河伯比冯夷优秀太多于是被楚愍帝选走,而冯夷后来做了我的武术师父。” “那为什么还要让河伯去军营?”锦鲤不明白,不是自己的人不是应该处理掉或者留在身边监视着吗。 “因为他是楚愍帝的人啊,既然这天下因楚愍帝而乱,那就让他的人去给他守着这天下。” “那……冯夷呢?”弥生问道。 楚九歌垂下眼睑,声音有些低沉,“我不知道,我没有问。”他不敢问,他怕河伯告诉自己,那个陪了自己两年的人,已经埋葬在那夜的血雨与火光之中。 室内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 “师父来了,弥生你去见见师父吧。我累了,晚膳不必叫我了。” 楚九歌遣退了众人,在内室的床上躺下,闭眼休息。半梦半醒间有人走到床边,楚九歌睁眼,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风华绝代的男子,脸上邪魅的表情倒是和平素的楚九歌有几分相似。楚九歌坐起身,叫了一声,“师父。” 毒医敛去脸上一贯的邪气,低叹了一声,“傻徒弟。” 楚九歌抿紧了无情的薄唇没有说话。 毒医让他躺下,然后替他施针,结束后扶他去泡药浴。 “九歌,跟我回红莲阁,你哥哥知道你最近闹得过了。” “嗯,我也呆腻了。” 10.山鬼(一) 暗卫每天都会向明华汇报楚九歌的生活,不可避免的,包括楚九歌如何宠爱小竹,明华每次听到这些心里都会难受。他有些自欺欺人的想,他只是难过曾经那么美好的孩子如今变成这样。 他不肯承认自己想到了小时候楚九歌对自己如何如何的好,虽然他总是缠着自己不放,但无法否认,楚九歌总是想着方法逗自己开心,得了任何好东西都会送给自己,护着自己不让其他皇子欺负。 不记得是几皇子骂自己,“老子去勾引父皇,儿子就来勾引皇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在父皇身下承欢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儿子。” 后来他们撞到那个皇子和侍卫厮混,楚九歌笑的邪气肆意,“皇兄记得告诉我,在男人身下承欢后,还能不能生出儿子。另外再告诉皇兄一件事,其实父皇现在都还没把明琪吃到手,我特意问了父皇。” 明华知道那是楚九歌说给自己听的,他始终介意别人说父亲以色侍君。明华知道楚九歌是真的去问他父皇了,因为楚九歌刚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罚抄了一百遍宫规。 那年楚九歌只有八岁。 尽管如此,明华还是有些不喜欢楚九歌,因为那句,儿子勾引皇子。他只觉得自己委屈,他一直在躲着楚九歌了,但是仅仅因为楚九歌是皇子,自己只是将军之子,所有的罪责就要全部推到自己身上。 明华有时候在想,那个皇子会被侍卫压在身下是不是楚九歌使的手段。如果真的是楚九歌的算计,明华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心惊还是觉得感动。再怎么说,那是楚九歌同父异母的皇兄,而且楚九歌才八岁啊。可是他的猜测还没有得到答案,除夕夜的火却烧了起来,烧断了两人的联系。 自从毒医来到楚馆,暗卫便再也探不到任何有关楚九歌的事情。而几天之后,楚九歌离开了楚馆,明华再次彻底失去他的消息,甚至连九卫也没有丝毫动作。 再去楚馆,依旧是上次的那个小厮。他笑嘻嘻的说,九公子走了。然后又说,九公子每次来楚馆也就三天,这次居然呆了一个多月呢,还把小竹公子也带走了,馆里的公子们都羡慕死了。 明华听了心里涩涩的,他点了雅间,看着窗外纸醉金迷的众人,眼里有一瞬的茫然。 得不到任何消息的明华只能等,等楚九歌去找马霆。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马霆调回京城,这样楚九歌找上马霆的时候自己也好见到他。 为什么想要见到楚九歌,明华抵触心底隐隐约约的答案,于是一拖再拖,他始终没有召马霆回京。 腊月的寒风凛冽刺骨,灰蒙蒙的天空低沉压抑。明华有些厌恶的皱眉,他开始讨厌即将到来的除夕。 十一年前的宫变是在除夕,哥哥明安的死是在今年的大年初一,他开始认为除夕之夜是个灾难,所有不幸与悲剧都发生在这寒冷的夜晚。 “皇上,芸妃沐浴时不慎滑倒导致早产。”暗卫波澜不惊的声音拉回了明华飘忽的思绪。 “几个月大了?” “八个月了。” “差不多足月了。” 明华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到这个时机不对的孩子身上,但是却又对他没有任何亲近的心,他甚至不是那么在意他的生死与健康,所以他丝毫没有去看望芸妃的打算。可见皇位是个吞噬人心的野兽,明华只坐了三年,他的心就已经冷硬如石了。 “去看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暗卫去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回来了,“皇上,是位皇子。”明华没有问芸妃的情况,他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去主动说些什么。 “皇子啊……去召马霆回来过年吧,在他死之前也让他见见他刚出生的小外孙。” 事实上,明华想到的是,马霆的女儿产下皇子,马霆回京,楚九歌应该会有动作的。他没有发现,自己莫名的相信马霆会死在楚九歌手里。 楚九歌确实有动作。明华每次对楚九歌的猜测,还真的诡异的准,但他却始终没猜出来楚九歌对他的心思。 腊月二十九,楚九歌一身妖艳的红色衣袍出现在楚馆,那双带笑的桃花眼依旧撩人,他揽着小竹纤细的腰,身后跟着龙绡和锦鲤还有四个侍卫打扮的男人。 腊月三十下午,将军府内一阵人仰马翻,马霆面色铁青的捏着一张暗红烫金的请柬,上面墨色的花纹肆意又疯狂,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九字。 而此时,楚馆内正进行着一场小型而隐秘的拍卖。 展示台下坐着三个人,分别是明华,李朗之子和王睿之子。明华的脸色晦暗不明,而李家和王家的人则毫不掩饰眼里的愤恨和杀机。 台后的帘子被人挑开,龙绡和锦鲤一左一右挑着帘子,楚九歌薄唇微扬,笑的邪魅张狂,臂弯里依旧是小竹略显柔弱的身影,身后是太一屏翳耀灵弥生。 他一反往常的一身妖异红衣,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锦衣,没有一丝花纹图案,仿佛干净的宣纸一般,等着人为他着色。 这是楚九歌的习惯。 自从十一年前的追杀之后,楚九歌的身上只剩下两种颜色,妖异的红和苍凉的白。而每次要杀人的时候,楚九歌都会穿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衣。他喜欢看红色的鲜血浸透白色的衣裳,好像可以否定十一年前的大雪遮住了那漫天遍地的鲜血。 看到脸色不愉的三个人,楚九歌心情很好的打了招呼,“多谢各位应邀独自前来,在下楚九歌,前朝皇子。”然后又对明华说道,“恭喜皇上喜得麟子。” 明华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楚九歌的贺词,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楚九歌低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弄的说道,“皇上不必这样防着我,我楚九歌不说一言九鼎,但说了不会再纠缠不休便不会再给皇上造成困扰,今天请皇上尊驾到这肮脏之地,只是为了解决当年五家的纠葛,望皇上见谅。” “我没有防着你!”明华低吼道,他不喜欢这样的楚九歌,那嘲弄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嘲笑着谁,那样的疏离和陌生。 楚九歌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和明华说一句话,转身坐在为自己准备好的位子上,小竹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太一等人站在他身后。 门被人暴力的一脚踹开,楚九歌嘴角的弧度变大,“马将军,久仰。” 马霆眯了一下眼睛,面带不善的盯着楚九歌,“楚九歌!均儿在哪儿!” 楚九歌似乎很是惊讶的说,“十一年不见,马将军居然还记得我,真是荣幸。”对马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说道,“马将军不妨坐下先喝杯茶,待会儿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说。至于马钧,锦鲤,叫灵修带上来吧。” 锦鲤下去片刻便带着两个少年走进来。一个少年身上披着薄纱,略带稚气的脸上带着情动的红潮,半透明的衣衫遮不住诱人的风情,小巧的脚踝上系着一根银色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在另一个少年手里。 11.山鬼(二) 马霆一掌击碎了手边的小几,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钧儿的小厮?!” 那少年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笑道,“马将军,你家少爷可用不起我山鬼灵修做小厮。”扬了扬手上的人皮面具,灵修说道,“那小厮如今只剩这个了。” 看着楚九歌身后的耀灵,灵修嘲讽的说道,“你自作主张把马钧送回去,得到的结果就是我手里多了一条人命而已。你当真以为公子要TJ的人,你送回去就没事了吗?” 楚九歌摸摸鼻子,挺无辜的说,“灵修,你别说的你家公子很凶残又草菅人命似的。” 灵修冷哼了一声,说道,“谁让你要我去带着那难看的人皮面具去给那白痴少爷做小厮。” “真不可爱。”楚九歌嘟囔了句,看到怒火中烧的马霆,心情又变得无比欢畅,“那么马将军,我们来说说十一年前的事情吧,想必在座的人都想知道。” 马霆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马将军先说说那场改朝换代的宫变吧,皇上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楚原是我杀的。”马霆很直接而且简单的概括了一切。 楚九歌点头,“那么就说说下令追杀我和哥哥的主意是谁的吧,李少爷和王少爷一定想知道的。” 被点到的两人狠狠的瞪着楚九歌,恨不得将他抽筋剔骨。 “我和王睿的命令,李朗知情并未参与。” 无视两人听到这句话的震惊,楚九歌继续说,“我母亲一族被灭。” “三人合力,李朗出谋,我和王睿动手。” 楚九歌说道,“我想你一定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知道刺杀楚愍帝的人是你。” 马霆点头。当时暗卫和宫人都被楚原遣退,只剩下楚原、明琪和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因为楚愍帝胸口的那把匕首。我曾经向他讨要过数次,甚至让哥哥去帮我求,他都没有给我,后来给了明琪。于是我找明琪,问那把匕首,明琪却告诉我,那把匕首被你拿走了。我想你刺杀楚愍帝时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看到那把匕首时,他已然绝望了。我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他如何的追求明琪,爱而不得,甚至自己送的礼物却被转手送到情敌手里。哀,莫大于心死。楚愍帝死后,若是哥哥登基,无论如何明家一定会因为弑君被诛九族。所以他废太子,传位给明琪,再加上李朗王睿还有你的帮助,这个皇位即便再难明琪也能坐稳。而我和哥哥,还有母亲一族,却都要死。” 所以楚九歌恨他的亲生父亲,恨他间接害死了母亲,恨他将哥哥和自己推向死亡,恨他自私单方面的爱情。 李家和王家的两个少爷已经被这真相震惊的几乎脑子转不过弯儿,原本对楚九歌的恨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毕竟楚九歌是在报仇,而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无辜的,反而是他们导致了楚九歌的不幸遭遇。 明华神色复杂的看着楚九歌,他忽然发现自己和楚九歌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那是无数枉死的人命,那是铺天盖地的鲜血,于是再无可能。他忍不住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回想起小时候自己被楚九歌护在身后,只觉得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空留绝望在心底盘旋。 马霆看着被欲望控制的马钧,有一丝恳求的意味,“所有的罪是我犯下的,和钧儿无关,他只是个孩子。” 楚九歌冷笑,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孩子?!十一年前我难道就不是孩子吗?!十一年前我哥哥也只不过比你的宝贝儿子大一岁而已!你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过他!” 楚九歌的眼里只剩下仇恨的火焰,那漂亮的桃花眼中留下一滴灼热的眼泪,他阴毒的说道,“你若是没有要我放过你儿子,我或许会给你们一个好看点儿的死法,但是现在,我要你儿子好好的品尝我哥哥曾经受过的罪!你要你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在男人身下承欢呻吟!我要你父子相奸!灵修,催动合欢蛊。” 合欢蛊是对蛊,中了合欢蛊的人会受体内蛊虫的驱使只想和另外一个中蛊之人交合,不死不休,而灵修的合欢蛊甚至能使人保持头脑清明却控制不了身体的欲望。之前楚九歌让弥生给马霆带去的见面礼便是合欢蛊的蛊虫之一。 马钧被TJ了一段时间了,而且加上合欢蛊和媚药的作用,他很乖顺的走向马霆。而马霆则是竭尽全力的阻止自己想要蹂躏亲生儿子的欲望。 忽然门被人一掌挥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和一个俊美阴柔的男子走了进来。高大的男人抬手打昏了马霆和马钧,脸色不太好看的看着楚九歌。 楚九歌看了一眼打断自己的人,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带着我哥哥到这儿来做什么!你给谁脸色看,当初强迫我哥哥的人可不是我。要不是后来我哥哥对你动了情,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高大男人咬牙说道,“楚九歌!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 楚九歌嗤笑一声,眼里充满了嘲弄与鄙夷。 俊美男子皱眉,“九歌,不必这样。” 楚九歌伸手想要抚平他蹙着的秀眉,却被高大男子挡住,于是收回手,对太一等人吩咐道,“马霆的命留下,其他人送他们回去。”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明华看着九歌孤身离开的背影,在袖子里紧握成拳的手却怎么也无法伸出去拦住那个孤傲的背影。 12.九歌(一) 自己想要抚平自家兄长蹙起的眉头的手被拦住时,楚九歌这才不得不承认,楚离依旧是楚离,也还是他的哥哥,但自己于他,已经不是唯一的依靠。 十一年前,楚离和楚九歌几人被行事诡异的红莲阁阁主救下,带回到那个江湖上第一的邪派组织,杀手无数的红莲阁。 那个野性邪气的男人坐在上座,笑的无情又带着鼓动着问道,“想报仇吗?” 从小生长在吃人的皇宫,楚离和楚九歌都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 楚离护着楚九歌,警惕的看着那人,平静的说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作为曾经的太子,即使内心不安,面子上楚离依旧波澜不惊。 那人笑着走下来,看着似乎还是镇定的楚离说道,“我知道。”然后抬手捏住那尖锐冷厉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别反抗,不然,我可以考虑用你弟弟代替你。” 然后的然后,就是楚九歌再次看了一场活春宫,两个男人的活春宫,他这辈子恨之入骨的活春宫。 他从不否认自己内心的仇恨,也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杀掉那人的目光,只是岁月疯长的同时,他的哥哥,却不许他对那人不利了。 而现在,他也终于承认,十一年的时间,那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哥哥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自己,似乎不该去阻止。就像妻儿相伴的明华,也早就不需要自己了。不,他从来都不需要自己。 那就这样吧,你们过得好,就好。 自那个除夕夜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楚九歌,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身边的九卫。 初春的阳光暖暖的,晒得人也有些懒洋洋。 明华抬头看着楚馆门上的牌匾,那肆意张扬的字体丝毫没有烟花之地的风流,反而带着一种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他遇到的小厮总是那一个,那长的讨喜的少年笑嘻嘻的说道,“公子,我家主人请您到后院见一面。” 明华点点头,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是不是那张狂的不可一世的人。 跟着他去了后院,却见到一个秀美的少年,正是曾日夜陪伴在楚九歌身侧的小竹。明华失望的自嘲,怎么会觉得可能是楚九歌呢,楚馆内外自己可是留了不少眼线。 小竹朝他行了礼,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抱歉,九公子的行踪现在无人知道,小竹请皇上来此只是想告诉皇上一件事情。无论九公子曾经如何宠我,但我知道那都是假象,九公子从来没有吻过我,即使是在激烈的情事中。 我想,九公子爱的是您,他总嘲讽楚愍帝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但我想他嘲讽的也是自己。因为私下里,耀灵公子曾经说过,丞相、尚书、将军的死会让皇权完全回归您的手中,您在那个位子上会少去很大的阻力。 皇上若是对九公子还有旧情,皇上就一定能再见到九公子。九公子在躲您,又未尝不是在逃避,无论他的能力如何强大,他也会有茫然的时候。若是他对您的心没有改变,那么他便会在某个地方守着他对您的感情,某个他希望能与您相守的地方。 小竹知道这些话是触犯君威,但小竹希望九公子能快乐,即使赔上小竹的命。”娇花一般的美丽少年跪在地上,向明华行了个大礼,一直等明华离开都没有起身。 小厮跑过来扶他起来,抱怨道,“公子,你这又是何必?要是你猜得不对,皇上没找到人龙颜大怒,你多不值得啊。” 小竹笑笑,不答反问,“我长得好看吗?” 小厮一头雾水,还是老实地回答道,“好看,除了九公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那你说,我要是去接客,会不会成为头牌?” 小厮惊恐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你疯啦?!”就算是头牌,那也是要在床上伺候人的,总有一天会死在不知道哪张床上,哪个男人身下,这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 小竹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看,你也知道我要是去接客会是个什么下场。九公子这么安排我,就是救了我一条命。所以为九公子死,也不过是把这条命再还给九公子,我心甘情愿。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死啊。” 这大概是明华登基后做的最任性妄为最荒唐的一件事,丢下朝政,马不停蹄的赶去那个自己猜测的地方。 苍梧之野,潇水之畔。 楚九歌依旧是一袭妖娆鬼魅的红袍,三千青丝在风中飞舞,风采依旧。在看到明华的一瞬间,楚九歌转身走了。 明华想去追,却被九卫拦住。除去在边关的河伯,跟在楚九歌身边的九卫只有八人,但是要拦住明华和他的侍卫依旧轻松。 无论是在逃亡中侥幸活下来暗卫明卫,或者是后来才加入的三个少年,这八人是实实在在的做了几年的杀手,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多则过了十几年,少则也有四五年,只要不伤了明华,其他人还不是随他们揉捏。 再加上八人都知道明华和自家公子之间的孽缘,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人更是阴招损招一起上,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轻功发挥到极致寻楚九歌去了。 既然知道明华到了九嶷山,楚九歌也就不怎么外出了,整日待在庄子里逗弄脾气好的龙绡和锦鲤。这两只从小就混在一起,要说没那么点儿猫腻楚九歌才不信,于是调戏完这个调戏那个,看这两只跳脚又无可奈何模样,楚九歌一颗鬼畜的心得到了满足,舒畅不已。 而九卫中的另外一个少年山鬼灵修就不那么好欺负了,每次楚九歌刚露出点儿苗头,灵修身上的各种蛊虫就招呼上去了。 “真不可爱,小心嫁不出去。”就算不能近身,嘴上也要占几句便宜。 灵修俏脸一黑,手下越发的不留情,“你才嫁不出去!”反驳完了才发现,凭什么自己要嫁出去?!自己又不喜欢男人!然后脸更黑了。 楚九歌笑眯眯的点头,“那是自然的,改天我带你们见未来的夫人去。” 敌不过自家公子,灵修收手,但嘴上还是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等你能出的去这山庄大门再说。” 楚九歌撇撇嘴,“和虫子玩儿的多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灵修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13.九歌(二) 近日楚九歌不外出的原因,最开始几天是他不想出去。他不知道明华为什么会来九嶷山,所以他第一反应是躲,因为明华曾经的选择真的让他很难过。后来他觉得这么躲着实在是太窝囊,等他想出去和明华把话说清楚时,九卫们不同意了,日夜轮流地守着他。想出门?可以,大家各凭本事,打赢了就让你出去。 开玩笑,他楚九歌功夫再好也敌不过这群人不分昼夜的死守,而且大家都是亡命之徒,除了侧重用毒的锦鲤武功有些勉强以外,大家的功夫差不了太多,他以一敌四赢得了就见鬼了好吗?!要不是怕在他原本就受损的身体雪上加霜,他发誓这群混蛋连软筋散散功散迷药之类都会用上! 所以后来他是真的被困在山庄里了!而且是被自己的亲信九卫困在了山庄里!还是以命相威胁!太过分了好不好?!楚九歌烦躁地抓抓头发,不明白这群人是闹哪样。自己都说了只是去摊牌,又不是去送死,干嘛都一个个豁出命地拦着他? 大司命弥生进屋来给他送药时,就看到楚九歌暴躁地走来走去,一点儿没有之前的优雅贵气了,完全就是只困兽。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好像确实是困兽。但是她还是问了句,“公子?你还好吧?” 楚九歌一屁股坐下,一点儿形象都不在意了,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都说了我只是去把话说清楚,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他一个皇帝不好好在皇宫里呆着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他是想给人篡位的机会吗?!”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了,还有点儿说教的意味。 弥生无奈的叹口气,“公子,你觉得你这么说还指望谁相信你只是去把话说清楚?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有多焦躁?你这样出去,明华两句话就能给你拐跑了。” “那你们想怎么办?就这么耗着?”楚九歌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替明华担心。从他见到明华第一眼开始,他的生命里永远都是在想着明华,想着他会不会遇到麻烦,想着替他做好各种事情,哪怕是自己是在逃亡,哪怕自己是在红莲阁的杀手训练营。十五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当习惯深入骨髓,他怎么改? “所以我们只希望你明华的嫁妆能丰厚一点儿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又不是不知道楚九歌的固执和执念,九卫们压根就没指望楚九歌能放弃明华,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明华主动来找楚九歌,他根本就不懂得拒绝明华的任何要求。 所以,九卫只能先拦住楚九歌,同时再刁难一下明华,让他知道楚九歌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如果没那么重要,为了楚九歌,他们一定会阻拦到底。 于是,明华每次想见楚九歌都会受到各种阻拦。 在最初的几天,理由是,公子不想见你,请回。后来就变成了,“公子是想见你,不过我们不同意,你以为公子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实话告诉你,公子被我们囚禁了,他出不来山庄,你也进不去山庄,这辈子你们都别想见面了!”灵修这话说的很得意,至少把在楚九歌那里受的气都出了。 然后,明华带着他那群人很痛苦的开始闯山庄。 山庄外围是阵法,大阵小阵有五六个,只是闯阵明华就用了两天的时间。 到了山庄门口,等待明华的是云中君屏翳和众多手持弓弩的山庄侍卫。 屏翳的淡淡的笑容里带着薄凉,他礼貌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恭喜皇上通过了九嶷山庄外的阵法,不过要进山庄,皇上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否则,皇上只能用自己手里的剑来说服在下了。” “什么条件?” “天下。”屏翳淡然的样子好像他说的不是天下而是天气一样。 明华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明家是怎么得到的皇位想必不用我多说,所以,在下的条件就是,请皇上把不属于明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你要我把皇位给楚离?”在明华看来,楚离是前朝太子,物归原主就是把原本应该是楚离的皇位还给楚离。 “不。”屏翳摇头,“大公子不想坐那个位置,所以在下是替公子要的。” “给九歌?” “不错。” “可以。”得到屏翳的肯定明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要让九歌跟我走。” 屏翳笑着否认道,“皇上理解错了,皇上交出皇位,在下只能让您见到公子,在下怎么能卖了公子呢?”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最后一定是,皇位还是明华的,楚九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明华走人! “好。”明华蹙眉,但是还是答应了。反正皇位本就不该是明家的,而且三家已经很对不起楚九歌和楚离了,归还皇位并没有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对于那些反对的侍卫暗卫,他只有一个命令,闭嘴! 这个好字却让屏翳愣了愣,嘴角的笑意加深,他侧身说道,“请。”却并没有让侍卫撤下,甚至连放下弓弩的手势都没有给。 明华也不在意,他知道屏翳不会就凭自己一句话就放下对自己的戒备。 14.九歌(三) 当楚九歌见到有些狼狈的明华时,他还是没忍住讽刺道,“皇上南巡?” 明华看着依旧一袭滚金边火红长袍的张狂男子,笑着回答道,“不,我来抓你归案。” “所以,你们就放他进来了”楚九歌似笑非笑地扫视着九卫,“你们还不如直接把我交给大理寺,至少能换不少银子,说不定还能要个官位。” 其他几人立马表明立场,“不关我们的事,是屏翳放他进来的。” 屏翳也不否认,“公子,我只是答应他用皇位换到见你一面,但是考虑到放你出去再想让你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就选择放他进来了,至少进来后想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楚九歌愣了一下,问道,“你要皇位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做皇帝的想法?” “不,不是给我,是给你。”屏翳解释道,不过显然越解释越乱。 楚九歌无奈地耸肩,“好吧,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咱们有话明说吧,三方势力互相算计,说到明年也说不清楚了。” “好。”明华说道,“我已经答应屏翳把皇位给你。” 楚九歌危险地眯着眼,问道,“把皇位给我?然后就意味着我们恩怨两清?” “不,只是过去的家仇旧恨两清。”明华解释道。要是一切两清,他还不如直接回宫下旨直接抓人,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只为了见他一面吗? “有区别吗?”楚九歌可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情,至少他不觉得明华会认为他们之间有恩情。 “当然有区别,你对我的恩情我没打算两清。” 楚九歌愣了半天,想笑却没笑出来,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都产生幻觉了。”明华说什么?自己对他的恩情?哈!天塌下来的可能都比这的可能性大! 屏翳平静的说道,“公子,我昨晚睡得很好,不会产生幻觉。” 楚九歌冷眼扫过去,屏翳摸摸鼻子,闭嘴。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九歌还是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因为他完全听不懂明华的话了! 明华认真的回答,“带你跟我走。” 楚九歌的眉头死死的纠结在一起,他想了想问道,“外面的阵是不是被改过了?你们用的什么阵法?” 阵法是太一布置的,不过却是大家商量过的结果,“幻阵。” 一听名字楚九歌就知道明华奇怪的原因了,“所以说他看到的内心最可怕的事情和我有关?” 这个九卫怎么回答?所以所有人都看向明华,明华毫不否认,“对,我看到了我和你兵戎相向。”说道这里,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表情也有些难看。 “我不明白。” 明华没有解释,而是问了另一件事,他永远都忘不掉的一件事,“当年骂我和父亲的那个皇子,最后是被你算计的吗?” 楚九歌不解的问道,“什么皇子?我忘记了。”他当然知道明华说的是谁,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做那么狠毒的事情,而且那时候才八岁,自然印象深刻。可是他就是不想承认,都已经划清界限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明华也不在乎答案,反正他已经可以确定是楚九歌做的了,于是他又问了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建九嶷山庄?因为《九歌》?你还是对这个楚辞里歌唱的地方难以忘怀对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戳中了楚九歌的痛脚,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音也大了起来,“对!我就是对九嶷山念念不忘!那又怎样?我想住在哪里还要看你的意思吗?!” “你曾经说过,想带我来九嶷山,想和我一起看……” 明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九歌打断,“不!我说的是我自己来看!这是我一个人的九嶷山庄!和任何人无关!”这些话楚九歌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说完发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于是转身就走。 明华突然伸手拉住他,虽然只是抓住了宽大的袖子,但还是成功的让楚九歌停下来,他的语气很不好,几乎是责难般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又在否认什么?承认你放不下就这么难吗?”明华反问。 “放不下?”楚九歌冷笑,嘲弄的说道,“陈年往事,我有什么好放不下?” “如果你放得下就不会有九嶷山庄!你就不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但是只是我一个人在这里!”楚九歌猛地挥手,想甩开明华,但是明华抓的太紧,楚九歌的力道过大,嗤啦一声袖子硬生生被明华扯了下来,楚九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偏偏灵修还笑了起来,“断袖!”楚九歌的脸瞬间黑的不能再黑。 也就是这会儿功夫,明华突然上前抱住他,“对不起,九歌,是我的错,是我发觉的太晚,是我太自私……” 楚九歌感觉到,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脖子处,好像是,明华的眼泪?他喃喃的问道,“你这又是何必?我都已经走了,都决定不再纠缠你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呢?你有你的妻儿,你的皇位也会越来越安稳,你何必又来惹我?” “如果我后来没有在见到你,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和那少年……如果我进入幻阵看到的不是我和你刀剑相对……”明华说到这儿楚九歌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更用力了,勒的他有些疼。 “我或许真的会妻儿成群,也可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你对我来说只是一段过去,一个我自己都无法给你定位的人,一个消失了永远不会再见的故人。可是没有如果,我又遇见了你,也看到了那场你故意让我看的春宫,也看到了我内心最害怕的事情,我怎么还能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你对我有多重要。” 楚九歌微微挣扎了一下,得到的却是明华几乎要勒断他的拥抱,“你能先松开我吗?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明华只是略微松开了一些,并没有放开他,“你答应跟我走我就松开。” 楚九歌喘口气问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跟你走。” “我答应。” “……”楚九歌觉得现在抱着自己的人和他记忆中那个乖巧老实的孩子差太多了,这就是个痞子好吗?他无奈的说道,“你至少应该问一下我的要求吧?你以为很容易吗?” “你说。”这时的明华似乎又和小时候有些像了。 “你嫁给我,我就跟你回去。” “好。” “……” 仁帝二年四月改年号长歌。五月,立皇后楚氏,赦天下。七月,芸妃马氏卒,上令其子继皇后楚氏。长歌二年,上遣后宫,独宠楚后。 ——《明昭史》 正文完
推书 20234-05-21 :少年,请让我来守》: .....